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长会当天,晴空万里,周以汀起了个早,边刷牙,边给江时烈发了一堆表情包过去。
三点水:家长会!家长会!家长会!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那边Lie这个头像一直没动静,这人又睡死了?
等她到了学校后,才收到江时烈的回复:在晨练,知道了,你好好上课去。
三点水:你还晨练,年纪大了?公园单双杠,你能抡几个?
周以汀就嘴欠,故意说着玩,可烈小爷正在自助餐厅吃早餐,看到这话,差点被馄饨噎到,捂着嘴呛了好两声。
杜孑宇古怪地看他一眼,笑不像笑,气不像气:“怎么了?”
江时烈掩着嘴,摇头:“没事。”过了会,他慢条斯理地兜着馄饨,问,“我们这个岁数,算老吗?”
杜孑宇眼珠子上下把江时烈滚了一遍:“你是被家里催婚逼得脑子不正常了吗?”
江时烈觉得自己太敏感了,可见人的思维习惯是多么可怕,被人多叫了几天叔叔,就真觉得自己是叔叔辈了。
啧,明明可以当哥的。
这天,周以汀的心情都还可以,处分的事情总算告一段路,围绕在她身上的话题没有散掉,但负面的言论少了很多。不过,她高兴和这些关系不大。
午休的时候,她和雷赟在小卖部碰上谢江、吴锐,谢江灵机一动:“一会晚上,我们去吃一顿吧?祝贺你洗去冤屈。”
周以汀心想,我跟你们有什么好吃的,随便挑了个理由拒绝:“今晚家长会。”
“家长开家长的,没人管不是正好。”谢江突然想起什么,“上次见到的是你叔叔,他晚上来开家长会?”
周以汀觉得他这一问有点奇怪,但想想自己的情况,被人好奇一嘴,不是什么特别的事,便点了点头。
谢江面露疑惑,嘀咕了一句不对呀。
周以汀没听清:“你说什么?”
谢江忙道:“哦,没什么,我弄错了。”
到最后,在谢小江的三寸不烂之舌以及雷赟后续助攻加持之下,周以汀莫名其妙被预定了一顿晚饭。雷赟私心里希望周以汀能多出去交交朋友,别把自己闷着,何况,男神相邀共进晚餐,这等好事,那些天天给他喊加油的啦啦队女生,想都想不来。
周以汀本人的个性很容易让男生美好的憧憬破灭,大多书男生从暗恋她变成怕她,只需要跟她共处一次学习帮帮对,看她不把人骂成猪头。
挨到放学,两人结伴去后校门的火锅店,谢江他们已经先过去了。雷赟在去的路上,看到一对小情侣,忍不住感叹。
周以汀看着前面的女生和男生搂在一起喝着一杯奶茶,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是,这奶茶一个人喝都不够,两个人怎么分啊?
雷赟:……
雷小妞没法跟周以汀对话下去了,认识这么久,她才发现这姑娘没什么恋爱细胞。
两人不在一个频道,很快把话聊死了,恰好火锅店到了,雷赟从窗户里看到已经坐在里头的吴锐,送上十足怜悯的目光,自求多福吧。
周以汀心不在焉了一顿饭,菜是他们点的,她无所谓吃什么,菜上来后,她也没吃几口,就一直抱着手机看。多亏这桌有谢江和雷赟,场面不至于尴尬。
雷赟在桌子底下踢了提周以汀,周以汀撇过头,雷赟朝她挤眼睛:“吴锐问你呢。”
“什么?”周以汀茫然地看向吴锐。
吴锐又说了一遍:“你周末一般会做什么?”
周以汀不假思索道:“完成作业就睡觉。”
简单到不可思议,谢江诧异:“你成绩这么好,不上辅导班吗?”
周以汀迟疑,她以前确实报了两三个辅导班,但父母过世后,她现在只剩下一个辅导班,她正在犹豫这个辅导班是不是也需要退出。她随便搪塞过去后,目光又落回手机,点开微信,江时烈的消息停止在下午两点,他大概是被她唠叨烦了,主动发来消息:登机。附带一张登机牌的照片。
算算时间,应该到学校了。
三点水:到没?
等她吃上第二轮,小肚子有点突起了,江时烈还没回复她。
“你怎么老看手机,出来吃饭,别玩了。”雷赟见吴锐一直想跟周以汀搭话,欲言又止的样子,再次挺身而出。
周以汀转过半个身子,挡住她欲夺手机的手:“不是,我那傻叔叔不知道下飞机没,也不回我消息。”
雷赟不慌不忙地涮着澳洲精品肥牛:“你们班负责签的是谁,一会问一下不就知道了。”
谢江正低头嗦粉,闻言猛地抬头,眼珠一转,偷偷抓过手机,给江时烈发了个消息去。
不用谢:哥,你还好吗???紧急情况!!!
