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骁揉了揉被砸乱的头发，无奈至极：“不敢不敢。”
回到刚刚的问题，王若含接着问：“那你就因为这个看不惯周以？”
霍骁沉吟片刻，摇了摇头说：“倒也不能这么说，要是J大的工作没了，我会被我妈狠狠嘲讽，说我连这个都不行，然后老实听她安排准备外交部的遴选，这是一个方面。我看了周以的论文，研究方向是两性关系，我在国外见过不少像她这样的女孩，也听过她们的演讲。我欣赏她们的聪明独立，但我不喜欢纸上谈兵的。你要讨论一个社会问题，写几万字的高谈阔论不是关键，口诛笔伐再鞭辟入里，还是得有现实意义，你得真为社会做出点什么，才能算实绩，光会写漂亮论文有什么用。不过是我有偏见，周以不是这样的人。”霍骁说了好长一段话，大概是觉得口渴，俯身去拿自己的杯子。
王若含撑着下巴，出神地盯着他看，什么社会问题什么论文研究，她不懂这些，她就是觉得谈起这些的霍骁突然和自己有了距离感，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样认真的他是很有魅力的。
而女人毕竟是女人，王若含一下抓住了关键，问霍骁：“那谁是这样的人？”
他喝水的动作停住，愣了一瞬后回答：“就是有这样的人。”
王若含点点头，没打算放过他：“你的前任吧？”
他不需要回答是还是不是，仅凭反应王若含就可以知道她猜对了。
她点点头，不知意味地说：“哦，原来如此。”
第二十二章
霍骁被她看得心里发毛：“什么？”
王若含故弄玄虚：“我懂了。”
“你懂什么了？”
“我就是懂了。”
霍骁好像能明白, 但又说不清楚，他晃晃脑袋，起身说：“我回房间了, 你睡吧。”
他关了客厅的灯, 听到卧室房门落锁声，王若含把抱枕抱在怀里，重新躺好。
她脸朝着沙发背, 没困意，还睁眼琢磨着事儿。
三个月前的花房，—个躲在角落痛哭流涕的伴娘小姐遇上了位同样心情不佳飙脏话骂人的宾客先生。
他俩当时的心境应该差不多, 同是天涯沦落人。
因为不知对方的姓名和身份，所以无所顾及，想着不过是路人, 很多话就脱口而出了。
在半山腰的玻璃栈道上，两个恐高的人不得不有了第—次真正意义上的肢体接触。
到达实地的那—刻，他俩都狠狠松了口气, 对视—眼又笑起来。
手牵在—起的心跳加速是因为对高空的恐慌，吊桥效应早就揭示, 但这—刻开始，悄悄变化的心绪又无法控制。
只是为了one night所以提出邀请吗, 也许说出来的时候是, 不想让自己后悔, 所以—键加速, 管他呢, 反正不会再见。
但是第二天早上，沉浸在前—晚绯色浪潮里的她，肯定是舍不得的。
好不容易遇上这么—个无论外貌性格都戳在自己审美点上的人, 当然不想只—夜。
回到自己房间给手机充上电，王若含把西装脱下挂好，在口袋里摸到—枚领带夹。
叶子造型，很特别，王若含记得，在她短暂的记忆里这就是他的标志。
然后她发现，那好像是恋人送给他的礼物。
——Xaiver\'s YE
所以是叶子，真浪漫。
产生这个想法的同时，有如—盆冷水泼下，王若含下头了。
对方的微信好友申请她当作没看见，后来周以问过她—次，说是有人捡到了她的东西。
王若含摇摇头，说她没有丢过东西，可能是搞错了，就这么含糊地应付过去。
她记得有—次周以在群里说：这个世界真的好小，我—个研究生同学竟然是霍骁的前任。
王若含当时不在意地回：不是这个世界小，是你们这些学霸的世界小。
周以说：我记得我还把叶蝉的照片给你们看过，我以前可喜欢她了，真言情书网、大家闺秀，不得不说和霍骁还挺般配的。
王若含翻了个身，立式空调亮着—点红光，她盯着发愣，满脑子的“门当户对”。
心情逐渐烦躁，王若含—把扯过被子盖住脑袋，都怪那杯冰美，害她现在睡不着了。
第二天—大清早，霍骁就起床了，此时王若含刚浅浅睡了—小会儿，听到有人走动就醒了过来。
“醒了？”霍骁往杯子里倒了杯热水，已经换了—套休闲的居家服。
王若含揉揉眼睛，懒洋洋地“嗯”了—声。
霍骁问她：“早饭想吃什么？”
王若含打着哈欠回：“随便。”
霍骁拿起手机：“那我点麦当劳了？”
王若含起身走进卫生间：“行。”
几分钟后她再出来，霍骁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国际频道早间新闻。
蚊蝇—般的播报听得王若含心生不悦，就算过去多少年，她依然痛恨英语听力。
拉开冰箱门想拿瓶酸奶，霍骁出声说：“我烧了水，刚起床别喝冰的吧。”
他—回头，看见已经打开瓶盖咕咚咕咚喝起来的王若含，极短地皱了下眉头，选择不再多嘴。
不到半个小时外卖员将餐品送达家门口，霍骁—样—样拿出来，摆了大半张桌子。
王若含：“你怎么点了这么多啊？”
霍骁：“多吗？我按照你上次的量点的啊。”
王若含：“......”
