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黎初霁现在也算是合作关系。
而且,她还想和黎初霁交好,以弄清楚傻女身上谜团。她现在帮黎初霁捉住沈闻秋,那黎初霁便欠她一个人情。
有人情在,还怕以后套不了他的话。
“和你约好的是黎少主,我可没和你约。”
沈闻秋盯着腰间鞭子,借力旋转,便想挣脱鞭子束缚:“姑娘你不厚道哦,好歹我刚才也帮过你。”
“你帮过我啥,我好端端站在这里,你要不过来,黎少侠的刀锋能对转我这边。”况曼抿嘴娇笑,素手轻颤,长鞭勒得更紧了。
“哈哈哈,多谢姑娘帮我留住沈少堡主。”见沈闻秋在况曼手里吃亏,黎初霁爽朗大笑。
这狡猾的少堡主,今日总算是栽跟斗了。
说起来,黎初霁在漠北遇上沈闻秋,也是个意外。
他前不久接到属下消息,本就有意前往中原会一会偷自己老子东西的少堡主,不想他安排好教里的事情,正欲出发,就在自己家门外,看见了自动送上门来的沈闻秋。
可谁知,他还没来得及问,只把龙鳞刀甩过去拦了下路,这家伙就遁了。
他一路追踪,追到了中原腹地。
期间,他跟丢了他六次,好在他在漠北刚遇上他时,就在他那花里胡哨的衣服上放了点东西,不然,他怕还真要将人跟丢。
黎初霁向况曼道了声谢,一身气息突然外放,又恢复到了狂霸拽的姿态。
“沈少堡主,明人不说暗话。那把剑是何剑,我心里已有猜测,追着你不放,只是想求证罢了,你若决意不说,那因我猜测起引发什么流血冲突……可别说我圣慾天胡搅蛮缠,不讲道义。”
黎初霁的话,似乎很有威慑。
沈闻秋挣脱了几下,都摆脱不掉腰间那条古怪的鞭子。
他似乎妥协了,眉梢紧拧,思索了一下,道:“罢了,你既非想知道,那我告诉你也无防,不过,这事你们可千万别传出去,要被我爹知道了,我非得脱层皮不可。”
沈闻秋说到这里,做贼似的左右环顾了一下。
“你也知道,我舅是前任盟主穆元德,那把剑是我舅找孟泽先生铸来送给我娘的防身之器,后来我娘将这柄剑作为定情信物,送给了我爹。我舅和我娘相继出事,我爹睹物思情,时常望着那把剑伤心,做为儿子,我哪能看我爹陷在过往旧事上走不出来,于是,我便将那柄剑藏了起来。”
沈闻秋顿了顿,有些难以启齿的继续说:“前段时间,我,我中意上了一个姑娘,便将这剑取出来,送给了她。”
“黎少主,这事你千万别说出去,当初这把剑被我拿走后,我爹大发雷霆,把整个赤阳堡都翻了一遍,这要让他知道,我把我娘送他的定情信物送了人,他非打断我的腿不可。”
“孟泽先生所铸?”黎初霁听完沈闻秋给出的答案,眸子虚眯,将信将疑地睨着他。
况曼也盯着沈闻秋,想从他脸上探察出他话里的真假。
可惜,什么都没看出来。
只看出这个人很怂,而且,还极怕他老子。
不过……在见过他的身手后,况曼严重怀疑,他呈现给别人看的怂,是真是假。
黎初霁思索片刻,鹰目灼灼盯向沈闻秋:“你的话听着很有道理,可是我不相信。除非你让我见到那柄剑,否则……”
世人皆知,穆元德和孟泽先交情颇深,穆元德如果为自己小妹求剑,孟泽先生肯定会答应为她铸剑,但是……他却不相信,他偷出来的那柄剑,是他爹娘的定情信物。
除非,他亲眼见过那把剑。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沈闻秋似乎被黎初霁气到了,鼓着眼睛,狠瞪着黎初霁。
黎初霁沉默,不为所动。
瞪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眼睛瞪酸了,无奈道:“你想看剑是吧,半月后,兴远府泰安酒楼,到时候,我将剑拿来给你看。”
黎初霁:“可以,半月后倘若我见不到剑,那么,圣慾天将剑指赤阳堡。”
“记住,是圣慾天,而不是我黎初霁一人。”说罢,黎初霁将大刀扛到肩上,果断不再纠缠。
追加出来的话,意味深浓,沈闻秋瞳底深处划过一丝沉重。
