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茫然了一瞬,动作都下意识停了:“嗯嗯嗯?”
怎么了?
故妄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视线缓缓凝在她的唇上,喉结轻轻动了动。
脑海里在疯狂叫嚣:把她咬破,看着她疼,看着她因为自己流出鲜红的炙热的血。
就在他要咬下去的一瞬间,突然察觉到自己手腕上的力道小了。
卿伶那双眼睛里也多了些空荡的茫然和疑惑。
故妄顿了顿,有些不耐,他现在是在生她的气。
正生气着,凭什么他要去给她这种甜头。
于是卿伶感觉到自己喷在自己脸上的气息消失了,与此同时,故妄掐住她嘴巴的手也撤开,然后猛地一下面具又被故妄给盖了下来。
力道不清,磕到了她的下巴。
卿伶终于恼了,瞪着他:“你到底在做什么啊?”
眼里终于没有了那耀眼的红色,故妄又觉得更加烦躁,他扭过头:“都怪这血脉,差点被你迷惑了。”
“等我高兴了再说。”
卿伶简直莫名其妙,您有事吗?
她刚想开口,却发现自己又被故妄带歪了,立刻回归正题:“所以你暂时是恶鬼是什么意思。”
故妄扭过去的脖子本来想扭回来,这会儿又僵着不动了。
脑子有个声音双手叉腰,一脸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说:“怕什么,告诉她,她能拿你怎么样?要是跟你闹,直接一刀咔嚓。”
另一个声音又在盘腿拿着佛珠坐着念叨:“她会生气她会生气她会生气。”
故妄皱着眉,额头突突发疼。
卿伶偏过头看着他的脸色,暂时放下成见,给他揉揉太阳穴:“故妄?”
故妄顶着两个声音,转过来,他眼敛微微抬起来,看向远处那个被卿伶弄晕倒在地的人。
卿伶随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她动作缓了下来。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青左说戴上面具就能看到这里最真实的东西,然后她就看到青左的脸开始模糊。
五官也渐渐熟悉。
再有他那有些莫名熟悉的语气和习惯。
有个想法慢慢浮现了出来。
卿伶转过头,抬眸看向故妄,脸色也趋于平静。
不杀她不杀她。
这个念头占了上风的时候,故妄已经说完了那句话。
“三魂中的带着善念的那抹魂,被放在了别人的身上。”
卿伶给他揉着太阳穴的动作停了。
与此同时,故妄脑海里吵赢的那个声音也终于停下了转着佛珠的动作,抬起头重复胜利宣言:“她会生气。”
作者有话说:
旺仔:沃特玛用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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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卿伶放下了手, 看着不远处地上的青左,平静地问:“所以,是他?”
虽然是这么问, 但她心里却已经有了肯定的答案了。
故妄淡淡应了声:“嗯。”
卿伶:“哦。”
故妄垂下眸子, 估摸着卿伶这个哦字是什么意思。
下一瞬卿伶就微微直起身子,慢慢道:“所以从在汀幽泽开始, 那就一直是你。”
她语气听起来过于平静了,这让故妄甚至都有些不知道她现在是生气还是如何,只好又应了一声:“嗯。”
卿伶道:“放我下来。”
故妄压下眉心, 还未说话又听怀里的人重复了一遍:“放我下去。”
这下他知道了, 小鬼主确实是不高兴了,故妄轻轻呵了声,不急不缓地问:“下哪里去?”
他抱着她, 做了一个要将她放下去的姿势:“这黑水里?”
卿伶毫不犹豫地说:“行。”
故妄动作顿了下来,垂着头想去看她的表情, 她的脸却是被面具遮住了的什么也看不见, 他眼底压着戾气:“你又在闹什么?”
卿伶没有回答, 而是想要挣脱他, 看起来就宛如自己掉进这个黑水里也是可以接受的。
故妄被她折腾得没了办法,真的有种冲动就把她扔下去,他也不是吓唬她的。
但片刻后,他却捏了下拳,忽的起身将人给带到了岸上,将她放了下去。
卿伶落地后整理了一下自己衣服,又弯腰去探“青左”的鼻息, 看起来很正常。
她收回手, 又问:“然后呢?”
