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路是归途——陆之南
时间:2021-11-23 00:21:47

  路苔苔也无奈:“他肯定也不知道,他还问我。”
  两个人惴惴不安,还想着怎么安慰若琳,结果中午下了课,张若琳若无其事地回来了,还给她俩带了饭,一进门就主动交代:“我和陈逸分手了,晓菲,谢谢你请我唱歌,我好多了,所以请你们吃午饭。”
  昨晚熬成那样,她还能准点起床去上课,这毅力实非常人。
  孙晓菲讷讷道:“若琳对不起啊,我不知道,我还向你吐苦水。”
  张若琳:“哎真的没事了,都分手半个月了。”
  路苔苔惊道:“半个月了!怎么回事啊?”
  张若琳叹了口气:“也没什么,就是不合适吧,谁都看得出来,以后就不提他了吧。”
  孙晓菲一句“陈逸还给咱点宵夜”噎住,和路苔苔对视一眼,还是选择闭嘴。
  心里暗暗可怜陈逸:你点的东西,琳子一口也没吃,全让我俩霍霍了。
  孙晓菲:“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路苔苔这回实在没法昧着良心附和一句“没错”,陈逸这种级别是这么好找的?她乖乖爬起来洗漱吃饭。
  张若琳做了一路的心理建设,但其实说出来也就是一瞬的事,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感觉,心里反而舒服了许多,告诉了姐妹,也再次提醒自己:他们是真的分手了。
  而张若琳猜得没错,在贺阳的软磨硬泡下,没过半月,孙晓菲和贺阳和好了。
  路苔苔在寝室里警告孙晓菲:“你要是敢把我骂贺阳的话告诉他,你就不要回寝室了!”
  孙晓菲一脸甜蜜:“哎呀呀,不可能的啦!狗男人永远是狗男人,亲姐妹永远是亲姐妹,要不是还要和他一起挣钱,我绝对把他摁进小黑屋一辈子关着,暂时原谅他而已!”
  “就是结婚了也不能说!”路苔苔气死了。当初骂贺阳的时候有多生气,现在就有多后悔。
  “好的好的,不可能和狗男人结婚的!”
  路苔苔:“哼,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孙晓菲:“那我现在就去分手!”
  路苔苔:“你给我回来!你这种妖精还是祸害贺阳吧,别祸害别人了。”
  打打闹闹又是一天,人生如戏,若琳叹气。
  姐妹谈恋爱,张若琳搞事业。
  q大作为八校赛主席校,也一直是夺冠的强劲队伍,冲进决赛是理所当然的事。
  八年轮一次主席校,东道主外加冠军预备役,这下连团委都派了老师来督导,决赛将在学校的国际交流中心举办,规格极高,届时会邀请北京所有高校的辩论队前来观赛,评委也是明星辩手。队里提起了十二分的重视,三天一小会,五天一大会,正赛队伍的内部选拔都进行了两轮,最终是大二大三的学姐学长抗起了重任,就连模辩队都选了三支,张若琳因为近期每一轮模辩都参与了,当之无愧成了模辩队一员,和杜弘毅还有两个大二的学长组队,打四辩。
  白天要上课要复习,头脑风暴大多在夜晚,于是张若琳三天两头和队友们一起刷夜,呆得最多的地方从图书馆变成了学校周边的咖啡厅。
  临近期末,到处是刷夜抱佛脚的同学们,毕竟是成本最低也不打扰别人的复习去处,点上一杯十来块的美式,再交十块钱刷夜费用,就能占用座位一整夜。
  还不到晚上,各咖啡厅的位置就已经被占满了。
  这晚杜弘毅把周边咖啡厅走了个遍,也没找到能容得下他们四人的咖啡厅。
  其中一位学长为难地开口:“要不咱开房吧,没辙了。”
  第二天就要模辩,他们组的分论点都没弄出来,今晚不搞定明天就等着开天窗。
  开房讨论辩题也算是辩论队的传统了,因为有时候争辩起来太吵,队里有点经济能力的都喜欢aa开个房间讨论,累了还可以躺会儿。每年聚会也是租个民宿,打一场友谊赛,再玩几局狼人杀,吃吃喝喝团建。
  所以这话一出并不失礼,为难之处在于,他们组只有张若琳一个女生,得征求她的同意。
  张若琳之前就听说正赛组直接在学校旁边的民宿租了半个月,就为了讨论辩题,但自己还没参与过,眼下有些犹豫。
  她自然是信得过学长还有杜弘毅他们,只是男女同处一室……虽然和咖啡厅包厢一样都是密闭空间,但有床在,终归不是一个性质,而且只有她一个女孩。
  可是眼下确实没有其他去处。
  张若琳没有想太久,同意了。
  学长都准备定房间了,杜弘毅不知想到什么,阻止道:“等会儿,我问问我朋友有没有推荐的地方。”
  说着走到一旁打电话,说话时还不时看着张若琳,若有所思。
  不一会儿他回来,问道:“你们看桌游吧行吗?”
