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齐容看不出对方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既然选择留下有义务搭把手。
厨房好东西一大堆,齐容来来回回跑了三趟,整了一桌子好饭菜,水果点心也不缺。
“坐。”胤祚指了指对面的位置,“你可以叫我陈宁。”什么六爷、黄某某的太low了。
“齐容。”没客气,不去深究陈宁的真实身份,这样挺好的无知是福,拿起筷子夹菜吃。
八分饱,地上的两个人也醒了,第一次被人敲闷棍头晕眼花,真正反应过来后脑子瞬间评估处境,就只有脖子以上能动,难兄难弟对望一丝惊恐流露。
“小少爷,小人狗眼不识泰山求您放小人一马,整件事与我二人无关。”一人冲着大开的房门喊。
没有一句话说在点上,胤祚搁筷用茶漱口,“你去找个大夫看看伤。”话是对齐容说的,总是咳看着闹心。
“我……”齐容嘴边的话没能吐口,意识到陈宁在变向赶人,显然不希望他知道更多后续,知趣的站起身离开。
“等等。”胤祚叫住齐容。
齐容心里咯噔一下,以为陈宁改主意连他也不放过,缓缓转过身去回望。
胤祚目光在绑他的人身上,全然忽略了齐容的不对劲,“银子带走,不拿白不拿。”
齐容惊诧,一时间泪湿眼眶,不该用龌龊心思揣度陈宁,能救他两次本质上不会太坏,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真该死!
“记得回来,晚上还得你来守夜。”胤祚用人的时候格外拿人不当刀。
齐容眨了眨眼睛,拿了足够的银子出门找大夫。
胤祚确实不希望齐容卷进这件事,支开其人拖了椅子坐在门口问话。
“知道这玩意代表的意义吗?”胤祚把玩手上改进过的火铳,意有所指道,“乞丐今日午时有幸见过。”
地上的张三、李四惊出一身冷汗,乞丐只字未提火铳的事,借他们百八十个胆子也不敢对上有火铳的人,哪怕还是个半大孩子,恨死假传消息的乞丐,这笔账只要他活着绝对讨回来。
胤祚转动枪口,对准其中一人,“说实话痛快点。”
“说,说,说什么?”盯着枪口的眼睛不住的颤动,没有人不怕死,张三颤抖的嗓音下大脑一片空白。
胤祚搭在扳机上的食指缓缓下压,以实际行动威胁两人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别!”张三崩不住了,开口求饶,“小人知道的都说。”出乎意料碰上硬茬,别看是个孩子栽在手里只能任倒霉,轻信了乞丐的话。
“乞丐姓王和我们一个村的,背后靠着的大树是府台大人,专门在外收罗漂亮的小丫头,弄回来雇佣人从小培养。”
“瘦马?”胤祚听说过没见过,好奇心起。
“对对,只有各方面优秀的姑娘才能称最好的瘦马,那些学业不精的淘汰下来,一般送到男人都会去的地方。”
“青楼?”胤祚有想过进去开开眼界,正事要紧念头搁置。
“不是那种没品的地方,再高级的青楼脱不开腌渣下三烂。”张三解释道,“淘汰下来的姑娘诗词歌赋不输于大家闺秀中的才女,再不济也不会往那种地方送。”
“接着说,抓我的目的?”胤祚智商在线,不会因一些小事跑偏了题。
“是乞丐让小人将您卖掉。”张三目光躲闪不敢直视上首坐着的少年。
“还有?”胤祚听了一句话也不信,好一个避重就轻。
“没了,真的。”张三额角冷汗滑落,一个孩子这么难对付,引人怀疑的重点都说了为何无动于衷?看不出丁点激愤的情绪。
砰!
没能找到原因的张三倒下,睁着死不瞑目的眼睛,震惊之色凝结在脸上。
一直不曾开口的李四大惊失色,脸上的神情生动起来,对上一个会杀人的小子,无论孩子也好成人也罢,万分令人惊恐。
“要不把府台大人找来认认尸体?”胤祚最不爱听不实的屁话。
李四沉默半晌,不确定少年是真有本事见到府台大人,还是故意拿话诓他,眼下以静制动是最行之有效的办法,将沉默是金发挥到极致。
胤祚稀奇的打量唯一的活口,就这么沉得住气?还是说有别的倚仗?
“不说便罢。”胤祚给了锯嘴的葫芦一枪。
回忆历史,江宁知府这个阶段应该是施世纶,这个人的风评不差,为官清正廉洁秉公执法不畏权贵勘于民事,在民间素有‘施青天’之誉,被康熙称为‘江南第一清官’。
这样一个人会是乞丐的背后大树?纵容其人拐女卖儿养瘦马?
