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们大松一口气,不敢再求饶,以宁郡王当下的心境,杀了他们都有可能,回来便立威确实要怪他们察言观色的本事不到家,大意了。
“啧,太子就是太子。”留了几人一命,胤祚不好再抓住不放较真下去,转身离开。
胤禔乐不可支:“还是那个老六,成年的人了一点没变化。”他还以为老六出去多年回来转性了,没想到眼里还是揉不得沙子,太子没上当有点可惜。
不出片刻,宁郡王大逆不道的行为举止传遍前朝后宫,有人暗自拍手叫好嘲讽不断,有人则更关注皇上对宁郡王的态度,以及德妃如何化解这场危机。
德妃要被臭小子气出个三长两短,上手就是一顿打,“二十多岁的人了,看看你都做了什么,皇上没当场将你拿下咔嚓了还有脸到处招摇过市。”打得手疼,找了榻上的九连环继续照后背抽。
打吧打吧,胤祚认了没过多的解释,怕额娘以为是在狡辩,传出风去明天早朝之上的弹劾会更多。
打累了,德妃火气仍未消,大骂道:“不是小孩子了,做事还这么的肆意妄为。”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
“你就作吧,婚事怕是没戏了。”德妃气得心口疼,接过翠微端来的茶饮了半盏缓了缓。
“没了便没了,倘若真娶了娘家势力不弱的女子为妻,针对只会愈演愈烈。”他回来可不是为了加入九子夺嫡的事件当中,站在外围吃瓜看戏坐山观虎斗方为优选,非要凑上去找死,太子先放一边,第一个先出手扼杀的必然会是康熙。
德妃忽然沉默了,凝视着长大的胤祚,她即想让儿子找个能在背后帮扶的嫡儿媳,又担心树大招风,又恐皇上随意指婚不如其他贝勒受人耻笑即而打压,种种思绪杂揉在一处愁肠百结,不知如何做才能对胤祚有利。
“放心。”多余的宽慰之言说不出口,胤祚远离康熙数年之久,已经不太能看清眼下的局势,以静制动是最稳妥的选择。
“罢了,操不完的心又有什么用。”做主的不是她,德妃长长一叹,把心思放在儿子的健康上。
“晚上宴请众兄弟就不在您这儿用了。”胤祚陪着用过午膳才离开。
第123章 下套 赐婚
阿哥所, 胤祚叫了水沐浴换了一身常服,下午哪也没去整理了一下外文书籍,写了一份书单让卫冬拿去给康熙过目, 愿意研究就找白晋翻译出来,也能从侧面反应出他在外国的学习状况, 比嘴上说说更立竿见影。
他与彼得私交不错的事并不打算告诉任何一个人, 表面伪装成正式的邻里关系, 身边的人只要不傻不会乱说。
到了晚上酒宴准备妥当,太子大驾光临,胤祚客气道:“请上座。”陆续安排其他兄弟落坐。
拿出外国的葡萄酒, 当着面开封倒上,胤祚举杯:“先干为敬。”太监试酒不如他来更真实。
“葡萄美酒夜光杯。”胤禔转着手上的酒杯戏谑道,“还是老六会享受。”杯盏配一套,桌上的菜品更是没几道常见的。
第一口饭菜自然是胤祚先用,“过奖,用得开心便好,如若需要走时可带去,酒有富余。”
“那我就不客气了。”胤禔心道老六在外面没少购置好东西,有便宜自然要占难得大方一回。
酒喝了兴致上来, 胤祚问及这几年的趣事当乐子听。
胤祉道:“去年不是顺天府乡试发榜,有考生写文章到处张贴, 揭露考官不念寒士之苦利欲熏心趋炎附势,把朝廷高官子弟尽列前茅, 好多大臣子嗣都取中不问文章优劣, 只问给多少贿赂银子,结果满汉富豪商人一片欢腾,这事皇阿玛交待了老四、老八去查的。”
胤禩看了一眼老四, 见其未有接话的意向便道:“确有其事,文章中提到大学士王熙、李天馥、尚书熊一潇、左都御史蒋宏道、湖广巡抚年遐龄等子孙通贿中举,乡试正副教官修撰李蟠、编修姜宸英牵扯其中,盛传‘老姜全无辣气,小李大有甜头’的顺口溜。”
“年遐龄之子年羹尧真才实学,有部分考生验过才学,不实者占比不多。”胤禛插了一嘴。
太子知道此事,老四是他的左右手,消息来源更快更可靠,“姜宸英七十岁才做官,老眼昏花被李蟠所骗,入狱后气愤而亡。”
“确实可惜,其人与朱彝尊、严绳孙三人人称海内三布衣,布衣修史头一次。”胤祉负责修史这一块,见过三人深有感触。
太子端起酒杯笑言:“姜、朱二人与纳兰容若私交甚好。”目光在老大和老六身上打转。
