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继续努力,皇阿玛一定会看到你的用功。”太子有事没事奚落挖苦,脸上的假笑入木三分。
胤禔现在连讽刺太子都得斟酌再三小心翼翼,生怕被皇阿玛厌弃,憋屈得苦水泛滥。
夹起尾巴做人的滋味看着就好笑,太子乐此不疲的欺压,心情十分畅快。
胤禔默念气大伤身没必要较真,自我安慰一切都会好起来。
然而,理想与现实的差距不尽如人意。
胤祚看热闹不嫌事大,不可能跳出去帮老大解围,老三、老四到是劝过,都不是太子的对手,说得两人哑口无言尴尬收场。
皇贵妃的病愈演愈烈,太医换了几个,调理的方子换了不知多少,就是不见效,整日缠绵病榻心思越发脆弱。
皇上来了又走说不上几句话,皇贵妃对生养一事失去了信心,整日郁郁寡欢,服药治不了心病,眼见一日日消瘦下去。
胤禛尽心尽力陪在佟额娘身边,巨大的恐惧包裹着他,害怕面对死亡。
进入十一月底,皇贵妃再也撑不下去,太医诊脉后报到皇上面前。
“皇贵妃娘娘大限将至,奴才无能为力。”太医跪了一地。
康熙自觉有愧,封皇贵妃为皇后,给足最后的殊荣。
后宫妃嫔及皇子都得去拜见这位新皇后,胤祚正在更衣。
“换素一点的,越素越好。”省得到时候还得再折腾,胤祚嫌烦。
顾生拿衣服的手一顿,“太医说皇后娘娘气色好些了。”
“回光返照。”胤祚不信太医院都是酒囊饭袋。
顾生:“……”第一次觉得六阿哥有点可怕。
胤祚最后一个到的,跟着太子进去行大礼问候,站在最末尾离床塌最远的地方。
胤禩奇怪的看了一眼六哥,不理解为什么不按顺序站?
注意到六阿哥变化的人不多,太子心里不舒服,顾不上在意其他事。
大阿哥同理,脑子里全是老四的身份比他高,皇后之子哪怕是养子也算,岂不是要与太子并驾齐驱?
人活着还是去世,都不影响老四水涨船高的身份,胤禔拿眼角瞄太子。
太子心下不愤,更不愿意去理智解读皇阿玛在这个时候封一个,眼看时日无多的人为皇后为了什么?
他只知道老四身份无形中拔高,太子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紧迫感。
佟佳氏中以佟国维为首,在朝中
的地位举足轻重,深得皇阿玛重用,老四这靠山不比倒掉的纳兰明珠差。
太子不允许有人赶超,他才是独一无二的,一个养子也配拥有嫡出的身份?笑话!
无论前朝还是后宫暗流涌动,平静的表面下波澜渐起。
身为旁观者,胤祚理智的分析了一下当前局势,明眼人看得出新晋佟皇后有早逝之相,但并不影响各方态度的转变,以后尚书房只会更加热闹。
“你怎么站在这里?”胤禛不由自主就会去关注老六。
站哪不行非要多一句嘴,胤祚回了一句:“我怕皇额娘不太想看到我,离得远一些。”
一想到佟皇后一死,无主的老四重归额娘名下,胤祚怄得慌,真想将老四打包塞给佟家,反正以后也是利益共同体,不要去打搅额娘的清静。
胤祚嫌弃劲一闪而逝,与胤禛错身而过到外面透透气,屋里药味混合着熏香太呛人。
胤禛却觉得老六说这话阴阳怪气,追上前去:“你什么意思?”
所有人的目光转移到争执的两人身上,太子见此情形阴郁的脸色一下子好了不少。
怎么把不合的两兄弟中的一个忘了,有老六这个刺头在,用来对付老四绰绰有余。
“我能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我是什么意思?有病!”揪着他不放可不是有病是什么,胤祚不记得有说过不当言词。
胤禛大脑一热脱口而出:“皇额娘对众兄弟一视同仁,哪里不待见你了?”