若真有违史料记载,他还能信什么?是以胤祚对假意求饶的人一句话也不信。
江宁、扬州两地属于肥缺,康熙重用的都是信得过的自己人,一个曹家一个清官,贪腐不可避免政绩也未落后,巧妙的平衡罢了。
拎着抓好的药回来,齐容见到两具尸体,忍了半天才问:“怎么处理?”
“煎你的药去,会有人来收拾。”胤祚打算明天等季勇来了再处置。
齐容拎着药包的手抖了抖:“今晚住这里,不换地方?”屋外有尸体也能睡得着?不会有特殊癖好吧,一下子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自然住这里,等等看还有没有同党。”胤祚不愿多谈,挥手打发了齐容。
齐容咽下诸多疑虑,去厨房把药煎了,服下。
睡是没办法睡了,所有的意外快过胤祚预期,大门敲响。
“开门,官府查案。”带刀小吏边拍门边呼喊。
齐容面色一变紧张道:“你快走,翻墙出去,我先拖延一会儿。”眼里视死如归的光亮一闪而逝。
“跑什么,开门见见这位查案的大人。”胤祚心道,这么快的速度明显有备而来,逃不掉的。
“你!”想骂又骂不出口,齐容愤怒无比,“胡闹!”
胤祚淡定自若:“再不开门小心闯进来。”
“离开不好吗?”齐容还在犹豫,“你是外乡人直接出城什么事都不会有,人死在这里百口莫辩,官府一向拿钱办事不分有罪无罪,你还小不知道人心险恶,真进了大牢多数竖着进横着出。”
胤祚翻了个白眼,心知齐容出于好意,心慌意乱下还能留在这里,一双狼眼里全是急止火的焦躁。
“你忽略了一点。”话音刚落,大门应声撞开,一队衙役簇拥着府台大人凶神恶煞的闯了进来。
胤祚老神在在的打量眼前官威赫赫的府台大人,目光立时锁定走在最后面的乞丐身上,可真是哪哪都有的人物。
齐容没瞎自是注意到眼神鬼祟来回乱瞟的乞丐,心头不妙的预感狂跳。
第90章 不是一路人 分赃
地上两具尸体格外醒目, 衙役上前验看,“大人,人死了, 枪伤。”视线马上锁定疑犯。
最为震惊的当属乞丐,人是他带来的, 为得是一石二鸟, 一则打着救人的旗号抹掉之前当街发生的不快, 二是试探小孩的身份真假,府台大人可是从京里调派下来的,认识的人肯定比他多, 谁家的孩子必然心知肚明。
若是假的纯粹是在吓唬他,乞丐算不上吃亏,火铳不是谁都能有,府台大人一定会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次深刻的教训,在牢里面呆几天受些罪,以平之前的郁气。
算计好的一个局,出乎乞丐意料,两个负责绑人的家伙死了,救人变成了杀人, 计划全然脱离掌握自然做贼心虚,想跑的念头疯狂涌动, 缩着身子尽量降低存在感。
“施世纶?”胤祚挑眉打量眼前的官员,一副上位者对下的口吻。
“大胆, 见府台大人在此还不跪下!”衙役怒斥。
胤祚又把火铳拿出来, 指着施世纶开门见山道:“人是我杀的,他二人说府台大人是乞丐的靠山,同时做着养瘦马的勾当, 你觉得呢?”
什么样的人都遇到过,唯独眼前这一位,语气腔调十分怪异,分毫不在乎杀人的事,对他这个地方官态度莫名,装是装不出来的。
“敢问如何称呼?”施世纶不答反问。
玉佩拿出来扔过去,胤祚理直气壮道:“我等一个解释。”
接住玉佩,入手的质感便知非凡,再看上面的图案及刻字,施世纶扑通一声跪下,口称:“见过六阿哥。”
衙役不明就理,一看府台大人跪了,自不敢站着跟着跪下。
齐容错愕显于脸上,还好理智尚在,阿哥代表的身份一目了然,说跪就跪。
乞丐傻了眼,事情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府台大人都给个毛头小子跪了,这得是多大的背景!
惊慌失措下预感到接下来对他非常不利,乞丐一时冲动不带脑子转身就跑。
齐容一直盯着乞丐一举一动,心里的震惊不敌报仇,乞丐一跑立刻起身追上去,利落的将人按倒在地,先给了两个大耳瓜子,总算逮到机会一报还一报。
“来此目的?”胤祚接过施世纶递回的玉佩,进入正题。
“乞丐说有人当街抓了孩子目无王法适才告到官府,正巧微臣在查拐卖妇女儿童的案子。”施世纶纳闷六阿哥为何在此,御驾不是已经归京了?
