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看到信后哭笑不得,笑骂道:“臭小子惯会装神弄鬼。”
然而第二天看到顾生的传信,康熙脸色变得更加可怕,吓得一旁察言观色的梁九功腿肚子乱颤,放轻了呼吸。
两封信前后一对比,疑点突显康熙一眼看透端倪,胤祚在怀疑顾生,这让他立时想到福全,那样的一个忠君之人也会义无反顾对小六下手,奴才若有坏心简直防不胜防。
康熙不能理解的是,顾生底子十分干净,为何会对胤祚有威胁,以至于小六不得不算计到这一步,而不是直接动手处理了奴才?
“没有证据还是怕朕怀疑目的不纯?”康熙猜估计两方面都有,难怪胤祚避开顾生一个人前往苏州。
“可预知的……”梦!康熙更信胤祚,儿子和奴才自然前者更为重要。
梁九功有听没有懂,是六阿哥又做了让皇上不高兴的事?
康熙刚准备下派另一名密卫去接应胤祚,话到嘴边打散,再过几日启程南巡,胤祚应该能照顾好自己,不能让顾生察觉到苗头,人先不派去。
若是遇上麻烦,只要胤祚露出宁郡王的身份,少有不开眼的人敢打歪主意,有这一重保障,比身边多一个陌生人安全得多。
二月立春,天气仍旧寒意深深,胤祚窝在船舱里极少出门,买了几本传记闲时翻一翻,用不了几日便能到苏州。
久不见宫中传信,顾生焦虑的心境更上一层楼,不得已又传了一封信征询,希望这次别再石沉大海。
过了六七日,顾生收到皇上南巡的消息松了口气,皇上一来六阿哥必然出现,到时候用不着花大力气寻找。
康熙二十九年初三,大船抵达浒野关,此次带在身边的阿哥有老四、老五、老八,太子自然无法出行,命老三留京帮老七好好补一补课业,老大直接被康熙所忽略。
出行当日高兴坏了,展现才能的机会来了,十三岁的胤禛袖内握拳打气。
老八在临行前被老大耳提面命,大致意思是此行不可冒进一切求稳,前车之鉴不能轻忽。
苏州的许多官员前往迎驾,奉銮驾入城,街巷处处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康熙第二天定下去虎丘,苏州最繁华热闹的地方。
起了个大早,没见到胤祚的身影康熙一点不急,按部就班忙他的。
众人浩浩荡荡登上万岁楼,可巧楼前有一株冬春之际的玉蝶梅正在盛开,芳香袭人清新雅致。
康熙在梅花树下徘徊注目良久,让几个儿子各赋诗一首考教学问。
牟足了劲展现,胤禛拔得头筹得到皇阿玛称赞,心里喜不自禁乐开了花。
胤祺的胜负欲并不强,又不是为了某样特殊的东西,再说他在文化课这一块确实不如老四,老八年纪摆在那里同样拉开了距离,几句夸赞而已就让老四独自高兴去吧。
胤禩虽然失败,坚信下一次会更好,并不是很在意一次的输赢。
离开的时候经过二山门,苏州本地人刘廷栋、张三等人跪在地上磕头进言,“恳请皇上减免苏州和松江府的多余征粮。”
为了突显皇恩浩荡,康熙命令侍卫收了奏疏,传谕九卿酌情商议此事。
回去后康熙给了三个儿子一人一道手谕,让他们带着人查访民生,尤其是各地官员做派。
第一件差事到手,三人摩拳擦掌各自挑了侍卫用过饭各奔东西。
胤祚傍晚摸门找到御驾停留地,言明身份见到康熙。
“知道回来!”康熙见了胤祚气不打一处来,人瘦了也长高了,看上去十分精神。
胤祚告罪一声:“儿臣东躲西藏的很累。”倒苦水蹭上桌边的椅子坐下,倒茶喝。
“没规矩!”康熙横了胤祚一眼。
胤祚直接说:“顾生在联络白莲教,反追踪的我差点被发现。”
“什么!”康熙眉峰一凛,目光一沉,“看清楚了,可有证据?”白莲教的人混到宫中出现在他身边?细思极恐不得不重视。
“有的只是个很小的据点,具体有没有更深层的联系不得而知,不过我打听得知顾生有家人,后续太危险没敢再跟进。”这也是为什么胤祚晚到的原因。
“梁九功。”康熙气愤异常,白莲教背后掩藏着反清复明人士,宁可错杀绝不能放过。
“奴才在。”梁九功心绪同样因六阿哥几句话高悬,真要是坐实了勾结白莲教,脖子上的脑袋要不得了。
“去信宫中重查顾生家世背景,越细越好。”康熙补了一句,“加派人手保护老四、老五、老八。”
“你。”康熙眼角一扫,“哪也别去留在朕身边。”
“是。”胤祚乖巧的应下,跑不动了休息几天正好缓缓。
康熙问胤祚:“你怎么看?”关于白莲教一事。
胤祚能说什么,反正顾生是不能再留了,昨晚上他又做了相同的梦,第二次比第一次痛感更加清晰,不可能当作不存在。
