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一只白骨天使[西幻]——竭泽而愉
时间:2021-11-24 00:44:03

  天使的神情有瞬间的茫然, 但还未等这种茫然转化发展成其他的情绪,阿比盖尔的声音便从身侧响起。
  “我的轮回碎片。”她的视线定在巨大的船锚之上, 声音的尾调中还带着些许的颤音。
  厄琉西斯收回手。
  阿比深呼吸平复涌起的情绪,等那种窒息感稍微缓和之后,她闪身出现在巨大的船锚之上。
  近在咫尺的身影突然拉远, 厄琉西斯昂起头, 阿比已经稳稳地站定在眼前的船锚之上。
  他跟随她一起,身形稳在船锚上时,嗅觉敏感的捕捉到一种铁锈的气味。
  铁锈, 与鲜血。
  厄琉西斯舔了舔牙根,不自主地想道。
  身为掌握着两大权柄的天使, 他能感觉到其中微小的差别, 即使它们的气味在时间的洗礼之下已经趋同无异, 但他依然能够感觉到其中的毫厘差别。
  阿比。
  厄琉西斯的视线落在身侧的阿比盖尔身上, 只见她缓缓蹲下身,伸手覆盖在斑驳的铁锈之上。
  红铜色的锈渣粘在她的皮肤上,那双如同大海一般的眼眸微微波动着。
  她的眼眸如同平静的大海,可当巨大的船锚被抛入海水的瞬间,即使是浩瀚的海洋,也会泛起丝丝涟漪。
  指尖轻捻, 那混杂着干涸鲜血与铁锈的混合物在她的指尖下化为粉尘。
  “我的某次轮回,葬身于此。”阿比盖尔站了起来,她的动作不算快, 起身之间,从船锚之上传递而来的点滴力量影响着阿比盖尔的意志。
  她很清楚,那是死亡的力量。
  这种力量的涌动,来源于她自身的轮回权柄。
  蒸汽之神从她这里夺走了从芙蕾雅一世之中感悟到的反抗特性,而那些附着在祂意志之中污染控制着祂行为的无序意志,也正是通过着一点的联系获得了影响阿比盖尔权柄的力量。
  祂们正在尝试着影响她的理智。
  从她离开幽暗国度的尼福尔海姆,踏上人世间神的土地开始,这种影响就在不知不觉之中蔓延。
  她早就有所察觉。
  船锚带给她恐惧,对于死亡的恐惧。
  这种情绪并不是源于她本身,而是来自她一世又一世的轮回之中。
  身为神灵的阿比盖尔十分清楚,死亡只是下一个轮回的开始,但对于一生只有一次生命的寻常人类来说,那确是唯一的机会。
  死亡代表着一切的终结,他们怎么可能不会感到恐惧?
