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
他真的很抱歉。
还有、圣诞礼物吗……？
裤子一侧口袋里的那个小盒子还是被他拿了出来，红色天鹅绒的小盒子精致又漂亮，‘咔哒’一声细微的响，他掀开了盒子的盖子。
轻轻将礼物从盒子里抽出来，光滑的内壁上有着一排小小的凹陷，他没有少女那般细腻的心思，他只是拜托了店员用专业的机器在上面刻了字——
Ango&Yokiko
安吾和由喜子。
安吾伸出手指在那一排小字上轻轻抚摸着。
这个圣诞礼物，或许他永远也送不出去了吧？
其实他就不该买的，他在买的时候就知道这礼物不可能会送的出去的。
他早就该知道了，在他天真的、痴心妄想的买下这份礼物的时候，就注定他将深深的陷在这段时光里，这段感情中、无法自拔。
在他以异能特务科间谍的身份进入港口黑手党的那一刻，就决定了这个礼物无法送到她的手里，只能在他书房最珍贵的角落一直、一直放着，直到落了灰、直到蒙了尘。
可能只有直到他们某一方离开这个世界，这个礼物才会出现在她的墓前、或是交到她的手里。
真是……
安吾有些疲惫的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小小的戒指被捏在青年的指间，昏暗的酒吧里，屋子中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被披上了一层朦胧黯淡的轻纱，唯独那颗钻石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第一卷 第87章
算了。
这枚戒指, 或许永远也不会出现在她的无名指上。
安吾将戒指放回盒子里，而后将盒子重新揣进口袋。
这个东西，还是放在他这里吧。
毕竟, 以后……
啊, 也没有以后了。
安吾在自己的身上摸索半天也没找到什么可以留给对方作纪念的东西，最后摸到的也就只有胸前贴身的口袋里放着的那张照片。
只剩这个了吗？
什么都不留下的话似乎有点太过于无情了吧？
照片中的背景正是他们两个现在所在的地方：Lupin, 照片中熟悉的四张面孔神色各异的盯着镜头，但相同的都是眼里的那一点点笑意。
照片里分明有着四个人，可他总是第一眼便看见了里面笑颜如花的少女。
那就这个吧。
将随身戴着的钢笔抽出, 安吾落下笔, 在照片背面的角落写上了一行小字：
“再见, 我的爱人。”
青年盯着‘爱人’那个词沉默了许久, 最后还是用指尖轻轻点了点面前玻璃杯中的酒液, 将后面的几个字晕开。
还未干的字迹很快便模糊开了, 能看见的也就只剩‘再见’那两个字。
以后还是让他只活在她和别人的回忆里吧。
从少女的口袋里翻出手机，他轻而易举的便解开了密码，而后找到备注为‘红叶姐’的那个号码，发送了信息和Lupin的地址过去。
【她喝醉了, 在这里。】
结了账，安吾将照片轻轻放进少女的西装外套口袋里，起身眷恋的看了她一眼, 而后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冬天的小巷里还是有些冷的。
他依靠在墙边，有些失神的盯着呼吸间凝在面前的白雾。
穿着和服的女人焦急的跑了过来, 她直直的跑进酒吧，甚至都没有看见守在这里的青年一眼。
啊。
安吾直起身理了理身上有些褶皱的西装。
那么他的任务就完成了，这段……时光，也该告一段落了。
“坂口安吾。”
没想到的是, 抱着少女的女人出来后一眼便看见了正打算离开的他，金色夜叉手中的长刀毫不留情的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只要他动一下，脆弱的脖颈就会被刀刃狠狠的划破。
“好久不见，红叶干部。”
“你没有资格再这样称呼妾身了。”
“那么还真是可惜。”
在面对其他人的时候，安吾向来能够摆出那副冷静淡漠的样子，似乎什么都无法使他的情绪波动半分。
他丝毫没有受到架在脖子上冰冷的长刀的影响，只是淡淡的抬手推了推眼镜，看向对面神色愤怒的红叶。
红叶伸手将怀里的少女搂的更紧了一些，蹙起纤细漂亮的眉死死的盯着他。
“以后，不要再联系由喜子大人了。”
“我会的。”
即便她不说，他也不会再……
“如果不是害怕由喜子大人会难过的话……妾身现在就会杀了你。”
什么异能特务科、什么种田、什么坂口安吾。
都没有她的由喜子大人来的重要。
她会难过吗？一定会的吧。
但是……她的人生还很长，未来的日子还有很久，她总能遇到一个足以让她忘记坂口安吾、忘记这段时光的人的。
时间会淡化一切不是吗？
他也会、慢慢、忘记她。
他会不顾一切的忘记她。
“告辞了。”
……
“嗯……”
握住他小手似乎更加用力的握紧了一些，安吾从过往的记忆中回过神来。
躺在床上的少女额头都冒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小脸红扑扑的，茶褐色的发丝都被汗液黏在了脸颊的两侧。
由喜子好像是做了噩梦，紧锁着眉头不停的摇着头。
安吾叹了口气，浅灰色的手帕轻轻擦去她额头的汗珠，反手握住少女的手，安抚性的拍了拍，而后腾出另一手去理她的发丝。
由喜子做了个很可怕的梦。
与她而言、恐怖至极。
一开始周围是一片黑暗，她正站在黑暗的中央，脚下踩不到任何东西，手也摸不到什么。
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这是一个空荡的空间，既像一个封闭的盒子、又像一片广阔的草原。
“……有人吗？”
声音传了很远，很快便又传了回来，回音一遍又一遍的震荡在她耳边。
由喜子其实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梦，自从穿越到横滨这边的世界之后，发生在她身上奇怪的事情便越来越多了，似乎无论怎样都不会让她感到慌张。
但是这次好像不一样，这样的安静与冷静很快便被打破了。
