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外公总说,良善之人,必有余庆。这把匕首是他留给我的,你拿着防身,你把我当朋友,我也把你当兄弟,万一真有仇家找上门,我会舍命保护你!”
林鸢这番话说得义薄云天,勾起了她对外公的思念。
她从小在外公身边长大,跟着外公习武,听他讲卫青,岳飞等英雄事迹,也曾想过仗剑走天涯。
可世事难料,外公因为一次打斗事件后,警告她不准靠着蛮力在外兹事。
在一次壮烈的斗殴事件中,她把隔壁的小胖的眼睛打肿了,被外公关在家里一个月 ,迫使她发掘了自己的音乐天赋,进而成了一名歌手。
不过她骨子里的侠肝义胆并没消失,反而深深地烙印在骨血里。
沈燃看着手里沉甸甸的匕首,又看看眼前这个热血激情的女人,目光锐利地观察了她半晌,直觉她不是在演戏或者说谎。
她是真的傻。
没有智商会陷害他的那种傻。
这么傻的人能健康长大,她家人一定很爱她吧?
她竟然说他良善,还要舍命保护……
她懂什么叫舍命?
沈燃指腹摩挲着匕首上的雕花纹刻,慢慢敛下眼底的讥讽,清澈的眼眸逐渐深邃。轻靠在椅背上静静看着她,
她眼周略带粉晕,不笑时眼尾微翘,眼底纯净,笑时眼中会发光。
他将匕首轻轻放下,端起牛奶杯,不是最新鲜优质的牛奶,拿起一片面包,也不是面包大师手揉制作的。
可这样简陋的食物,对面的女人却吃得欢快。
她粉红的唇一张一合,双颊被塞得鼓鼓的,两三口就吞咽下了食物。
他张嘴咬了一口面包,咽下一口牛奶。
其实,也不是那么难以下咽。
——
西郊别墅的琴室里,怎么也打不通电话的沈遇倾,将手里装着厚厚一沓钞票的信封扔回钢琴上,闭上眼捏着眉心。
这两天他一直忙于安顿容可漫,她大病初愈而且刚回国,有很多不适应的地方,需要他照顾。
所以直到今天他才意识到,他打不通林鸢的电话,是被她拉入黑名单了。
他转到微信界面,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前天她给他发的信息,讲述自己这几天写不出歌的烦闷。
而他一个字也没有回。
他认为这些事她自己可以消化的,他又不能替她写歌,安慰人什么的,是很没有意义的废话。
指尖轻触在输入框里,犹豫了一瞬,他选了个笑脸的表情发过去。
表情前面有一个红红感叹号,下面系统提示,对方开启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
沈遇倾提起一口气,带着三分怒气按了蓝色的字体,添加好友。
系统再度提示“无法添加”。
他的确被拉黑了。
林鸢以前很少跟他闹别扭的,她一直很懂事听话,他有时候都觉得她过于听话了,他不碰她,她就不能主动一点?
想起林鸢那双顾盼生辉的美眸,和笑起来两个浅浅的酒窝,沈遇倾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勾了勾,这么多天没见了,突如起来的思念让他想要快点看见她。
一道浅浅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沈遇倾蓦地睁开眼,眼里的希冀随着看清了来人,而消失殆尽。
容可漫那张艳丽的脸闯入他的视线。
浓重的眼线和画得过于上挑的眉峰让他觉得不适。
他记忆里的容可漫是水出芙蓉般的清爽,就像他第一眼看见林鸢时一样。
她额头不够饱满,鼻梁不够挺直,皮肤不够细腻,眼睛不够水亮,笑起来也不够赏心悦目。
这还是他记忆中的那张脸吗。
至于这个“不够”的评判标准是什么,沈遇倾不愿意去细想。
他只知道白月光女神的滤镜在这两天的相处中渐渐消失,不如刚见到她时那种失而复得的心境。
容可漫端了一杯咖啡上来,声音轻柔,“遇倾,这是我给你冲的咖啡,咖啡豆是我从国外带回来的,你尝一尝。”
他以前确实喜欢喝咖啡,但是去年频频犯胃病,林鸢便不让他喝咖啡了,每次他疲累精神不振,她都会给他泡一壶茶。
她平时粗枝大叶的,唯独素手烹茶的样子很美,像不染凡尘的仙子,他也渐渐爱上了茶的清香。
容可漫唤了他三声才将他从回忆里唤回神,他冷冷淡淡地说,“我不喝咖啡,谢谢。”
容可漫这几天也不是感受不到沈遇倾对她态度的转变,也知道他偶尔的出神是在想另一个女人,可是她没有人可以依靠了。
本来容家就是她爷爷当家,她爸没才能生前在容家地位就不高,大权基本上都在三伯手里。
后来她爸爸去世,爷爷看她可怜便给了她一个副总裁的头衔,但是她也没做出什么让爷爷满意的成绩。
这次海难后,她副总裁的位置也保不住了,她不想再住在容家,不想成天看三伯母的脸色。
沈遇倾对她还是念旧情的,而且亲自去接她,这几天也都细心照顾,而那个女人,据说跟她长得很像,所以,他只是找了个自己的替身,他还是爱自己的。
只是分开的太久了,他习惯那个女人了而已。现在自己回来了,只要多陪着他,他们一定能回到从前的。
“遇倾,我想搬出来住,三伯母对我不好。”
沈遇倾颔首:“行,我帮你找房子。”
容可漫:“遇倾,我一刻也不想待在容家了,你这里不是空着,我住在这好不好?”
