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问得好像她才是那个无理取闹的人了。
半晌后,故妄终于有了动静。
他的笑声很轻,在这安静的地下回荡开,卿伶感觉到他离自己近了些,说话的声音也很低:“小鬼主,我很好奇,鬼界这个地方,是怎么会养出你这么个可人儿的。”
这么个单纯,又无畏的人。
故妄食指将她的下巴抬了起来,看她目光没有焦点,另一只手又轻轻拨弄了一下她的睫毛。
换做别人,说出这种话来,故妄早就把对方按在这黑水池里,让那人天地不应了。
但这是卿伶,他确实一开始就注意到了她。
因为她的出现,所有的事情原本的轨迹都开始变了。
故妄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对,但又觉得这小鬼主确实能让自己愉悦,说出的话也不会让他觉得被冒犯。
那在他觉得心情还不错的时候,他还是可以哄着她的。
“你说的不错。”故妄看她眼睫颤了颤,“是我不对,是我有恃无恐了。”
他笑着问:“这样够了吗?”
卿伶别开了自己头,却又被故妄给转了回来,他轻声道:“说话的时候看着别人,这是最基本的礼貌,我可是一直在看着你呢。”
你这是礼貌吗?礼貌需要上手?
怎么故妄现在越来越喜欢对她动手动脚的了。
刚才说的那些话都像是白说了,卿伶伸出手来:“我说的底线和道歉并不是这个作用。”
故妄看着她的指尖,心里已经知道了她应该会做什么了。
不知为何,他现在徒然有了种,想要将这指尖给折断,让她永远都动不了的冲动。
他的目光又开始变得危险,慢条斯理地问:“那是什么作用?”
卿伶浑然不觉,还在道:“不是让你知道我有多久才会离开,而是希望你能知道什么事情是我的底线。”
“也不是说你道歉了,我跟你清算后距离一短就结束了。”卿伶说,“而是希望你在知道我会离开后,能够有那么一点会考虑一下我的感受。”
“而不是让你明知又犯。”
“所以既然你觉得做了道个歉就没关系了,但还是跟以前一样的话,我觉得道歉就没有必要了。”卿伶慢慢地合上了自己的手指,如今的距离,好像只要轻轻一动,就会瞬间合上,“你做的你的,我做的我的,咱们赌约完成后,各回各家就好。”
她话音才落,指尖就被冰冷给牢牢裹住了。
故妄捏着她的手,声音里透着寒意,一字一顿道:“各回各家?”
“所以现在道歉不需要了,你打算自己到时候就悄无声息走掉是不是?”
卿伶:“是。”
故妄咬牙切齿,俯首在她原本就还有牙印的指尖上又狠狠咬了一口:“你敢。”
作者有话说:
旺仔:我知道错了,我下次还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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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指尖的触感鲜明, 但卿伶却没有皱一下眉,甚至手都没有收回来。
故妄咬了一口,嘴里漫开血腥味, 这让他的瞳色愈加深邃, 然而他抬眸,撞见的却是卿伶平静的神色, 她只是淡淡地看着他,不发一言。
嘴上的力道不由得轻了些,故妄心底的郁气都快要压不住了:“不喊疼?”
卿伶这才把手收回来, 她戴上面具看了眼手上的伤口, 不说话。
只要一想到这个人心里想的是会在某一个时候悄悄的离开,故妄就满心满眼都是戾气,他不喜欢卿伶的沉默, 也不喜欢这人眼睛里没有自己。
她眼里时常都是空的,什么都入不了她的眼, 这让故妄心底更为暴躁, 他拳头紧了又松, 最后非常不耐烦地啧了声。
卿伶余光里看到他动了。
故妄原本是坐在鬼气上的, 这会儿他起身往前,蹲在了地上,将她被咬过的指尖包裹了起来,两个人冰冷的体温交合在一处,指尖那块地方却有些温热,故妄在用体内的灵气给她疗伤。
“你别总惹我生气。”故妄揉着她的伤口,语气不善, “我现在没什么理智, 真的会伤了你。”
他不客气地戳着她的细嫩的指尖:“是你说的要一直跟着我, 怎么还能反悔?”