  几人喜形于色,学长如负释重道:“行啊,可太行了!”
  桌游吧比咖啡厅还要合适,高谈阔论也没人管你,玩牌的只会比你更大声。
  但是,之前之所以都不去,一是因为桌游吧大多按小时和人头收费,一晚上下来一个人就得七八十,人多就不划算,另外,桌游吧是玩牌的地方,经常遭到其他客人的投诉,导致后来学校周边的桌游吧很少接待辩论队的人。
  另一位学长想到这一点,为难道:“他们让咱去吗?总不能假装在那玩牌吧,那也挺没效率的。”
  杜弘毅又跑过去打电话,神秘兮兮的,一会儿回来说:“我这朋友刚接手这个桌游吧,最近在停业搞升级,正好也没人,可以借给我们,不收费的,只不过就是没有吃的喝的。”
  “可以自己带吗?”
  “应该没问题!”
  这……
  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好吗?桌游吧的东西多贵心里没数?平时都自己偷偷带在房里偷偷吃。
  学长纷纷点头,“赶紧去啊还等啥!”
  他们买了些面包和饮料,背着资料就往桌游吧去。
  距离很近,就在南门巷子里一家餐厅的二楼,从狭窄的楼梯上去,上边灯火通明,前台却没人。
  杜弘毅显然不是头一次来了,招呼他们进了一间屋子,“你们坐,我去跟我朋友说一声咱过来了。”
  “啥朋友啊,我们一块见见谢谢人家吧?”
  “是啊,说不定搞好关系了以后好过来呢?”
  杜弘毅思忖半晌,“等会儿,我去找找他。”
  学长们在房间里饶有兴致地参观,评价着哪种牌有意思,张若琳听不懂,便低头看资料。
  杜弘毅没耽误什么时间,带着老板过来了,是一位三十出头的长头发男人,穿着有点赛博朋克。
  艺术家。
  张若琳心里想。
  学长们和老板寒暄了半晌,又频频感谢,好一会儿才把人送走。
  等杜弘毅回来,他们开始头脑风暴讨论辩题,到凌晨两点,意见才保持基本一致,开始各自思考各自的稿子。
  张若琳是四辩,设计完对辩问题后,结辩稿需要在看完大家的稿子之后再写,所以空出了一点时间,学长们都叫她先眯一会儿,她也是困极了,便趴在桌上小憩。
  杜弘毅道:“要不你去隔壁房间,那边有沙发,你躺一会儿。”
  张若琳:“不好吧,已经够麻烦人家了。”
  杜弘毅:“没事的,这边都没人,老板在搞创作顾不上我们。”
  学长也说:“快去吧,我们这边电脑吧嗒吧嗒的你也休息不了。”
  再拒绝就有点矫情了,杜弘毅带她出来,打开隔壁的灯。这个房间小一些,三面沙发围着一张牌桌,沙发并不大,但总比趴着好。
  张若琳关了灯,蜷在沙发上,头刚沾上就睡着了。
  凌晨三点多,杜弘毅来到前台后边的房间,里面是一个画室,满地画材和颜料,还有一个小小的咖啡吧,贴墙摆着一排沙发,对面墙上是投影。
  此时里边大灯关着,正在放电影,茶几上摆着摩卡壶。
  画面很浪漫,如果人物不是两个男人的话。
  长发男人叼着雪茄正在一盏灯下作画,沙发上陈逸半躺着,修长的腿搭在茶几边缘,看似专注地看电影。
  见有人进来,陈逸视线扫过来,又淡淡收回去。
  杜弘毅在一旁坐下,不客气地自己给自己斟咖啡。
  “她在海贼王睡觉。”杜弘毅抿一口咖啡淡淡道。海贼王是房间名字。
  陈逸只眼皮抬了抬,没什么动静,又专心看电影。
  倒是长发男人转过头来:“别装了,想去看就去,一副死样子看着恶心。”
 
 
第64章 64
  “不去。”陈逸声音无波无澜,慵懒的身体纹丝不动,连眼皮开阖都没什么大幅度,静静看电影。
  长发男人悠悠道:“那你回你家去看,别在我这单片循环青梅竹马的片子,恶心。”
  投影播放的是法国电影《两小无猜》。
  陈逸闻言,放下长腿,坐起来给自己倒了半杯咖啡,回应道:“能有你的画恶心?”