黎初霁转头,目光落到况曼脸上,喊了一声况曼:“姑娘,我已七八年没入过中原,对这屏兰山不熟悉,劳烦你带个路。”
况曼鞭子轻抖,咻得一下,从沈闻秋腰上收回,笑吟吟道:“我也不熟此处地形,咱俩来个瞎猫撞死耗子吧。出了树林,去问问此地游人,有没有见过和你容貌相同的书生,有你这张脸在,不怕找不到他。”
说罢,况曼星眸轻抬,往左侧方向瞅了一眼。
在这到处都是树木的山林中,她岂会连个人都找不到。
更何况,现在还有了参照物。
“也行。有我这张脸做比照,只要有人看见过他,咱们就不愁找不到他。”
二人谈着话,声音渐渐消失在枫林里。
秋风轻拂,红枫飘零。
沈闻秋目送二人离开。
待视线尽头再无身影,那双生动鲜活的眼睛,突兀带起凄凉。
刚才还生龙活虎的人,刹那间仿佛病入膏肓,垂落的丹枫,将他衬得越发孤零。
凝血剑,凝血剑——
舅舅,娘——你们当初为什么不带着小秋一起走。
沈闻秋捂着心口,双目茫然地看着这片色彩绚丽的枫林,转身,佝偻着背,步伐沉重地离开了枫树林。
真相永远不会埋葬……只是,那个能为真相主持正义的人还未出现。
所以,等等,再等等,等该出现的人出现了,真相就会大白了。
*
轰隆隆的水声,咆哮着从天而降,飞溅的水珠,将黑池瀑布的天渲染的水雾朦胧。
黑池左侧一孤亭里,风流书生手扶亭中木拦,唇含浅笑,陶醉在美景之中。
亭内另有一小姐和一丫鬟。小姐眉清目秀,虽谈不上国色天香,但也属俏丽佳人。
小姐手执白棋,一双婉约的眸子,紧紧盯着桌上的棋盘。而她的丫鬟则守着茶炉,正煮着茶。
良久后,书生似乎欣赏完了眼前美景,闲适地拍了拍手中折扇,信步走到石桌旁。
“周小姐可想好,下一子该走哪里?”书生坐到石桌对面,专注地看向小姐,黑眸蕴着温柔。
听到声音,周小姐从思索中回神,一抬眸,如鹿般的眼睛,蓦然撞上书生那双只装了她一人的眼。
平静的女儿心,仿佛被投进了一颗石子,荡起丝丝涟漪。
周小姐眸光微避,将白棋投入装棋的棋笥里:“公子棋艺惊人,小女甘拜下风。”
“哪里,哪里,不过是偶有专研罢了。”书生温润一笑,侧身,从茶炉上取下已不再烫手的茶壶,亲自为对面的佳人,斟了一杯茶。
茶水斟到八分满,一道戏谑的女声突兀传入,打破亭中旖旎。
“瀑布、黑池、孤亭,佳人对弈……书生,惬意不?”
女声清脆,听着极为悦耳,当然,如果摒弃掉她话里的别有深意,那就更好听了。
蓝庐书生听到声音,视线微抬,便见凉亭下,一红衣少女英姿飒爽,抱胸而立。
少女明媚端方,妍姿俏丽,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微微上弯,宛若夜下月牙。
蓝庐书生眼睛一亮,薄唇轻启,邀请道:“姑娘,亭外水珠飞溅,沾了身易生病,不如进凉亭避避。”
……狗改不了吃屎!
蓝庐书生没救了。
“你怎么只请人小姑娘入亭避风雨,我这么大个人站在这里,你没看到吗,怎么不邀请我一下。”
蓝庐书生话刚活,一道粗狂的男声,如虎震般赫然响起。
声音大得仿佛能刺破人的耳朵。
蓝庐书生只感觉耳膜发痒,紧接着,眼前一花,一把大刀铿地一下,竖在了他的脚边。
“哪来的粗鲁男人,这么不讲理。”蓝庐书生还未看到人,只瞥到脚边的刀,便判定这乱丢刀的人,肯定是个粗鲁的汉子。
他掀开折扇,一副嫌弃的模样,赶忙用扇子挡往自己的脸。
将脸挡了一大半,他这才转移视线,往男声响起的地方看去。
黎初霁其实距离况曼只一步之遥,也不知道蓝庐书生的眼睛是怎么长的,明明两人就站在一处,偏他只看见况曼,忽略了他……他大哥。
“大,大哥!”蓝庐书生不看不打紧,一看,魂都差点吓掉了。
他眼睛一瞪,不可置信地看着黎初霁。
这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除了他那双胎胞大哥,还能有谁。
——大哥不是在漠北吗?
什么时候来中原的?
