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祚闭上眼睛养神拒绝再说下去, 他得好好盘一盘乌兰布通之战,噶尔丹最终没抓到跑了。
三征没必要, 费银子费人费时,有这些东西拿出来修桥铺路改善民生多好。
他需要在彼得大帝去游学前攒足家底, 跟着蹭一趟荷兰之行, 淘些能用的东西回来,时间真的不等人。
是以噶尔丹的人头这一次必须拿下,驼城战术的破解之法是什么来着?
康熙第一次亲征好像发生了不少事, 胤祚缕了缕头绪,替太子点一排蜡烛,反正他是不参合。
顾生碰了一鼻子灰,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六阿哥这是要去哪?”
胤祚一脸无可奉告,没空搭理顾生。
派出的大军失利于□□会河,噶尔丹乘势南进进入乌珠穆心地界。
再度传来兵败的消息,康熙十分暴躁,为了确保亲征万无一失,下令盛京和科尔沁蒙古出兵两万,参与夹击。
十万大军中占兵仅五万,早朝之上康熙下旨:“和硕裕亲王福全为抚远大将军,皇长子胤禔为副将,率兵三万为左路军,出古北口。”
“奴才领命。”福全跪下领旨。
康熙接着命:“和硕恭亲王常宁为安北大将军,简亲王雅布、住郡王鄂札为副将出喜峰口,率兵两万为右路军。”
“奴才领旨。”
陪同出征的还有佟国纲、马奇、李光地,康熙指派:“太子监国,皇三子胤祉协理朝政。”钦点佟国维等内大臣辅佐。
大军开拔,右路军统帅福全在吐力根河安营扎寨。
噶尔丹一方率劲骑两万余人尾随阿尔尼部溃兵溜入乌兰布通,在山脚下安营,布下驼城指挥大帐设在乌兰布通峰顶。
福全再等另外的大军汇合,同时派出探子侦察噶尔丹动向。
康熙在行军的路上,后勤事宜由马奇、李光地一同管理。
康熙这次没让老四随军,老大要不是年纪摆着骑射尚可,又有福全做保也不会同意。
“还是没有胤祚的消息?”一直未收到来自于尼布楚的传信,康熙焦虑中透着隐隐的不安。
梁九功低着头回道:“不曾,许是路上耽搁了。”
“给京中太子去封信,胤祚一回去立即传书告知,顾生那边的信你多注意。”康熙担心胤祚路上遇上噶尔丹,吃不好睡不着。
“嗻。”梁九功离开御驾去传信。
八月初两军汇合,福全已经探到噶尔丹安营的位置,得等皇上安顿下来前去禀报。
胤祚等人在乌珠穆沁遇上了一次战况,停下来观望并没有前去相帮。
这个时候提前做好准备的望远镜派上了用场,人手一个站在远距离的安全位置观战。
不认识的人问顾生,胤祚总算知道带队与噶尔丹作战的是常宁,战况并不尽如人意。
常宁的军队眼瞅着被噶尔丹大军碾压,交战失利摆在明面上,居然向南撤退了!
噶尔丹大军脚步未停长驱追击,一场看似颇为声势浩大的战役,没用一天土崩瓦解。
“远远的跟上。”胤祚要的是噶尔丹的项上人头,自然要盯紧了目标。
“太危险了!”顾生第一个反对,两军对战不难看出噶尔丹实力几何,哪怕六阿哥带了两架火炮,人力有限无疑是螳臂当车自不量力。
“要么闭嘴,要么滚!”烦都烦死了,胤祚阴着脸怒斥,“别人没说退,你到打起退堂鼓。”
“奴才不敢。”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当众训斥,顾生心里苦出黄连水。
六阿哥没见过真正行军打仗,来这种地方凑什么热闹,难道真不怕死?
顾生打死不信,六阿哥所做所为定有目的,也许是冲着立功去的,将身后布木这两百人正式编入八旗当中,从而更好的培养势力,越往深处思量越细思恐极。
他现在孤立无援,所有人自发的听六阿哥的命令,顾生不是不能理解,得到战功越多看得见的好处接踵而至,都已经走到这里没人会放弃来之不易的大好机会。
传信的鸽子一不小心在放飞时被草原上的鹰叼走,顾生彻底联系不上京中,独自回京不如留下来,权衡再三乖乖的闭上嘴。
七月十九日康熙收到战报,气得火冒三丈高,急令右路军会同左路军将噶尔丹阻于高凉河北。
“康亲王移师归化,断其归路。”没一件顺心事,康熙难免邪火上涌,口唇起泡食不下咽。
连日来操心劳神没有一件令康熙满意的事,加上之前舟车劳顿心火一起,当天夜里嗓子干哑难受。
夜不能寐寝食难安,康熙焦躁的坐起身:“倒茶。”
梁九功一个激灵从困觉中惊醒,赶忙去倒温茶奉上。
康熙饮了一盏,咽喉不适未曾得到一丝缓解,“再倒。”
再好的茶一连数杯下肚尝不出原有的滋味,康熙嗓子不舒服,干咳了几声。
这可把梁九功吓得不轻,立刻马上去叫太医来诊,皇上要是出了事京城都得抖三抖。
拎着药箱匆匆赶来的太医行大礼,起身诊脉眉头不禁皱起。
“皇上风寒入体,奴才这就去抓药。”太医小小的松了一口气,还以为是大病,小小的风寒容易恢复。
喝药忌口的东西太多,本就毫无食欲的康熙越发对清淡的饭菜难以下咽。
梁九功劝了几回,变着法的给皇上换花样,头发都愁白了。
“依旧没有胤祚的消息?”康熙不信大活人一个能失踪,眼里透出几分凌厉。
胤祚在跟他玩心眼不愿意回京?还是说遇上事情没办法传信?他就这么一个还算省心得用的儿子,心里怎能不急,康熙隔一日便要问一声。
梁九功被低气压包裹不寒而栗,战战兢兢道:“还未有回音,皇上切勿急上火,俗话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康熙长叹一声:“希望如此,福全带兵出发了?”
