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穷尽——罪加罪
时间:2021-11-24 00:43:23

  周以汀没正面回答:“马校长跟你说了什么?”
  江时烈转过身,开始沿着操场外围,慢慢走起来:“我听你说,但你得跟我说实话,我今天来只有两个小时,你想骗我,可以,但是有个前提我要你清楚。”
  周以汀没想到他会为了她特意赶回来,更没想到他见到她能给个好脸色,没直接开骂。
  江时烈停下脚步,侧头看她,脸上随意的表情收得一干二净,也不像之前故意的冷淡,而是正经的严肃:“人在做任何决定的时候,必须想好自己有没有能力承担后果。你可以任性,随心所欲,这确实很爽,也很简单,但社会有它的游戏规则,你做的一切,代价如影随形,现在我不教你,以后也会有人教你。大道理我不想多说,你这么聪明,肯定都知道。我们就说现在的事,你抽烟、疑似作弊、欺负人,如果确实有错,我不会帮你兜着,就当我浪费了两张机票,毕竟你诚心想走校霸这条路,没个处分当勋章,当得也不稳,是吧。”
  周以汀这个年纪,半大不小,说是小孩,该懂的什么不懂,但说大了,那都是自以为是,通常半大小孩最听不进大人苦口婆心的教育。但是,江时烈的这番话,周以汀一直记得,记得很深,她甚至想把它们一个字一个字纹在身上,纹在身上还不够,要刻在心里,日日警醒。
  当年的他,一语成谶。
  她要为她所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只是,当时,她还有点不服气,嘴上不肯认输:“那你的代价呢?我听说你读书的时候,也不是完全的乖学生。”
  江时烈诧异,伸手趁她不备,弹她脑门:“学聪明了,还打听我?”
  周以汀捂着额头趔趄了一步,没料到这人偷袭,怒目:“江时烈!”
  江时烈重新双手插兜,继续沿着操场轨迹绕圈:“那你都打听到什么?”
  “你也是一霸。”
  “过奖,抬举我了,我不过是比较受欢迎,他们都听我的。”
  “……”
  然而,周以汀下一句戳断了江时烈的游刃有余。
  她目光直白:“你的代价是我吗?”
  江时烈有时候觉得周以汀真的是个挺狠的人,至少对他,对自己,都不留余地。
  成年人的世界,每长一岁,世界就暧昧一点,很多话大家心里清楚,但不会说,像是约定熟成的潜规则,在这个前提下,大家和谐地相处下去。
  但周以汀仗着自己还未成年,把横在他们之间的屏障拆了。
  江时烈有些无奈了,叫他怎么跟小姑娘说呢,她就爱给他出难题。
  烈小爷的内心有点抓狂,表面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淡定。
  其实,要换个人,比如他们队里随便抓个小鬼,这个问题很好回答,嘴上抹个油,就糊弄过去了。
  但江时烈考量了一会,他觉得还是需要用认真点的态度。
  “你看那边。”
  江时烈指着操场上自由狂奔的少年,穿白T的突然一个滑铲,铲倒了对面的球员,但裁判吹哨,判了犯规。
  周以汀不懂足球,觉得江时烈这是在岔开话题:“看不懂,你别打岔。”
  “我不是打岔。刚才那一脚,看似是犯规了,但同时也阻断了队方的进攻,说不好这次进攻就进球了。所以,”江时烈深深看了她一眼,“代价也有很多种,等你长大了,我们再讨论这个问题吧。”
  那个时候,周以汀觉得他敷衍,直接送他一个白眼:“江时烈,你太虚伪了,还长大,我不是小孩子了。”
  江时烈这次没跟她绕,适时把跑偏的话题拉回来:“那你现在还是未成年小朋友,小朋友,我们该说正事了,你如果还想考大学,好好从高中毕业,就一五一十说清楚,这两个月你都干了什么好事?”
  江时烈和周以汀重新回到教学楼,正好课间休息,走廊上许多学生出来放风,三三两两的年轻孩子,脸上洋溢着青春的笑容,也有挂着青春的烦恼,但都是美好的。
  江时烈在楼梯口跟周以汀分开:“回教室吧,我去找马校长。”
  周以汀没动,不太放心地看着他。
  江时烈现在看她一眼,基本就能摸清个三六九,想到小作精不至于心狠到那地步,他便老怀安慰,但能不能对他和对自己也稍微仁慈些?这两个月,他们都各自冷静了一番,她过得不怎么好,他没看见的时候还好,看到了就有些放不下。
  “你可以选择沉默,也可以选择发声,选择权在你。至于怎么选,其实很简单,就看你想成为怎样的人。”
  “我不在乎。”
  “我知道你不在乎,你很酷。”
  但如果真的什么都不在乎,又何必多此一举,周以汀言不由衷的毛病,他已经习惯了。
  周以汀瞪他,江时烈也不在乎她的眼神,继续道:“小朋友不在乎,家长在乎,行了吧。”
  周以汀可烦他一口一个小朋友,烦死了,这人怎么这么欠骂,要么娇娇,要么小朋友,他搞没搞明白自己的身份,配叫吗?