“顾生想家人很正常,也许被白莲教的人骗了,也许家人就在白莲教中充当一分子,隐患尽早查清为妙,免得误了今后的行程。”胤祚说的是心里话。
康熙伸手拍了拍胤祚的肩膀,“难为你了。”还好发现得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儿臣下去休息。”胤祚自觉告退,康熙肯定还有别的准备,不是他该插手窥视的。
“去吧,想吃什么告诉梁九功,好好补一补。”康熙待人走后叫来随行官员,一道道密旨下达,整个苏州府平静的表相下波澜渐起。
第94章 闲人 查访
顾生头大如斗, 被白莲教的疯子缠上了,硬说是他的家人,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以皇上对这类组织的厌恶程度,沾上了很难脱身。
为了保住小命, 顾生辗转来到苏州, 御驾在此白莲教的人不敢大肆出动。
刚进门就见到六阿哥, 顾生的心情好了不少,行礼问过安来不及抱怨六阿哥扔下他独自离开的事,就被梁九功叫进去面圣。
顾生跪在皇上面前, 详细说了找到六阿哥之后的所做所为。
康熙颔首表示知道了,打发顾生下去,命人暗中盯着。
顾生毫无所觉,回到六阿哥身边。
胤祚当顾生不存在,所有的事情亲力亲为,不需要别人伺候。
顾生再没脑子明显感受到六阿哥对他的忽视,像没他这么一个人似的,哪怕站在六阿哥眼皮子底下,所有的活压根插不上手。
“六阿哥, 不知奴才哪里做错了?”为何一反常态拒人以千里之外,顾生问得格外小心翼翼, “若有不妥奴才一定改。”前提是问题的源头真的在他身上。
胤祚想让顾生有多远滚多远,总在眼前晃荡无端频频勾起梦中的不适, 潜藏的杀意随时都有可能压制不住太影响心情。
“不想看到你, 现在马上离开。”胤祚连个眼神都欠奉。
这已经是第二次让他滚,顾生没再死皮赖脸问下去,人多眼杂万一传到皇上耳中, 难保不会问及原由,答不出来必遭疑心,白莲教的事不经查。
“奴才告退。”退到门外,顾生一时怔楞脑子里灵光一闪,该不会六阿哥知道了什么,是以才这般不待见他?
以六阿哥的聪慧程度,顾生不敢抱丁点侥幸心里。
“怎么办?向皇上禀明白莲教找上门的事?”顾生犹豫了,他不敢。
皇上疑心病一起,无论有罪没罪都会按最坏的结果处置,顾生到现在没弄清白莲教手上到底有没有能致他于死地的证据。
万一有结局只有一个,他活不成。反之亦然,白莲教太特殊了,不会再被允许呆在六阿哥身边,况且他知道六阿哥不少秘密,单单一个恶梦足矣颠覆一切。
现在才看清处境,顾生急得挠头,“怎么办?”
唯一能帮他说话的是六阿哥,如今六阿哥显然不乐意沾这个手,退路已经被堵死。
除非破罐子破摔铤而走险,从此消失在众人面前,顾生内心无比纠结,这是逼他入白莲教?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顾生决定先偷偷调查,引白莲教的人上钩,然后再将之一网打尽,以功劳换一条活路。
胤祚一大早上用过饭被康熙叫去一块钓鱼,闲着也是闲着这就去。
找了个距离康熙下竿远一点的位置,胤祚故意避开康熙与官员之间的交谈,也没问老四、老五、老八干什么去了,安安静静坐在岸边垂钓,放空大脑望着河面发呆。
鱼竿一动手上有感觉,胤祚瞬间回魂提起一看,一条小鱼在挣扎。
鱼只有巴掌大太小了不够塞牙缝,胤祚取下来扔回河里,继续挂上鱼饵甩竿入水。
快到中午康熙那边依旧毫无动静,胤祚这边只钓到一条鱼。
麻利的拿出匕首就地收拾了洗干净,让奴才去取炉子、调料、铁帘子,坐在河边烤鱼吃。
鱼香扑鼻,谈完正事的康熙坐不住了,走过去见臭小子吃得正欢,板着脸道:“朕的呢?”
胤祚抬起头瞄了一眼康熙,“就一条鱼随便烤的,您要吃吩咐下边奴才一声,厨子做的比我瞎弄的强多了。”
吃独食习惯了,胤祚压根没记起要孝顺康熙,脸不红心不虚的继续吃。
“朕看你吃的香。”康熙吃不着难受。
还剩下多半条鱼,胤祚没办法把鱼肉剔下来刺挑干净搁盘子里递给康熙。
康熙也没嫌弃是吃剩下的,尝了尝胤祚的手艺,还不错。
胤祚吩咐奴才告诉厨房一声,做一桌子全鱼宴回去刚好美美的吃一顿。
这天胤祚独自出门谁也没带,走走停停进书铺逛了一圈出来,往古玩字画一条街走去。
茶楼二层临窗的位置,苏培盛一眼扫到街面上熟悉的身影,奇道:“宁郡王?”
