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女儿跟大哥家的女儿向来不和,这点他是知道的,本以为二人长大了就好,但看今天这副架势,恐怕思危是已经跟赵田田吵过一场了。
“没有……”赵思危怕父亲担心,刚想矢口否决,却被司机一把接过话茬。
司机:“欸,小姑娘,你怎么能骗你爸呢!这么有趣的事情,说说也无妨啊!”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司机就将方才赵田田讽刺自己车不好、赵思危让自己停车放人、赵田田当场认怂的事情以一种说相声的语气,跟赵丰年一五一十、生动而形象地叙述了出来。
而赵思危也因此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父亲的脸色越来越凝重,这是她在过去两世的记忆力,在父亲脸上从未见过的神态。
赵丰年听完司机的话对他说了声“谢谢”,随机将脸转到了赵思危的方向,叹气道:“思危啊,不是我说你,的确是你今天对你大伯二伯他们的态度……未免太失礼了些。”
他没有过度苛责,但赵思危知道,这的确是父亲表达不满的方式。
“我知道。”赵思危抿了抿嘴,“但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我就是看不惯他们瞧不起你……”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直至最后,听起来竟如同呜咽一般。
上一世的父亲受到最多的白眼,大部分都是来自他最亲近的家人,赵思危不求他们雪中送碳,只求他们不要落进下石。
每个人都会有自尊心,哪怕是跌落到泥泞之中去,也希望有人能够蹲下来平等地直视自己。
而她扪心自问自己事到如今所做的一切,也有一部分是为了父亲。
她想为他挣得一个受人尊敬的未来,以她父亲的姿态。
“可是无论如何,他们都是咱们的亲人,都说家和万事兴,忍一时风平浪静,你的大伯他们也不容易,你没有必要因为几句话就……”
赵丰年有些于心不忍,却还是说了下去。
“而且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能活几年,如果我将来走得早,那你在这个世界上足以依靠的人,可就只有他们了……”
气氛一时静默,前排的司机默默地摇下了车窗。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赵思危低着头,一言不发,却又在几秒过后猛然抬头。
她抓起父亲的手,声音中是止不住的颤抖。
她:“爸,有些事我知道你不想说,但我还是想问问你。”
“我希望您能如实回答我!”
第42章 空降航游社赵姐就是救星!!
出租车稳稳地停在了大院前。
大雪铺了满地,天地间唯剩大院门口悬挂着的那盏暗黄的灯,司机热心地帮父女俩开了车门,这让赵丰年在心疼车费的同时,不免又有些感动。
“这位哥,您慢着点,我不着急!”司机帮着赵思危将赵丰年搀下了车,等赵思危的双腿稳稳落地后,他才将赵丰年重新交予赵思危。
“谢谢您了叔叔。”赵思危扶着父亲,十分感激地对司机点了点头。
“嗨!多大点事儿!”司机摆了摆手,转身上车启动了车辆,明黄色的出租车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这片夜色里。
借着那盏灯所发出来的昏黄的灯光,赵思危背着父亲,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雪上。
事实是,在赵丰年的双腿还尚能行走时,赵思危从未料想过自己竟还有这样的力气,能够背得动一位中年人。
可是等到真正背上时,她又发觉,自己的父亲远比她想象的要轻。
她为此找了很多理由,譬如他的腿没法使劲儿,所以背起来会显得格外的轻;譬如他因为腿伤瘦了些,体重有所减轻;再譬如自己如今正值青年,力气变大也很正常……
但,比之上面这些理由,她最最不愿意承认的一点却是:自己的父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衰老。
今年的雪下的张扬,铺在地上厚厚一层,一脚踩上去直冻脚踝,可赵思危却无比庆幸,踩在这冷雪之上的人,不是父亲,而是自己。
是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父亲这个角色之余她生命的重要性呢?