沈遇倾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不行,这是林鸢的。”
容可漫被他这果断的拒绝弄红了眼睛,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哽咽着道歉:“对不起,我以为她不回来了。”
林鸢从来不哭,即使他以为她会很难过的事情,她都能自己消化解决,沈遇倾一度觉得她并不需要他,有时候还挺想她能抱着自己哭一哭。
但是现在看见容可漫弱不禁风楚楚可怜的样子,他莫名有些烦躁,才发觉,哭哭啼啼的要他哄,真的很麻烦。
他借口出去透透风下了楼,路过书房前,他顿住了脚步。
推门进去,被遗落的手机充电器静静躺在书桌上,抽屉半开着,他走过去,清晰看见里面的遗照。
他拿起遗照,里面的女人跟林鸢有□□分相似,跟现在的容可漫本人却只有三分相似。
都说回忆有滤镜,又加叠了永远得不到的白月光滤镜,所以,他当时冲印这张照片时完全不觉得,这张用了美颜滤镜的照片不像容可漫。
沈遇倾看了看还捏在手里鼓鼓的信封,她近一年没什么收入,身上积蓄应该都在这了。
沈白露说的对,她离开自己活不下去的。
她肯定在等着自己哄她。
他不喜欢哄人,就破例这一次吧。
——
吃过午餐,沈燃回到卧室,慵懒地躺在摇椅上,沉沉思考着什么。
林鸢死皮赖脸硬要待在燃燃房间里,还把客厅的摇椅搬了进来,挨在他的摇椅旁。
午后的暖阳透过半透明的白纱帘打在两人身上,林鸢美美地感受着这份美好。
她微微侧过脸,微红的桃花眼被晃得有些朦胧,弯起两道月牙,笑得娇憨憨的。
“燃燃,为什么跟你在一起心情就特别的好呢?”
沈燃从自己的思绪里抽回,漆黑眼珠向左瞥了一眼,面色更加沉,敛回目光,半晌后还是低声问出了口。
“今晚我准备离开。”
林鸢怔了怔,含笑的桃花眼染上了一层哀郁,“你去哪啊?你受伤又失忆的,你是怕连累我吗?我不怕的!”
沈燃彻底扭转过头,定定地看着她:“你都不了解我,就认定我是个好人?”
“你不知道人与人之间有一种东西叫磁场吗?我跟你磁场是一致的,不需要了解你,我就知道你一定是个好人。”
林鸢清脆的声音,仿佛清凉又温润的药,字字涂抹在他最脆弱敏感的那道神经上,轻抚着长年累月积攒下的伤口。
“燃燃,你不走好不好?等你伤好了再走,行不行?”
他耳中都是她柔柔的恳求声,一向坚如磐石的心好像正被某种腐蚀性物质侵蚀,一点点软化,瓦解。
浑然不知自己成为腐蚀性物质的林鸢,看着蓦然响起的手机,是个陌生号码来电。
她以为是制作人白小南的,她才跟他联系过,他说换新号了,会晚一点给她打过来。
结果一接通,沈遇倾清冷的声音从听筒传出,让她本就郁闷的心情雪上加霜。
“你在哪?我去接你。”
林鸢把手机拿开一点,怕侮辱到自己的耳朵,咬牙说道:“沈遇倾,我之前跟你说的,你都当废话了是吗?”
沈遇倾依旧不紧不慢,泰然若定地说:“我看到你发的那个假男友的微博了,我知道那是你保护自己的方式,我不揭穿你。你经纪人也来找我谈过了,别的我都可以答应,但是分手不行。”
林鸢冷然一笑,“你敢揭穿我吗?”