“谁?”正喝着茶的胤禛没反应过来。
苏培盛回道:“是六阿哥。”
差点忘了有一个郡王的六弟,原本不错的心情蒙上一层阴云,胤禛朝楼下望去,“一个人?钓鱼?”
苏培盛闻声不解,钓什么鱼?不是早上刚和皇上钓过了?
从上到下无人不知每天清晨六阿哥伴驾去钓鱼,雷打不动。
胤禛担心老六截他的胡,事情已经有点眉目,只要抓住一个线头就能拔出萝卜带出泥,此事若成可谓大功一件,是以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大哥随驾亲征无功而返全拜老六所赐,胤禛可不愿意步大哥后尘。
“让人查快点。”胤禛心里急上火,不求得封郡王只求一个贝勒头衔。
苏培盛跑去找人传达四阿哥的意思,查贪污这种事要得是速度,以防打草惊蛇毁了证据。
古玩街真真假假难分清,胤祚在意的不是这些摆件,吸引他的是一些旧书,不论真迹还是仿造,只要内容有趣通通打包买下。
回去的路上碰到迎面走来的老五,对方先开口。
“宫里的书不够你看的,在外面买这些胡编乱造的东西?”胤祺看不透老六一天天无所事事不干正事,别是在背地里憋大招?
胤祚一句:“闲人看闲书,是挺闲的。”
胤祺心下敲起了边鼓,尤其最后一句好似在内含他们兄弟三个,别是为了抢他们的差事?
“皇阿玛各自指了差事,你若觉得无聊找皇阿玛讨要便是。”千万别来抢,胤祺怕了老六,论处事经验真不一定赢得过智擒噶尔丹的老六。
啧,把他当程咬金了?胤祚无语凝噎,老五真不经逗,他要想抢活干摘别人桃子早动手了。
戏言都听不出来,过分草木皆兵,是什么让老五觉得他有抢功劳的前科?胤祚灵光一闪该不会是老大在背后嚼舌根吧?
老四、老八带着人一前一后回来,眼见前方站着的老五、老六,两人对视一眼心下暗自猜疑。
三人属于竞争关系,私下互不串联各干各的,就为了拔得头筹赢得皇阿玛重用。
老六的出现带给三人的压力倍增,不由分说的加快了调查的进度。
用过晚饭三人先后在去见皇阿玛的路上遇到,令三人没想到的是,老六快人一步已经在屋里就坐,三人的心情无比复杂。
“都来见朕,何事?”康熙自觉新鲜无比,刚把胤祚叫来问白莲教的事,老四、老五、老八后脚便到,莫非商量好的?
三人行礼起身,胤禛抢先一步开口:“儿臣查到苏州织造李煦贪赃枉法中饱私囊。”
因不知老五、老八具体查哪个方向或是查什么人,胤禛担心搅和到一起去显不出他的能耐,故先一步禀明。
胤祺、胤禩闻言松了一口气,他们三所查方向并不重合,这样一来各有各的侧重,很好。眼神一递心里有了底。
胤祺第二个说道:“商会与官府勾结培养买卖瘦马,利用乞丐做见不得人的勾当,知府施世纶更是对当街杀人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等等,胤祚听得头大,现处于苏州地界,你跟我说江宁知府,虽然江宁府和苏州府都属于江苏省,不同的是江苏巡抚驻地是苏州,两江总督住江宁,江宁知府升任江苏巡抚很容易,但是,一个知府隔老远,是如何凭借半个月的功夫查到施世纶头上去的?
没人吹耳旁风打死胤祚不信,老五别是被某些人当枪使而不自知。
康熙没表态,抬手示意老八:“你呢,有什么新发现?”
胤禩回道:“儿臣要说的是位百姓选出的清官。”
“哦,继续。”有意思,两件坏事加一件好事,康熙的兴致调动起来。
胤禩接着说:“这位名叫杨馝的县令是个骨鲠之人,参与了修治河工,听百姓说当时有人拖工期,冬天还在赶工,工人冬日涉水寒冷不堪,杨县令可怜百姓等太阳出来暖和一点再开工,谁知河道巡查见人来迟下令鞭打,杨县令苦劝不听,一时愤怒牵着这位河道官员的马说,天寒地冻你穿得厚不觉得,百姓受不了工期更得延后,你要能扛得住百姓也能。”
听了半天讲的是为百姓着想的县令,胤祚抬手挡在嘴边打了个哈欠,好无聊的故事,这样的怜悯为何不放在实事上,比如说多支付给百姓一笔费用,百姓的积极性调动起来工期岂会拖延,活干得多了自然也就不觉得冷,工钱到手回去还能添口肉汤喝,不比口头上的小恩小惠更利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