“你二人很熟?”胤祚不信施世纶听信乞丐的话被耍得团团转。
“放长线钓大鱼。”施世纶岂会不清楚乞丐的来例,不过是设个套一网打尽罢了。
“哦,我以为他是怕强龙压倒地头蛇。”胤祚不在意是否同流合污,朝廷官员归康熙管,他手上可没先斩后奏的手谕去动地方要员。
胤祚抬了抬手叫起,“尸体带走,人也带走,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乱传,我可不希望溜须拍马之辈在眼皮子底下晃荡。”
“微臣明白。”施世纶吩咐衙役带上尸体这就离开。
齐容松手放开乞丐,心里直打鼓表面尽量保持平静,怕被府台大人瞧出端倪,他手上也有人命,还有大仇未报不能就这么被抓进去。
施世纶打量一眼尤显战战兢兢的年轻人,一句话没说带走了如丧考妣的乞丐。
“怔着干什么,替我送送府台大人。”胤祚看出齐容的紧张,心血来潮逗了逗。
“是。”齐容不敢有违,将府台大人送出巷子,愣愣的在原地站了半晌。
他是现在逃呢?还是折回去,今晚先住着明早再走?一个府台他都应付不了,何况是一位皇子。
齐容不傻不瞎也不聋,种种迹象在脑子里疯转,身边一个下人看不到,独自一人出行,他不敢小觑一个孩子。
之前答应过的为对方守夜,齐容思绪一团乱麻,遇上这样的人不知是好是坏?
“罢了,这条命是捡来的,不告而别说不过去。”齐容整理好情绪回去小院内。
院门一响,胤祚惊奇不已:“我以为你借机离开了。”出人意料居然回来了。
齐容梗了半天,不知用何种身份面对皇子,讷讷道:“食言而肥不好。”
胤祚扔了把匕首给齐容,“你随意。”转身进屋门一关。
齐容看了眼手上的利刃心口一滞,纷杂的画面浮现眼中再现狠戾。
打算独自找寻屋里有无暗阁之类的地方,胤祚又觉得麻烦,干脆开门问齐容。
吱呀,门一开四目相对。
齐容来不及收敛眼底的戾气,慌乱的垂眸遮掩。
一个人的狼性如何培养而成?原生家庭的苦难造就?胤祚之所以没问,在别人伤口上撒盐的事不屑做,毕竟齐容没有对不起他,两条平行线而已早晚各奔东西。
“这间院子你知道多少,有没有藏东西的地方?”胤祚打破尴尬。
齐容摇了摇头,“我也是第一次来此,不过曾见过有人会在床下挖洞。”
“那好,你来。”胤祚招了招手,这种活他哪能动手,现成的壮丁抓来用。
齐容懂了,紧张感消散,进屋钻床底下敲地砖。
还真让齐容瞎猫碰上了死耗子,敲了四块砖有一块是空响,用新得的匕首小心翼翼沿着砖缝划过,掀开一看里面有个箱子,抱出来推到床外,再仔细摸索坑里,没有其他东西才退出去。
打开箱子一堆地契、田契、房契,一万两银票,看得齐容目瞪口呆,两个小喽啰这么有钱,不可思议。
上面的地址胤祚对地界不熟悉,摊开来问齐容,“好地方挑出来。”
齐容搭上地契的手一抖,偷偷瞄了一眼六阿哥,猜到他是当地人的身份了?什么都没问怎么知道的?
思绪一乱手一抖,强压下涌起的可怕念头,齐容挑出好的一部分,“都不错。”
“你挑一两样,明日一块拿去官府改了上面的名字。”白来的东西说给就给,胤祚一点不心疼。
“我,不用。”受之有愧,齐容岂敢拿这么好的东西。
“让你拿便拿,这么多废话,不是没地方住?”要不然也不至于变成乞丐,胤祚拉了脸不容拒绝。
“多谢。”没办法他确实身无分文还无家可归,这些东西可解他一时燃眉之急,齐容记下这份大恩。
“去休息,别胡思乱想,我要是有歹意想破天你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胤祚说的是大实话。
齐容就是清楚所以畏惧,咬了咬牙吭呲了半天道,“乞丐的背后听说是曹家,当地人心知肚明,事没摊到个人身上大多各扫门前雪。”
“曹家?江宁织造?”胤祚摩挲着下巴笑了,“再大的官越不过我去。”遇上了再说,只要不找他麻烦懒得过多计较。
齐容犹豫不决,不知当讲不当讲,毕竟眼前的皇子比他小多了,成年人的事有点……
“有话直说,没什么不能听的。”胤祚心里年纪四十,真要是被吓到活见鬼了。
“瘦马送人用的,兼具打听消息之能,铺开的一张网笼罩着整个江宁的商会、官员。”齐容再多的不能说,没证据单凭红口白牙未必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