一时间整个院子为之一寂,奴才纷纷垂首大气不敢出,恨不能就地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皇上和各宫主位刚回去,阿哥们也该回去上课,没想到又出事了。
“一视同仁?”这是胤祚有生以来听过最好笑最滑稽的笑话,“嫡子的发言权,很,嗯,不错。”
“你胡说些什么!”胤禛反应过来脸色煞白。
“太子,你看这事?”胤祚不睬因地位提升理智减半的某人。
“这话从何说起?”太子问的是前一句来龙去脉。
胤禩小声道:“刚才拜见皇额娘时,六哥站在末尾。”只说看到的事实,其他的不做补充。
“站哪不一样,地方就那么大。”胤祉不觉得有问题,心道老四太矫情。
太子从头到脚打量老六一通:“你这身衣服穿得也太素了。”和其他兄弟形成鲜明的对比。
“我觉得挺好。”胤祚弹了弹袖子上不存在的灰。
册封皇后是大喜事,同样也是在冲喜,谁不是一身新衣到场,偏偏老六穿得格外朴素,给人感觉确实不太好。
“都回尚书房。”太子截断话头,此处可不是吵架的地方,压下不合时宜的争执,带着众兄弟离开。
胤禛跟在太子身后,拿出做弟弟的样子,意图抹平之前的小尴尬。
第35章 吴嬷嬷 算计
翌日, 康熙下朝归来,乍闻噩耗。
“皇上,皇后娘娘崩了。”梁九功特来禀报。
“摆驾承乾宫!”康熙脚步匆匆赶去见佟皇后最后一面。
梁九功派个人通知阿哥们, 该准备的都准备起来。
众阿哥一脸肃穆,没想到承乾宫主位只做了一日皇后。
灵前胤禛默默流泪, 日后他又将何去何从?从未有过的迷茫不安笼罩。
太子现在看老六的眼神带着极为浓重的审视, “你会未卜先知?”结合昨日的种种很难不往深处思量。
“高看我, 大家不是都清楚。”这锅他可不背,胤祚道,“一堆太医又不是吃干饭的。”
知道归知道, 老六的表现十分令人怀疑,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太子没往下继续问。
胤禛红着眼睛站起来,走到老六面前,眼神晦暗不明盯着对方。
胤祚瞧不起胤禛,大晚上守灵懒得争吵扭头就走,到一边垫子上跪着。
在胤禛眼里老六刻意躲避就是心虚,冲动占领理智的防线追过去。
“昨天的话说明白!”胤禛明知皇额娘的死迟早的事,内心仍旧无法接受, 彷徨无措的心没了着落需要一个支点。
胤祚不搭理没事挑事的人,扯了扯身上的衣服, 晚上即使烧了炭火也很冷,要命!
顾生一直在六阿哥身边, 生怕兄弟俩一言不合动起手来。
“上次你就说让我多关心皇额娘。”胤禛记性不差, “昨日你又说那样的话。”
胤祚好烦:“我知道的大家都知道,装什么聋子瞎子。”可笑,难不成还想把佟皇后的死安在他身上?
“你明明什么都知道!”胤禛却不知道想表达哪种意味。
“我一个外人都知道的事, 你一个天天跑承乾宫的人一无所知?”胤祚起身,“我可不是软柿子,离我远点。”毛病!
胤禛梗得哑口无言,他就想找个人说说话。
御书房,梁九功奉上入口刚好的热茶,“四阿哥差点和六阿哥吵起来。”
康熙饮了半盏茶放下:“四阿哥……”去留问题实在头疼,当初抱给佟皇后抚养未记于名下,如今总要有人照顾才是。
“让四阿哥回德妃那边,母子一场多少有个照应。”康熙不打算将四阿哥划归在佟皇后名下占着嫡出的显赫身份,将来极有可能威胁到太子的地位。
“只怕六阿哥不乐意。”梁九功确确实实害怕兄弟俩针锋相对斗成乌眼鸡。
康熙信胤祚:“嘴皮上损两句,用不着他照拂,不满也给朕憋着。”
梁九功退下亲自去永和宫递个话,再去找四阿哥,生母好过在别人手里讨生活强。
没想到兜兜转转又回到了生母这边,胤禛内心五味杂陈,很是酸涩难言。
早知会是这样一个讽刺的结果,胤祚不仅没发飙顺其自然接受了。
不接受能怎么样?闹也白搭,胤祚该干什么干什么,全当老四是透明人。
德妃心里气苦,老四被佟皇后教得死守着规矩,看着就气闷。
问一句答一句,母子二人相处尴尬的找不到共同话题,德妃不得不问起课业。
生份是真,胤禛第一次直面生母,不期然拿皇额娘做对比,有些地方不如皇额娘,一想到生母的身份,内心说不出的压抑。
“胤祚脾气不好,不必在意他,也不用去过多干涉,自有你皇阿玛操心,皮猴子一只也就皇上管得住。”德妃说这话意在告诉老四,能避就避不要什么都插一手,端起兄长的架子矛盾只会越结越深。
到现在德妃都不敢问,当年胤祚送去点心,为什么要丢掉?
如果没这件糟心事,德妃猜胤祚会是个好弟弟。
时过境迁,德妃虽说是放下了,到底有一点点意难平,不是替她感慨,而是捧在手里的胤祚不该遭受那样的打击。
“老六肆无忌惮惯了,不好。”胤禛不赞同德额娘的话,“小时候不约束长大还得了?”