细微的，‘哒哒’的脚步声不知道从哪个方向传来，她转身盯着四周围许久也没看到任何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瘦高少年的身影才从黑暗中现身，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面庞。
“……新一？”
“不要叫我的名字！”少年的反应剧烈的出乎她的想象，分明是同他们相识的那十几年一样喊他，却得到了新一强烈的反对：“这让我感到很恶心。”
“什……”
“你做过了吧，那样的事情？”
没有来的心慌，在平成年代的福尔摩斯那双眼睛的注视下，似乎一切都无所遁形，她有些慌张的张了张嘴，心脏狂跳个不停。
“别装傻，今井由喜子，你成为了我们，不，成为了我一直在对抗的那种人。”
“我没有……”
“没有？你想说你是个不杀人不放火不做黑色交易的五好黑手党吗？”
“我……”
黑手党。
“由喜子！”
另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两个少女现在新一的身旁，失望的看着她。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了！你、你怎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你不是说好要和新一一起抓住所有的犯人，要保护这个国家的吗！”
“这不是你们的约定吗？小时候，你们两个人的约定，也是……我们四个人的约定啊！不是说好了，我们四个……要一直一直在一起吗？”
“你要离开、背叛我们吗？不，你已经这样做了吧？”
“我……小兰、园子……”
“看来你和那些家伙是一样的啊。”
冰冷的刺骨的声音。
“小、小哀……”
“在谴责他们的同时，自己也在做这样的事情吗？”
“我、不是这样的……”
“你太让我失望了！”
“外公……”
“不要再叫我外公！我手冢国一没有这样的外孙女！”
“今井小姐，看来我们以后还是会成为敌人啊。”
“安室先生……”
不，不是这样的。
她只是、她只是……
“由喜子大人！”
少女原本空荡的背后，出现了许多她所熟悉的面孔。
可他们无一不……厌恶的、憎恨的、失望的看着她。
“您还是要背叛妾身、背叛港口黑手党吗？”
“小由喜子，看来……当初把你带回来是我做过的唯一一个错误的决定啊。”
“今井小姐……我没有想到背叛港口黑手党的那个人会是您。”
不、不是、不是这样的……
“哎呀，不属于双方，被夹在其中动摇不止却无法迈出一步吗？好可怜哦由喜子酱，好可怜。”
太宰治。
“抱歉今井小姐，我无法给予你帮助。”
织田作之助。
“我们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坂口安吾。
‘砰——’
是一声巨大的、足以炸裂这个空间的枪响。
由喜子不可思议的抬起头，森鸥外手中的枪指向他们对面的方向，子弹准确无误的没入了……手冢国一的眉心。
“不——外公——！”
‘砰——’
同样一声枪响，安室透面无表情的举起枪，瞄准了对面的人。
“芥……芥川君……”
这是一场混乱的战斗，子弹、武器、异能不停地交织着从她头顶略过，她所在意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由喜子什么也做不了，她只能惊恐的瞪大眼睛，捂着耳朵跌坐在地。
血液迅速蔓延甚至流到了她的脚下，浸湿了她的衣服，渗透进她的皮肤。
声音戛然而止，她左右两侧不再有人，有的只有横七竖八、堆积成山的尸体。
所有武器全都消失不见，唯独她手里握着一把枪。
杀死这些人的并不是对面的敌人，而且她自己。
是她杀死了所有她在意的人。
小兰、园子、新一、小哀、外公、安室先生、少年侦探团……
红叶、森鸥外、中也、芥川、樋口、银、立原……
“恭喜你哦由喜子酱，你成功的做到了我做不到的事情呢。”
太宰笑眯眯的弯下腰看着坐在血泊里，坐在尸体中央的她。
她楞楞的抬起头，声音沙哑的不像是她自己。
“什、什么……事情？”
“坠入地狱。”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像你这样双手沾满了鲜血、沾满了自己重要之人的鲜血的人，就算进入地狱也无颜面对其他人吧？今井小姐，你已经回不去了，永远都回不去了。”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呀，由喜子酱，光明和黑暗都无法接纳你呢，你成为了真正的……怪物啊。”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永别了，今井小姐。”
“安吾，走了哦~”
由喜子近乎祈求的扑过去死死的握住青年的手。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不要走……不要走……”
安吾皱着眉，冷漠的抽回了自己的手。
“抱歉。”
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
“求求你了，安吾，别走……不要走……”
不行啊，她、她……
她什么也没有了。
第一卷 第88章
“你这家伙……快点起床啦！说好的今天要一起去滑雪的呢！真是的……”
“算了园子, 昨天晚上她不是很晚才睡吗？”
“由喜子！快点给我起来啊！”
“唔……”
肩膀被人轻轻摇着，由喜子皱了皱眉，有些茫然的睁开了眼。
“大小姐, 你总算醒了啊！”
“园、园子？”
由喜子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正抱着胳膊坐在床边看着她的少女, 那张熟悉的、没有带着厌恶与疏离的脸就出现在她眼前，梦中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