吃个饭不消停扎了心窝子,胤禔梗得找不到合适的话反唇相讥,杯里的酒一口闷,不给太子任何眼色。
胤禩为了缓解尴尬没话找话,“姜宸擅书法,小楷写得最好,皇阿玛赞过。”
“不是死前还写了副挽联?”太子没看成乐子自动切换话题。
胤禛闻声接了一句:“说得是这回算吃亏受罪,只因入了孔氏牢门,坐冷板凳,作老猢狲,只说是限期弗满竟挨到头童齿豁两袖俱空,书呆子何足算也,此去却喜地欢天,必须假得孟婆村道,赏剑花观刀山瀑,方可称眼界别开,和这些酒鬼诗魔一堂常聚南面王以加之耳。”
“可怜人等不到真相水落石出,皇阿玛亦痛惜不已。”胤禩也就嘴上说说,没利用价值的人入不了眼。
胤祚转向老四:“年羹尧这名字有点……”
“耳熟?”胤祺不想听政事,就想听八卦。
“是也不是。”胤祚没想到老四早已对年羹尧刮目相待,上心与否不清楚,不过……
“见过?”好奇为何老六特意提及一个不相干的外人,胤禔竖起耳朵。
“见过也不算,今天不是放榜授官之日,正巧入了殿内,到没看清是哪一个,名讳听着特别。”胤祚故意提起在座众人的好奇心。
“哪里特别了?”胤祺不明就理,汉人的名字不都一个样,按族谱排下来。
胤祚笑着摇了摇头,“羹尧二字是个故事,出自上古典故。”
“愿闻其详。”真没听说过,难道孤陋寡闻了?胤祉被吊起了胃口。
“《后汉书·李杜列传》昔尧殂之后舜仰慕三年,坐则见光于墙,食则睹尧于羹。”胤祚略作停顿又道,“当年尧帝驾崩之后,舜帝继位,每天坐着的时候一抬头就看见尧帝的影子从墙上浮现,每天吃饭的时候一低头就看见尧帝的影子在汤碗里出现,是思念所致还是恐惧所化?”
“这个故事有点渗人!”不是嘴上说说,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胤祺抖了两下肩。
其他人神情莫测,不明老六想要表达的内在是什么,都不说话静待下文。
“舜帝分郡臣恪尽职守,随时接受天诏令以代天治。”胤祚夹了几口菜吃。
“何解?”到是一口气把话说完啊!吊在半梁上让人猜,气人!胤禔想打人。
“惟时亮天功(工)。”胤祚不再多言,故事到此结束。
“天功?”胤禔在桌上沾着茶水写了两个功字,“哪个?”
胤禛冷不丁记起年羹尧的字,差一点脱口而出,死死凝视着无缘无故偏要提这一茬的老六,安得什么心?
“羹尧?”太子一下子瞬间明悟,“亮工!”他曾看到过这批科举之人的信息,不难从老六的话中找了重点。
“听你这么一说,名讳确实差了些。”何止是差明明意有所指,尧和舜什么关系?即使不曾精心研读过的胤祺都知道禅位的事,起这么个意味深远的名,真的不是在作死?
太子脑子突然蹦出一首诗:“李白有一首《远别离》特别应景。”
胤祚笑得莫测高深:“洗耳恭听。”
太子只说相关联的重要句子:“尧舜当之亦禅禹,君失臣兮龙为鱼,权归臣兮鼠变虎,或云尧幽囚,舜野死。”
在坐皆寂,都懂其意,尧禅位于舜,舜禅位于禹,原因是君王用人不当权力落在了臣子手中,如同龙成了鱼,臣子夺了君权,就会像鼠变虎一样,尧被囚禁起来,而舜孤寂地死在了野外。
明明八杆子打不着的人和事居然单凭一张嘴串联在了一起,众人看不透老六说这么个内意深远的故事真正用意何在?
一个刚入官场一天不到的汉臣,能同尧、舜二帝相提并论,怕不是老六脑子出了问题,只不定是在外被人揪秃了头发,连带着脑子受了伤,整日异想天开不干正事。
胤禛的脸色极为难看,老六是在故意拿他看重的年羹尧膈应人,含沙射影到这份上脸都不要了。
气氛相当诡异,看向老六的眼神个顶个深邃,没有接下去的兴致。
“说点别的。”胤禩开口打圆场,反正头疼的不是他,老六一向针对的是太子和老四,用不着操不必要的闲心。
姓年的到底有没有本事那得看多年以后,今晚的对话胤禩敢保证一定会传到皇阿玛耳中,估计老六同样在打这个主意,只不知最后到底算计了谁,且等着拭目以待。
太子没了聊下去的心情,老六真的是很败坏气氛,搁下酒杯起身,“时辰不早了,明日还得上朝。”临别之前目光落在老六的头顶。
太子都走了别人再留下来也没什么意思,胤禔等人随即告辞。
卫冬负责将葡萄酒送给太子及诸位贝勒爷,目前众人离去。
消息传到康熙耳中,仔细品了品胤祚话里话外的意味,“尧与舜,君与臣?”
