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一只白骨天使[西幻]——竭泽而愉
时间:2021-11-24 00:44:03

  他出身于海边的渔村,与谢利一样,却在之后的人生之中行走过这个世界的大半土地。而谢利只是在海上漂泊,她的回忆只有大海,只剩下大海。
  灌下又一瓶麦酒。
  谢利透过燃烧篝火泛起的红光看向对面的肖恩·马奇。红袍早就被藏了起来, 可此刻火光为他镀上一层红晕。
  “我没什么好讲的。”谢利声音中泛着醉意,“就是船上的那些事情,你不是都听过很多遍了吗?”
  肖恩·马奇看着她:“再讲讲, 说说你们在珍宝岛的事情。”
  “别提什么珍宝岛!”谢利喊,“都是骗人的。哪里有什么珍宝,分明就是一群吃喝嫖赌的臭虫。”话语之间,满是厌恶。
  肖恩看到她眉眼之中出现的怒气沾染着醉意,像是看到了这世界上最好笑的事情。笑容爬上俊逸的面容,他拿起一旁的酒杯,朝着月光与海面相连的地方遥遥一举:“敬盗贼与扒手。”
  谢利看着他手中的酒杯,瘪嘴。
  她一向是看不清肖恩·马奇的小酒杯的,她拿起一侧的酒瓶,也高举手臂,对着海天一色的地方,喊:
  “去他的珍宝岛!”然后她咕噜咕噜地将酒瓶里的酒灌了个一干二净。
  末了,还打了一个酒嗝。
  肖恩笑起来,火光映照着他的侧脸。
  “话说,珍宝岛上就真的没有什么宝藏?”他明知故问。
  同样的问题他已经问过太多次,每一次换来的只有谢利的炸毛,被欺骗的感觉可不好受,但他很喜欢看到谢利露出这样的神情。
  这让他感受到久违的惬意。
  “有吧。也许有吧,就算它满地的金子,也根本没法满足那些强盗和扒手!那些家伙儿可都是亡命徒,都是些疯子。”谢利叫嚷着,“得到珍宝岛的航海图的时候,我和水手们是真的以为我们这次要发达了。该死的,那该死的信息贩子,他把海图卖给了几乎全部的赏金猎人和海盗船长。要命的不要命的,一股脑儿地拥入珍宝岛。别说是岛上不是遍地黄金,就算是真的遍地黄金,也不够这样贪婪的强盗们瓜分的。”她回忆起过去的冒险生活,想起了摇晃的甲板与海水的气息,是不同与这里的气息。
  同样是腥咸的海风,那时候似乎格外的鲜活,格外的自由。
  肖恩躺了下来,在鲜活的吵嚷中,躺在了他之前一定会嫌弃的土地上。其实哪有那么多的讲究?在没有成为红鸦、没有穿上那身红袍之前,他就出生在这个小渔村,是普通的渔夫渔妇的孩子,在海水和泥地上玩耍打闹,是再平常不过的生活。
  身下是余热还未散去的土地,听过许多次的感慨在耳边吵闹着,他似乎又一次跟随着谢利的讲述,过上了他孩童时期十分向往的海盗生活。
  与穷光蛋、亡命徒争夺海岛上的宝藏,逃离海洋警察的追捕,戏弄某些国家的皇家海军,在甲板上大口喝酒,谈论陆地上妖娆的小妞们。如果这一切,是和谢利一起经历,而不是他独自一人裹着让人恐惧的红袍,顶着红鸦的名头就好了。
  缅怀过去,总是感伤。
  谢利的酒意似乎淡了许多,她望着远处的大海,安稳宁和的生活确实舒适,可每当看到海洋,尤其是海上起风暴的时候,她都忍不住怀念在负荆者号上的时光。
  虽然有时候,船上的人总是有些讨厌,可他们站在一起抵御风暴,忍受着豆子一样的雨水劈头盖脸的浇下来的爽快。
  “你说的船,什么时候给我?”