卿伶低声说:“那你也不能总让我生气。”
她知道现在故妄的状态不对劲,但她也不能就把这气给受了,动不动就说什么要杀了她,这种话谁也不爱听。
故妄顿了顿,忍了又忍才咬着牙,生硬地挤出两个字:“抱歉。”
卿伶略微诧异,她抬起眸看着故妄咬牙切齿的模样,没忍住笑了一下:“那好吧。”
她颇为大方,抿抿唇道:“看在你现在不太正常的情况下,我先不跟你计较。”
故妄听到这声笑,胸口闷着的气诡异地散了些,起身揉了把小鬼主的头。
卿伶这一路奔波得都没好好休息过,暂时还不想起来,有些懒洋洋地看着他:“嗯?”
按照这人不是吃就是睡的习惯,故妄都不用深思就知道此时这声意味着什么:“累了?”
卿伶:“嗯。”
“睡一觉。”故妄道,“还有时间。”
“算了。”卿伶打了个哈欠,“等事情解决完再说吧。”
这可是魔界,说不准什么时候那些魔修就杀过来了,她怎么可能这么安心就能睡着。
故妄也没强求她,他抬眼看着虚空之中,笑问:“还记得你第一次见我时,给我安排了场什么戏么?”
一提起这个,卿伶就觉得自己当时真的走错了一步棋。
按道理以故妄在书中的性格,那会儿应该是找到了同道中人的欢喜,却不曾想他直接一句话把她所有的退路都给堵死了。
卿伶别扭地嗯了一声。
故妄勾着唇道:“一场拙劣的戏。”
卿伶默认了,反正目的都一样,什么过程倒是不介意了。
故妄垂眼,饶有兴致地问:“是一早就打算来接近我了?”
卿伶不否认:“嗯。”
故妄点点头:“倒是诚实。”
话是这么说,却也不见生气。
他悠悠道:“今日给你赔罪,也请你看一场戏。”
“不过他们一时半会儿还来不了。”故妄说,“累了就睡一觉,还是说,你不放心我?”
卿伶心想:我连你要杀我都不怕,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我只是怕他们突然来了,我反应不及。”
故妄:“有我。”
他按了下她的头:“睡吧,还有不少时间。”
卿伶摇摇头:“我陪着你。”
故妄闻言轻扬了下眉,不跟他生气的小鬼主实在是软得让人心痒,既然她都这么说了,自然也没有再拒绝的道理。
原本想要直接坐下,但想着自己身上的这身湿衣服,故妄还是施了个净身术,待衣服干净如初后他才慢慢坐在了卿伶身边。
卿伶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性格,这椅子就像是个软塌,一个人绰绰有余,两个人,尤其是两个成年人就显得有些拥挤了。
卿伶往旁边移了一下,有些不愿:“你自己没凳子吗”
“你不是要陪我么?”故妄不为所动,手搭在扶手上虚虚撑着头,“这样我会更有安全感。”
卿伶:“······安全感?”
你到底脸皮要有多厚才能说出这种话来的?
偏偏这个人还轻轻叹息着:“是啊,一个人在这三界山底,有时候还真挺害怕的。”
“又黑又冷,还要被泡在恶心的黑水里。”
卿伶不想去接他的话,直觉只要她接话了,故妄肯定会得寸进尺。
她扭过头,自己靠在另一个扶手上不说话了。
故妄歪着头,看不见脸就瞧着她那雪白的脖颈,低低笑了声:“不是要陪我吗,这样也算是陪?”
卿伶抬手捂住了他的嘴:“别说话,再说话就把你扔回去。”
她指尖上有股清香,这是故妄在咬她的时候发现的,很淡却又沁人心脾,像是能让人镇定下来。
故妄几不可察地又轻嗅了下,那抹香味就离他远了。
因为卿伶已经收回了手,双手搭在下巴上开始等着这个魔界少主的到来。
可是她有些低估了这个时间的难熬,这里安静又昏暗,所以她趴着趴着就没忍住睡了过去。
感觉到身边的人没了动静,故妄一手撑着头,另一只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小鬼主。”
没有回应。
“阿伶?”