“是。”梁九功只知道此次要与噶尔丹正面开战,皇上御驾亲征没戏了,只能在大帐中等待消息。
福全打仗的能力不缺,康熙担心老大这一去希望聪明点别冒进,噶尔丹此人自负归自负,在用兵一道上可圈可点。
缀在噶尔丹身后的胤祚一行,天天拿望远镜观察敌情,在远离乌兰布通的地方暂歇。
可以看到一座红色的小山,泡子河与哈而哈河从乌兰布通本北汇入萨里河,再向北注入西拉木伦河。
胤祚一行人所处在最高的地点,山下的风貌尽收眼底。
乌兰布通山南坡是无法攀登的峭壁,北面则是一个可以攀登的陡坡,但易守难攻,噶尔丹兵力黑压压的一片。
“他们再搞什么?”布木看了又看不懂就问。
“我看到了骆驼。”有人所处的位置恰到好处,看到了露出来的东西。
“我看看。”布木立刻换了个地方窥探。
“散了散了。”噶尔丹的士兵散开了,看到的东西更多。
胤祚也看到了全貌,‘驼城’是将数千峰骆驼缚足卧地,背上加箱垛上边蒙上湿毡环形排列,形成临时的城池。
驼城战术脱胎于欧洲名将扬·杰士卡发明的车堡战术,曾经被匈牙利、神罗、土耳其等欧洲强国效仿,威力绝伦。
从那么远的地方传到噶尔丹这里,无论是配置还是熟练度都没法和正牌的车堡相提并论,这个山寨货实力上大打折扣。
地形选得不错,有林子和沼泽阻拦,这场仗不好打。
“来了,来了,是朝廷的军队。”看热闹不嫌事大,布木等人激动的叫起来。
顾生插了句嘴,“要过去支援,还是等着断噶尔丹后路?”
胤祚看智障的眼神瞥了顾生,“断后路,怎么断?穷寇莫追的道理不懂?”傻不傻,兵力几何不清楚,几百人对上千上万人,送人头的料,干脆直接上吊岂不省事。
顾生堵得无话可说,闭上了嘴,六阿哥已然极不待见他,降低存在感为妙。
第73章 忧心忡忡 混蛋玩意
福全所带的军队都是精锐, 远望噶尔丹的部署一脸不解,没见过大为奇怪,自认是虚张声势, 军中备有火炮占据优势自是无惧。
于是派佟国纲带兵从侧翼进攻,准备来个炮打隔山, 将噶尔丹的部署炸个稀烂。
战场之上, 佟国纲得听领兵打仗有一手的福全号令, 当即领命而去。
胤祚在远处观战,轻易看出八旗准备采取迂回侧击战术攻下驼城。
“轻敌了。”胤祚目光落到八旗军身上,单单阵形毫无章法, 抬着大炮就向噶尔丹仰攻。
福全等人仗着有铁心火炮和子母炮,一通狂轰乱炸,以为能有效破开噶尔丹故布迷阵,谁知……
噶尔丹也有炮,这个时候讲究战术,并未出兵硬碰硬,士兵们隐藏在驼城之内,用沙俄支援的滑膛枪和弓箭据守。
事实证明六阿哥的预判是对的,布木等人惊叹连连, 都道:“安排过于仓促,基本地貌不够了解就开炮, 炸死的没几个。”
噶尔丹抓住时机,流畅地把预备骑兵调出, 斜刺里从坡上冲击而下。
胤祚眼看八旗士兵仓惶撤退兵败如山倒, 甩出一记冷哼,“小看了噶尔丹的水平。”
“那,要拿下噶尔丹如何做?”布木怕归怕, 是人没有不惧死亡。激动也是真,捉拿噶尔丹立头功,无论赏赐几何地位的上升不能用言语来衡量。
同样是奴才,身份上也分高低贵贱,要想在京城天子脚下混出个人样来,功绩是最快最稳妥的手段,是以大家目标一致听凭六阿哥号令。
“再等等。”时机尚且不成熟,胤祚在观望中,近战非理想状态,能远攻干掉一批是一批,第一次冲锋陷阵难免心生怯意,不能太过冒进,适应一下再做其他部署。
噶尔丹手下不只是弓箭骑兵和舞刀的,火绳枪骑兵出列,子弹与鲜血齐飞。
身在战场中冲杀的佟国纲拿着刀在砍人,很少用到火铳身上也没有配备,乱战之中脑袋钝痛反应不及栽在马下。
佟国纲突然坠马,救起时人已经凉了,就算脑袋未中弹,身上各处马蹄踏过的痕迹也活不过来。
领兵的人一死军心随之乱套,不少往前冲的士兵仓惶撤退,场面更加混乱死伤无数。