  火光温柔地跳动着,谢利看着墨蓝的水天连接处,终于问出了压抑在心底许久的问题。
  虽然在岸上的生活很好,但她好想念在海上冒险的日子,想念那每一种的惊心动魄。
  也许她天生就不是什么安分的家伙,谢利不受控制地想。
  她记得,肖恩曾说会许诺她一艘全新的船。
  许久没有得到回应,她转身,看向肖恩。
  越过火光,入眼的是一张过分惨白的面容。
  肖恩·马奇仰躺在地上,俊逸的面庞失去了血色。
  谢利瞬间清醒过来,她几乎是在反应过来的第一瞬间,就闪身出现在了肖恩·马奇身边。
  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是依靠着身体的本能,谢利抬起手,两根手指探出,颤抖着移动到肖恩·马奇的鼻子下方。
  不久,她长舒一口气,悬着的心脏终于下沉几分。
  还有呼吸,还有呼吸。
  尽管十分的微弱,却依然存在着。
  他还活着,没有死。
  谢利无法解释这件此刻的心情,危急的情况也不给她过多的思考时间,她甚至来不及思虑为什么刚才还和她说说笑笑的肖恩居然在短短几分钟内就变成了濒死状态。
  她一把抗起肖恩,一边庆幸着这几年的时间没能夺走她天生的蛮力,脚下丝毫不停,朝着院子外跑去。
  村子里面只有一位略懂医术的老婆婆。她曾经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稳婆,是帮着女人们接生孩子的,后来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她花钱跟着镇子上的药师学了几年,回到村子里做了大夫。
  肖恩曾提过一嘴,虽然她的医术并不算高超,也解决不了复杂的病症,但在这个远离大城市的小渔村也是一件非常难得的事情。
  这些顽强生活着的普通人,即使是最简单的药物,也有可能救下他们的一条命。
  谢利抱着肖恩一路狂奔,朝着记忆中的方向而去。
  那被他藏起来的红色长袍却像是受到了召唤一样,在超凡力量的驱使下,从柜子的最下面带锁的箱子里飞了出来,在浓重的夜色之中带出鲜艳的色彩,刺得人眼睛发痛。
  在红袍诡异出现,落在肖恩·马奇身上的时候,谢利就意识到,他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是因为那些不被常人所理解的诡异魔法。
  就算是医术最高明的医生在这种超越凡人认知的力量下恐怕也无法无能为力,更何况只是渔村里面一个普通的老妇人?
  可这是最后的希望。
  谢利不敢停下脚步,即使蒙在肖恩身上的红色长袍在黑夜之中散发出充满诱惑的红光,她也丝毫不敢停下自己的步伐。
  尖锐刺耳的喊声在寂静的夜晚传出很久,为谢利指引着方向。
  那声音实在过于惨厉,谢利想到老大夫稳婆的身份,隐约猜到了声音的源头,她跟随着声音,快步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跑去。
  脑子里乱做一团,她一边胡乱祈求着肖恩千万不要有事情,一边又埋怨他,为什么要脱下长袍。那些说不清的力量就像是诅咒一般,是选择了就绝对无法割舍背叛的东西。谢利隐约察觉到,也许,当日在不远处的悬崖之上,肖恩的那句轻描淡写的回答绝对没有他的语气那样轻声简单。
  神灵的世界,神灵的力量,承载这些东西的凡人,本来就是要付出代价的。
  这家伙儿真是幸运啊。
  卷起的风吹出咸腥的液体,是和海水一样味道的液体。
  若是此刻在他身边的是其他女孩,一定没有这样抱着他狂奔的力量。谢利被突然出现在脑海中的想法吓到,这种时候应该放声大笑来掩盖不合时宜的念头,可她连个表情都做不出来。
  海水,真咸啊。又咸又苦,就这样堵在心头,难受的很。
  “啊——!!”
  在一近乎撕裂声音后,是死一般的沉寂。
  谢利顺着声音赶到了生产的产妇家门口,不知道受到什么影响,她居然放缓了脚步,眼前的屋子亮着昏暗的光,人影倒映在窗上。
  接着,破烂的木门打开了,一个岣嵝着身体的身影蹑手蹑脚地出现。
  她看到了谢利,停了下来。
  年轻却高大壮硕的勇者看到了她怀中的物体,是包裹着软布的一团软肉。
  “死亡啊。”老婆婆怀抱着已经没有鼻息的婴孩,看着同样抱着肖恩的谢利,似乎像是在感慨,又像是安慰,但言语之中却透露着深深的悲痛。
  “没有什么比它更古老了。”
 
 
第164章 
  谢利停在原地。
  死亡。
  这个单词在她的脑海之中不停回荡, 即使是情况最为紧急的关头,她伸出手去试探肖恩鼻息的时候,她都不曾敢在脑海之中勾勒出这个单词的拼写。
  而现在, 这个怀抱着出生便死亡婴孩的老人, 面无表情地吐出这个单词,才让谢利意识到她是如此的畏惧死亡。
  即使骨子里充斥着对于冒险的向往, 但是她害怕死亡。害怕自己会死,害怕她在意的人会死。已经过去了四年的时间,每当想起那时候在负荆者号上的见到的画面, 她还是会彻夜的睡不着, 或者是做着重复的噩梦。
  恐惧,人类最古老也是最浓烈的情绪。而其中,对于未知与死亡的恐惧, 是最没有理由,也是最让人胆寒的。
  提及死亡, 几乎所有人都会选择沉默。
  谢利感觉自己的手在颤抖, 她不愿意将肖恩和这个该死的词语联系在一起。即使现在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 即使她的内心十分清楚眼前的老者对于这个因为超凡力量而遭到反噬的男人根本没有丝毫的办法。
