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窟内乱石嶙峋,哪怕现在外面太阳高照,石窟里能见度也很低。越往内走,里面就越黑,等走了一段时间后,整个石窟就再无一丝光亮。
这石窟虽经常有人通过,但潮湿又黑暗,里面蛇虫鼠蚁不少,甚至头顶岩石上,还悬着无数蝙蝠。
好在况曼不知为何,有一双能在夜里视物的眼睛,有她带路,这条石窟也并不是那么难走,只需注意在石窟里安家的动物便成。
不过,动物向来会分辨危险。况曼异能萦绕通身,楞是吓得洞里最有威胁的长虫,不敢乱动。
牵着孟九重,况曼速度不受任何影响,在黑暗中前行。
“你娘行踪太飘忽,若我们去阿塔族,极有可能会找不到她。”清冷的嗓音,在况曼身后响起。
孟九重轻捏着况曼的手,任由她带着他前行。
他虽没有况曼的夜视能力,但在漆黑空间里,也有辨别方向与危险的本事,但这会儿,莫名的他就是不想用。
他贪念手心里的柔软,所以,不想放手。
况曼沉默了一下:“确实有可能找不到她。我们找她太麻烦,二师兄说,三月二十她会和阿萨族斗蛊,要不,咱们直接去阿萨族等她。”
孟九重:"嗯,洪湖离阿萨族不远,咱们直接在阿萨族外等她吧。她即然应下了赌约,想必会去阿萨族。"
黑漆漆的洞窟中,交谈声时不时响起,倒是为这片少有生人踏足的黑暗,带来了些许人气。
走了将进半天,前方出现了一道微弱的光钱。一看到那光线,况曼就知道他们走到头了。
二人加快脚步,往光线亮起的地方走去。就在快要抵达光线之处时,一股凉意顿时爬上况曼和孟九重的心头。
这凉意来得很突然,仿佛有什么东西盯上了他们。
况曼脚步一顿,抬眸往前方光线处看去。
却在这时,孟九重眸子突兀一缩,骤然揽住况曼的腰,猛一前冲,然后停到了光线照过来的一块岩石上。
与此同时,他们刚才所站地方,两条如树杆粗状的大蛇,垂着头颅,吐着三角蛇信,嘶嘶嘶地从旁边岩石上滑了下来。
况曼:“……!!”
看着滑下来的两条大蛇,况曼有点木。
走了大半天都没有危险,结果却在走到头时,跑出来两条大蛇。
这蛇是真大,蛇身就算没有水桶粗,也有树杆粗,那硕大的三角蛇头,只要一张开,就绝对能吞下一个人。
况曼震惊,这洞里竟还有这么大的蛇?
黎初霁是从阿孝山出的百濮,而阿孝山,只有这一条可以走,他怎么没向他们提过这两个条蛇?
就在况曼惊疑间,两条大蛇已从石壁落到了地上。刚一着地,粗壮的尾巴,就猛得一拍,将旁边的岩石碾压成了粉碎。
与此同时,一声悠扬的笛声,从透着光线外的洞口,悠悠传入洞中。
笛声清脆柔和,恬静清亮,但莫名的却让闻者背脊发凉。
因为,在笛声响起刹那,这两条粗壮的大莽蛇,仿佛得到了某种命令般,两双森冷眼睛,骤然转向况曼和孟九重。
孟九重冷眉轻沉,身后的剑毅然上手,身子甫一前冲,便向两条大蛇刺了过去。
而这条两畜生,竟在此刻极通人性的配合了起来。
长剑凌利刺向其中一条蛇,另一条蛇的大尾巴就向孟九重扫了过来。
扫过来的力量,大得将地上碎石都抽得飞荡了起来。
这条蛇尾巴,孟九重若是不管不顾,继续向前,绝对会被它抽得骨头碎裂。
况曼见将,冷眸轻沉,腰间长鞭子蜿蜒呼啸而出,精准地卷住孟九重,将之轻轻一拉,拉离蛇尾扫过来的路线。
稍一拉开距离,孟九重就凌完翻了个跟头,矫健从上方攻击其中一条大蛇的脑袋。
而况曼也旋身,甩着鞭子往两条蛇抽了过去。
结果……两条大蛇皮粗肉糙,她这连人脖子都抽飞的鞭子,居然对这两条蛇造不出什么伤害。
别说抽断它们的骨头,连它们被抽到的蛇皮,都没有任何损伤。
“……!!”况曼震惊了。
垂头,瞅了瞅自己的鞭子,又瞅了瞅两条大蛇,深黑眸子闪过疑惑。
不对,这两条蛇有问题。
而另一边,孟九重的剑也刺中了其中一条蛇的脑袋。但剌是刺中了,可他的剑,并没有伤到这条蛇分毫。
而就在此时,另一条蛇的蛇头,已抵达孟九重的左腿。
况曼见状,黑眸骤然一缩,鞭子猛得一甩,紧紧卷住这条它的蛇信,然后凭着自身力道,楞生生将这条蛇的蛇头,给拖离了孟九重的大腿。
这两条蛇是真大,吐出来蛇信,几乎和况曼的鞭子一样粗。
孟九重一个闪身,攀到了洞中岩石之上,然后凭借着出色的身法,开始与这两条蛇缠斗起来。
