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个回纥人脸,况曼和孟九重面面相觑,都弄不清楚沈镇远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况曼将木箱合上,狐疑道:“刚才举着箱子出来的,是这个死的人,还是沈镇远?”
孟九重眉宇间布起凝重:“应该是沈镇远。按我们这几天的打探,这个回纥人是前方矿营的负责人,沈镇远杀掉他,自己易容成了他的容貌。”
况曼疑惑:“杀掉负责矿营的人,他这是想干啥?想阴回纥人,黑吃黑?”
这狡猾的老狐狸,到底想干什么?
以为他是在和回纥人合作,结果背地里,却杀了回纥矿营负责人,将自己伪装成这个负责人……
孟九重:“咱们去营地附近再观察一下。”
况曼轻颔首,二人神不知鬼不觉,又回到了营地附近。
他们藏好身形没多久,另一边,假沈镇远就光明正大的走进了这个营地,他一进去,就被人当贵客,迎向了旁边的小营地。而那个由沈镇远易容的回纥人,哈哈大笑,豪迈地将假沈镇远迎接进了帐篷。
与此同时,一只老鹰带着沈镇远抵达营地的消息,飞去了凤凰寨。
说到凤凰寨……这个在泾山横行霸道多年的寨子,在被况曼和孟九重两次两出后,损伤惨重,大当家死了,精锐有一半以上中了见血封喉,也挂了。
而那个三祭师,在中了况曼的毒药大杂烩后,虚脱了几天,毒都没有解掉,只能靠内力压抑。
异能所制之毒,普通大夫哪解得了,也就况曼没在泾山发现什么更毒的植物,要不然,这个牛逼哄哄的三祭师,定会跟他儿子在地府里父子团聚。
目前凤凰寨的运转全靠三当家的。
至于他们的二当家,这人自从去石山那边查探情况后,人就跟撒手没似的,一直没有消息再传回,人也不知去了哪里。
营地的信传回凤凰寨,三祭师拖着中毒的身体,立即出发,往矿营赶去。
而另一边,郁战也和县太爷在泾山下分手,带着一群武林人进了泾山,他们刚入泾山没多久,便遇上在不知何已抵达泾山的一只部队。
这只部队人很少,只有十个人,为首者带着一个银制乌鸦面具。
那面具看着有些怵人,虽是银制,但白银上却勾勒着红色朱沙,银红交织,看着极为诡异。
而他身后的人,脸上皆都带着黑色面罩,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
这些人气场极大,一看,就是一群生活在暗处的杀手,眼睛平淡毫无波澜,给一种死寂的感觉。
两波人在深山中狭路相逢,郁战这边的江湖好汉还以为一进山就遇上了凤凰寨的人了,纷纷亮出武器。
气氛剑拔驽张。
这队人马的为首者,淡淡看了一眼郁战,随即手一挥,一个令牌咻得一下,无声无息,飞进了郁战的手里。
郁战接住令牌看了一下。
随即似乎明白了什么,当即小跑上前。
他目光古怪地在这个为首者的面具上瞄了几眼,然后道:“前辈,您来了。”
为首者轻嗯了一声,从怀里取出一张地图,道:“将地图标一下,让人下去把东义县的县令接上来,矿营里的普通百姓需要他及时接手,你立即带我们去矿营。”
疏朗的声音,与他脸上那张面具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
竟让人有心生如沐春风的错觉,因为这声音,一群江湖人明里暗里地往他脸上的面具瞧了几眼。
这是一张泾山地图,与况曼手中的地图一模一样。
郁战接过地图,稍看了一眼,便立即将矿营的位置和凤凰寨的位子全标注了上去。
为首者——穆元德,看了一眼地图,手一挥,将地图挥向人群中的阿莽,道:“你去接县令,不管用什么办法,卯时三刻必须抵达矿营。”
说罢,穆元德身姿一转,如一只出弓的箭,俯冲进了树林中。
他一动,身后那几个一声不吭,蒙着面的人,也紧接着行动起来。
阿莽接住地图,目光略带震惊地看着消失的面具人,然后转身,急速往阿贝村奔去。
血鸦卫——传说中朝廷的杀手锏血鸦卫,竟然出现在了泾山!
这个组织,已沉寂了十五六年,最后一次出动,是上任盟主在武林大开杀戒,致使武林纷纷扰扰之时。
那时武林失了统辖之人,各门各派争斗不断,导致整个武林都震荡不安,血鸦卫强势出手,将那些不安份的门派镇压下去。从此,武林人知道,朝廷不希望武林乱起来。
而血鸦卫在经过这次之后,便再没出现在武林中。
如今,血鸦卫竟然出动了,而且带头的,还是血鸦卫的统领……那个人脸上的面具,可不单只是一个面具,他还是血鸦卫统领身份的象征。
这统领可是神出鬼没,从未在人前显现过的。
阿莽是东福客栈的人,知道的秘辛比其他多很多。这会儿,那些江湖人还在怀疑这队人是谁,而他却已明确猜到了他们的身份。
猜到归猜到,但是打死他,他都不会想到,这领头的人会是前任盟主穆元德。
有些秘辛,东福客栈也是没能力接触的……谁又能想到,那让所有武林人都想要登顶的盟主之位,其实一直以来都是血鸦卫的统领呢!
