可怜顺元帝自登基起就一直过得抠抠搜搜的,为了攒钱连头发都愁掉了几根。
但是这回算计的小姑娘有人护着,他要是不表示表示,以后君臣离心就不好了。
于是顺元帝忍痛许下了许多东西。
就连先前为了做戏册封的郡主都变成真的了,给了处位于锦州的封地。日后在鳞京,阮觅不说可以横着走,不用看人眼色倒是真的。
顺元帝假笑着夸了参加比试的十个人,只是目光在白颂身上稍微停留一会儿,没能看出什么异常之后还是移开了。
“从这件事情里,朕能看出你们的智谋与勇气,还有对大雍的忠诚。或许再过几年,就到了你们站起身,为大雍百姓遮风挡雨的时候了。”
这句话的欣赏,谁都能听出来,自然齐齐再次跪了下去,口中说着为国奔波在所不辞这样的话。
这个时候,阮觅还不知道阮平左已经替自己在顺元帝身上薅了羊毛了。只想着这回顺元帝实在是不做人,下手也狠,不知道待会儿给的东西有什么,能不能弥补她心灵的创伤。
可是等了许久,除了那些听起来好听,其实什么用都没有的大话,顺元帝竟然真的没有再提别的了。
阮觅震惊,她从未见过,这般吝啬的皇帝……
虽然她也就只见过这一个皇帝罢了……
大概是残余的一点儿良心过不去,顺元帝思忖片刻,终究还是道:“太书殿冷清许久,也是时候热闹起来了。”
太书殿,顾名思义,皇子公主进学的地方。
里面有整个大雍学识最丰富的先生,他们或是擅文,或是专攻诗作,每一个都是寻常学子一辈子都见不到的人物。
更不用说,一旦入了太书殿,那就意味着皇宫书阁里珍藏的三千册古籍任君阅览。
对于一些人来说,这个赏赐华而不实,没有丁点儿吸引力。
可是对于一群读书人来说,没有比这更好的奖励了。
顺元帝想着自己即将省下大笔的银子,神色渐渐变得温和。
“你们可愿意入太书殿?”
下面的人几乎是连犹豫都没有,直接谢恩。
阮觅面色有一瞬间的扭曲,不过也是立马跟着谢恩。
只是有一个人一直都没有说话,等众人谢恩完毕后,他才慢慢道:“草民家中事情多,恐怕不便入太书殿,多谢陛下好意。”
顺元帝只想着自己就快保住银子了,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他僵了僵,依旧保持温和神情,劝道:“朕这份承诺永远有效,只要你想入太书殿,不管是哪一日,都可以来。”
听后,白颂若有所思,眼神若有似无地从阮觅身上掠过去。随后答应了,再次谢过顺元帝。
出宫的时候,阮觅还坐着轮椅,她同众人告别后,阮平左走过来从宫人手中接过扶手,推着她离开。
……
宫道上静悄悄的,阮平左突然问。
“害怕吗?”
阮觅很清楚他问的是什么,摇摇头笑着说:“其实还好,您别看我现在坐在这东西上面,其实我身体好着呢,只是伤到了腿而已。”
她轻描淡写,三言两语将在沽源的凶险说成了一般的困境。
不管是神色还是语气,都看不出来她几乎濒临死亡。
阮平左那张板正的脸上没有表情,却是停住脚步,来到阮觅面前半蹲着。
因着常年保持严肃表情,他看着很像是从来不会听旁人意见的一意孤行独.裁.者,这回却蹲下身与阮觅平视。
他用平等的态度,道:“抱歉。”
这声抱歉,阮觅依旧听懂了。
得知顺元帝的算计后,他做为长辈却没有办法帮忙出气。故而对自己感到愧疚。
没想到阮平左会这么在意这个,阮觅怔愣片刻,又笑了。
“嗯,我接受了这声抱歉。”
她说得很是郑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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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阮平左将阮觅送回去后便离开了。
刚进门,还没有回到院子。阮觅问翠莺的第一件事就是。
“阮珍珍最近怎样?”
翠莺的眼神一直落在阮觅腿上,闻言,稍稍皱起眉道:“从你离开鳞京那一日开始就昏迷不醒,请了大夫来看也看不出来是怎么一回事。”
“昏迷不醒?”阮觅诧异挑眉,“这么些日子,从没醒过?”
“是。”
听到这声回答,阮觅陷入沉思。
这难道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不然怎么会正好是自己离开鳞京这一天就开始昏迷?