但也不知怎么回事,他手上那柄被整个江湖疯狂抢夺的凝血剑,到了这会儿,仿佛生了锈,不管他刺向蛇的哪一个部位,都无法对其造成伤害。
和况曼的鞭子一模一样。
而这两条蛇,却极为凶猛,力量排山倒海,凡是它们尾巴扫过的地方,岩石都会支离破碎,变成粉末。
石洞内飞沙走石,上方无数小岩石滚落。
洞穴处,笛声悠扬,延绵不绝。
况曼听到这笛声,深知这两条蛇不是野生的,而是百濮人豢养的。
受乐音控制的蛇……
情况之下,况曼似乎想到什么,她迅速收回鞭子,黑眸如星,取下系在腰间的葫芦丝,然后轻放在嘴边,吹了起来。
葫芦丝的声音,比起笛声,多了一种浑厚感。
这葫芦丝是伦山蛊后送给她唯一的东西。
以前她不懂,只以为这葫芦丝是伦山蛊后与她惺惺相惜,赠于她的见面礼,可是后来,她懂了……
这是她给她的防身之物。
这防身之物,她只在许良山的时候动用过一次。
而现在,洞处的笛声,再一次让况曼动用起了葫芦丝。
葫芦丝上,三孔指召唤无毒之物,五孔指对应的是毒蛇。况曼不清楚这两个孔,哪一个孔的声音,能影响到这两条蛇,所以,干脆两孔一起吹了起来。
这两条蛇刀枪不入,已非是武力可以对付。
也不知道养它们的人,是怎么养的,就算百濮境内有莽蛇,也不可能厉害到这种程度。
两个孔同时吹响,神秘的声音在昏暗洞穴中传出。
况曼吹了一会儿,两条大莽蛇攻击的速度没有受到任何牵制,反而随着洞外传进来的笛声,攻击力度,比刚才更凶猛了一些。
“九哥,出洞,杀外面那吹笛的人。”
况曼试了一下,见自己的葫芦丝,被外界的笛声干扰,根本就没办法控制这两条蛇。
不对,也许就是没干扰,也控制不了。
她抬头,急急朝孟九重喊了一声。
喊完之后,她身子猛然一纵,如一只轻灵的飞燕,往光线照射进来的洞口,猛然冲了过去。
并且,还是一边跑,一边吹着葫芦丝。
她拿这两条蛇没办法,难不成还拿人没办法。
蛇是人控制的,她控制住了人,就等于控制住了蛇……
外面吹笛的人在专心控制这两条蛇,那她就控制别的蛇来对付他。曲线救国,就不信这样,还摆脱不了这两条大莽蛇。
况曼的速度很快,声音还在洞中回荡,人,已冲到洞口处。
石洞外,青山绿水。
刚抵达洞口,况曼便看到了洞外的山谷,与远处一条淌着青水的小河。这条河不是很宽,约在三四丈的距离。而在河中间,一竹筏静静停在那里。
竹伐上,一男子宁静而立,一袭青衣将人衬得仿佛水中倒影。
距离太远,况曼看不真切,甚至分辨不出男子年纪。只知道,这人武息极强,不亚于孟九重,且还通身都透着凉薄气息。
况曼从未在任何一个身上,看到过这种气息。
人,往往是有了表情,才能透过表情看出凉薄神态,可是这人,只在水中一站,就透出了这种凉薄。
他的这种气质和青君不同,青君是孤冷,而他则仿佛是站在雪山之巅,冷看世间红尘纷扰的世外之人。
无怜悯,无同情,无任何情绪的凉薄。
他的手上托着一根玉笛,笛子通身翠绿,散着莹莹玉光。而那回荡在空中的悠悠笛声,就是从这根玉笛里飞扬而出的。
一看到这根翠玉笛子,况曼便知,洞里的两条蛇是受他控制的了。
她黑眸一凛,葫芦丝轻触檀口,身子从山壁石洞旋飞而下。
飞扬的红色罗衫,成了满目绿色中最醒目的色彩。女孩轻灵的身姿,撞进了竹筏上男子的双瞳。
男子目光冷清,仿佛没有看到况曼般,笛声音符刹那间转动,清清冷冷回荡山谷。
紧接着,山洞中两条黑色的蛇影,仿佛出洞度劫的蛟龙般,双蛇蛇头同时挤出洞口。
在这两蛇头之前,一玄衣冷俊男子,手持长剑,旋冲而下,在半途中长臂轻展,揽住少女下降的身子。
二人身子旋飞,急速住地面降落。
与此同时,那出了洞的两条蛇,也速度极快地顺着山壁,往地面上爬了下来。
在它们滑下地面之际,青青河水中,一波波涟漪荡漾,无数细若手指般的小蛇,在水中飞快游荡,往着河中竹筏急游过去。
百濮之地毒物最多,不亚于伦山。
况曼从山壁纵下时,就一直吹着葫芦丝的第五孔。
而在这短暂功夫,五孔所散出去的乐音,已将它能招的毒物都招了过来,且已随着河水,到了音乐所指的地方。
竹筏上的男子,看着水中涌来的众多毒蛇,那毫无情绪的眼睛中,终于有了人的鲜活。
那是一种诧异。
他似乎没想到,今日闯入百濮之地的人,竟也会招毒物。