穆元德是如此,他的上一任盟主也是如此。
他们从始至终,就是朝廷安排在武林上,安定与团结武林的人。
无大规模战争时,他们是行事逍遥,豪迈的江湖大侠,当战争将要危害到国家安宁时,他们是组织江湖人抗敌的英雄。
这就是武林盟主存在的义意。
外敌当前,朝廷又怎么会放任不安份的武林人肆意行事。
穆元德出事后,盟主之位至今空缺,其原因,也是因为朝廷还没有物色到适合接手这个位子的人。
沈镇远和另几个门派的掌门到是想要坐上武林盟主的位子,可每每一起心思,最后,盟主之争的事都会不了了之,谁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朝廷要的,是一个有国有家,有侠义心肠的盟主,而不是一个可能会借盟主之位,行私心的盟主。
所以,朝廷不希望其他人成为盟主。
也不是没有,其实……朝廷也观望一个人,并在等着这个人成长。
但是可惜,现在穆元德重出,那自然的,这位子就是穆元德的,哪怕穆元德已没办法再回归到盟主之位上,血鸦卫都不可能让其他人接手。
只能是穆元德暂时统管,等着能接手的人成长起来,然后交由下一辈人。
姜鲁的皇室,为了自己的国家,也是什么招都使了。
阿莽揣着一肚子震惊下了山,下山后,他将地图将给守备,然后自己直接掠起县令奔进了山,楞是让县令体验一把空中飞人的感觉。
*
朦胧月光将连绵大山衬得影影绰绰,仿佛蛰伏在地狱口的恶兽,张牙舞爪,诡谲非常。
黯淡树林中,况曼和孟九重一潜就是一天。一天时间里,回纥三祭师拖着病体赶到了矿营,他和假沈镇远不知在矿营里私谈了些什么事,半夜时分,两座矿营突然灯火通明,休息在营地的回纥人纷纷走出营帐,鞭抽着那些挖矿的矿工,让他们将营地里的矿,往一座座大棚车里面装。
几百上千个人,整整装了大半夜,才将这些矿全部装完。
长长的车棚,成了一条巨龙,一直蜿蜒到矿山后方。
那后方,况曼和孟九重也曾去查探过。
后山有一条小径,小径通往兴远府与鄂州边境,也就是况曼他们遇上通天寨那群人的泾山峡谷附近。
但那边地势比泾山里还要险峻,车马如果走这条小径,根本就下不山,除非另有一条他们没有发现的路。
装完矿,被沈镇远顶替了身份的人,恭敬地朝三祭师说了什么,随即吆喝一嗓子,带着一群回纥人和假的沈镇远,就欲离开矿营。
看着慢慢驰出矿营的马车,况曼眼里闪过焦急。
郁战还没有回来,她希望的人也未出现,她和孟九重如果继续跟下去,很可能,会错过郁战与可能会出现的人,但要是不跟上……这些矿说不定就会真的被沈镇远弄去关外。
不对,也许不是关外,而是别的地方。
沈镇远伪装成营矿负责人,现在又以监工的身份,压着铁矿离开他泾山……这背后,必有阴谋。
鬼知道他会将这些铁矿运去哪里?
就算他不黑吃黑吞下这批矿,将矿运去了回纥,回纥也会因这批矿而实力大增,然后反杀入中原啊!
