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下令宣提到的三人前来觐见,有些事兼听则明偏信则暗。
“下去吧。”康熙没把小县令的事放在心上,自然也高兴不起来,清官可不是只口头上的造势,见了本人再做评断。
三人行礼告退,离开前看了一眼坐在那里稳如泰山的老六,嫉妒的磨牙。
顶着投在身上杀伤力极强的眼刀,胤祚不是不想走,康熙没发话到现在没说明叫他来的目的,想走也难。
“顾生失踪了。”康熙变脸之快,刚才还和颜悦色一下子晴转多云。
胤祚诧异:“不是有人跟着?”顾生有嫌疑又牵扯上白莲教,以康熙的谨慎一定会派人盯着,人跑了算怎么一回事?
听康熙恼火的语气不像是故意放长线钓大鱼,难不成真的失手了?
离谱!胤祚不去看康熙此时的脸色,已经感受到寒意深深,“跑了?”未到畏罪潜逃的程度,顾生也不是四五六不懂的愣头青,这事真的有点出乎意料。
“你多注意一些。”康熙指的是胤祚在外的时候兴许顾生会送上门。
“明白。”胤祚嘴上应着,心里琢磨的却是顾生不可能找他,要找早就求了,何至于甩脱盯梢的人下落不明。
胤祚起身告退,一路走一路思考,顾生应该会去找白莲教的人,要想洗脱被怀疑的身份,最好的办法是送上敌人的首级表忠心。
哪怕真的同白莲教有一星半点的牵扯,大义灭亲足够抵消一切,胤祚弹了弹指尖,顾生这步棋走得十分惊险,事后还得看康熙的态度,一切尚未可知。
第95章 再接再厉 香饵
胤禛、胤祺、胤禩没闲着, 依旧继续收集证据,坐实调查的真实性,人一到即刻查办。
杨县令来得最快, 康熙见过本人,不是个满口仁义道德之辈, 有两把刷子便问及难处。
杨县令起初小心翼翼生怕一句话不当人头不保, 回答时处处贴合实际, 不敢有丝毫浮夸之词。
康熙十分满意,直接升了官职,赏赐百两文银。
杨县令捧着赏赐跪下领旨谢恩, 由衷感念皇恩浩荡,退下后用过饭回去赴任。
胤祚手上拎着豆糕边走边吃,老四、老五一阵风似的从身边掠过,看样子是去见康熙。
“六哥?”胤禩自外面归来,几位兄长的行举落入眼里。
“吃吗?”胤祚递出手上的豆糕,“看热闹去。”
胤禩摇头拒绝:“豆糕太甜腻。”
胤祚原本没诚心想给,豆糕是专门让师傅做的低糖版,第一次拿银子在外面点菜,挺不错。
“走了。”看热闹不嫌事大, 胤祚猜老四、老五查的疑犯到了。
一进门先行礼,胤禩用眼角余光扫视跪在地上的两名官员, 其中一位的长相实在是其貌不扬有些丑。
胤祚见过施世纶,另一个不用猜便是李煦, 视线扫过胸有成竹的老四、老五, 勾了勾嘴角走到一旁看好戏。
不提李煦的背景,单单施世纶其父是鼎鼎大名的施琅,弹劾只多不少不见其被拉下马, 老五这次不知听信哪个无脑之辈挑唆,教训肯定得吃一次才能长记性。
胤禩捕捉到老六嘴边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像是在幸灾乐祸,难不成老四、老五所参之人没问题?或是问题不算大很难定罪?
老六一定是知道点内幕,不然哪能在皇阿玛面前吃着点心喝着茶,活像在茶楼听说书,而非处在谈正经事的当下,胤禩变得谨慎起来,做个旁观之人少开口。
胤禛、胤祺分别拿出最新查到的进展,牟足了劲只为好好表现。
梁九功上前接了两封证据,置于御前。
康熙点了点桌子,让梁九功把东西放下并未第一时间接过来翻看,而是先告知李煦、施世纶被紧急召来的原因。
皇子调查并弹劾,李煦、施世纶脸皮随之一抽,心下惴惴不安记不起做过哪些值得定罪的蠢事。
梁九功在皇上示意下,将之前四阿哥、五阿哥分别写的弹劾折子递到两位大人手中。
两人从头到尾细读一遍,面色数度变化,施世纶更是哭笑不得,“这……”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六阿哥之前是见过面的,施世纶宁愿是六阿哥出手告他一状,至少所言有理有据,毕竟乞丐的事六阿哥做为当事人多少比听信谣言胡编乱造的五阿哥强百倍。
“臣不认同,乞丐确有其人,但是事实并非参本中所写,六阿哥也在其中容臣解释清楚。”施世纶自认行得正做得端不怕被人诟病,不惧皇子问罪。
“老六!”异口同声的惊讶出自胤禛、胤祺、胤禩之口,深刻体会到什么是无处不在的可怕。
“别看我,渗得慌!”活像他是跳出来的程咬金,专门在关键时刻抢别人的头功,胤祚自诩没那么恶毒,颇为无辜的耸了耸肩,“我是受害者。”
呸,牛皮是吹出来的。打死胤禛、胤祺、胤禩三人都不信这个邪。
后知后觉恍然大悟,难怪老六一点不急着找事做,分明有恃无恐,知道他们三个在查哪些人,等着坐收渔利太可恨了!