  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无力, 甚至要比当日在负荆者号上遇到被不知道什么怪物侵蚀的老朋友詹姆斯时候还要无力。
  谢利突然蹲了下来。这句话,更准确来说,只是这一个词语,这个老婆婆怀里那团看不清长相的软肉,和她正在抱着的这个人,每一件都足以压垮她。
  就算早知道无法置身事外, 她也从未想过是这样的结局。
  盲目的乐观在绝望的现实面前更显得她自欺欺人的可怜。
  老人并不知道她为何突然蹲下,而她掉眼泪的原因也不需要猜测。
  她放下了手中出声变没有了呼吸的婴儿,走到谢利身边, 想要查看肖恩·马奇的状态。
  村子不大,住在这里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老人或者无法准确地喊出肖恩和谢利的名字,但对于他们的模样却是不陌生的。
  一对住在一起,却不像是夫妻的男女,在村子里总是有闲话流出的。
  老人不在意这些闲言碎语,她放下那个已经死亡的婴儿,便是希望用这短暂的时间来确认在眼前的年轻男人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还没等她有其他的动作,周围的一切在这瞬间像是静止一般。
  红色的光晕搭在肖恩·马奇身上的红袍上发出,象征着他战争天使信徒身份的红色长袍在着瞬间就像是复活一般,它活动起来,锁定了那个被老人放在一侧还没有完全变得僵硬的小身体。
  红袍漂浮起来,裹住那个小身体,就像是襁褓一样。
  几乎是在同一瞬间,襁褓中的小身体开始枯竭,而谢利护住的肖恩·马奇,面色逐渐恢复了血色。
  诡异的美感在这个普通的庭院之中滋生着。
  而在远离这里的山脉、平原甚至是城市之中。
  之前战斗留下的余火还在放肆的燃烧着,血肉被火焰无情吞噬着,绽放出带着诡异美感的橘红色光晕。燃烧木头、石头、粮食、布料甚至是肢体的形成的有毒烟气盘踞在平原山地和城市的上空。
  每一栋建筑都支离破碎,街道上到处都是断壁残垣,雪花一样的絮状物漂浮着,是被大火席卷之后被烧毁粮食留下的痕迹。
  街上看不到一个活人,别说是活的人,就连一个活得生物都没有,连一片绿色的叶子都无法在这样的焦土上生活,平时随处可见的红眼老鼠都不敢这种时候出来觅食。
  而这,只是战火摧毁的千千万万城市中的一个而已。
  在被生命抛弃,充斥着死寂的世界之中。
  一道周身萦绕着无数光点的身影勾勒而成,祂带着百花编制而成的花冠,蔽体的衣物是无数蕴涵着生机的光点。身影落地的瞬间,焦黑的土地重新焕发生机,但那勉强出现的绿色植物没能在这座城市之中坚持太久,就被燃烧的火焰席卷。
  掌握生命权柄的女神微微昂起头。
  空气之中,除了呛人的烟气,更多的是涌动的红与黑的能量。这些鲜血与生命之中诞生的力量,在硝烟与铁器中滋生的疯狂,正在以一种符合世间规则的方式,前往它们的归处。
  掌握战争权柄的神灵与祂的信徒们身上。
  肖恩·马奇脱下了红袍,企图以人力抗拒这种来自神灵的恩赐。
  可他没有选择的资格,红袍上附着着神灵的力量,这是他必然要承受的结果。
  饥渴了许久的红袍吸收了婴儿的鲜血,唤醒了隐藏其中的本能,它开始回应正在发生的战争,从其中获取力量,而这些力量,灌注入红鸦的身体。
  谢利被悲伤笼罩,直到她感受到一双手正在缓缓抚上她的面颊。
  她先是僵了一瞬,心底深处逐渐蔓延出一种欣喜,低头的动作使得泪水在肖恩的右侧脸颊迸裂,炸开成为一朵没有色彩的小花,有一部分落在他干涩的唇上,咸腥味几乎是瞬间蔓延到口腔的每一个角落。
  谢利没有这么多感受,一抹蓝色闯入她的视线。
  是如同蔚蓝大海一般的颜色,肖恩的眼睛,是大海的颜色。
  她说不出话,只是直直看着这个人,仍由他的手覆盖在自己的脸上。
  虚弱的红鸦微微一笑。他转头,看了一眼红袍,它依旧耀眼,红得狰狞,像是在嘲笑他的愚蠢,又赤.裸裸地彰显着他注定的宿命。
  红鸦的笑容中露出几分讽刺。他轻轻招手,那红袍便向着他飞来,肖恩能够感受到从它之上传来的激动与喜悦,可对于他而言这些都是沉重的罪责,是无法逃避的负担。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口腔之中的咸腥味道刺激着他的感官,虚弱的身体像是被注入了无穷的能量。
  事实也是如此,即使他个人的意志本能抗拒这些来自战火,由无辜者性命为代价的力量,但规则绝不是普普通通的一个红鸦能够改变的。
  红袍作为信徒与神灵之间的联系,早已经是肖恩·马奇无法割舍的一部分。
  当脸色惨白虚弱的青年重新裹上艳丽的长袍时,其上复杂的花纹在倾刻之间复苏。而且很快就变得活跃暴躁起来,像是要将这四年间肖恩·马奇所逃避的力量一股脑儿地馈赠于他。
  红鸦的脸色瞬间青紫起来,俊秀的面容上爆起青筋,沿着额头,鬓角到下颚,像是恶鬼一般。
  他撑着谢利的肩膀从她的怀抱中脱身,浑身像是淬火一般滚烫。
  老稳婆面露惊恐,还没等尖叫从嗓子中溢出,肖恩·马奇便用自己的力量将她震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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