然而,这消息也是石沉大海。
可不得石沉大海吗,不断震动、提示有新消息的手机,并不在主人手中。
江时烈姿势不很端正地靠着椅背,出于对长辈的尊重,他略微控制了下自己的表情,不至于太恶劣,可这一言不发的样子,还是叫房间的气氛降至冰点。
烈小爷余光扫到手表,已经六点半了,他在脑中思考着从这里出发,以最短时间抵达学校的路径,不能走高架,下班高峰,已经堵成马蜂窝了,地面有两条路可以选,超小路过去,最少也要半小时。
他修长的手指弹钢琴似的敲着桌面,指尖泄露着按捺不住的焦躁。桌上的菜富丽堂皇,花架子多于实质,不然配不上这里大几千的低消。
“阿烈,敬敬余叔叔。”
江时烈侧过脸,看向五年未见的女人,时光格外优待她,和五年前相比,并未见老,反而越发温婉优雅。只不过,五年后一见面,就帮着前夫,压着儿子来相亲,这是江时烈没想到的。
中国人讲究情面,不管家里私下闹成什么样,外人面前家丑不可外扬。江时烈在母亲恳切的目光下,手指略过酒杯,端起了茶杯,露出歉意的微笑:“余叔,以茶代酒,敬您一杯,一会有事,得开车。”
余志川圆润的脸盘,眼睛鼻子都是圆圆的,看起来很可喜,人也是儒雅富商的做派,这时带着和蔼的微笑询问:“刚下飞机,工作这么忙?”
他还未答,江湖自作主张地开口“瞎忙。”
江时烈的指尖停下了动作,又看了眼时间,差不多够了,他坐陪两小时,算是给足面子了。
想到因为眼前这帮人,今晚他还得收拾另一场灾难,烈小爷打心底里恼火。
第27章 叔叔年纪大了,记……
江时梦作为这一桌的陪衬, 带着无与伦比的困倦,十分想念卧室的抱枕和懒人桌,这会功夫, 她还能多赶两张稿。她偷偷对着面前一只摆出庭院的豪华菜品拍了照, 丢到朋友圈, 配文案:无聊。
不用谢:姐,哥呢,真相亲去啦?
白日大梦:你哥惨呢,手机都被收了。
不用谢:……他这下闯祸了。
白日大梦:什么意思?
她刚回复完, 就见对面的主角站起来,举起茶杯, 环视一圈,最后坚决又不失礼貌地对余志川说:“余叔叔,改日登门道歉,今天确实有要事在身, 先走一步。”
喝完这杯茶, 江时烈直接绕过圆桌, 先是表情僵硬的柯蔚, 再是不明所以的余志川, 最后是爆发边缘的江湖,但他知道, 江湖不会在外人面前丢面子, 只要他真敢走, 就没人真敢拦。
江时梦偷瞄余晚晴, 不愧是大家闺秀,表情管理到位,丝毫不为所动。但她简直佩服死她老弟, 一个娘胎里生出来的,他老弟怎么随时随地都敢这么帅呢!
门外的江时烈先把单买了,他下意识摸手机,口袋是空的,来的路上,他的手机和行李都被收缴了,还好留着一只钱包。今天这个饭局,江时烈一早就给回绝了,可他没想到,柯蔚会突然出现在机场,趁着他没反应过来,直接把他带到了餐厅。
他这会没功夫想柯蔚出现的原因,烈小爷心烦地想着,马上还有个火坑等着他填呢。
周以汀彻底没了吃火锅的心情,草草跟吴锐他们道别,雷赟追着出去,问她怎么了,她一声不吭往前走。
“你叔叔没来?”雷赟脑子转过来。
周以汀阴沉的脸色快要与夜色融为一体,雷赟在她边上渐渐不敢说话,周以汀走得很快,她没她
高,垫着小碎步跟着。
雷赟安慰她:“打个电话问问吧,说不定是飞机延误了,国内航班经常不靠谱。”
“你先回家,不用管我。”周以汀边说,边拐过弯,这条路再过去一段就是学校,所以路边今天全被来开家长会的私家车占道,有些还过分地停成两排。她甩了甩肩上的书包,余光看到一辆车后,突然停下,但注意到车牌后,她立马唾弃自己,别开眼,加快了脚步。
周以汀在公交站前停下,雷赟见状,小心问道:“你回家啊?”