故妄周身都湿透了也没管, 他站在池边看着她动作,眼神晦暗:“什么然后?”
卿伶很有耐心地重复问:“你放了一魂在他身上,然后呢?”
故妄眯了下眼。
不要求他道歉,也不伸手跟他谈条件了,小鬼主此时情绪似乎理智得太过分了。
他没说话,卿伶也不再问,只是默默地等着。
故妄心里的郁气更浓,不知为何,他觉得这是时候卿伶若是真的跟他闹起来,那才是他所希望的,但卿伶并没有,这让他觉得更加烦躁。
定了定,故妄才道:“既然所有的善念都被我分了出去,那么这束魂链也没什么用了。”
卿伶问:“那你为什么不走?”
既然没有被束缚住,既然他什么都胸有成竹,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
“为什么要走?他们还没得偿所愿,我自然不能走。”故妄靠在一旁潮湿的石壁上,轻嗤了一声,“知道他们想要我的善念去做什么吗?”
卿伶摇头。
“至善,至恶。”故妄扬了下唇,懒洋洋道,“善念自然是要给那个至善的人,而那个人所有的恶念,所有的压制,都该给我。”
这话的意思,更简单的来说就是“提纯”。
这两人是亲兄弟,若是将林鄞之所有的恶念都加之在故妄身上,再将故妄的所有善念都加在林鄞之身上,帝王之子天生就带有祥瑞的龙气,而有了血脉的加持,他们或许就是这个世上两个领域上最厉害的人。
事实证明后期也的确如此。
得到这个结果,卿伶微微蹙眉:“那你留下来·····”
故妄轻笑了声,抬起头看了眼漆黑中看不见顶部的三界山:“我想知道,如果她要的效果反过来了会如何?”
反过来?
他想要将林鄞之的善念放在自己身上,而自己的恶念加在林鄞之那里?
卿伶回想了一下,书里并没有提到这些。
故妄被抓来那时候,在这黑水池中受了不少苦,却逃了出去。
那时候的林鄞之却是因为在淮城受了重伤一直都昏迷不醒,被宋端带去了南楚门,后来他是在南楚门治疗了很久,但醒来后也没有被请来魔界这一遭。
但故妄却是经历了这一场后,变成了半魔。
但现在,林鄞之被带到了这里,还是故妄亲自带来的。
他好像知道会发生什么,才这么胸有成竹,才会早早就做了打算。
卿伶忽的问:“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故妄不想做这个王,不是自愿的,那魔界的人怎么会将这么大的事都透露给他呢。
故妄偏过头,看了她半晌,这才轻笑着走近:“这就是下一个秘密了,现在还不能说。”
“你现在不是已经知道我要做什么了吗?”他微微俯身,敲了下她脸上的面具,“至于其他的,等到下一次我高兴了,再告诉你。”
卿伶点点头,往后退了半步,将自己与他过近的距离拉开。
故妄眸色微沉,抬起眼慢吞吞地问:“怎么,躲我?”
卿伶嗯了一声,自己走到了一边站着,引过来鬼气,看看林鄞之或者是这个所谓的少主到底什么时候到。
这诚实的反应让人更为生气,她是真的骗都不会骗人,哪怕是这个时候很危险。
她没让自己道歉,反而是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这让故妄有了一种被彻底忽视的感觉。
故妄朝着她步步逼近,将她笼罩在自己的身影之下:“怎么不让我跟你道歉了?”
卿伶动作微微一顿,指尖的鬼气也散去:“你要跟我道歉?”
故妄扯了下唇,冷笑道:“既然不需要,那你躲我做什么。”
卿伶像是明白了什么,她放下手抬起头,蹙眉问:“你是不是认为如果你做错了事情,道了歉以后就结束了?”
“不是么?”
卿伶:“······”
“这两者并没有任何关系。”她小脸上的表情格外的认真,“你问我需不需要道歉,那你知道这一次,你需要道歉的是什么地方吗?”
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
难道不是你生气了,就非要我道歉?
故妄眉头皱得比她还要深,也有些不耐:“不是我换了身份没告诉你?”
