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个的, 不是装深沉,就是装忧郁。
娇黛黛笑睨了她一眼:“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吧,大家赏月都爱爬房顶。”
况曼垂头,看了脸娇黛黛的脚,煞风景地道:“你悠着点,可别把我家的房顶给踩坏了。”
娇黛黛神情一顿,歪了况曼一眼:“坏了,老娘给你换新的。”
况曼乐了:“那你随便踩,全踩坏了,正好我可换新的。”
两个女的爬上房顶喝酒赏月,院子中的孟九重看了一眼二人,将酒壶搁到石桌上,朝况曼道:“阿曼,我出去一趟。你少喝些,娇掌柜还个别号,千杯不醉,你可别和她拼酒。”
娇黛黛垂目,打趣一笑,“哟,孟秀才这是担心,我把你家娘子给灌醉了还是怎么着。”
孟九重仿佛没有听出她的调侃般,弹了弹衣服上看不见的灰尘:“喝酒伤身,阿曼可不比娇掌柜海量。”
说着,孟九重身子轻纵,直接从院墙上翻了出去。
“况娘子,你家秀才公是不是看我不顺眼啊。”瞅着消失在黑夜下的孟九重,娇黛黛撇撇嘴,回身朝况曼道。
况曼抱着酒壶:“哪有,他是有事要办。”
“天都黑了,还办事。”娇黛黛撞了撞况曼,意味深长地道:“你就不怕他夜不归宿。”
“我家九哥,像那夜不归宿的吗?”况曼睨了她一眼,转移话题道:“对了,你酒窖里这种酒还有吗,匀点给我,我送人。”
九哥肯定是去找崔言。今儿白天他俩还在商量安排人手去江南调查,这会儿崔言安排的人应该还没有出发,九哥现在过去,正好把娇黛黛提供的消息告诉他们,让去江南的人,多注意一下灵泉山庄。
“拿我的酒送人,哼,想得美……”
“又不是让你白送,我给银子得了吧。”
夜色朦胧,两个女人喝着小酒,你怼一句,我怼一句,好不惬意。
气氛恰好。
但是,却总有些躲在暗地里的老鼠,喜欢扫人兴致。
已喝得有些醉意的况曼,不知何时抛掉了酒壶,站在院子中,甩起了鞭子。
今儿娇黛黛只提了一壶酒过来,况曼酒量不大行,喝完一壶酒,就有些小醉了。
醉归醉,但却没像上次那样,醉得啥都不知道。酒精助了兴,况曼来了兴致,鞭子舞得越发好看,仿佛水袖云舞,柔中带刚,刚中带柔。舞得太起劲,鞭子一甩,咻地一下穿梭过了自家院子,甩到了隔壁邻居家院墙上。
一声鞭响啪地一下,在隔壁家的院墙上响起。
声音太大,让有些醉意的况曼微微震了震。
况曼一回神,下意识就想收回鞭子。
但鞭子还未收过来,隔壁家院子的花盆下,就突然冲出一个人影。
这人穿着黑色的衣服,并未蒙面,也不知是被鞭子吓到了还是怎么着,这人一蹭起身,展臂腾空飞出了院子,然后拔腿就跑。
那模样,活脱脱就是一副做坏事,被人抓包的样子,溜的贼快。
况曼瞧这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的人,醉意熏熏的眼睛,顿时一个激情,想也没想,纵身翻出院子就开追。
虽然她没常在家,但隔壁邻居是谁她还分得清楚。
隔壁这家住的只是普通人,一家三代十来口人,没一个会功夫的。这冷不丁跑出个会轻功的,脑袋都不用转,况曼就知道这个人,有问题……
而且,问题还大了。
因为在她和娇黛黛上房顶后,隔壁这家就一直毫无声响,所以,这人不可能是她们上屋顶后才躲大花盆下的。
也不知道,他躲在花盆后面多久了,又听到了些什么?
这一变故来得极为突然,房顶上喝着酒的娇黛黛,都没看清楚院子里发生了什么事,况曼就追着人奔出了院子。
娇黛黛眉子蹙,啪得一下丢下酒壶,纵身就落到了院子外,然后也拔腿就追:“什么玩意,偷听都偷听到老娘这里来了,当老娘的东福客栈是摆设吗?”
三条影子,一前一后,在街道上飞快追逐起来。
况曼的速度已经到了普通武林人仰望的地步,那偷听的人速度很快,但却没办法和况曼比。
还没追出南街,他一只脚腂子就被况曼的鞭子紧紧卷住。
刚一卷上人,黑衣人奔跑的身子一栽,脸朝下,骤然倒在地上。
况曼见状,脚步急急一刹,五指成爪,便欲将地上的人给抓过来。
手刚刚伸出,却突然停在半空中。因为……地上的人,已经没了呼吸。
“跑得可真快,喂,哪来的小贼,别给姑奶奶装死。”
这一会儿功夫,娇黛黛也追了上来。追上人,娇黛黛就瞪着地上人的尸体,怒骂了句。
况曼眼里闪过深暗,盯着地上的尸体,面无表情道:“已经死了。”
死得真快,几乎在她追上刹那,就立即没有呼吸。
这一看,就是一死士。
只有专门培养的死士,才会在任务一暴露,就毫不犹豫选择自杀。
娇黛黛震惊:“死了,这么快?”