赵思危想,或许是从上一世父亲离世后,她平静而坦然地处理完了他的后事,自以为自己是一个强大而独立的人时,却在翻出赵丰年亲手给自己缝制的那个书包后,哭到难以自抑。
所以当她重生过后见到端着米汤、正值中年的赵丰年时,才会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变成了一个有人可以依赖的、18岁的赵思危。
所以这个书包,她今生一直随身携带、寸步不离。所以她开始留意父亲的情绪,不让他为自己耗两辈子的心绪。
可是尽管她前世成为了多么耀眼的科学家、尽管在重生后做了在饭局上怼人、在大院里送人情等等一系列的事情,可她懂得,自己内心深处不过是一个渴望父亲永远陪伴自己身边的女儿。
仅此而已。
大院门口到赵家的路途并不算遥远,只几分钟,赵思危就一手扶着身后的父亲,一手开门进了屋。
灯泡“啪”的一下被点亮,小小的客厅被照的通亮。
她打开了那两个方才从餐馆打包回来的菜,取了两副碗筷摆在桌上,与赵丰年相对而坐。
“爸,我知道有些事你不愿意说。”
赵思危夹了一筷子菜到赵丰年的碗中。
她想起自己刚才问赵丰年他的腿伤究竟为何时,对方回报以她的长久沉默。
“但是请你相信我,从今往后,不会再发生今天这样的事了。”
她所说的“今天这样的事”,不是她怼人的事,而是大伯二伯两家人,对于赵丰年的轻视。
赵丰年依旧没有说话,但他想,有些事情,或许不必让它烂在心里。
……
赵家饭局上,气氛显得格外的诡异缄默。
快快和乐乐正在长身体,饭量都大,因此一顿饭下来,愣是不知不觉地逼着大伯点了十几二十道菜。
大伯念在二伯的面子上尚且不好发作,可大伯母却是最斤斤计较之人,那脸垮的都快跌到地上了。
“孩子都在长身体,多吃点也没什么。”大伯低声对自己老婆宽慰道。
“吃那么多也不见长点脑……。”大伯母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巧就让二伯一家听到。
一时间,本就尴尬的气氛愈发的沉默,大伯心中直道不好,这么一句话一出来,如果惹怒了老二一家,那人家还能愿意给自己送钱吗?!
二伯有些犹豫地看向了自己的两个儿子,缓缓道:“别吃了,饿的话一会儿回去爸带你们加餐。”
“爸啊!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快快擦了擦嘴,对自己父亲说道。
二伯一愣,“爸什么时候骗过你们!”
“前几天你才刚骗过我们!”乐乐接过话茬。
直言道:“你之前跟我们说小叔家最穷,可是刚刚我看四妹戴的那块表是最新出的款式,我们班好多同学想买都没能买到呢!”
“大家都说,那块表每个十几万拿不下来!”
嘶……十几万?!!
在场之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十几万的表,那是赵丰年大半辈子都挣不来的物什啊!
只此一刻,大伯感觉自己仿佛错过了很重要的信息,正思索间,却忽然听得快快补充道:“爸,你之前告诉我们只需要对有钱人卖笑脸,结果我们俩今天都对四妹翻了白眼,这可咋整啊!”
“是啊是啊爸!这么一来,咱家最穷的人,可不就是大伯一家了吗?”
二伯:别胡说啊我没讲过这话你们别诬赖我!
大伯:我绝不允许我们家成为最穷的存在!你们给我闭嘴!
大伯母、二伯母:……
几天后,正准备去买些年货回家过年的赵思危,见到了匆忙赶来的大伯。
对方骑着拉风的摩托车,一上来就问她有没有戴手表,在得到了她的否定回答后,直接当着大院里老老少少几十口人的面,大声痛斥赵思危傍.大款的行为。
几分钟后,他就被远道而来拜年的丁敏一家给赶了出去,就连摩托车也是被柯林和柯炎给抬着扔出来的。
大伯:……
……
这个年过得很舒心,揽月周刊正式问世,一经上市便被各方读者抢购一空,由于其内容十分新颖、封面人物还是前不久刚刚获得发明技术一等奖的徐民生,以至于许多原先保持观望态度的路人,也顺手买了几本回家消遣。
却不料只看开了个开篇,就被那篇优美至极、朗朗上口的美文给迷住了眼。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揽月周刊从火爆问世,到徐民生的采访被人津津乐道,最终引发出了创刊号上的那篇美文的作者“居安”究竟是何人的猜想。
在这个没有手机的年代里,人们试图从家中每一本杂志周刊、小说文学里,找到这位横空出世的“居安”究竟是哪方神圣的马甲号。
赵思危没有受到城外风雨的影响,而是拿着明磊先前就承诺给她的稿费,与赵丰年过了个好年。
俗话说得好,快乐的时光总是转瞬即逝,一转眼,感觉自己才刚放假的赵思危,迎来了开学的日子。
只不过这一次由于赵丰年的腿脚还没有好完全,所以她只能自己搭便车到达学校。
出乎意料的是,李汇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风声,居然会在校门口等她。
赵思危起初只是看到了李汇站在校门口的身影,却并未做多猜想,然而等她刚一上前,对方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上来,一把夺过了她手中的背包,大喊道:“赵姐救命!!”