卿伶歪了歪头,看着他脸上那不似作假的表情,这才终于发现故妄一直都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她摇摇头:“不是的。”
故妄是真的觉得这人的心思难猜:“那是什么?”
见他这样,卿伶突然笑了笑。
故妄温声倏然抬眸,却没有看到她脸上的笑意。
他抬手将她的下巴抬了起来,这才看到狼人面具里那双弯起来的眼睛,像是这黑暗里唯一会发光的东西,比什么都干净。
“笑什么?”
卿伶拿开了他的手,却依旧仰着头看着他:“现在也换做你猜我了吗?”
故妄微怔。
卿伶却有种终于你也有这一天的高兴:“你看,如果我不说,你也会一直猜我,而且你也会不高兴。”
“故妄,所以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一直被你蒙在鼓里会高兴?”
故妄眯起眼睛:“你在对我说教?”
趁着现在时间多,卿伶也想跟故妄好好谈谈。
她团了两团鬼气在一边,自己先坐下了,又伸手示意他:“坐。”
看着自己面前这个临时的椅子,故妄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凝固,在三界山下,面前站着一个跟入了魔没什么区别的人,她居然还能坐下来跟人好好聊天?
故妄是真的很好奇,到底卿伶在什么地方,才会显出慌乱和不安。
他掀开衣摆,悠悠坐了下来。
这会儿暂时没什么危险,卿伶暂时还不想看到故妄这张脸,说的倒是没错,她确实是生气了,所以她将面具取了下来,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双手捏着。
这下心情舒畅多了。
卿伶取出一块点心,一边吃着一边平复自己的心情,这才开口:“我不是生气你换了身份。”
她语气很轻,但却又很坚定:“你有自己的想法或者打算,我都不会干涉,就算你当时有难言之隐,有林鄞之在你不方便告诉我,我也觉得这是情有可原的。”
对面的人垂着眼,咬一口点心吃完才慢慢说话,这种镇定自若的样子,徒然让故妄想起了在无尘山时,师父每每跟山上的弟子们说佛法时的模样。
这种认知让他有些不适。
他语气不善;“看着我说。”
卿伶摇头:“我暂时不想看见你。”
故妄:“······”
他笑了:“所以面具都不戴了?”
卿伶理直气壮:“对。”
故妄一口浊气闷在胸口,但方才脑海里那个念经的小人又跑了出来,他忍了又忍:“接着说,那你在气什么。”
卿伶有些意外,她本以为故妄这会儿的状态,自己要是一直对着他干他就会又要死要活地威胁她,但他居然忍下来了。
这下又多了一个信息,就算是这个情况,他也是可以忍的。
卿伶又吃了一口点心,道:“我生气的是,在我们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在你明知道我是来找你的情况下,你有很多机会告诉我,但你没有。”
“不仅如此,你还恶趣味地在捉弄我,还要跟我打赌,甚至差一点我就真的要因为你,将自己的魂魄献出来替代你了。”
最后一口点心吃完,说完这些,卿伶心里的气好歹没那么重了。
她依旧没有抬眼,只是轻声问:“是这样对吧?”
是这样,一字一句确实没差。
故妄甚至都懒得替自己反驳了,他确实一开始就可以告诉她,但他一直在看,想看到底这个人会为他做到什么地步。
他盯着卿伶垂着的眼睛,嗯了声:“然后呢。”
“我做这些的时候,你都在一旁看着,并且以此为乐。”卿伶问,“如果我们角色对调一下,这时候的你说不准早就将我杀了百次千次了吧。”
故妄设想了一下,要是有人敢这么对他,那这个人别说死了百次千次,他一定会让这个人付出更重的代价。
他原本就不是什么好人,自然是怎么高兴怎么来,还是头一次有人在他面前这么大胆地让他换位思考。
也不知是她想不到,还是说她真的不在乎,胆子那么大。
得不到故妄的回音,卿伶也不在意,这人现在没有阻止她就说明她还是可以继续说下去的。
“而且你方才自己都在问,我为什么不生气,不要你道歉。”她的语气带了些无奈,“你是明知道这么做我会不高兴,但你还是做了,那问我需不需要道歉有什么意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