就在况曼为难之际,天空中,几声乌鸦的鸣叫声,悠远响起。
旋即,几只乌鸦停在了营矿旁的树梢上。
这几只乌鸦的到来,仿佛某种讯号吹响,几个与夜色融为一体的人,如猛虎出闸,开始猎杀赶车的回纥人。
不过瞬间,便冲散了这条长长的车龙。
能被选来中原,执行计划的回纥人,也非是毫无战斗力。见有人杀过来,纷纷拿起武器,开始与黑夜蒙面人相杀起来。
与此同时,一道擎天内力,突得从营地一侧的山峭上,碾压而下。
强悍力量熏天赫地,仿佛一座大山,从天砸下,压的下方的人气都喘不过气来。
偏偏这股力量,仿佛还长了眼睛,只朝着回纥人住的营地砸,相邻用关押矿工的营地,却没有一丝风吹草动。
泰然内力轰下,小一些的营地顿时飞沙走石,刹那间化成了虚无。
地面上,顿时留下一个大大的坑 ,那个营地似乎全陷入了这个坑里。
一道浩然声音,从四面八方灌入:“回纥狼子野心,窃我中原之物,诛——”
“诛”字,在营地回荡,让人热血沸腾。
郁战带来的那些江湖好汉,仿佛得到了命令般,拿起武器,就开始追杀回纥人。与此同时,拖着病体的回纥三祭师,也终找到了那一掌轰掉一个营地的人。
那人在山峭上肃然而立,周身气势看很缥缈,却又极强势,强得让人想要忽视都难。
况曼也看到了说话的人,看到后,她整个人都有点懵……
“那个,是你师父吧?”况曼盯着山峭上的面具人,有点不敢置信。
孟九重也有些没反应过来,他木了木,随即长剑出鞘,往矿车旁,伪装成回纥人的沈镇冲了过去。冲去时,还道了句:“应该是。”
他也不确定是与不是,声音和身形的确是他师父。
但是这身气势——却与他熟悉的师父完全不同。
反而更像阿曼父亲……
况曼抬眸,瞅了一眼山峭的人,一甩鞭子,也冲进了战圈。
她与孟九重同样,选择的对手都是沈镇远。
伪装成回纥人的沈镇远,见到有敌袭,且这敌袭还是血鸦卫,心神一紧,当即便欲趁乱逃离,却不想,还未杀出血路,身前就出现了两个拦路虎。
另一边,伪装成了沈镇远的人,也在三祭师纵身迎向血鸦卫首领时,飞身而上,与三祭师联手对敌这个首领。
“沈镇远,堂堂赤阳堡堡主,竟与回纥人勾结,当诛。”
“当诛”仿佛一个魔咒,震得人心神晃荡。不但假的沈镇远被二字所蕴含的内力,震出一口血,连底下那个伪装过的真沈镇远,似乎也被二字影响了心神。
第71章 激战
黎明时分, 暗如凉水的夜空下,大战拉开。
渭泾分明阵营,代表着双方不死不休的仇恨, 民族之间的仇恨。
沈镇远一心两用, 在与况曼和孟九重交战的同时, 分出几分心神,往山峭上看了两眼。
那双还算平静的眼睛,不知道在山峭之人身上看到了什么,骤然变得震惊。
震惊之色一闪即过, 他当即抽回心神。
眼中杀意爆发,出手也愈发凌冽, 长剑横扫,剑剑直取拦他去路之人的要害。
这是一个驰骋江湖几十年的人,当他认真起来铁了心要杀人时,结果……就如况曼和孟九重在树林中说的那样, 他们——打不过他。
姜还是老的腊, 这一句话放在江湖中, 是最恰当不过。
别说什么后生可畏, 不管多厉害的后生, 在真正修练有成的前辈面前,什么都不是。
剑光交织, 连绵剑气, 铺天盖地般压得况曼和孟九重有些喘不过气来。
况曼擅使的鞭子, 在真正高手面前, 竟然找不到可以冲破防御的方向。
没有死角,没一个死角可以让她的鞭子接近他。
他的剑气,似乎织成了一张网, 将鞭子有可能攻击的方向全部锁死。
鞭子一抽过去,便会被剑气阻挡前路,甚至和剑气厮杀。
好在她的鞭子不是普通的树鞭,要不然,怕都弄断成了无数小截了。
况曼是个机警的,当发现鞭子对沈镇选制造不了实质性的伤害时,就打起了辅助战。
她只在骚扰。
只要沈镇远想边打边退,她的鞭子就会急时断去他的退路,让他不得前进半分。偶尔还能在孟九重即将被伤到时,用鞭子将人卷走,避开沈镇远的杀招。
而孟九重对剑招都比较熟悉,虽然伤不了沈镇远的要害,但配合着况曼,到也是将人留在了营地上,没让他逃掉。
沈镇远的实力让况曼有些诧异,不是说孟九重吞掉朱果后,就有沈镇远一战之力吗?
为什么此刻,两人之间差距还是这么远?
难道,这才沈镇远真正的实力……
而沈镇远也很吃惊,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两个出来拦他去路年轻人,配合的竟这般天衣无缝。
楞是让他找不到遁去的机会……
此方战斗激烈无比,另几处地方,战况也不遑多让。
跟着郁战来的江湖人,被郁战分成了两批,一批前去保护矿地上的普通人,一批则协助血鸦卫斩杀回纥人。
那群矿工刚开始时还有些骚乱,但等阿莽将县太爷带来后,骚乱就逐渐趋于平静。
东义县的县令这个时候就是个定海神针,官虽然不大,但他身上那身县令服比郁战他们这些武林人,更值得这群被奴役了不知少日子的百姓信任。
县太爷这会儿,其实也是心惊胆跳,双腿颤得连迈出一步的力气都没有,全程都是阿莽搀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