  先前所回忆起的轮回,约瑟夫抱着必死的决心,芙蕾雅挣扎着独立人格,而安娜,她早年的生活艰苦使得她奋力地想要努力生活,可当她遇到厄琉西斯之后,却产生了一种此生无憾的情绪。
  这样的几次轮回,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始终没能感受到正在对于死亡的恐惧。
  但这个葬身在船锚之下的轮回不同,她是抱有着一线生机,在努力求生之中,迎来生命终结的。
  也正是因为这种夙念,当这一次的轮回的记忆被别有用心的存在唤醒时,阿比盖尔一时间难以消化这种“死期将至”的阴霾。
  她的视线缓缓移动到厄琉西斯身上,那道红色的身影像是一切的热源,当他出现的时候,竟然让她忘记了曾经在孤身一人的时间中,与回忆对抗是一件多么枯燥与痛苦的事情。
  对于死亡的恐惧,是经久不衰的难题,可在漫长的轮回之中,阿比盖尔也曾作为不畏死亡的勇士。
  这样的念头浮现,暂时压下那种自轮回过程之中浮现的负面情绪。
  阿比盖尔呼出一口气。
  “我们先离开这里。”她的视线落在了厄琉西斯身上,见到那人眼眸之中的担忧,阿比盖尔轻轻摇头,似乎是为了让他放宽心。
  “我没事的。”
  她的声音很轻,就像是先前露出的痛苦神情不过是厄琉西斯的幻觉,他的担忧变成了重拳打在棉花上,空落落地没有着力点。
  但在刚才的瞬间,阿比盖尔确实受到了对无法逃离死亡宿命的绝望影响,只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她的视线并未在红发的天使身上停留太久,见他眼中的担忧勉强散去几分后,便急匆匆地移动到提前转移的马奇和肯特身上。
  阿比盖尔内心十分清楚,现下这样的环境对于他们这种普通人来说实在太过勉强。
  厄琉西斯明白了她的意思,眉心火焰闪过,包裹住那两人。
  “走吧。”他没有主动去询问在这片刻的时间之内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他知道阿比盖尔的意图。
  身为掌握轮回权柄的女神,她厌恶一切破坏正常轮回的行为。
  可什么是轮回?她掌握的力量被赋予超乎权柄本身的期待,那是什么?
  这一次,厄琉西斯没有停下来等待阿比,也没有像往常一般黏人地牵起她的手,而是控制着自己的力量,带着已经污染而陷入昏迷的两人先行离去。
  阿比盖尔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摇曳的红发渐行渐远,她才回头,又一次深深地望向密布铁锈的巨大船锚。
  她的勇者轮回,死在那船锚之下。
  考虑到马奇并不愿意进入德鲁伊暂居的林地,阿比盖尔带着两人来到了卡伦多。
  卡伦多,是南大陆最著名的海港城市,比起松埃府是佣兵的天堂,这里便是海盗与水手的销金窟。
  销赃的黑市,破烂的码头,腥臭的海鲜市场和流淌着酒水的妓.院,组成了一半的卡伦多,而另一半,是可口可口鲜美的海洋美食,是宽阔壮丽的海洋美景,与财力雄厚富有盛名的造船公司。
  卡伦多是一座割裂的城市,一对对词义相反的形容词组成了这个港口城市,如在天际俯瞰,便能够看到属于它的蔚蓝与烟灰。
  厄琉西斯包下了一处位于蓝海区的度假别墅。
  这里是卡伦多风景最好的区域之下,在海景房的玻璃窗前,壮阔的海洋一览无余。
  阿比盖尔此刻便正在落地窗前,注视着眼前一望无际的蔚蓝海洋。
  关于神树约顿海姆的一切,正在她的灵魂中酝酿。
  厄琉西斯安置好深陷昏迷之中的马奇和肯特,从客房的房间中走出时,看到的恰好是阿比盖尔严肃的侧脸。
  他的视线随即向着深远的地方望去。
  沙地柔软,暖阳色的浅金一寸一寸扩张蔓延直到与海水交融,海面无风,自然的波涛延顺着规律荡漾,席卷沙地又自然褪下,留下湿润清晰的印记。
  到访过卡伦多的每一位游客都对蓝海区秀美的海景赞不绝口,厄琉西斯听到了他们的赞叹,特意选择了这片安宁与祥和笼罩的地方。
  可注视着阿比盖尔的侧脸,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如果不能解决此刻她内心担忧的事情,无论什么样的风景都无法缓和她紧绷的情绪。
  深海之行,一切都太过迷蒙,他跟随着阿比盖尔,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发生在她身上的变化,却无法判断这些变化到底带给了她怎么样的变化。
  悬停在玻璃上的红色倒影终于唤回了阿比盖尔的念想。
  她转身,看到厄琉西斯正站在距离她三米的地方,注意到她转身的动作,他的异瞳之中流露出些许笑意。
  “没有感受到太深层次的侵染,他们很快就会醒过来。”
  阿比盖尔的视线定在他身上。
  许久,她叹了口气。
  “死亡的恐惧笼罩了我,厄琉西斯。”但也只是这样了,在这一句话脱口之后,阿比盖尔再一次陷入了沉默,对于她正在经历的事情,闭口不提。
  厄琉西斯很想要去知道,她是来源于幽暗国度的神灵,在冥府之河流淌而过的土地上,死亡随处可见,在漫长的岁月之中,幽暗国度的神灵与死亡共存,为何她会被这种力量笼罩?甚至产生恐惧?