她想着事情,翠莺的眼神则一直落在她的腿上,从没移开过。
这也是因着阮觅一回鳞京连家都没有回,径直被马车送去了皇宫。如今在顺元帝那儿汇报完了事情才回来。
故而翠莺一看到阮觅坐在轮椅上的样子,眉间就深深皱起折痕。想问什么,却又害怕让阮觅想起不好的事情,欲言又止。
不过阮觅问起阮珍珍,倒是让她想起一件事来。
“听寮烟说,不管喂什么都吃不进去。到了现在,算算也有七八日没有进食了。可是看起来……没有一点不好的样子。”
七八日没有进食,看起来竟然和之前没有差别,连头发丝儿都没有多掉一根。
显然是极为不正常的。
阮觅立马让翠莺改道,推着自己去了雅馨院。
往日热闹的雅馨院如今冷清,躺在床上的人果然同翠莺说的那般。
肌肤红润,面有光泽,像只是睡着了。
完全看不出来这是个已经昏迷有七八日而且没有进食的人。
除此之外,却看不出别的异常了,也无法从阮珍珍身上找出为何这样的原因。
到底是突然出现的原因,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在作祟……
阮觅心中有些猜测,看过后没有在雅馨院多留,直接离开了。
同时让人暗中仔细看着,一旦阮珍珍动了,便立即将这件事告诉自己。
打这儿之后,也没有别的事情了。
阮觅便开始过上了真正的养伤生活,整日坐在轮椅上让人推着自己逛来逛去。
十二月十六是段意英十五岁生辰,这也代表着段意英要举办及笄礼了。
顺郡王府早在两年前便开始低调地筹备这件事。
海外紫珠,百年檀木,乌云沉香,流光鲛绡,各种各样的奇珍异宝都整了过来。不仅如此,连到时候在及笄礼上给段意英当正宾、赞者、赞礼、摈者和执事的夫人都早早寻好了。
按理来说本没有什么需要段意英自己去忙活的事情。
可顺郡王妃一直觉得段意英这样风风火火咋咋呼呼的性子不行,于是一个劲地用及笄的事情找借口,将段意英困在郡王府内。
整天不是这个就是那个,把段意英的耳朵都差点给弄聋了。
这回好不容易趁着她母亲出门会友去了,段意英便连滚带爬逃出了郡王府,叫上曹雪冉来了阮家。
这天有些冷,在段意英同曹雪冉还没有来的时候,阮觅便躺床上去了。
屋子里烧了两盆银炭,暖融融的。那三足盘鸟虫雕花熏炉里的苦竹香正勤勤恳恳地漂浮在这间房里,让人睡意上涌。
阮觅坐在床上,翠莺小心地避开她受伤的腿,给她身后又加了个缎面绣花软枕,还多搬了床被子过来。让阮觅整个人都被软绵绵包围着,惬意地眯起眼睛。
窗外风声呼啸,光听那好像能把整间屋子都吹起来的架势就能想象出来外边儿有多冷。
再和现在这舒服的日子一对比,阮觅不禁觉得自己更幸福了。
这大冬天的,谁愿意出去受罪呢?
她闭着眼蹭了蹭枕头,准备再睡一觉,翠莺又打开门进来。
外边儿的风溜了一点进来,还好阮觅帷帐全都拉下来了,身上还盖着暖暖的被子,没有给那点寒风丝毫可趁之机。
“福安县主同曹姑娘来了。”
嗯?
阮觅倏地抬起头,只不过即使抬起了头,这会儿看着还是和小小的地鼠很像。
整个身子都埋在被子里,仅有个头从被子里露出来,有点茫然,又有点震惊。
原来还真有人这种时候愿意出门啊……
友情真是伟大!
外头确实很冷,可总有些人因着各种各样的缘故不得不出门,尤其是段意英这样气昏了头的。
她刚出门的时候完全感觉不到外面的天气有多冷,很勇猛地牵了匹马,连件大氅都没有披就潇洒地骑马飞奔离开。
走到半路上,一身的火气渐渐被街上的冷风吹灭了。
她傻傻地在街上站了好一会儿,浑身颤抖,差点冷成一只傻狗。
但是人活着总归有各种不甘心,段意英哪里愿意打道回府?她想去阮觅那儿,可是现在冷得实在动不了了。
于是心中一合计,调转马头就跑去中书令府中叫曹雪冉。
好姐妹,大家一起冷。
胡搅蛮缠把缩在屋子里的人拉出来后,段意英觉得自己成功坑了曹雪冉一回,顿时心不冷脸不冻了,重新踏上征程。
像是有些人一个人走夜路害怕,两个人一起走却觉得没什么可怕的。
段意英以为这大冬天的风大概和黑漆漆的晚上差不多,害怕或者冷大部分是心理原因。她现在有了曹雪冉陪着,等冷的时候多看曹雪冉几眼,应该就不会觉得冷了。
只是想法一向是好的,在看到那个不管什么时候都面色不该姿态优雅的人缩着脖子抖得自己还厉害后。
段意英懵了。
默默转过头,裹紧自己的衣服。
她怎么感觉,比刚才还冷呢?