周以汀淡淡道:“嗯,还有作业没写,浪费了两小时。”
哪怕表现得再平静,周以汀内心对这件事的期待,超出了自己的预期。如同升到了顶端破灭的气泡,变成了实心球砸下来。有句话叫什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放这里不太准确,但她就是有这种感觉。
两人在公交站分开,周以汀的车先到,前脚上去,后脚跟上一个人。她下意识朝后瞥了眼,竟看到意外之人。
谢江是跑着上来点,刚刷完公交卡,气还没喘匀,司机猛然启动,他没站稳,身体忽然朝前倒去,他尽量用一个很帅的姿势直起身,扭了扭脖子,没事发生似的,走到周以汀边上站好。
“你也坐这辆车啊。”
“嗯。”
谢江单手拉着吊环,他个高,得微微躬背,脑袋才不会撞到上头的横杠,他并没有被周以汀冷淡的态度吓退:“家长会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来就不来呗。你叔叔肯定不是故意的。”
周以汀一开始就觉得此人聒噪,现在还觉得他爱管闲事。
“你叔叔是不是……车手啊?”
周以汀正盯着车窗上广告纸背面网格纹路发呆,耳边突然飘进这一句,马上反应过来:“你知道他?”
谢江满脸笑意,崇拜之情溢于言表:“知道啊,他在圈子里很出名的,我那天看到他,傻了半天,根本想不到能见到他本人,没想到他是你叔叔。”
他的双眼干净真诚,周以汀不由看得一愣,下意识反问一句:“他这么厉害吗?”
谢江急了,松开吊环,必须加强手势来表达自己的情绪:“你太不关心你叔叔了,他不是厉害,他是牛逼,超神,他从出道就一直拿冠军,拿过CRC国家A级赛事冠军,是现役国内选手积分榜的TOP,广告代言都接过,还有一点,他是赛车手里最帅的。”
周以汀并不很了解江时烈的工作,她对赛车的印象还停留在一群改装车的小流流,没事呼啦着引擎扰民,吹着口哨吸引路边姑娘的注意力,再者就是动画头文字D。所以,在她的概念里,江时烈玩赛车,很不务正业的感觉,就仗着家里有钱,拿钱烧。
“要不是去年出了点事……他的车队已经很厉害了,三年计划出国征战。”谢江偷偷观察周以汀的表情,不敢多说。
“东门斗即将到站,到站的乘客请提前做好准备……”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周以汀默了片刻后问道。
“就想说,他可能真的挺忙吧。”谢江拐弯抹角地帮江时烈说好话,完了怕周以汀起疑心,两人分别前还加了句,“下回,能不能帮我搞张签名照?”
谢江很得意,再次凭借他三寸不烂之舌,在烈小爷不知情的情况下,把他从悬崖边拉了回来,他真是绝无仅有的中国好兄弟。
周以汀确实在他的话听进去了,到家的时候,心情平复许多。江时烈一直联系不上,很可能是出事了,他故意放鸽子的概率很低,当务之急,还是联系上他,了解清楚情况。
她拿出手机,翻开微信查看聊天记录,确认没有新的消息……
陌生电话突然窜进来,哦,不是陌生电话,是班主任的。
周以汀不是很想接,丁好肯定是来问她江时烈的事,屏幕一直在闪,铃声快要消失的时候,她接了起来:“丁老师。”
“是我。”
预料之外,又期待之中的声音,周以汀怔住,慌忙又看了眼手机,不太确定地问:“江时烈?”
江时烈沉声道:“嗯,我刚到学校。你是不是找了我很多次?”
“没。”周以汀赌气。
他当然听出她的小情绪,放缓了语调,穿过运营商信号,到她耳朵,竟有点难以言喻的温柔:“手机丢了,遇到点事,抱歉,小朋友,让你担心了。”
周以汀一点都听不了他后半句的语气,心里头那毛线球滚得乱七八糟,直接委屈得蹲在地板上,好半天不出声。
这段时间里,江时烈只听到话筒里急促的呼吸声,只通过声音,他都能想象周以汀气鼓鼓的小脸和委屈的模样,估计眼圈又要红了。
江时烈不大喜欢安慰人,成年人的情感最好自己消化,连感情都控制不好的人,成不了多大的事。
可他这时,站在教室门口,避开人多的地方,耐着性子给小朋友顺毛,自家的小朋友,骂要骂,哄也得哄。
丁好往他这边看了好两次,刚才他几乎是跑着赶到教室,一开口就是借手机,急迫全写在脸上。
现在倒是不急了,一个人在那说着电话,偶尔牵起唇角,很好脾气的样子。
他在问:“周娇娇,在?”
周以汀突然冲电话里吼:“你不会借个手机,告诉我一声吗?”
“你的手机号,我没记住。”他是真没记住。
“……你怎么连我的手机号都记不住?”周以汀二话不说,当场把他的手机号顺着倒着背了一遍,“我看了一遍就记住了。”
那头没料到她这么耿直,但很快低声笑起来:“你叔叔我,年纪大了,没你记性好。你比我的领航员记性都好。”
路上,她听谢江科普,刚了解江时烈是开拉力的,平时比赛还有一个搭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