  他想要询问,却没能开口。
  阿比盖尔向他隐瞒她的经历,而他同样隐瞒着自己的痛苦。
  又有神像破碎了,感受着瞬间席卷全身的疼痛,厄琉西斯的一切动摇被压下,他失去了坦白的勇气,静静注视着眼前的身影。
  撕裂灵魂的痛感逐渐淡去,厄琉西斯缓缓开口:“也许他们醒来……”轻轻的尾音散在空气之中,一时间无法组织成完整的话语,厄琉西斯惊讶于自己瞬间的茫然,才发觉原来他对于爱人权柄的了解,接近于无。
  阿比轻轻摇摇头。她知道,就算那两个人类醒来,也很难提供实质性的帮助,一切的起点与终点都在她自己身上,正如代表着轮回权柄的“∞”符号一半,一切的答案都在她自己身上,只是暂时她还没有头绪。
  “我们去码头转转吧。”看着蔚蓝的海洋,浮现在阿比盖尔的脑海中的却是一片喧嚷与吵闹,而这些词语是属于另一半卡伦多的标签。
  “码头有大型船只卸货。”厄琉西斯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想要去港口,只是顺从着自己的感知,开口道:“暂时……”
  “不去船舶公司的码头。”阿比盖尔转向他,脸上露出一丝坚定,“我们去黑港。”
  厄琉西斯无法拒绝阿比盖尔提出的任何一个请求,她说出的每一句话或者是每一个建议,他都只能无条件的配合。
  即使在听到“黑港”一词之时,他有一瞬间的不理解,但随着微微蹙起的眉头松开,厄琉西斯也只能顺着她的意思轻轻点头。
  “好。”
  当阿比盖尔和厄琉西斯走在前往黑港的路上时,天空却突然下起雨来,红发的天使停下脚步,抬头望向天际,蓝海区分明艳阳高照,而这里阴云密布,冷雨阵阵。
  阿比盖尔却像是习以为常:“这里总是这样。”她伸手,冷雨在她的掌心化作点滴水珠,又消散在空气之中变成纯洁的水元素。
  圣灵的神情轻松下来,她微微抬起头,看着周围匆匆而过的行人,看他们一个一个拉近衣帽,连步伐都轻快起来。
  这稀稀疏疏的雨让人生出冷意,但阿比盖尔却像是搁浅在海滩上的鱼儿再一次感受到海洋的眷顾,她沿着湿滑的石板路,弯腰穿过晾晒篷布的街巷,带着丝丝腥味的风,吹拂起她逐渐变得潮湿的黑发,蛇纹转动,属于某次轮回的记忆逐渐苏醒。
  “你似乎对这里,很熟悉。”厄琉西斯的声音唤回属于阿比盖尔的意识,她脚步微顿,巨大的船锚幻想在她眼前出现,奋力地挥动手臂,试图逃离的最后一幕浮现。
  阿比盖尔转身,眼中浮起的情绪逐渐沉下来,周围的轻快气氛也随之沉寂,属于黑水区的混乱正在悄然展现。
  来自轮回的情绪影响了她。
  “勇者。”阿比盖尔判断出这个轮回具有的身份,“黑水之中的一尾游鱼。”
  她伸出手,视线之中无暇的双手逐渐和一双密布老茧的手重合起来,她的视线缓缓向上,厄琉西斯的样貌模糊起来,掩盖他昳丽容貌出现的,是一片阴霾的天。
  海水与天际交融起来,却没有天青水碧的秀美,而是一片昏沉。
  “你真的要去?”一道声音在耳边响起,唤醒了她恍惚的意识,一个肌肉扎实的壮汉从船舱之中走出,阿比转动脖颈回头,却发现自己失去了一半的视力。
  她想起那些常年漂泊在海上的家伙儿们的打扮,下意识地抬起手,粗糙的布料手感印证了她的想法,她的左眼之上,确实覆盖着黑色的眼罩。
