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头柜上的手-枪静静的放在那里,她心中的恐惧却瞬间无限扩大。
她被、困在这里了吗?
‘今井由喜子’的灵魂去到了现实世界里,成为了她吗?是这样吗?
灵魂交换了?
还是什么别的情况?
她从未如此恐惧过。
她并不是什么胆子大的人,她胆小的要命也怂的要命,可是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她总能强压住自己的情绪迫使自己镇定下来,但这次不行。
她觉得,在这样非自然的现象下,在平行宇宙、在穿越、灵魂什么的这方面,她一个今井由喜子竟然如此渺小无力。
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又怎样?在这个浩瀚的宇宙中、在这个偌大的世界中她根本算不得什么,最多也不过就是一望无际的海洋中的一滴水罢了。
一滴水吗?不到吧,或许只是半滴而已。
无数滴水的确可以化为倾盆大雨、化为滔天巨浪,可是现在……只有她自己而已啊。
她什么都做不了,她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任由着自己弱小的灵魂、在面对这种完全失控的情况下无助的颤抖。
不仅是她,谁都无能为力。
什么世界、什么光明、什么希望、什么人民啊,她现在连自己都拯救不了。
可笑的是,她分明继承了‘今井由喜子’的一切,分明在这个世界待了这么久,却连一个可以放心倾诉的人都没有。
毕竟是她夺走了属于他们的‘今井由喜子’的身体啊。
在那个世界,因为她就是她自己,她可以轻易的把自己所有的烦恼一股脑的告诉新一、小兰、园子、小哀、国光、外公、安室先生。
不,这种事情……
由喜子猛地清醒过来。
她居然忘记了,那边的大家都是站在光明之中的啊。
如果大家知道了她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成为了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成为了杀人无数、手上沾满鲜血的,坐在由人骨堆砌成的王座上的人,大家会是什么反应呢?
她成为了外公一生都在对抗的人,她成为了新一、小兰、园子深恶痛绝的人,她成为了白马叔叔、目暮警官、安室先生他们敌人一样的人。
从想要救人的一方成为了杀人的一方啊。
虽然现在的港口黑手党在她的带领下,的确是一个还算积极的组织,是个维护着、保护着这座城市的组织,但是它的本质依旧是黑手党。
它的名下依旧有着许多违法的、见不得光的生意和事情。
这个世界上的确没有绝对的善和绝对的恶,但是却有本质上的善和本质上的恶。
警察永远以法律为武器,他们从不擅自处决犯人,因为没有人能够置身于人类的生命之上,没有人有那个权利,只有法律才可以制裁这些人。
但是港口黑手党不同,他们处于法律之外,专门处决那些逃出法网、法律无法制裁的人,他们有他们的手段,但除此之外他们依旧做着那些虽然不伤害人但违反法律的事情。
本质是不同的。
如果可以完成她的梦想、达成她的心愿,看到她理想中的世界的话,那么她并不在意这些所谓的名声之类的东西。
她可以牺牲自己。
但是她不是圣人、不是上帝,她没有伟大和无私到可以割舍自己的亲人、朋友、伙伴。
如果有一天她站在港口黑手党的这里,以所谓‘正义’的名义,和自己的外公、和目暮警官、和安室先生对峙上了该怎么办?和警察对峙上了怎么办?
人不是绝对正义的,但法律是。
而警察恰恰就是法律的代表、是正义的代表。
港口黑手党不常常会遇到这种情况吗?和政府对峙、和军警对峙、和异能特务科对峙。
如果现实世界的大家知道了她成为了这样的自己,还能像从前那样毫无芥蒂的接受她吗?
啊,说不定外公会气的把她赶出家门永远都不准进来吧?
如果她连新一都无法求助,那她又该去找谁帮忙呢?