赵思危:??
今天是返校的日子,有不少人都在此经过,见这情形,纷纷驻足观望,以至于赵思危十分尴尬。
她默默远离了李汇,“有事快说。”
没必要这么“客气”。他不尴尬她还尴尬呢!!
李汇却仍然未曾起身,只继续高声喊:“赵姐!咱们航游社需要你的空降!!”
第43章 背书小能手我不需要时间,我现在就可……
赵思危忍住了自己想要一脚踹开李汇的冲动,无奈地扶了扶额。
“3,2……”
“赵姐赵姐!我说我说!”李汇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有些引人注目,于是连忙将赵思危拉到了一个没人的树荫处。
低声说道:“咱们航游社最近搞了个活动,需要借一些器材……”
“借器材?”赵思危疑惑侧目,“那你不去找别的社团借,你来找我做什么?”
她的行李袋里可没有什么器材。
下一秒,李汇:“可是对方的社团它不是一般的社团!!”
李汇的眼珠子迅速地转了一圈,对赵思危道:“它……它它是超脑记忆社啊!!”
超脑记忆社!!
航游社不是一向器材最全了吗?眼下是什么重大器材,居然还需要找那个以超强记忆力著称的天才社团去借啊!!
“我问你。”赵思危默默地远离了李汇几米远,这才说:“你为什么想不开,要找他们借器材?”
李汇:“没有办法,‘欲戴皇冠,必承其重’,我这个社长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今天的李汇依旧是一身花到刺眼的长款羽绒服,打了摩丝过后根根分明的头发在冷风中屹立不倒,却分明多出了几分沧桑。
赵思危:……
“我劝你还是找别人吧,这个忙,我帮不了。”
她可不想鸡蛋碰石头,跟那群天才硬碰硬,这种自不量力主动出丑的事情,也就李汇想得出来。
不料下一刻,她的身侧就闪过一阵风,眼前的人正扛着她的行李扬长而去,宛若一道闪电。
赵思危:……
这是实在找不到可以威胁她的方式了吗?!
……
三天后,赵思危还是坐在了超脑记忆社的办公室里。
她今天穿的衣服一如既往的朴素,一双眼睛却格外的明亮,她坐在超脑记忆社社长的对面,身旁站着的是航游社的社长李汇。
对方的头发疏的光可鉴人,再配上一副墨镜,拽的那叫一个不着边际。
今天的赵思危,本来只是跟着李汇来借器材的,谁知道李汇这厮临时变卦,说是如果她赵思危不打头阵,将来就把社长之位传给她。
要知道航游社作为一个人才济济、综合实力强劲的重点社团,其内部事务之繁琐可想而知,所以不想留任的赵思危只得硬着头皮迎难而上,只求对方能够好好说话。
结果——好巧不巧,这个超脑记忆社的社长不是别人,正是那天在贫困助学金申领现场,帮赵思危说话的那位师姐。
赵思危听见有人唤她:“侯袅师姐。”
对方是在一片期许的目光中坐在赵思危的正对面的,沉重的红木桌上放着一块定制的厚玻璃平面,侯袅师姐一袭白衣乌发及腰,举止端庄而疏离地坐直了身子。
她的身后是超脑记忆社所有的社员,而赵思危这边至于她和李汇两人。
更别说,她还感觉这个李汇随时都有可能撒腿就跑、弃自己于不顾。
“说吧,你们今天来有什么事?”
侯袅师姐就仿佛没见过赵思危这个人一样,语气中带着挥之不去的冷意,说句不好听的,就跟赵思危和李汇是来砸场子的似的。
李汇闻言,脸上立马换了一副略带讨好意味的笑:“额……内个,师妹啊,是这样的,我们呢是航游社的人,这次来主要是想……”
“想跟你们借点器材,不多不多,就亿点点……”他伸出手,比了个手势。
“哦?借器材?”侯袅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你是航游社的社长,李汇?”
对方多少算是个风云人物,在上一届世航赛中也有为国争光,侯袅心想,难怪觉得他看上去有些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