  “你也觉得我会死?”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虽然阿比盖尔能够凭借自己的力量感受到此刻她确实是一个女孩,可听到那深沉浑厚的声音之时,她还是有片刻的怀疑。
  这并非伪装,她的声音天生如此。
  “我压了两块金锭你会死在陆地上。”那人露出笑容,“压你会被陆地上的那些怪物撕成碎片。”不过,他画风一转,又道:“我还压了两块金锭。压你能活着回来。那时候,我们说不定能沾沾你的光,跟着酬劳上涨。谢利。”
  被称作谢利的人,目光在这位唯一能算作朋友的人身上移过:“多谢你的好意。”
  高大的那人耸耸肩,像是完全不在意她的感谢:“你也知道,我总是喜欢做一些大家讨厌的事情,既然他们觉得你会死,我就偏压你活着。”
  “你不是还压了两块我会死吗?”谢利扯了扯嘴角。
  “谢利,你不赌博,你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谢利唯一的朋友嘿嘿一笑,他的表情逐渐沉了下来,“押注是要看赔率的,即使是相同的本金,不同的赔率,意义是不一样的。”
  水手们之间经常赌博消遣难耐无趣的海上时光,谢利掺和不进去,也不喜欢和他们厮混在一起。
  她丝毫不关心他们之间那些愚蠢的赌局,即使这一次他们下注的人是她,她也懒得理会。
  “船长怎么说?”谢利试探着询问,用仅能够感受光芒的一只眼睛注视着他,她没有读心术,只能凭借着细小的表情变化猜测判断他的真实想法,可笑容堆砌在他的脸上,看不出其他的情绪。
  这是她现在唯一关心的事情,甚至要超过那个他们口中困难的,绝无可能生还的任务。
  “嘿!”他突然大笑一声,结结实实吓到了谢利,让她的心脏随着一震,“他就是庄家。”
  他就是庄家。他就是庄家。
  这句话不停的回荡在她的脑海里,就像是那些充满着讽的笑容与不堪入耳的调戏一样。
  谢利感到十分的荒唐,这种荒唐逐渐蔓延成一种浓浓的讽刺。
  她是这艘私掠船上唯一的女人,可她的身高将近两米,手掌又宽又厚,肌肉紧实,毛躁的棕色短发贴在头皮之上,身上的短打的衬衫和肥大的马裤,本该是隆起的胸膛平坦地像是二层的甲板。
  这船上没有一个人将她当做女人,连她自己也不把自己当做女人,她天生就骨架大,个子窜得飞快,力气也大,为了在船上活下去,她跟着水手们学会了使用武器。
  性别的认知障碍一度成为她的困扰,可也许是其他什么在作祟,每当看到船长的时候,她总是产生一些不经常出现的情绪。
  谢利脑子直,很难形容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以至于她想要成为船长的二副。原先的二副得坏病死了,这个位置空缺了下来。
  谢利能够胜任这个位置,她力气大,又壮的像一头牛,挥舞弯刀的时候,船上的男人们也很难在她手上坚持太久。
  想要当上船长的副手,需要船员和水手们认可,谢利在武力上勉勉强强通过了考验,但那些骨子里自大到极点的家伙儿总是认为女人不应该出现在船上,就算是像谢利这样魁梧的女人也不应该玷污属于男人的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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