“……”
由喜子有些苦恼又痛苦的抬手扯着自己的头发,脑海里却猛地闪过一个名字——
夏目漱石。
是啊,去找夏目老师吧。
无法自己饿的咕咕响的肚子,她动作迅速的换好衣服穿上鞋冲了出去。
按照之前织田给她的地址,她很快便找到了那个小巷深处的店铺。
隐约的白雾间她似乎看见了两个瘦高的背影朝着自己目的地的方向走了过去,但是距离有些远她看不太清楚,也并不在意。
她现在只迫切的想要知道……
啊,她连自己想要询问的问题是什么都不清楚啊?
但是找夏目老师倾诉的话一定有用,她坚信着。
就算她胡言乱语了一大堆,夏目老师也一定能够明白她想要的答案的。
毕竟那可是夏目漱石啊。
是在这种可怖、恐惧感弥漫的世界之间,除了工藤新一之外唯一一个能够带给她安全感的人。
天已经黑了,走到门口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除了自己之外她什么也没带出来,手机、钱包、身份证明。她甚至是气喘吁吁的从家一路跑到这里的。
反正也只是找夏目老师谈话,口袋里还有一些零钱,足够了。
木门上的小铃铛因门开合的动作而轻轻响了响,由喜子有些焦急的跑进酒吧。
“夏目老师你在吗?夏……”
少女的声音戛然而止。
目之所及的并非是往常清冷的屋子,恰恰相反的,吧台前的空位所剩无几,熟悉的几张面庞突然映入眼帘。
眼前的画面猛地和睡梦中的场景重合,她似乎都听见了记忆中他们几个说笑时的声音。
“啊嘞?真巧啊,这就是旧友间的默契吗?”
驼色风衣的瘦高男人坐在和记忆中一样的位置上,此时正笑眯眯的盯着她看。
“你也和我、织田作还有安吾一样,不约而同的来到了这里啊。”
由喜子怔怔的站在原地。
太宰举起手中刚刚调好的酒向她举杯。
“欢迎回到Lupin,由喜子酱。”
第一卷 第85章
太宰和安吾之间的椅子空无一人, 虽然他们并不知道她会和他们一样不约而同的来到这里,却还是默契的把这个属于她的位置空了出来。
由喜子在屋子里扫视一圈,那只懒洋洋的三花猫并不在这里。
“你们……”
老天在和她开玩笑吗?
为什么她越想逃离这个世界的种种, 这些羁绊就越频繁的找上门来?
“你的位置还在这里哦。”
太宰笑眯眯的拍了拍身旁的空位。
“没有人可以取代的。”
“我……”
虽然连着睡了将近两天的时间, 可是由喜子的精神还是很不好,白嫩的小脸上隐约有些憔悴, 她摇了摇头。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们。
“我先走了……”
“啊嘞?别走嘛。”
太宰动作迅速的窜过来拉住由喜子的手臂。
“上一次我们四个人一起坐在这里,还是五年前吧?”
“……”
她从未像如此想要逃避过。
“来嘛来嘛。”
瘦高的青年不由分说的将她按在了那个空着的位子上,而后笑眯眯又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旁边的安吾。
“由喜子酱也非常怀念我们一起坐在这里的日子吧?”
“……”
错乱、混沌、慌张。
太阳穴和血管都在莫名的突突跳着, 由喜子有些听不太清耳边的声音。
“今井小姐, 你的脸色很不好。”
熟悉的声音从左耳处传来, 安吾依旧是那副让她看着心烦意乱的漠然表情, 她按了按太阳穴。
“没什么事, 最近没怎么睡好罢了。”
夏目老师去哪里了?
“哎呀, 既然没睡好还是不要喝酒了,老板,来一杯葡萄……”
“要一杯苏格兰高地舞。”
“哎?”
太宰万万没有想到在经历那样丢脸的事情之后由喜子居然还会喝这种酒,三个人都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她, 眼里满满的都是疑惑。
“今、今井小姐……”
织田有些担忧的看向她,换来的却是少女拧着眉心的凝重表情。
“没事的、没事的。”
无论他们说什么、问什么,得到的答案都是她一句‘没事’‘没关系’。
酒很快就被送了上来, 在三个人惊愕的目光中由喜子抬起杯子将半杯苏格兰高地舞一饮而尽。
“由、由喜子酱……”
太宰被吓得话都说不完整,相识八年, 他是从未见过她这个样子的。
“闭嘴!”