“大哥,呵呵,你还知道我是你大哥。”黎初霁呵笑,大步迈上凉亭石阶。
走到蓝庐书生旁边,兽靴骤然一抬,一脚踢到蓝庐书生的小腿上:“老子可没你这么丢人现眼的弟弟。”
蓝庐书生猝不及防,被黎初霁这一脚,踢得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到地上。
“大哥,咱兄弟十几年没见过面了吧,你见面就出手,怎么,是想和我来出兄弟阋墙吗?”蓝庐书生吃痛,眼中生恼,折扇一合,紧紧盯着黎初霁。
久别重逢,他竟出脚踢他……
他现在是大人了,亭子里还有美人呢,在美人面前落他面子,简直可恨,可恼。
“兄弟阋墙?就你之作为,我都羞于有你这种兄弟,还阋墙……长兄如父,我这是带我们父亲教你怎么做人。”说罢,黎初霁大掌一挥,又是一巴掌朝蓝庐书生扇过去。
蓝庐书生这次似乎有了防备,见黎初霁大掌飞袭而来,身姿一纵,灵巧地攀到亭柱上。
“你真要和我动手?”蓝庐书生看着出掌攻他的黎初霁,震惊了。
“动手,怎么不动手。不动手,你岂会痛,岂会知天高地厚。”黎初霁大喝一声,脚步轻滑,就往亭柱上的蓝庐书生抓了过去。
况曼看了眼打架的两兄弟,慢吞吞走上亭子,朝那对已被惊得目瞪口呆的主仆笑了笑。
“这位小姐,亭中危险,你们还避避吧。”
况曼话落,见小姐眼里隐隐透着对蓝庐书生的担心,她眼珠子一转,又道:“小姐可知这位书生是谁?”
渣男,又骗了一个少女心。
不行,戳穿他,一定要戳穿他。
被吓得不轻的小姐回过神,羞赧道:“不知,只知他姓黎,是一游学在外的书生。”
况曼颔首,诮笑道:“姓黎是没错,书生也没错。小姐,这位书生还有一个名字,这名字这两天在咱东义县,可是闹得纷纷扬扬。”
“什么名字?”小姐疑惑。
况曼:“蓝庐书生。”
娇小姐眼睛一瞪,不可置信地道:“蓝,蓝庐书生吗?”
五千两的威力很大,屏兰山距离东义县并不是很远,一天时间,东义县的八卦足够传到这边,显然,这位小姐也听过蓝庐书生的大名。
这不,一听到蓝庐书生的名字,水灵灵的眸子里,就溢出了水雾。
“登徒子,不配书生名声。”小姐又羞又恼,顺手捞起石桌上的棋筒,遽然砸向蓝庐书生。
砸完后,她气愤地跺了跺脚,喊了一声自己的丫鬟,小跑出了亭子。
也不知该说小姐手准,还是蓝庐书就没防过佳人,这看似气怒下的一砸,好巧不巧地砸中了蓝庐书生那只正准备反击黎初霁的爪子。
“嘶——”蓝庐书生吃痛,抬眼,便见佳人已跑出凉亭。
“小姐,别走,听书生解释。”蓝庐书生一急,分出两分心神,赶忙出声,想叫住那位小姐。
——好吧,况曼确定了,这蓝庐书生真的是一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奇葩。
和黎初霁交手,他竟敢分神去挽留人家小姐。
就在蓝庐书生分神之际,啪的一声脆响,黎初霁的刀鞘,已准确无误地扇到了蓝庐书生的脸上。
蓝庐书生半边脸,顿时浮现红痕。
况曼瞅着都痛,随即,又不厚道的笑了。
——活该!
况曼幸灾乐祸笑了笑,坐到石凳上,从旁取出一个干净的杯子,给自己倒了杯茶,然后翘着腿,兴趣盈然地看黎初霁收拾蓝庐书生。
黎初霁打弟弟,显然掌握着一个度,并没有将蓝庐书生打伤打残,只刁钻的用刀鞘抽他的脸。
每抽中一次,况曼就不厚道的笑一次。
在武力上,蓝庐书生显然不是黎初霁的对手,虽然轻功了得,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双胞胎感应太强,不管他施展身法往那个方向避,黎初霁都能准确无误地拦往他的路。
两兄弟在凉亭里,大打出手。
从下午打到傍晚,一直到蓝庐书生后继无力,这场单方面的殴打才慢慢趋于平静。
蓝庐书一身狼狈,那张原本还算出众的脸,已经被抽得红肿一片,亲爹来了怕都认不出这是他儿子。
揍了一下午人的黎初霁,则脸不红,气不喘,没一丝动过功的迹象。
况曼抬头,瞅了眼逐渐暗下的天色,将茶搁到石桌上。
起身,长鞭一挥,卷住蓝庐书生的腰,落井下石道:“黎少侠,弟弟不听话,教训教训就行,可不能把他的脸打坏了。哎,这毁容了,沐府小姐不认他是蓝庐书生,我去哪要赏银。”
说到脸打坏了这几个字时,况曼还露出个惋惜的表情。
“悬赏,什么悬赏——你要拿本公子换赏银?”被鞭子勒得腰杆痛的蓝庐书生震惊了。
“不拿你换赏银,我大老远跑屏兰山来干什么。”况曼斜了他一眼:“敢情你还不知道自己被悬赏的事啊?”
“不怕,我这里我圣慾天最好的美肤圣药,就算真被打坏,我也能将他恢复原样,不耽搁姑娘换赏银。”黎初霁的声音适时响起,兽靴再次往蓝庐书生身上招呼了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