梁九功心下不安尽量降低存在感,皇上明显眼带杀意,宁郡王真是个作精转世,上古神化都能玩出花来,替刚入官场的年大人掬一把同情泪。
“鼠与虎?”康熙突然间醍醐灌顶,老四曾为年羹尧说过话,其人确实学识不差,其父还算能用。
“莫非在故意恶心老四?”胤祚还真做得出来,今儿刚去尚书房差点要了一众师傅的老命,要不是太子反应快,康熙捏了捏眉心头大如斗。
“没事闲得。”康熙瞬间记起一件大事尚未办,“是时候成家了。”赶紧从宫里打发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早朝之上,第一次站班,胤祚穿着朝服跟着众臣行跪礼。
御史言官出列,弹劾宁郡王不孝:“奇装异服断发剃头……”
列举了一堆有的没的证据,言之凿凿恳请皇上以正纲常。
“胤祚,可有话说?”康熙不喜御史言官挖空心思罗织罪名,他都不计较奴才管得太宽。
胤祚出列摘了帽子摸了摸寸头一脸无辜道:“生下来头毛还没现在这么密,我这叫返璞归真,用不着对得起在场的诸位大人,父母未言不妥,岂容他人置喙?难道没了头发真能诅咒得了父母兄弟?开口说话前最好带上脑子。”
康熙大手一挥,“拖下去,此事朕未发话,岂容他人造次!”没了头发还可以再长,人没了才是大事。
看好戏的人心弦一紧,虽然已经猜到宁郡王毫发无损,不曾想结局超出了预期,皇上真的是宠纵无度,置其他贝勒于何地,太子情何以堪?
太子咽下一口老血,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不必在意,气也无济于事,皇阿玛又不是第一次对老六网开一面不顾礼法,自从小时候将穿过的龙袍赐给老六,就该清楚老六在皇阿玛心中的地位。
哪怕现如今依然猜不透老六到底有何本事能让皇阿玛一退再退,蛇打七寸单凭一件小事真的很难置老六于死地。
其实太子更渴望看到老四与老六相争,当然如果能裹挟到十四就更好了,让这一大家子彻底泯灭,没人再敢跟他争,再威胁不到他的地位,可惜局不好布,老四不是个蠢货,老六更是个猴精,十四别看年纪小心眼不少,自打来到尚书房读书从未吃过亏,又与老六要好,老四这些年花的力气没有前者一句话好听,真真是废物一个。
康熙没忘昨天想到的正事:“胤祚接旨。”
胤祚一脸莫名,出列跪下低头等着后话。
“兹闻马奇之女富察芜音娴淑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甚悦,赐婚于宁郡王胤祚为妻。”
“儿臣领旨谢恩。”额头点地,胤祚接下这桩包办婚姻。
“一切事项交由礼部与钦天监操办,择吉日完婚。”康熙再度扔下一记惊雷,“分府另居。”
“谢皇上恩典。”真情实意叩谢,在外面比宫里方便太多,也自在,康熙做了件好事,胤祚感恩戴德。
胤禔、胤禛等人虽然眼气,但是,留在宫中消息来源这一块就比宫外迅速,离得皇阿玛越近得到的关注就越多,接手的差事一件件积累下来,封王迟早的事,现在分府对他们而言早了些,不过能把老六踢出去再好不过,说话太刺还碍眼,走了眼不见心不烦。
下朝后,马奇脸上笑着,应付着同僚之间的恭贺,心却拔凉一片,宁郡王那就是个琢磨不透的杀神,与其成为亲家倒了八辈子血霉!
皇命不可违,事实上前几年送两个女儿入宫选秀就被留了牌子,一直没有赐婚的动静,皇上暗示过了,他以为会是九阿哥之后的几位,把心放回肚子里,也曾冒出猜疑会不会是宁郡王,毕竟皇上含糊其辞谁也不敢保证,最不愿沾上的人成了女婿,心疼小女儿。
大女儿的婚事得再找时间探个口风,小女儿都有归宿了,大女儿比小女儿年长一岁,眼看都留成老姑娘了,再不能拖下去。
第124章 不太妙 搅混水
卫东跟在宁郡王身边, 提了一句:“富察芜音是您小时候救过的小姑娘。”这是梁九功让他传达的原话,同样也是皇上的意思。
“知道了。”改变不了包办的命运只能认了,胤祚不排斥只要别给他再塞一堆侍妾、格格之类的女人就行, 三个女人一台戏,他可不想被后院的宅斗拖垮。
卫冬小心翼翼留意宁郡王面色, 欲言又止。
胤祚读懂卫冬的眼神:“我没意见。”
看上去完全不像没意见的样子, 卫冬无力吐槽要不是皇上担心宁郡王逆反, 说不定在朝堂之上就将马齐两个女儿都许了。
“你那是什么眼神?”胤祚纳了闷,不就是结个婚,又是小时候见过的人, 观感还可以早晚都得走这一步,幸亏康熙明智仅指了一位妻子,省了他当面争辩把婚事退了,朝堂之上给未来亲家一个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