依旧沉默。
故妄直起身子倾身往前,透过那面具的缝隙看到这人紧紧闭着的双眼。
他轻笑一声,抬起了卿伶的手,又嗅了嗅,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后才满意,又给她在伤处轻轻揉了会儿才放下手站起来,低声道:“小骗子。”
卿伶这一觉并没有睡得很久,感觉自己才闭上眼睛就被人摇醒了。
她睁开眼顿时就对上了故妄放大的脸,那双红眸有些骇人却又透着一股笑意。
故妄:“再不醒,戏就要演过了。”
卿伶瞬间就清醒不少,她坐起身来眨了几下眼睛,摆脱睡意以后才抬起手。
放在林鄞之身上的那抹鬼气有动静了,而且越来越近。
卿伶:“来了?”
“嗯。”故妄轻拉了下她的手臂,将她从鬼气上带起来,而后一颗佛珠穿过去,两张临时的椅子瞬时就化成虚无。
“魔界不比其他地方,这里没有可以给你驱使的鬼。”故妄从脖子上将卿伶之前给他挂上的凝魂铃给取了下来,“他们死了以后就会灰飞烟灭,灵魂都会献给魔主,所以不要轻举妄动。”
“小鬼主,这话我说的是第三遍,事不过三,你要记清楚了,以后我断不会再说。”故妄向前走了一步,将那个铃铛挂在了卿伶的脖子上,“顾好你自己。”
这话一说完,卿伶顿时就觉得自己的身体又变小了。
卿伶:“?”
她被故妄给托在掌心戳了戳脸,给她解释:“这里没什么地方可以藏身。”
“还是说你更想去黑水池里?”
卿伶顿时就安稳坐好了,稚声稚气问:“是不是这件事以后你就能回到原来的状态了?”
故妄顿了顿,嗯了声。
卿伶便不再多问。
林鄞之会如何这不是她需要管的,先不说他如果是真的,就会有主角光环,谁也奈何不了,再是假的,就更不关她的事了。
但如果真是这样,总局那边应该早就发觉了吧。
然后她就看到原本一直躺在地上昏睡的青左突然就睁开了眼。
卿伶瞪大了眼睛:“!”
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故妄察觉到她的动静,笑了笑。
与此同时,起来的青左也轻轻摆了下衣袖看过来,目光落在卿伶身上,弯着唇:“过来。”
这是什么情况?
怎么还能两个人一起存在的?!
她震惊地问:“难道不是一个灵魂沉睡了,另一个才会苏醒吗?”
“当然不是。”故妄把她递了过去。
青左也把她接在掌心,碰了碰她脖子上的铃铛:“你不方便进黑水池,就暂时待在我这里吧。”
既然如此。
难不成剧本里以后的那个青左,他也是因为是故妄的一个分身才会一直待在他身边的吗?
卿伶好奇地问:“那原来的青左呢?”
她才问完,青左的动作就顿了顿,他拨弄铃铛的手收了回去,笑意也淡了些:“不需要他的时候,自然就出来了。”
故妄也抬头看了过来,眼神有些淡:“好好待着。”
视觉上,自己的面前站了俩个人,但心理上却明白,这两个人是却是同一个。
卿伶总觉得怪别扭的,一下子也不知道该看谁。
这时故妄先动了,他又走回了黑水池中,恢复了卿伶初见他时的模样,头发披散,脖子以下的其他地方都埋在了水里。
又像是被这束魂链给束缚住了。
青左则是带着卿伶大大方方地站在了一旁。
看起来有些百无聊赖的,一下子把玩她的铃铛,一下子又去戳她的发髻。
卿伶不乐意地扭过头:“你这真的是存有善念的魂吗?”
青左笑了下:“你觉得呢?”
卿伶:“不太像。”
我觉得你们好像差别不大,都挺有恶趣味的。
因为变小了,也怕过会儿被来的人发现,卿伶声音特意小了,不过另一头的故妄却像是听到了一般抬起头来。
他眸色深红,真真像是那只地狱里最恐怖的鬼。
卿伶在鬼界待的时间也不算短,却没见过谁比他此时的状态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的。
故妄似笑非笑地问:“那你觉得什么样才像?”
与他声音同步响起来的,是头顶的青左。
青左声音有些沙哑,比起故妄的本音来说,没有那么好听,但语气却是有些不同的。
故妄的听起来像是夹了一层寒意,将人层层包裹住,有种不适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