两个痛苦的人,痛苦地行走在寒风长街上。
等出现在阮觅房门前,这两人已经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尤其是曹雪冉。
见这两人这个样子,阮觅连忙让翠莺把门关上,叫她们过来暖暖。
屋内连吸进去的空气都是暖的,一站进去,浑身都轻松不少。
曹雪冉终于不再缩着脖子抖了,只是脸上还是没缓过来,僵得厉害,没办法做出任何表情。
鳞京世家都说,生女当如曹家五娘。鹄峙鸾停,娴荣雅步,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从容不迫的。
可这回,曹雪冉脸上不仅没了笑,方才刚进屋的时候还哆哆嗦嗦地缩着头,可怜又可爱,实在与以往的形象相差太远。
果然在温度面前,风度永远都无法翻身。
“你看我干什么?”段意英见曹雪冉冷冷看着自己,嘀嘀咕咕离她远远的。走到阮觅床前,看着她一床的软绵绵不禁露出羡慕的眼神。
曹雪冉自然也跟过来。
比不得段意英这样常念练武的人,身体恢复快。她冷得到现在都还没有办法缓过来,看到段意英这样故作无辜的样子,心中冷笑。
正想说什么,却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握住。、
曹雪冉一愣。
“怎的这么冷?快进来暖暖。”阮觅看着她,见人没动,还扯了扯她的手,“把外裳脱了,进来。”
“嗯?”段意英在一旁听着,反应激烈地表示了自己的不满,“我也要我也要!”
动作飞快地褪了鞋袜与外裳,一眨眼的功夫就窜进阮觅被窝里。
全程不到十个弹指的时间,令人叹为观止。
本来暖融融的被窝里窜进来一根冰棍,阮觅也没觉得不适,眉眼弯弯继续邀请曹雪冉:“来呀。”
段意英也跟着阮觅摆出主人家的架势,“快过来啊,哎,曹五娘啊,就是这样磨磨蹭蹭的,真是不让人省心。”
好似她自己就是什么让人省心的乖宝宝一般。
在那两人的催促下,曹雪冉想往后退,身体却很诚实地留在原地。
她脸上闪过点不自在的神色,最后还是褪了外裳,小心避开阮觅的伤口进了被子。
先前翠莺便拿了两床被子过来,三个人躺进去绰绰有余。
帷帐一拉,里面便显得有些暗了。
冬日里即使是白天也点着灯,那些跳动着的火光在层层帷帐的遮掩下像是一颗又一颗的星星。
三个人的头凑在一起,段意英学着阮觅的样子把自己整个人埋进被窝,仅露出个头,连脖子都遮得严严实实的。
离得近,说话的声音便不由自主地变得更轻了。
最先开口说话的是曹雪冉。
“伤口还很疼吗?”
即使和好友这样躺在被窝里,她的动作仍旧是规规矩矩的。不过脸上放松的神情显示着她此时的惬意。
冬日寒风,二三好友,暖室私语。
人间烟火不过如此。
说起伤口,阮觅便仔细感受了一些。或许是天气冷,伤口好得慢,一点疼痛就能变成八分。一会儿疼一会儿不疼的,烦人得紧。
故而她也诚实回答了:“天气越冷,就越觉得疼。”
曹雪冉看着帷帐顶的眼睛眨了眨,一直规矩正躺着的头也慢慢偏了过来。那双眼睛便直接对上阮觅的眼睛。
能感觉到对方脸上的热气。
“晚上叫人给你送点东西来,睡觉前让人给你抹上,应该会好受些。”她声音柔和且低沉,像是在同阮觅说什么悄悄话。
末了,又道:“现在只需要别让你身边那笨蛋碰到你的伤口就行了。”
猛地被拉踩,舒服缩在被子里的段意英不服了。
“你说谁呢?”
她看起来很不满,咋咋呼呼的,可说归说,身体却没有一点儿动作,十分老实地维持着自己原先的动作。
生怕自己碰到了阮觅的伤口。
于是两人只能打嘴仗。
“谁应我就说谁。”
“好你个曹五娘,翻脸不认人是吧?!刚才是谁在马上的时候求我骑慢一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