分手后这几天,通过杨雁给她提供的各种信息,她琢磨明白一件事。
沈遇倾一直没对外公布过她的存在,就是因为他在沈家还没完全掌权,需要容家的支持,他在利用跟容可漫曾经的感情。
立个痴情靠谱的人设,不仅让他能一直受到容家的支持,也更容易获得多方资源。
人设立久了,自己也就信了,他很怕别人骂他刚死了未婚妻就找了个替代品。
所以,她一点不怕他揭穿自己。
现在应该是他更怕曝光他们曾经的关系。
“林鸢!”沈遇倾清冷的声音终于有了起伏,带了怒气,“我在给你台阶下,你别不懂事。我这边需要时间处理跟容可漫的婚约,你不要被什么替身包养的说法影响,况且,你现在都没有积蓄了,别逞强。”
林鸢深吸一口气,忍了忍濒临爆发的脾气。这人根本听不懂人话,她跟他说再多也没用。
“不好意思,我的积蓄虽然不多,包养一只小奶狗还是绰绰有余的,我要跟他睡午觉去了,再见!”
被恶心到了,就要恶心回去,这是外公教她的!
林鸢挂断了电话,觉得晦气,把刚刚的号码标记为骚扰电话,直接拉黑。
“我是你包养的小奶狗?”
燃燃的声音打破了她报复渣男的爽感,才想起来,屋里还有个人呢,她一时口嗨,给忘了。
她讪讪地扭头看向他,扬起唇,强行用笑容掩饰社死的尴尬。
却见他微微侧过头,掀起眼,眸色黑得纯粹,慢悠悠地说:“还要跟我睡觉?”
林鸢:……
作者有话说:
林大力:大可不必要重复我的话。
沈·大尾巴·燃:不重复,你忘了呢?
第8章 屠夫
“我故意气渣男的,你别误会。”林鸢及时解释道。
沈燃已经转过头,好似并不关心她的解释,林鸢手机又响起,还是个陌生号码,她马上给挂掉 ,直接拉黑。
“燃燃,你可能是没见识过我真正的力量,就是你的仇家真的找上门,我也能把他们都解决掉,我绝对可以保护好你,再说,你现在又没有地方可去,饿了怎么办?病了怎么办?我保证,你伤一好我就放你离开,好不好?”
在林鸢看来,他现在走无异于自寻死路,他一定是怕连累自己,她不可能放他现在离开的。
他一直垂眸沉思着,没表态,林鸢手机震了震,是制作人白小南发来的微信。
【白小南:,你把我手机号拉黑了?】
林鸢想起刚刚打来的陌生号码,赶紧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回复道。
【林鸢:误伤,误伤】
【白小南:算了我直接微信跟你说吧,跟乐手们约的下午三点录制,你现在就过来吧,我们提前碰一下细节。】
林鸢犹豫地看向沈燃,慢吞吞回了个好。
“燃燃,我下午有工作,晚饭前会回来,餐厅有很多小零食,冰箱里还有水果,我把我的手机号码告诉你,有事你就给我打电话。”
她说完这番话,发现燃燃已经闭着眼睛小憩了,不会是生她的气了,故意假寐不想理她吧?
林鸢叹了口气,在便签上写了自己的手机号码,贴在了主卧的门后,便落寞离开了。
卧室的门缓缓关上后,房间里安静下来,沈燃才慢慢睁开眼睛。
那个总是莫名充满激情的女人确实很吵,就像是一个不知疲倦的时钟,“滴答”得让人烦躁。
可当它骤然停止转动时,他仿佛被隔绝到另一个世界。
属于他自己的,幽暗静谧又窒息的世界。
昨夜他睡得很安稳,比吃了安眠药还要安稳,那张平平无奇的床,竟比他精挑细选的床还要舒适。
他知道不是床的问题,而是那个能生生将他从黑暗中剥离的人。
他做事一向果断干脆,这是第一次纠结,她的腐蚀性,比他想象的还要强。
——
星辉娱乐公司是一家致力于培养音乐人和歌手的公司,老板有音乐情怀,很喜欢挖掘有潜质的歌手。
公司成立时间不长,也就短短三年多,林鸢算是第一批被发掘的歌手,走在公司里年轻后辈都要叫一声师姐。
跟她同时进公司,现在已经做选秀节目导师的同期艺人荆铂宇,笑着跟她打招呼:“呦,万年懒神来公司了,稀客啊!”
林鸢摘下了墨镜,面对调侃一笑置之:“大忙人,你的新专辑我听了,太有才了。”
“有才这个词当你面我可不敢承认,你可是星辉大才女,今天怎么这么勤快来公司了?”
林鸢脑海里映出那张纯良绝美的脸,可能今天回去就看不到了,无精打采地叹了口气。
“家里又养了一只小奶猫,特别能吃,得给他赚伙食费。”
挥别了荆铂宇,林鸢去找白小南讨论完录制细节,趁着乐手休息时,溜到餐厅去吃好久没吃到的奶黄流心蛋糕。
她要给燃燃打包一份,这是她们公司餐厅的一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