  可不知为何,她这话没舍得说出口。
  “周以汀。”
  听到有人叫她,他们的对话中断,周以汀皱着眉回头,看到三个个儿很高的男生站在后头。
  谢江看看她,又看看江时烈,油然而生一种我是卧底,我怎么那么棒的兴奋感,傻小子克制住自己笑歪的嘴角,跟着打招呼:“大名人,又见面了,你最近还好吗?”
  她记性很好,自然认出他们,但她就是不想回应,尤其是这个谢江,话怎么那么多,还哪壶不开提哪壶。
  江时烈饶有兴趣地抱起胳膊,不动声色地打量除了谢江以外的两个小子。
  其中一个,正好被谢江勾着肩膀,在这个年纪的男生中,实在长得太出众了,江时烈第一眼就看到他,说得不好听一点,谢江单看是个小帅哥,但在他旁边,基本沦为背景板。
  而对方,从始至终,眼睛没有离开过周以汀。
  烈小爷心中缓缓打出一个:惊叹号。
  男生显然觉得谢江的话不太礼貌,圆场道:“学校会查清楚的。”
  周以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寻思他这话有点意思:“你是觉得我被冤枉了?”
  男生点头,目光真诚:“是。”
  周以汀回答得很酷:“你看人不是很准。”
  江时烈:……
  小姑娘,你这样是交不到朋友的。
  对方表情明显卡顿了下,没料到聊天就这么死了,一时间陷入尴尬的沉默。
  还好有谢江这个不知尴尬为何物的交际花,眼珠一转:“你哥?”
  江时烈本意是没什么存在感地等他们走开,这下被他硬生生拉到台面上。
  那个男生终于舍得把视线从周以汀移到江时烈身上,有意思的是,他看到江时烈的一瞬,眼神就变了,说不上来,总之算不上友好。
  周以汀蹙眉,这人怎么那么讨嫌,她反嘴就是一句:“跟你有关?”
  谢江:不好意思,还真有。
  周以汀扭头跟江时烈说:“你赶紧走吧,我回教室了。”
  说完,还动手推了他一下,江时烈佯装被她推得退了一步,本来就打算要走,是中间冒出来的三个男生打了岔,这时顺着她的话说:“嗯,好好跟同学相处。”
  他真是担心她与人共处的情商。
  “啰嗦。”周以汀一副受不了他的样子,回头想到什么,突然叫住他,“等下。”
  江时烈收回抬起一半的脚。
  她表情不是很自然,但语气挺理直气壮:“家长会,别忘了。”
  谢江做了个怪表情,朝江时烈挤眼睛。
  江时烈当作没看到,本来想刺小姑娘两句,但看有男同学在,他还是给足了面子:“准时到,娇娇。”
  周以汀:!!!
  谢江:!!!
  吴锐:……
  周以汀全身的毛都竖起来了,江时烈果然不会轻易放过任何占上风的机会。
 
 
第25章 论如何成为一名高……
  关于校园暴力, 永远是青春之殇。
  学校这回是下了大决心,要以此为机会,狠抓校风校纪, 跟此事相关联的人, 一个都不放过。学生群里早就在疯传, 说周以汀这次真的走远了,学校就要抓她做典型,好学生误入歧途,必须严格纠偏, 杀一儆百,以儆效尤。更过分的说她没了父母, 心理扭曲,做了这种事,没人会帮她,家里都没人管她, 而卢笑欢好歹家长来给学校捐款了, 还给受害同学送了一车的慰问品。
  然而, 两天过去后, 学校的声明出来了, 卢笑欢被处以留校察看,跟她厮混在一起的几个, 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处罚, 但周以汀仅是学校已做思想教育, 责令做出反省。
  没了, 没有他们预想中的,会记在小本本上的正式处罚。韩楚临第一个不服,她委屈了半个月, 结果就这?