况曼斜了她一眼,没张理她,伸脚轻轻一踹,将地上的尸体踹翻了个身。
“这不是咱南街的人,奇怪,住你隔壁的不是牛大婶他们一家吗?”
听到刚才突然跑出来的人死了,娇黛黛那被酒精熏得有些晕晕的脑袋,立即清醒,并运转起来。
南街就这么大,娇黛黛从小生活在南街,对这一片极为熟悉,不夸大地说,她不仅知道南街每幢房子里住了几口人,甚至还能喊出他们的名字。
所以,一眼娇黛黛就看出了,地上的死人,不是南街的居民。
况曼蹙着眉,问:“你有多久没有看到牛大婶他们一家了?”
牛大婶这人况曼虽然不熟,但是也有打过交待。
这大婶在她去兴远府将周政明捉过来后,曾暗戳戳地在背后议论她,楞生生给她扣了口打夫君,打下人的母老虎名声。
刚搬来那段时间,这大婶一听到自家院子里有动静,就会贼头贼脑往她家院子里瞧。
娇黛黛沉眉:“我前天傍晚还见过她,她带着孙子,来我客栈给牛大叔打酒。”
娇黛黛说完这话,眼睛顿时一激,愕然道:“不好,牛大婶家可能出事了。”
话落,她身子一纵,急忙往回奔。
况曼见状,鞭子一扫,拖着地上的尸体,赶忙跟了上去。
到了牛大婶家门口,况曼鞭子一抛,将鞭子上卷着的尸体抛进自家院子,然后和娇黛黛一起,翻墙进了牛大婶的家里。
现在是晚上,月光朦胧,整个院子鸦雀无声,安静只有夜风吹响树叶的声音。
两人进了院子,况曼小鼻子耸了耸:“没有血腥味。”
娇黛黛:“找找。牛家人应该还活着,咱南街藏身容易,但是杀人却不易。”
南街住的人,多数都会点功夫。就拿这牛家来说,左边是孟宅,右边是风拳吴泰山,前后左右都是江湖人,牛家十口人,若是被杀,肯定会有动静,但最近这段时间,南街风平浪静,根本就没有任何动静传出。
况曼颔首,与娇黛黛分开,开始找人。
娇黛黛说前天傍晚她还有看到牛大婶,那就证明,牛大婶一家出事的时间,是在前天夜里到昨日中午这段时间。
郁战是昨日中午回到东义县的,两家相邻,牛家出事,以郁战的五感,不可能一点都察觉不到。
时间——好凑巧的时间。
郁战昨日回家,这奇怪的黑衣人,却提前一夜出现在牛家……
出现便罢,还不声不响埋伏在花盆下方,偷听他们说话。
这个死者,应该是很专业的探子,她今日白天到家,这期间,她没有察觉到任何落在她身上的视线,也就是说,这埋伏着的人,从头到尾视线避开了孟宅,只在听他们谈话。
他想从他们的嘴里听到什么?