  长发男人一只画笔砸过来,陈逸敏捷躲过,乙烯在他身后的白净的墙面上落下厚重一笔,却无人理会。
  两人大概一直是这种相处模式,谁也没多在意,你继续画你的画,我继续喝我的咖啡,不再交流。
  长发男人花名叫川河,是陈逸的表哥,北漂十年,做过歌手写过书,办过几场没人看的画展,还拍过没人知道的电影,什么文艺捣鼓什么,不出名,净出钱,听着该是个在艺术追求和牛奶面包中徘徊挣扎的落拓文青。可人家不是,过得虽看不出什么富贵,但胜在自在随心,想干什么都有足够老底。
  这个桌游吧就是他的,赔钱玩意,经营不下去,又舍不得这一方画室,才吆喝陈逸给他盘活。
  杜弘毅父母都是高级工程师,属于衣食无忧前程有人张罗的家庭,想要出国留学或者在一二线城市买房买车都没有太大问题,家境算得上优渥,他家里也有做企业的亲戚,日子过得相当富足,到处置办房产,看起来和陈逸家里的情况相似。
  但相处越久,杜弘毅越能发现富与富之间的不同。像陈逸和他表哥这种家族式的繁荣,不是富足二字能够形容,他们身上总有种气定神闲底气十足的潇洒劲,凡尘俗世眼底过,丝毫不走心,带着一种“看春不喜,逢秋不悲,看满身富贵懒觉察”的随意。
  这是另一种富贵气。富,且贵。
  即便是杜弘毅这样的成长背景,和陈逸做室友还偶尔觉得不知如何自处,嫉妒够不着,比羡慕又多了一层,自尊心在模糊的边界线反复跳跃。
  将心比心,何况张若琳。
  在这个晚上,杜弘毅好像更加明白张若琳的立场。
  “陈逸,我想了想,有件事我还是应该告诉你。”杜弘毅说。
  陈逸抬了抬眉毛。
  杜弘毅:“我五一在小南国吃饭,看到你妈妈了。”
  杜弘毅:“我看到,她和张若琳在一起,一起吃饭。”
  陈逸把咖啡杯放回杯垫上,一声清脆响碰过后,房间里一时寂静。
  川河悠悠地转过身来,看热闹不嫌事大:“小姨还搞棒打鸳鸯那一套,有意思。”
  杜弘毅说:“她们离开的时候还搂着肩说话,很亲热,不像谈崩了,那阵也没看出你俩分手了,我就忘了跟你提。当然,我不是说其中有什么关联,只是时间上比较……”巧合。
  “你想的没错。”杜弘毅还没说完,陈逸已经打断他,声线仍旧沉,带着淡漠。
  世界哪有这么多巧合。
  陈逸忽然轻笑一声。
  他最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既然张若琳不是第一天知道他已经认出了她,怎么会忽然提出分手,导火索究竟是什么。
  其实答案并不重要,她分手的决心如此坚定,不是现在,也是将来某一天,迟早要发生。
  可听到杜弘毅的话,陈逸还是徒然松快了些许。
  陈逸的笑过于诡异,像复仇者阴鸷轻佻,又像胜利者得偿所愿。
  电影已近结尾,朱利安和苏菲抱着象征信物的精美铁盒跳进钢筋笼子里,紧紧相拥亲吻等待水泥淹没身体,他们在亲吻中窒息,年轻的躯体被永远浇筑在水泥之中,用生命成全了他们畸形的爱情、疯狂的游戏。
  光影在陈逸脸上明明灭灭,直到片尾音乐响起,他才收回目光,起身要出去。
  川河问:“干嘛去?”
  陈逸:“洗手间。”
  门轻声阖上,川河说:“陈逸是不是特好哄?”
  杜弘毅不明所以:“啊?”
  川河一脸高深莫测,走过来捡走刚才那只画笔,继续作画去了。
  陈逸推开虚掩的门,带进一束微薄的光线,在照到沙发之前他从里面关上了门。
  屋内漆黑一片。
  他凭借印象走到沙发边,静静伫立两分钟适应了黑暗,视野里出现女孩蜷缩而眠的轮廓。
  他蹲在沙发边,手不自觉抬起,在触碰到女孩肌肤的前一秒倏然收回。
  原来思念是这种近人情怯的滋味。
  黑暗中她的睡颜逐渐清晰,浓黑的长发拥着浓黑的眉眼,立体的轮廓与电影里的苏菲有丝丝神似。
  陈逸在某个瞬间曾希望她是苏菲,在“敢不敢”的大冒险中,无论约定多么离经叛道,都无惧世俗规则,坚定说“敢”,为了她要的永恒不顾一切。
  可看到她恬静安眠的模样,这些假定的希冀、期盼的人设也烟消云散。
  他只希望她能一直这样安然恬淡。
  她只是她而已,她失去太多拥有太少,谁也没有资格要求她勇敢。
  他也不会是转头就向别人求婚的朱利安。
  张若琳睡得不舒服,偶尔小小地调整睡姿,她动了动,浮动的空气带来一阵馨香,他忍不住凑近了些。
  她还在调整脑袋,在鼻息相闻的距离里,嘴唇轻轻擦过他高挺的鼻尖……
  陈逸目光一滞,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每一个微小的动静,她没有察觉什么,再次睡得安稳。
  他的视线落在她干燥的嘴唇上。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