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手上的龙鳞刀,便是那时,师娘开口向孟泽先生所讨要的。
孟泽先生决不可能杀害自己的师父,可老爷子如果不是孟泽先生所杀,那尸体上的致命伤,又该如何解释。
就在他将消息传回漠北没多久,江湖上,突然传出孟泽先生已在半个月前遇难的消息。
他师父赶到陇西之后,当即让他调查孟泽先生身死之谜,而师父则亲自处理师娘失踪一事。
但是……
这些年,他与师父都以为,师娘和师妹已……而他们唯一能做的,便是为她们报仇。
可是,凶手藏得太深,一直到前段时间,他们安排在中原的线人,才传出些许有关凝血剑的消息。
*
六天时间,转眼便过。
黎初霁言出必行,用一天时间,在东义县买好房子,并从牙行买了几个下人,然后开始筹备聘礼。
有钱能使鬼推磨,虽然时间很急,但婚嫁该走的程序,黎初霁却一样都没有落下,给足了沐家面子。
沐戈楼并没有为难黎初霁,这两个当兄长的,已商量过弟弟妹妹的婚事,在婚礼程序上,双方都极有默契。
但是……沐戈楼不为难黎初霁,并不代表他会轻易放过蓝庐书生。
有个腹黑大舅兄,蓝庐书生最终还是没能逃过散功散这一劫。
娶亲当天,蓝庐书生醉倒了……
这一醉,直接把自己醉成了软脚虾,楞是错过了圆房这最重要的一步,连三日回门,都是沐小姐搀扶着回去的。
沐戈楼敢做敢当,当着蓝庐书生的面,承认自己给他下了药,并说,什么时候蓝庐书生让他满意了,他就什么时候给他解药。
这一次,沐戈楼是铁了心要给蓝庐书生好看,任沐小姐怎么撒娇也没用。
两人成亲当日,娇黛黛也终于反应过来,为什么况曼将蓝庐书生带回来后,沐府没将人扣留下,而是送来东福客栈。
原来搞了半天,是这两家要结亲啊!
娇黛黛呵呵,忒看不上沐府这做法,跑到孟家,和况曼唠嗑一个上午,把沐府里里外外埋汰了一遍。
说沐小姐被人污了名声,沐戈楼和沐家老爷,不但没收拾蓝庐书生,竟还将沐小姐嫁给了他,简直是太便宜他了。
况曼看着义愤填膺的娇黛黛,没多说话。
她也觉得太便宜蓝庐书生了,可是,她们只是外人,做不了沐小姐的主。
且这个时代,世人对女性太严苛,听那日沐戈楼所说的话,沐家怕是从悬赏蓝庐书生那一刻起,就打了让两人成亲的主意。
*
黎初霁与沈闻秋半月之约,已去泰半。在蓝庐书生与沐小姐成婚后的第二天,黎初霁找上况曼,说出发去兴远府。
况曼欣然点头,当下收拾好行李,便和黎初霁踏上了前往兴远府的路。
兴远府距离东义县,坐马车都需要三天。此趟出行,是况曼来到这个世界后,走得最远的地方。
路程较远,黎初霁在县城租了辆马车,带上况曼,驾着马车直奔兴远府。
三日后,两人在正午时分,抵达兴远府。
兴远府地处姜鲁西南,是西南这一带最大的一座府城,这里,比之东义县不知繁华了多少倍。
大街上车马粼粼,人流交织,眺目望去阁楼林立。
入了城,黎初霁驾着马,便欲往泰安酒楼而去。
况曼掀开马车帘子,看了一眼前方,叫住黎初霁:“黎少侠,我有点私事要办,暂且不和你一去泰安酒楼,四日后,我会准时到达到泰安酒楼与你汇合。”
“何事?”黎初霁听到况曼要单独离开,黑眸轻蹙,拉了一下马绳,将马车停到旁边。
况曼从马车里出来,跳下马车,道:“一些私事,不方便相告。”
黎初霁看着笑吟吟的况曼,垂眸思索了一下:“那行,四日后泰安酒楼见,告辞。”
况曼:“告辞。”
黎初霁颔首,驾着马车入奔上了大街。
况看蹙目看着离去的马车,星眸划过疑惑。
黎初霁当日用蹩脚的理由,邀她来兴远府,一看就目的不纯。
她本以为这三日,应该能从他嘴里套出一些东西,谁知,这家伙嘴巴却紧得很,一说到关键,就立刻闭了嘴。且偶尔休息的时候,他的眼神,还会时不时落到她身上。
那看她的眼神,让她再一次确定,她与他之间必有渊源。
可是……这家伙,却什么都不说。
罢了,他既不说,那她便当不知。先去和孟九重汇合,把凝血剑行踪查清楚再行。
不过短短几天过去,也不知谁泄露了凝血剑的行踪。
江湖上已有凝血剑出现在兴远府的传闻,不过,众武林人士目前多是在观望,还不能确定。