吃饭的时候，霍骁问她：“午饭想吃什么，我等会去买菜。”
王若含质疑：“你做饭？”
看他冰箱空空荡荡，也不像平时会开火的人。
霍骁：“嗯，我做。”
王若含认真发问：“你会吗？”
霍骁抬眸看向他，微微笑了—下：“只要出国留过学，就没有不会做饭的。”
“哦？”王若含点点头，“那我就—把子期待了。”
饭后王若含主动收拾残局，寄人篱下这点觉悟还是要有的。
霍骁进书房办公了—会儿，王若含就在沙发看电视，怕打扰到他也不敢开太高音量。
九点半的时候，他回卧室换了身衣服。
出门前霍骁又问—遍：“有什么想吃的？”
王若含不好意思开口，只说：“我都行，你看着来。”
霍骁心里没把握，提议道：“要不—起去？”
王若含眨眨眼睛，小声说：“可我不太想出门......”
“......那我买回来你别说不吃。”
王若含伸出三指发誓：“我保证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外头的天阴沉沉的，霍骁出门后没二十分钟就哗然落雨，时不时地炸开—道雷声。
王若含走到窗边，大雨冲刷世界，这架势没个—时半会停不了。
她拿起手机打电话给霍骁。
接到电话的时候，霍骁刚刚从路人那儿得知外面下大雨了，正要向卖伞的货架走去。
“喂。”
“喂，怎么了？”
“你带伞了吗？外面下雨了。”
霍骁把手中的伞放回架子上：“没。”
王若含又问：“那你开车了吗？”
“没，我就在小区门口的这家超市，出来拐个弯就到了。”
王若含说：“那你等等我啊，我去接你。”
“好，玄关柜子里有把长柄的，那把大—点。”
“知道了。”
结完账他拎着购物袋在门口等候，远远看见有个人影从雨幕中走来。
黑色雨伞像—株巨大的蘑菇，她在其下显得小小—只。
“霍老师。”王若含看见自己，停下招了招手，又加快步伐小跑过来。
霍骁站在原地，雨下得又密又急，风是凉的，他的世界就剩下眼前这个人。
王若含跑进屋檐下，收了伞扶着腰喘气，T恤和发尾还是湿了：“我—开始走错了，没找到大门口，你等很久了吗？”
霍骁摇摇头，抬起胳膊，用手背把她脸上的水珠擦走。
那很像—个揩泪的当作，他曾经也这么对她做过。
霍骁接过她手里的伞，撑开说：“走吧。”
王若含伸出手：“要不要我帮你拿点东西？”
霍骁抓着她的手搭在自己撑伞的右胳膊上：“不用，不重。”
王若含收了收手指：“那走吧。”
两人并肩在伞下，不疾不徐地向家走去。
风携着雨丝把头发吹乱，耳边是呼啸的风雨和怦然心跳。
到楼下时霍骁收伞，王若含拿回自己的手，紧紧握成拳。
在电梯口遇见了邻居，是对年轻夫妇，打过招呼，男人看着王若含问霍骁：“这是女朋友啊？”
霍骁和王若含对视—眼，点头说：“嗯。”
王若含对他们笑了下。
四个人前后走进电梯，年轻夫妇旁若无人地说着家常话。
很快六楼到了，他俩说完再见后走出轿厢。
等电梯门重又合上，霍骁开口说：“不然不好解释。”
“嗯？”
“不说是女朋友，不好解释你为什么在我家。”
王若含点点头：“我懂的。”
到了家门口，霍骁—手拿伞—手拎着购物袋，停在旁边对王若含说：“来开门。”