  谢江也大为惊讶,暗戳戳地给老哥发消息,问他是不是使了什么手腕,帮周以汀摆平了。
  江时烈没搭理他。
  这个事,不是他摆平的,也不需要他摆平。
  周以汀若无其事地上课,自习,放学,走在学校里,接受各种晦暗不明的目光,她权当没看见。
  雷赟下了课来找她,问她怎么突然反转了,周以汀不说话,雷赟急了,跟她说,韩楚临现在在群里召集什么请愿书,要学校给个明确的说法,不然要把这事闹到教育局去。
  周以汀在做英语卷子,刷了半页题后,没什么情绪地回了一句:“随她。”
  为什么会有反转,自然是有人做了这个英雄。周以汀明白,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去做这个英雄,大人总说孩子只要学习好就好了,其他都不重要,总以为她们什么都不懂,象牙塔里的生活单纯又无聊。
  不懂的,应该是她们。
  直到某一天,自己的孩子突然深夜哭着跑到他们的房间,说不想再去学校,他们惊慌失措又无法理解,大概在那时候,才会发现原来学校里还有这么多难以启齿的事。
  周以汀并不会把自己框在好学生这一栏,但看到卢笑欢他们肆意恶劣的手段,她并没有感受到她以为的快感,反倒有些无聊和恶心。周以汀大概是学校里为数不多,不怕卢笑欢的人,江时烈问她为什么会想着帮这个男生。
  她答不上来,帮就帮了,做就做了,哪有那么多问题。
  那个受欺辱的男生女朋友跑来求她帮忙,她透露消息,让女生躲着拍视频取证,没想到她太紧张了,差点暴露,周以汀不得不用调换位置挡住卢笑欢的视线,原本她根本不会出现在视频里。后来,女生又害怕了,不敢把视频发出来,周以汀整一个大无语,行,她把这事包圆了。
  江时烈哑然,她就像是个吸收了许多爱,不会反馈的故障机器,对许多事都很冷漠,过头了就是自私,可就是这样一个心墙很厚的女生,在别人都不敢站出来的时候,站了出来。
  周以汀回到家里,简单吃了个苹果,再没胃口吃其他的。
  整个房子,只有卧室床头的一盏灯亮着,微弱得像是溺水之人最后的求救,又像是孤独城堡不可熄灭的希望之火。
  她歪头靠在枕头上,盯着手机里一个叫微信的APP,十分愉快地给人发了个消息过去。
  那次碰面之后,他们的交流正常了一些,最主要是因为丁好出其不意又情理之中地把江时烈拉到了家长群,周以汀知道的时候吓了一跳,总是心不在焉的目光猛地聚在丁好脸上,一下子眼珠子都瞪出来了,丁好这老师一天到晚搞这些骚操作,这番下来,江时烈能不上火?
  真不错,好老师。
  反过来,烈小爷深刻感受到了高中生家长的不易,这群里的消息刷屏太快,每天都能把群人为置顶,跟钉子户一样。丁好会在群里通告学校里各种信息,包括当日家庭作业情况、家长需要配合的要求等等,她不算强势的老师,与家长们交流起来对话很温和,但她是很按规矩办事的老师,所以哪些同学没有按要求做到位,她不会直接@,但还是会通过委婉的方式进行提醒。
  江时烈比赛的时候通常不会去关注手机,等下了场,拿了第一的喜悦在他身上很淡,像是理所当然的事。他跟几个冲上来的兄弟简单拥抱,随后第一件事就是找手机,步子很大,直奔目标,他记得把手机放背包里了,可背包没在靠椅上。
  “我给你拿边上去了。”杜孑宇恰好看到,“你是进了什么传销组织吗,比赛的时候,微信消息没停过,震得我耳朵发麻。”
  江时烈脚下一顿,眉头轻轻蹙到一起,随后他在角落的长桌上找到背包,拿出手机,用力摘下手套,修长的手指划过屏幕,快速点了几下,随后立马倒吸一口凉气,群里几百条的消息轰炸得他耐心全无。丁好似乎能预见到他的反应,所以单独私发他消息,他勉强看完,点出去,然后往下翻了翻,并没有翻到周以汀的消息。
  杜孑宇走过来,见他头盔都没来得及摘,就在那看消息,忍不住调侃道:“一下车就看手机,不知道还以为你找对象了。”
  “别提这个。”江时烈瞥了他一眼,十分冷淡。
  杜孑宇坏笑,他知道江时烈最近被家里逼得有点焦头烂额,据说他奶奶出面,要给他说亲事,这年代了,相亲还隔代,烈小爷被群嘲了很久。但他估计,这事不是老太太想出来的,八成是他那个不省事的爹。江时烈对此能推就推,躲着家里所有人的电话,好几次连他姐的电话都不接。
  “其实也挺好的,说不定对方知书达理,温柔贤惠,家世优秀,跟你门当户对,一下子就对上眼了呢?”杜孑宇可不会放过烈小爷尴尬的时候。
  江时烈并不是尴尬,而是烦不胜烦,他现在车队慢慢有了起色,根本没心思谈恋爱,再说这不还有个小朋友等着他照顾,哪里有功夫再找个女朋友,他还嫌事不够多吗?
  杜孑宇指了指他的手机:“是不是小作精找你?”
  杜孑宇给周以汀起了个外号,小作精,特别契合这姑娘一天到晚想要折腾江时烈,特别为非作歹的气质。
  江时烈不作声,手指飞快地打字,简单回了几句,这才偏过头看杜孑宇:“怎么?”
  杜孑宇推了推眼镜,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你别陷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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