极不友善的目光聚集在身上,打算看戏的胤祚再一次身入戏中,难免对开口便扯上他的施世纶横看竖看不顺眼。
施世纶是个聪明人,六阿哥锋利的视线落在身上,明显的不悦挂在脸上,加之其他三位阿哥的语气,不难猜到因他一句话无意识的挑起了皇子间的争斗,心里打了个突。
“六阿哥的确是受害者。”施世纶连忙纠正,道出具体因由。
胤祚不满之色更深:“宁郡王!”从今以后谁在叫他六阿哥试试,真是给点颜色就开染坊。
此言一出,不光施世纶、李煦尴尬一瞬,三位阿哥同样。
胤禛、胤祺、胤禩听得出老六是在含沙射影,变向指桑骂槐讽刺他们能力不行嫉妒心之强。
“微臣之过。”施世纶立马认错火速改口。
光头阿哥和郡王的地位天差地别,不能再把六阿哥当年少无知的小儿看待。
来龙去脉讲清楚,施世纶坦言:“臣主张放长线钓大鱼,是以并未对乞丐所做之事过分追究,并表现出惧怕其人背后势力,好让乞丐能够卸下心防肆无忌惮的招摇过市,收集证据一锅端。”
胤祺有脑子,仔细分析判断他可能真被人耍了拿来当枪使,但是,有几个疑点仍放不下,“皇阿玛新的证据足以证明施世纶并不清白。”
不清白肯定是同流合污,这点在场所有人一听即明,这种事若解释不清极亦受到质疑。
康熙自是清楚老五急力表现的心情,“年轻人办事难免欠考虑,经验是一点点磨练出来的。”
“皇阿玛!”胤祺一听这话便知做错了,心有不甘的咬了咬牙。
康熙抬手止了老五继续分辨下去,毫无意义:“记得二十七年秋,泰州的很多官员欢呼雀跃,就等着施世纶降职。”
施世纶抬头看了一眼皇上,惭愧的低下头去,当年的事他亦有错,不能说全无责任,可皇上并未降罪于他。
康熙给不通官场的儿子讲实例:“当时浙江湖州地区发生民变,朝廷调泰州的官兵前去支援,并责成泰州自行解决兵饷、后勤等事宜,此事的难点在于泰州刚刚遭遇洪水,庄稼绝收征粮根本就征不上来,换做你们当如何救急?”
胤禛、胤祺、胤禩你看我我看你,消息太少不足以下定论,纷纷摇头听后续。
康熙接着说:“有人举报施世纶在泰州指使兵丁恶性征粮,百姓如不配合就会被当场打杀,而且事情十分凑巧,修缮京口的沙船迟误,施世纶你来说。”
“是,微臣打骂的非百姓,而是扰工的官员,那些暴力征粮的官兵直接逮捕并严加惩治。”施世纶说道,“征粮的大头是那些商人,有些人故意屯粮抬高价格,臣仅向这些人借出一批,好在乱局占了天时地利很快解决。”
康熙一眼注意到胤祚在走神,“你怎么看?”
顺着皇阿玛的视线看过去,所有人的目光落在老六脸上。看得出胤祚压根没在听,心底浮现小小的窃喜,等着看老六笑话。
目光太过灼热胤祚被烫醒,“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他能说什么,压根没在听走了会儿神。
“在想什么?”康熙没那么好糊弄,对胤祚敷衍之词很是不满。
来了,来了,胤禛、胤祺、胤禩三人的眼里闪着激动兴奋的光。
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还未练到家,或者压根就是想表达出来让他看到,胤祚对于老四、老五、老八看他笑话的心态深表无语。
“儿臣在想,乞丐有表明身后是曹家支持,先不论真假,李煦可有一个江宁织造的妹夫曹寅,而曹寅可是皇阿玛看重的伴读并委以重任,关系盘根错节料想四哥手上必有新发现。”胤祚一招祸水东引,将事件重新拉回到正轨上,盯着他有毛的意思,吃饱了撑着没事干?
胤禛眉头紧蹙:“你是从何处得知这些消息的?”懂得比他还多,心下难免结了疙瘩。
“都知道的事,你不知道?”装什么装,胤祚差点甩出一记白眼,胤禛明明计划用李煦来搏功,不然谁会从一开始就盯上姓李的,要想真正解决问题帮康熙分忧,应该查的是漕运而不是负责织造的这批人。
单单查贪污受贿漕运才是大头,李煦沾手那点东西压根不够看,再说曹家接驾的花销哪来的?不贪等着喝西北风?胤祚没看懂老四非得走这一步的用意何在?