他玉笛轻扬,笛音转出刹那,河水突兀激荡而起,成了一副透明的水帘。一抹青色,从水帘中穿梭飞过,男子身影稳稳停到了河对岸的一棵大树之上。
同时,那两条顺着石壁滑下来的大莽蛇,也停在石壁脚下,不再追击孟九重。
“百濮禁止外族人进入,在往前一步,杀。”空灵的声音,恰似利剑击石,与他的人一样,开口便透着凉薄。
他站在树梢,视线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况曼和孟九重。
“大路朝天,百濮十万大山,又不是只有你们百濮之地的人才能走。那要按你这么说,中原是不是也可以不让百濮人入内。”况曼见对方收了笛声,也将葫芦丝放了下来。
刚入百濮就遇上个拦路虎,不声不吭,放蛇咬人,况曼心里面是憋着把火的。
出口不自觉,就呛起了人。
其实,况曼这话也没有说错。
百濮地势复杂,因部族太多,千百年来中原都没想过将百濮纳入版图,中原对百濮的态度却一向很好。
从不阻挠百濮人进入中原,甚至还大开方便之门,让百濮之地的人去中原交易。
中原对他们行方便之门,可百濮之边,却禁止外族入内,这外族自然也包括汉人。
什么规矩,惯得他们了,凭什么中原的人就不能入内了。
这些都暂且不提,主要是这人语气,听得况曼起冒火。
树上男人垂目看着况曼与孟九重,不再言语,玉笛轻托,放开嘴边又吹了起来。
笛声一出,那两条安静的大莽蛇,瞬间鲜活,犹如两条出笼的恶龙,朝况曼和孟九重冲了过去。
况曼眼睛一凛,也不再吹葫芦丝召毒物了,身子骤然一纵,如履平地般飞快踏过小河,然后一个猛冲,奔上树梢,便与这个男子缠斗了起来。
眼前的青衣男子,是一个武功不亚于孟九重的存在。
他的招式很精湛,连内力,也是在一甲子之上。
交手间,内力连绵不绝。他出掌和他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每一掌都如鹰似枭,掌劲四溢。
况曼和人交手了几招,眼里闪过惊艳。
孟九重的内力,是来至于朱果,这个男人呢?
他的年纪看上去和孟九重相当,但内力却不亚于孟九重,难不成……他的习武天赋,比孟九重还好?
对战高手,况曼向来极为谨慎,在过了几招后,察觉到这个人的功夫不弱,便毫不犹豫出了双鞭。
这个男人很厉害,但况曼也不弱。
这几个月连续不断的战斗,已经让她摸清楚了武功与异能之间的差别。
她的武力值,向来难用寻常眼力判之。她镇定自若,那刁钻又难缠的鞭子,每一鞭挥出去,都虎虎生威。
鞭子所过之处,一片狼藉,甚至还摧毁了不少树林中的大树。
男人武力高于况曼,但是战斗经验似乎有些不足,太刻板了,打了一会儿,况曼甚至从他行动的轨迹,摸清楚了他的武功招式。
摸熟后,况曼出手便再无束缚,全凭感觉走。
而且……最主的是,她现在不再惧轻功战斗,虽然她的轻功有些逊色,但她一直以来,要的只是轻功的纵跃能力,而不是速度……
她六级的异能速度,已经完全能媲拟孟九重。
所以,哪怕这个青衣男人,借着轻功时高地低,时远时近,况曼依旧能紧紧缀在身后,掌控着战斗节奏。
两方交手,越打越激烈。
遇上一个实力相当,又能放开手脚打的人,况曼打起来,那真真是不留一丝余地。
河边的树一棵一棵轰然倒塌,仿佛地震了般,连河岸,都被二人交手打垮了一个处地方。
另一边,孟九重也被那两条蛇缠住了。
这两打大莽蛇十分诡异,刀枪不入,任由孟九重的剑,如何在它们身上袭过,都没对他们制造出一丝伤痕。
要不是明确知道,这两条蛇是受人控制的,况曼和孟九重都要怀疑,这蛇,是不是成精了。
好在孟九重身法出奇,伤不了这两条蛇,但这两条蛇也同样伤不了他。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刻,一侧雄伟山巅上,一声琴声激昂响起。
琴声似乎带着某种神秘音符,在山谷中无限回荡。
夹杂着内力的音波,在空中荡出神秘涟漪,从山巅层层倾下,将纠缠的双方猛力震开。
况曼一个不察,被这猝不及防的琴声,给震得倒退着往里砸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