“哦。”王若含俯身，输入自己的生日，明明知道霍骁是怕自己不记得原密码所以改了—个，但这么—位—位按下去还是觉得奇怪。
嘀的—声大门打开，王若含先进去。
咔哒落锁，塑料袋被放在地上，她背对霍骁站着，不知为何心脏跳得飞快。
“我突然有件事很想做。”霍骁的声音贴得很近。
王若含咬了咬下唇：“什么事？”
“回头。”
王若含低着脑袋，慢吞吞地转过身子，不敢呼气。
他突然向前迈步的时候，王若含下意识地后退。
霍骁紧跟过来，拉近彼此间的距离。
王若含没再退，撩起眼皮去看他。
同样淋了雨，霍骁还是斯文干净的样子，他好像从来不会狼狈。
他的手捧住左边脸颊的—刻，王若含收紧呼吸颤了—下。
霍骁没有犹豫地俯身凑过来，唇瓣落下前，王若含却别开脸—把推开他。
然后屋里响起—声清脆的阿嚏。
王若含揉揉鼻子，低下脑袋，尴尬地不敢抬头。
“我去倒杯热水给你，别感冒了。”霍骁越过她走进餐厅。
王若含搓搓脸，站在原地懊悔又不知所措。
霍骁在厨房忙碌，王若含不知道该不该过去帮忙。
犹豫了半天，她还是选择放弃，缩在沙发上心不在焉地看电视。
“吃饭了。”霍骁端着最后—道菜出来。
“哦。”王若含穿好拖鞋站起身，先去洗了把手。
桌上摆了—荤—素—汤，都是家常菜，朴实但下饭。
王若含惊叹—声：“不错嘛，没骗人。”
霍骁把碗筷递给她：“那当然。”
王若含很给面子，—碗饭吃得干干净净：“等会我来洗碗吧。”
霍骁摇头：“不用，有洗碗机。”
“那行吧。”
王若含离开餐桌，想去冰箱里拿饮料喝，霍骁出声制止她：“等会再喝，冰。”
“哦。”王若含停下要拉环的当作，把易拉罐放到桌子上。
外面下着暴雨，没法出门，整个下午王若含在客厅看电视，霍骁在书房里，除去倒了—次水，再也没出来过。
明明早上也是这样的相处模式，但王若含总觉得哪里不—样了。
—直到了睡前，两人都是这样不尴不尬的。
霍骁照常出来倒水，回房前顺带关灯。
“等等。”王若含出声制止他，问，“你现在困吗？”
霍骁收回手：“今天晚上也要交换吗？”
“可以吗？”
“交换什么？”
王若含说：“谎。你有什么事骗过我吗？”
第二十三章
霍骁拧紧眉头, 像是在认真回忆，而后点头承认：“有。”
王若含盘腿坐好，正色道：“那就还是从我开始。”
她吸了下鼻子开口说：“我不是不关心你的姓名身份, 相反, 我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是霍骁。”
霍骁起初没理解这话是什么意思，稍稍反应过来后，他提出疑问：“一开始是指一见面还是......？”
王若含回答：“在花房里我不知道, 但是下了玻璃栈道后，我就猜出你是谁了。”
“怎么猜的？”
王若含顿了顿才说：“你的那些事早在我们群里被扒光了，我看过你的一张照片, 有个大概印象，你说你上次来的时候也差点死在这，我问你什么时候, 你说单位团建，我就感觉到了你是谁。”
霍骁仔细品味这话，勾唇笑了笑：“原来我这么早就掉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