胤禛不依不饶:“你清楚我问的是哪件事?”避重就轻的手法一点不高明。
胤禩左看看右看看,听不懂这两人打得是何哑谜?好像在说曹家的事,又好似在说李煦的事,头疼头疼,侧首去观察老五的神情变化。
胤祺恍然一瞬,懂了老四针对老六的点,于是接过话茬挑明了说。
“六弟即知李煦和曹寅一家亲,为何还要做贪赃枉法的事,岂不是陷曹寅于不义?”胤祺乐得看老四、老六打擂台。
胤祚奇冤,他就只是在规避康熙刨根问底,才会捎带上一直等待发言的老四,真没深度捆绑李、曹两家的烂摊子。
简单的事复杂化,胤祚感受到跳进黄河洗不清的无奈。
康熙不发话,由着兄弟几人掰扯,看得是胤祚的笑话。
胤祚叹气,脑回路不在一个频道上,这让他如何作答?
他不需要搞明白李煦是不是脑抽了贪污,更不需要为曹寅担心,反正最后头痛的是康熙,无妄之灾气得磨牙,胤祚看向康熙试图求救。
谁让康熙老神在在看他的笑话,胤祚一时心梗,一不做二不休破罐子破摔,“我在思考白莲教……”
“好了。”康熙脸色一变,直接打断臭小子的话,真是一点不愿吃亏。
白莲教是什么,还用想?走神的借口也太……
等等,皇阿玛表情不对,三人互递眼色,一下子抓住了重点,回头私下查一查便知是何事。
“胤禛你说。”康熙没让李煦自辩,拿起桌上新的调查结果翻看。
由于时间所限,调查到的线索不足以一击毙命,胤禛提出,“恳请皇阿玛派人彻查。”
“老五,你说。”康熙岂能不知江南等地贪腐成风,革去一批下一批不如上一批,杀也杀不尽,水至清则无鱼。
胤祺突然被点名,诧异了一瞬答道:“儿臣赞同四哥的话,要查就一查到底,揪出典型杀鸡儆猴。”
“老八,你之意如何?”康熙挨个问,意在培养儿子们独立处事的能力。
“儿臣也一样。”胤禩附和道,“严厉处置很有必要。”
胤祚不等康熙点名,自觉开口:“贪的银子有一本暗账,这事问正主便知,比对一番别冤枉了。”
“冤枉!”这话戳中胤禛的肺管子,“贪赃枉法也能是小事?”老六疯了信口雌黄。
“我只问一句。”胤祚不明老四非得和他杠什么劲,“南巡花销几何,是一个李煦加上曹家负担得起的?换你身处其位,不贪哪来的体面。”见了鬼!
“这不是贪墨的理由!”胤禛就是要较这个真。
胤祚定定的凝视着胤禛,怪怪的,如今才南巡第二次后面还有四次,每次都住在曹家,一次比一次铺张浪费,老四真要一杆子把整个江南官场掀翻不可,再造一个理想的清水鱼塘?
胤禛在算计什么?胤祚一时看不穿,“你杠你有理。”谁倒台都不关他的事。
扳回一局让老六吃瘪胤禛心情甚好,面上分毫不表。
康熙质问李煦,“所告事件是否属实?”
贪肯定贪了,李煦听出皇上言外之意,“臣知罪。”一立揽下所有保曹家不受牵连。
“账册上交,罚俸一年,下去吧。”康熙打从一开始就没严查的意思。
“皇阿玛?”重拿轻放雷声大雨点小,胤禛无法接受。
李煦跪谢皇上网开一面,磕头领旨退下。
康熙挥退施世纶,耐心的剖析江南官场,“没一个干净,熟手总比新手遭人算计强,有把柄在手使唤起来更方便,下次再犯两罪并罚容不得他狡辩,江南官场水深不要只看表面,盘根错节的关系牵一发动全身。”
“儿臣明白。”胤禛丧气一瞬心情和缓。
费心费力最终得了这么个结果,胤祺心里不平衡,面上恭恭敬敬表示明白皇阿玛深意。
从屋里出来,胤祚被团团围住,“干嘛?”百分之百为了他故意秃噜嘴的白莲教。
“那个什么教,你知道多少?”好奇心驱使胤祺开口问。
胤祚目光扫了三人一眼,“反清复明组织,教众化整为零分部各地,哪个阶层都有很难发现,出门记得多带些人。”话落越过边上的老八走人。
“他这是……”扔下一个活饵,这是个能钓到大鱼的饵,胤祺疑心骤升。
“让我们去查,他捡现成的?”胤禩怎么想的怎么说。
“四哥,你觉得?”宜静还是宜动,胤祺有意做点什么,需要拉上一个同好,到时候有福同享有难同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