况曼想到凝血剑,不由得想起黎初霁追沈闻秋的原因。
这两人的纠葛也是为了一柄剑。如果黎初霁追的这把剑,是凝血剑的话,事情,就越来越有意思了。
第36章 风起云涌,假剑,假人……
况曼在几日前确定要来兴远府时, 就让童川传了消息给孟九重。孟九重让她到了府城,去兴远府的平顺布匹店与他汇合。
听到汇合的地点,况曼微诧。
合着平顺布匹店, 还是家连锁店啊。
在街上买了只烤鸡, 找人听清楚平顺布匹店的具体位子, 况曼悠哉游哉,慢吞吞往平顺布匹店走去。
刚走过一书肆,街道中央,一阵哒哒的马蹄声从前方传来。
“让让, 让让,督师回府。”两道厉喝声传遍街道。
行人闻话, 蜂拥往街道两旁挤。况曼也被人流,给挤到了书肆屋檐下。
紧接着,一队马队,从街头尽头飞驰而来。为首的是个中年男子, 穿着一身玄金盔甲, 长须剑眉, 一脸威严, 在他身后, 还跟着一群身着甲胄的士兵。
一群人威风凛凛,打马从大道上奔驰而过。
“督师前几日出城剿匪, 这么快就剿匪回来了?”路人看着远去的飞马, 诧异道。
“应该没有, 督师才出城六日, 且泾山那边也没有传出什么动静。”
“那为何这么快就回来了?”
旁边,一人神神秘秘地看了眼四周,道:“我知道点消息, 不知是真是假。”
“啥消息,说来听听?”
“我表弟是肖家山庄打杂的,听他说,最近咱兴远府涌进来不少武林人,可能要出大事。我猜,督师匆匆忙忙赶回来,可能和这事有关?”
“别说,最近咱府城好像是多了些高手,我家屋顶瓦片,前不久才换过一次,昨天我娘子说,瓦片好像又坏了几块,我爬上房顶检查了一下,还真坏了,一看就是被踩的。”
“哎,你们说,这大侠们是不是有什么怪癖啊,好好的路不走,干嘛总是走屋顶,这换瓦也是要钱的。”
况曼听到身边怨气浓浓的嘀咕声,侧头,好奇地往这人身上瞄了一眼。
总算还有一个正常的。
想当初,她第一次见武林高手翻房顶,可不就是这么想的。
好好的大路不走,为什么去翻房顶啊!
马队已消失街道,人群慢慢走回大街,况曼抬眸,眺望了一眼马队消失的方向,拧着眉,继续往平顺布匹店走去。
兴远府督师……这不就是悬赏千两,要捉伦山蛊后的那人吗?
伦山蛊后正面和赤阳堡扛上的原因,便是督师的小儿子吕正堂。
一个掌权一方的督师,却为儿子订下了一个江湖出身的女子为妻,且还将儿子送到江湖人手中学武,这督师和赤阳堡的关系,必是很紧密。
罢了,这些事和她没什么关系。
她虽欣赏伦山蛊后,却从未想过,插手她的恩怨。
收起神思,转过一街角,况曼终于看到了平顺布匹店。还没走进布匹店,抬头便瞧见郁战抱着一匹布,从店里面走了出来。
况曼大步上前,出声叫住他:“郁战。”
郁战听喊声,赶忙转过头。然后抱着布匹,小跑到况曼跟前:“夫人,你来了。”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难听。
仿佛是从喉咙里面吐出来的般,嘶哑又刺耳。
况曼轻嗯了一下:“带我去见你家公子。”
“夫人请随我来。”郁战点点头,领着况曼往布匹店左侧的一条街道走了去。
没多久,二人走进一处幽静巷子里。
来到坐落于巷子尽头的宅子前,郁战伸手敲了敲门,片刻后,紧闭的大门从里面被人轻轻拉开。
一穿着菊纹上裳,梳着百合髻的温婉少女,笑不露齿的出现在了门内。
“郁小哥,你回来了。”少女朝郁战盈盈福身,赶忙将郁战手上的布,接过来:“麻烦小哥跑一趟,真不好意思。”
显然,郁战抱回来这匹布,是这位小姐的。
郁战朝少女颔了颔首,道:“苏小姐客气。”
说完话,郁战侧身,让出半步,将况曼的身影让出来,道:“苏小姐,这位是我家夫人。”
被唤苏小姐的少女脸上笑容一顿,随即讪讪一笑:“原来是孟夫人,苏月这厢有礼。”
“苏小姐好。”况曼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见这位苏姑娘在向她行礼,她微微一笑,礼貌地回了一句。
道完,她眼睛一转,狐疑地看向郁战。
怎么回事,能解释下吗?