这话德妃不爱听,差点说出你有什么资格教训胤祚,好在紧要关头忍住了。
“皇上没说不妥。”德妃不想听所谓的肺腑之言,端茶送客。
第一次见面不欢而散,胤禛认为德额娘纵容老六迟早出大事,到时候还得他收拾烂摊子。
人走后德妃气得直揉额角,“他哪来的立场教胤祚规矩!”
“主子不必介怀,四阿哥有口无心,是怕六阿哥做出无法挽回的事,到时候难以收场。”翠微劝道,“慢慢来。”
“老六也是个不省心,说了多少回就是不听,我能有什么办法。”德妃不是不怕,怕也没用,管不住没法子。
又出大事,康熙没空管胤禛、胤祚。
朝鲜国王咸镜道、平安道的边民数十人带着刀枪、鸟枪偷渡鸭绿江,在三道沟一带驻守士兵发生冲突,枪伤驻防协领勒楚等多人,朝方一人中箭死亡数人受伤。
奏折送达后,立刻由礼部发文,责成朝鲜政府迅速将人犯捉拿归案,等候京中派人审讯。
康熙下发敕书,点名要追究朝鲜国王平日里疏忽边防的罪责,派人察议国王。
朝鲜君臣期待中的高举轻放没有出现,只好派出官员核实沿岸搜捕犯人,前后抓进大牢数百人,押送至首都,一些牵扯其中默许边民入境的官员先后自尽。
前有雅克萨之战,后有朝鲜挑事,康熙不紧要罪魁祸首伏法,勒令赔付两万两白银。
朝鲜肃宗李焞愁归愁却硬气的不愿意出现在大清官员的审讯现场。
害怕在人前受辱,干脆拖着装病免除郊迎礼节。
对于抓到犯人的定罪,为了表明态度,提出施放鸟枪的六名主犯处斩,妻子为奴,其他越境者十九人处死,地方官员分别处以革职流放降等,清使满意为止。
谢罪书还是臣子帮着写的,银子虽然给得不痛快,孰强孰弱一目了然,没办法的办法。
年节将至,由于处在丧期内,康熙下令一切从简,后宫权柄交由三妃分管。
天不亮起来,走在前往尚书房的路上,地面的积雪铺了厚厚一层,踩在上面咯吱作响。
胤祚走得极慢,身上穿着大氅略重,头上的帽子也不轻,雪地反射出的宫灯光亮有点刺眼,冷气吸入肺凉飕飕的。
顾生打着灯笼不敢催促,垂在内侧的左手随时准备扶住脚下一滑的六阿哥。
胤祚接连打着哈欠,太困了晚上做的梦记不清,反正整个人醒来后没精打采好想请假。
但是,一年只能休息五天,元旦、端午、中秋、康熙生辰、自己生辰、马上就到除夕了都不放假,装病请假先得过太医那一关。
蜗牛一样慢慢的迈着步子,胤祚好想让顾生背他走,这样他还可以再眯一小会儿,但是,规矩不允许。
“六阿哥?”突然停下,顾生不解回望。
胤祚已经走在御花园的地界上,冲着假山喊:“滚出来!”
顾生瞬间一凛看向假山,什么也没发现,拎着宫灯上前查看。
“六阿哥,没人。”会不会是看走眼了,毕竟雪还在下,地面反光容易产生错觉,顾生如是想。
看错了?不,他没有用眼睛观察,而是耳朵捕捉到细微的声音。
“走吧。”迷糊劲一下子清醒了,胤祚打起十二分小心。
从假山下方穿过,胤祚突然回身:“吴嬷嬷。”
顾生吓得手抖,回身用宫灯一照,什么也没有,地上看不出脚印,六阿哥怎么了,一惊一乍吓死人。
“灯给我,你去叫人来。”胤祚一把夺过顾生手里的宫灯。
“六阿哥?”顾生糊涂了,明明没有人,为什么会突然叫出佟皇后身边的奶嬷嬷?
“滚!”胤祚不耐烦,相信直觉不会错。
顾生一路跑去乾清宫报备,猜不透是真是假,一脑门的问号。
论对御花园各处的熟悉程度,胤祚称第二,只有居心叵测之人敢称第一。
“你只有非常短暂的时间。”胤祚盯着假山一侧,那边有个缝隙藏得下人,处于视线死角,不注意很难发现。
“有本事就藏着。”胤祚大概推测出吴嬷嬷是为替佟皇后‘报仇’的,有些人的脑回路实在是堪忧。
胤祚来回跺脚,棉鞋再厚实浸了雪还是会冷。
顾生快去快回,担心六阿哥出事,小命跟着搭进去。
“那里。”胤祚给侍卫指明方向。
侍卫上前高度戒备,数盏宫灯一照,夹缝中的人无处可逃。
侍卫将人扯出来,顾生定睛一看:“吴嬷嬷!”脸色数变震惊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