佟国纲战死,自然有人生怯,正白旗副都统色格印面露惊惧,立刻推脱中暑翻身下马,“实在受不住请多担待,其他将领自能胜任。”
“无耻!”有人愤怒吼道,“身为二品大员如此临阵退缩,回去有何颜面见人!”命士兵强行将人扶上马背。
色格印不干了,死皮赖脸跳下马背,躺在地上打死也不去送人头,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无耻行径,连脸都不要了。
强扭的瓜不甜,即使将人绑了去无异于送死起不到关键作用,动摇已经散乱的军心是真。
虽然被人当众耻笑鼠胆,色格印仍坚持回营,命都没有了何来以后飞黄腾达,嘲笑便嘲笑又不少块肉。
除去这位副都统大人外,更有许多将领为了自身安全,抽调所在旗配备精良的士兵作为贴身护卫。
而八旗统帅是按照编制集结调动士兵,因众将领自私自利的做法,结果导致当天军中实际参加一线战斗的兵力人数大减。
福全无计可施,劝也劝不动威胁恐吓不起效,战事未竭若是撤退,首战惨败军心何以维系,又有何颜面向皇上交待。
骑虎难下愁眉不展,连番搞了几波正面骑兵冲锋,福全万万没想到能调动的肯上阵杀敌的,前锋参领格靳泰、前锋统领迈图已入敌营冲锋数次,不幸被噶尔丹围起来剿杀。
在胤祚眼里纯粹是热武器与冷兵器的碾压式自杀行为。
八旗的火铳还停留在明朝末年的水准,肯定不是噶尔丹大军中使用沙俄制造火器的对手。
单论火器的数量半斤八两,八旗那边不再派人冒进,收兵改用火炮猛攻。
“拼弹药的时候开始了。”胤祚喃喃自语,过程不重要他只知道结果噶尔丹耍花招跑了。
“走,准备地雷,搞个大的。”胤祚放下望远镜牵马离开,预判噶尔丹逃离的路线,堵上噶尔丹去路。
“好。”布木等人兴高采烈,地雷的威力他们曾见识过,不信噶尔丹这只入套的羊不死。
顾生一直以来提心吊胆,六阿哥太勇了,大炮不够还上地雷,这是要把噶尔丹炸上天!
难怪看到马车上放着好几个大箱子,原来是地雷!顾生不得不佩服六阿哥准备充分。
你一炮我一炮炸得轰轰烈烈震耳欲聋,谁都没有再往前进一步,局面出现僵持。
噶尔丹猜到八旗将领的打算,命人看看还有多少炮弹可用。
连战了三日,噶尔丹有些吃不消,弹药告罄,假如带兵从坡上孤注一掷冲下去,定会成为八旗军枪炮下的活靶子,实力大减再想东山再起终归是空。
据探子来报朝廷还有一路兵力正在赶来的路上,噶尔丹得知后大为头痛,时间拖得越久越对他不利,两军相合必然呈包围之势,到那时想杀出重围难于登天。
当机立断噶尔丹速派达|赖|喇嘛的弟子济降作使者到朝廷军中见大将军福全,假意求和。
喝了三天的药不见好转,病情好似又重了,康熙的脸色阴得渗人,身上不舒服战况处处焦灼,晚上睡一两个时辰便醒,整个人肉眼可见瘦了下去。
马齐、李光地心急上火,皇上这样还不如不来,太医也是个酒囊饭袋,风寒迟迟不见好,不会是有别的原因?
太医吓得直哆嗦,诊了又诊药方换了又换,确定是风寒入体,加上皇上近日来劳心劳神休息不好,吃再多的汤药也仅仅是一个辅助,哪可能像灵丹妙药一剂药到病除。
太医战战兢兢的样看得康熙甚是心烦:“退下。”
“可能是风寒加暑热,再用几剂药看看,实在不行奴才恳请皇上即刻回宫养病。”马奇不希望皇上在战场上有个闪失,别说他和李光地的脑袋要掉,全家不死也得发配。
李光地附和道:“皇上应以龙体为重,前方有福全大将军,常宁的兵力已经汇合在一处,料想噶尔丹难逃升天。”
上不了战场杀敌已经很憋屈了,康熙不会回京,他要等到捷报传来才能彻底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