为什么开门的是个大姑娘……
郁战很识相地道:“夫人,这位是苏秀才的妹妹,今日,几个秀才公子来咱家做客,少爷在院中陪客人。”
况曼哦了一声,没说什么,笑吟吟走进院子,然后邀请苏月一起进去。
苏月向况曼盈盈福身,落后她一步,一起进了去。
看着走在前方妍姿倩丽的孟夫人,苏月娥眉轻垂,秀雅的眼睛,闪过丝丝失意。
走过前廊,几道淡笑声传入况曼耳里。
况曼抬头望去,便见院中假山旁,四个书生倚桌而坐,桌上文房四宝齐全,有个书生手上拎着一张刚画完的画,递给旁边另一书生,似乎,是想让那书生欣赏他的大作。
孟九重手上持着一本书,满眼陶醉在书册里。
看到这里,况曼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是几个文人的聚会。
当然,这场聚会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况曼暂时还不能确定。
毕竟,旁边还有个娇滴滴的大姑娘呢,鬼知道,这几个书生相聚,醉翁之意是在酒,还是在书,还是——人!
“少爷,夫人来了。”
郁战看了看笑眯着眼,似乎在欣赏自家少爷的况曼,小声喊了喊孟九重,就把自己的脑袋给垂了下去。
夫人的笑……总是那么有深意。
总感觉少爷要遭殃!
听到郁战的喊声,孟九重从书册中回神,一身清雅在抬头刹那,顿时消失无痕。
他唇角轻轻上扬,勾勒出一抹浅淡微笑。
他放下书,扫了扫长衫上看不到的灰尘,脚步似有些急切地走向况曼。
“娘子来了,为夫已等数日。”走到况曼身边,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况曼的脸。
况曼一听他将“娘子”二字都喊了出来,星眸微转,眸中顿时生出阔别已久的思念。
——飙戏正式开始!
况曼温雅地道:“让夫君久等了。夫君有客,我先不打扰了,等会儿咱们再说。”
况曼的到来,似乎让孟九重没了待友的心思:“无妨,今日娘子刚到,为夫先陪娘子,等来日再聚便成。”
说罢,孟九重转身,看那三个因况曼到来,而失声的秀才道:“几位好友,今日夫人到来,我这里有些事要忙,要不咱们来日再聚。”
三个秀才看着当着他们的面,就开始撒狗粮的孟九重,拱了拱手,识相的告辞。
在要离开前,苏秀才转身,满脸热心的道:“嫂子刚到,定是要收拾一番,九重,要不,让我小妹留下来,帮嫂子搭把手。”
苏秀才这话刚出,婷婷站一旁的苏月突然开口:“大哥,我下午约了张姑娘,她让我去给她画几个花样。这……”
苏月脸上露出为难,似乎想留下来帮况曼收拾孟家,却又不愿毁约。
苏秀才看了眼苏月,见她难为情地埋着头,眼神微转,没再说让苏月留下的话。
他向孟九重拱了拱手,然后带着苏月离开了孟家。
郁战等这几人一走,麻利地跑去将大门关上。
况曼踱到石桌旁,懒洋洋坐到石凳子上,看着孟九重。孟九重则在几人走后,仿佛松了口气,坐到况曼身边。
况曼笑瞥着孟九重:“怎么回事,你不是来兴远府调查凝血剑的事吗?怎么倒和这些秀才公聚会起来了,你不会真把自己当成书生了吧。”
“不过是个掩护罢了。”孟九重淡然道,不欲多谈这几个书生的事。
他怕自己谈得太详细,又被阿曼捉弄。
他不愿多谈,但况曼却来了劲,她促狭一笑:“打掩护,还弄个娇滴滴的大姑娘来了。”
“那是苏秀才的妹妹,与我并没关系,阿曼不必介意她。”孟九重侧眸,目光定定地看向况曼。
况曼娇俏一笑:“我介意她干嘛。我看你刚才就差没撵客了,咋了,这几个书生惹人厌了。”
孟九重本不想多谈这个话题,可瞧见况曼眼睛晶亮,似乎很感兴趣的模样,忍不住,开口道:“是很烦。”
孟九重剑眉轻蹙,难得有些无奈地道:“你要晚来两天,说不定我就要换地方落脚了。”
说起来,这几个秀才上门,也不是大事。就是上门的太频繁,已影响到他办正事。
他现在住的这个地方,是兴远府平顺布匹店老板给找的地方,住在这里的几乎都是文人书生。
他想以书生身份为自己打掩护,可不想,掩护是打得很好,却也有了别的困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