一杯酒下肚,由喜子有些晕晕乎乎的,原本就理不清的思绪此时更加混乱,太宰黏黏糊糊的在她耳边说个不停, 她猛地一拍桌子,气势汹汹的吼了一嗓子。
喝醉了的话,就不会想那么多了吧。
喝醉了的话,大脑就会一片空白,再也回忆不起来那些有关‘今井由喜子’的事情了吧。
喝醉了的话,就可以回去了吧。
“呜……”
少女迷迷糊糊的趴倒在吧台上,最后还是没有忍住将脸埋在臂弯里小声抽泣了起来。
“啊呀……完蛋了。”
八年前和现在,四十度的苏格兰高地舞对于今井由喜子的效果是一模一样的,泪水很快便濡湿了胳膊上的布料,她几乎完全失去了意识,只是靠着仅存的情绪发泄般的哭着。
“由喜子酱?由喜子酱!”太宰小心翼翼的凑了过去,伸手戳了戳由喜子的脸颊:“喝醉了的爱哭鬼最难对付啊,安吾,这种事情还是你最擅长啦。”
“……”
毕竟他哄了她四年,从未失手过。
“今井小姐看上去好像很难过的样子。”
织田将手里的酒杯放到桌子上,越过太宰看向少女被胳膊挤压的有些变形的白嫩小脸。
“是发生了什么吗?”
“可能是那个蛞蝓或者变态萝莉控又惹她生气了也说不定,啧啧,没有我之后由喜子酱的生活果然变得无趣了很多啊。”
“……但是以前总是惹她生气的不是太宰君吗?”
“是你的错觉啦错觉。”
少女的抽噎声停顿了许久而后又重新响起,由喜子迷糊的眨了眨眼盯着太宰和织田看了一会儿,而后朝着另一边的方向扭过头。
眼前的人根本看不清长相,可她还是下意识的朝着身边人的方向凑了凑,像没有安全感的小奶猫一样伸手去抓安吾的袖子。
她哭着叫出了谁的名字。
“……呜,新一……”
泪水不住的从眼角滚落顺着脸颊一路下滑,她哭的越来越厉害,嘴里不停的嘟囔着什么,但每句话的主角都是——
“新一、帮帮我,帮帮我。”
“新一……”
“哎呀哎呀。”
太宰幸灾乐祸的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安吾。
“喝醉了之后下意识的找了前男友却喊出了别的男人的名字吗?”
“安吾君不算是今井小姐的前男友吧?毕竟他们两个也没有真的交往过。”
“哎~说的对啊。”
“……”
安吾有些无语的揉了揉眉心。
这种事情他不用他们两个提醒!
“但是真的很可惜。”
织田叹了口气,他们四个人中他的年纪最大,他们三个还是孩子的时候他便已经是个能够独当一面的成熟大人了,很多事情他们自己并不明白,可是他却看的一清二楚。
“什么?”
注意到织田的叹息,安吾这才将目光从少女的脸上移到织田的方向。
“你和今井小姐,真的很可惜。”
分明是、那样相互喜欢着的两个人,却因为阵营的不同而导致了现在的结局。
如果安吾不是异能特务科的间谍、或者如果由喜子不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那么按照两个人的发展,现在已经结婚了都说不定。
但是现在……
完全不可能的吧?
一个站在光明、一个处于黑暗,唯独那个昼夜交替、日月共天的短暂时光他们能够远远的站在世界的两头看上对方一眼。
罗密欧和朱丽叶吗?
织田摇摇头,忍不住叹了口气。
即便如此,他也不希望自己的挚友明明身居高位、明明手握大权,最后却连自己爱的人都没有办法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