况曼心里分析着事,屏气敛息,仔细寻找着牛家的人。
“况曼,这里。”况曼刚找过牛家的几间卧室,娇黛黛的声音就从柴房那边传了过来。
况曼一收心绪,掉头往柴房走去。
“杀千刀的祸害,进屋抢劫,老娘要报官,报官抓他。”
还没走到柴房,况曼就听到柴房里,牛大婶哭天抢地的咒骂声。听到这么有力气的声音,况曼微微松了口气。
还能骂人,证明人没事。
“娘,小宝饿晕了。”牛家媳妇的声音弱弱响起。
牛大婶哭声一顿:“那你还楞着什么,赶紧去做吃的。”
吼了一声儿媳妇,牛大婶不知想到了啥,一拍大腿,哎呀一声:“可恶的贼,可别把我的棺材本都给偷了啊……”
牛大婶似乎焦急,况曼刚走到柴房,牛大婶就一把扯着身上的绳子,一边往卧室冲去。
况曼急急避开她,然后步入柴房,帮着娇黛黛一起给牛家众人松绑。
松绑的时候,娇黛黛蹙着眉头,一脸疑惑地问起了牛家众人,到底怎么回事。
牛家大儿子一脸劫后余生,将这两天家里发生的事,告诉况曼和娇黛黛。
事情果真如况曼所想那样,牛家是前天晚上出事的,一家人整整齐齐,被一个黑衣人从被窝里弄起来,堵了嘴,五花大绑塞进了柴房。
牛家大儿子被丢进柴房后,因为身子靠窗,所以看到了院子里的情况。
那绑了他们的黑衣人,在昨天中午过后,就突然趴到了院墙角。紧靠孟宅的一个大花盆后面。
他在大花盆下面趴了一下下午,天黑后他出去了一趟,半夜才回来。回来后也没睡觉,继续趴在花盆下面,这一趴,就趴到了刚才。
期间他啃过两个饼,去过一趟茅厕。
先前,牛家大儿子透过窗户看到孟宅那边,有一根绳子时不时扫过花盆上方。他瞧得很清楚,趴在花盆下的人最初纹丝不动,一直到绳子从围墙那边甩过了墙,花盆下的人,才拔腿翻出了他们家院子。
听完牛家大儿子的话,况曼和娇黛黛对视了一眼,眼里都闪过疑惑。
二人眼神交汇,啥也没和牛家人说,安抚了他们一下,便准备回去。
离开前,娇黛黛出声提醒了一牛家,若是在有这种人进他们家,立即出声大喊,附近邻居听到了,自会上来帮忙。
牛家大儿子感激地将娇黛黛和况曼送出门,今儿要不是这两街坊,自己家怕是要完了。
况曼和娇黛黛回到孟宅,一入院子,就见郁战蹲在地上,正在检查那具被况曼抛进院子里的尸体。
而孟九重也不知何时从外面回来了,这会儿,他正负手肃立在院墙下的阴影处,直视着家里多出来的死人。
“你这边怕是被人盯上了,去我客栈说吧。”娇黛黛走到尸体旁边,垂头仔细看了看尸体,然后蹙着眉,严肃道。
况曼嗯了一声:“打扰了。”
她这边确实不大安全,白日她和九哥才到家,晚上就发现了老鼠。
说起来,今儿还得多谢娇黛黛那壶酒,若不是酒意上头,来了舞鞭的兴致,惊到躲在牛家的探子,她怕间察觉不到,自己家被人监视了。
“我要怕打扰,就不和你们走这么近了。”娇黛黛斜了况曼一眼。“走吧,尸体也一起挪到我那边去。”
况曼向娇黛黛道了声,转头看向孟九重。
孟九重轻颔首,三人移步去了东福客栈,而郁战则等他们都走后,观察了一下黑漆漆的街道,然后,麻利地尸体扛去了东福客栈。
*
东福客栈后院。
况曼三人坐在凉亭里,一声不吭,都在分析着刚才的事,一旁阿莽煮着茶,茶炉上烟雾袅袅,茶香四溢。
旁边阁楼上,郁战抱剑而立,一双清冷的眼睛,紧紧注视着四周。
有了刚才被偷听墙角的事后,郁战警惕了起来。知道况曼他们有话要谈,担心再发生这种事,于是,跑到房顶警戒去了。
在亭子外不远处,还放着一具尸体,这具尸嘴角边溢着乌黑的血,一看,就知道这具尸体,是中毒身亡。
况曼微侧头,目光冷睨站不远处的尸体。
这个人,明显是冲着她和九哥来的。
“你们还真是麻烦人物,才到家,被窝都没躺过,麻烦就又找上门了。“娇黛黛叹了口气,上挑着眉,问:“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况曼收回视线,淡淡道:“还能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娇黛黛:“只有千日做贼的,那里千日防贼的。知道谁在搞你们吗?”
况曼颔首:“知道。”
她与九哥入武林不到一年,与人交结不多,也没和什么人私下结过仇。要有,也就她刚从末世回来那段时间,因为对这方世界归属感不强,想做一个赏金猎人时,和兴远府的金虎帮结过一段私怨。
但这段私怨,还不足以让金虎帮的金天堂这么针对她。
她和九哥所有仇怨,都是来到自于上一辈。其中一个,已经被他们除去,剩下的,那就唯有……沈镇远了。
沈镇远……
呵呵,动吧,只有动了,才会露出更多的尾巴。
当尾巴露得足够多,不用他们再花心思去找,都能将他从洞里揪出来。
娇黛黛听况曼说“知道”二字,眼神一楞,随即反应了过来。
“呵,又是沈镇远。”娇黛黛:“你们这是挖了他祖坟还是怎么着?”
况曼轻阖眼帘:“也许吧!”
一旁煮茶的阿莽看了眼地上的尸体,突然插嘴道:“不是沈镇远。”
他此话一出,在场几眼神齐齐一转,全落到他身上。
娇黛黛疑惑地看向她:“阿莽,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阿莽把烧开的茶提上来,为三人斟了一杯茶:“这个人身上虽有掩饰,但刚才我经过他身旁时,在他身上闻到了淡淡的山里果酒味道。”
“山里果酒,那是什么果酒?”况曼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