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儿顾着清誉和仕途给你个正妻的名分。”
“成亲以后你得脚踏实地,这心气也别太高了,孟良不是京城,可没人买你这大小姐的账。”
抬起茶盏,李氏继续喝茶,氤氲的雾气模糊了她变得阴沉的眼眸,淡去了其中浓烈的,因回忆染上的恨。
名门贵女又如何?她偏要踩她近十六年来的矜娇尊贵。
这些高高在上,风光不已的女子落了难名节不保,还不是一文不值。
“我......”
嘉月看着李芳芹眉眼间那浓浓的轻慢和鄙夷,欲言又止,任由室内陷入局促的静谧。
与这样的人计较没有结果的。
好在没一会陆府的管家便匆忙赶了过来,将李氏请回去。
她在这坐了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
临走前李芳芹睨了嘉月一眼,语调悠长:“我这是里外不讨好。”
正厅的厚帘子又落下,吹进的寒风很快便在室内的暖意中消融,炭火暖炉时不时地会发出火星迸溅的声音。
嘉月压抑在眼眶中的泪还是落了下来,而她的手脚也一直冰凉。
她怕李氏说的是真的,更惶恐自己日后要与这样的婆母生活。
秋玉和春锦伴在嘉月身边,心疼又焦急,却不知从何安慰。
明明后日就要成亲,姑娘待嫁的心情都因为这一番话没了,可怎么是好。
傍晚,用完晚膳简单洗漱过后,嘉月便抱膝坐在床上,静静地看着梳妆台上的凤冠,还有首饰,以及架子上正红色,绣工精湛,金色并蒂莲栩栩如生的喜服。
内室门窗紧闭,燃着炭火,被子盖着腿,浓密柔顺的青丝铺展在背后,嘉月的身子也蜷缩着,可她依旧没有多少暖意。
“栗子糕。”
就在嘉月心口闷得难受,眼眶又有点泛酸的时候,陆凛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随之而来的还有甜甜的栗子香。
尽管心底颤动,可嘉月忍着没去看,只余光可怜兮兮地扫过他手中的油纸包。
她继续耷拉着小脑袋看身上盖的锦被。
因着婚期将至,钱妈妈坚持给她换亮色的,虽不是正红,但那颜色映在嘉月脸上,也衬得她肌肤白皙,线条柔美又明媚。
烛火跳动,陆凛的眼眸也随之一暗,提着纸包的手紧了紧。
果然不该来看。
日子越近反而越难忍。
“婚前不可见面的,你怎么又忘了......”
“而且我还没嫁呢,你都不避讳。”
她的声音经过棉被过滤,有些闷但更多的是柔弱和委屈。
“我不来你能哭到成亲。”
“她说的都是屁话,别管。”
大咧咧地在床边坐下,陆凛修长的手指十分灵活,很快就将线都拆开,打开的一瞬间栗子糕的清香扑鼻而来。
眨了眨雾气弥漫,楚楚柔软的大眼睛,嘉月慢吞吞地转动小脑袋,看向纸包里的糕,很小心地咽了咽喉咙。
“你怎么说粗话,她是你娘......”
她想吃,但又不想主动伸手去拿,总觉得这样显得自己很容易满足。
轻嗤一声,带着直白的不屑,而火光中陆凛眸里竟好似有沉郁戾气,他捏起一块栗子糕递到嘉月面前。
有些怕这样的他,少女轻咬着唇,乖乖地伸手接了。
“这算粗话?”
况且别说娘,李氏这条贱命多留一天,她家祖坟就得冒一天青烟。
让她来不过是时候未到。
不以为意地反问,陆凛收起不由自主迸发的戾气,扬唇笑起来。
在军营里他都算文雅。
点了点头,嘉月啃了一口香香软软的栗子糕,耸耷的唇角渐渐弯起来,笑意晕染下,眼里的雾气也变得清亮好看。
“别操那些没用的心。”
“她就凑个人头,最迟年后走。”
看着那雾气在甜香中化开,消散,陆凛的唇角在他没意识到的时候又上扬几分。
虽然爱哭,但还挺好哄,以前倒是没发现。
啃完一块糕,嘉月从口甜到心,她看了看黏着些碎屑有点油的手,准备下床用热水洗洗。
但一只大手按住了她纤薄的肩,热意滚滚。
第17章 遇 成亲
“坐着。”
话音未落那手便拿开了,但嘉月脸上的红晕久久没散,他按过的地方像是被热铁烙过,不疼,却又烫又麻。
毛巾过水拧干,陆凛边将它叠成块边往床边走,坐下来后他强势地握住嘉月细嫩的腕,指尖牢牢扣着她掌心,让她挣扎不得。
动作流利得像是蓄谋已久。
一根一根地擦,即使隔着湿热的毛巾,陆凛的指腹点过的地方依旧有异样的灼麻,直达心底。
他有意控制着手劲,拙劣地装作无意,时不时地多一些小动作,揩嘉月的油。
她柔凉的小手窝在他掌心,不知不觉也变得滚烫。
或者说,嘉月整个人都像是被架在火上烧,又热又酥麻,羞得脚趾头都蜷缩了,只能将脸紧紧地埋在被子里。
尽管后日他便是夫君,可嘉月先前从未与男子这般肌肤相亲,也还不知男女之事的真正面貌,这样于她而言已算亲昵。
“陆凛,你真的......”
擦完后陆凛依旧将少女细细软软的手握在掌心,有一下没一下地揉捏,那瞳孔深得好像要将床上小小的一团吸进去。
整个揣在怀里应该更软绵。
“我不想娶皇帝赐婚也没用。”
“没那些弯弯绕绕,你只管嫁。”
即使不想放过她,但嘉月脸皮太薄,被他这样肆无忌惮地占便宜羞得泫然欲泣,不停地扭动着手腕。
陆凛心里燥,想将她按到床上直接办了,可此刻必须忍着,于是他缓缓松开手,继续耐着性子安抚她。
他最厌恨猜疑背叛,也从不会一再解释。
但还是嘉月的笑脸看着最舒服。
炭火燃烧,猝然炸响,刚被放过的嘉月像惊弓之鸟,颤了一下身子,而下一刻她视线一懵,唇角盖上了潮湿热意。
少女完全僵在床上,什么声音都远了,只听到自己猛烈的心跳声,像是要将胸腔震碎。
“甜。”
舌尖微动,陆凛将薄唇上沾到的糕点屑舔了干净,毫不掩饰眸中灼人心扉的欲。
嗓音也是不同于任何时候的低哑,粗粝又危险。
耳朵根红得仿佛能滴血的嘉月猛地背过身躺在床上,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你,你,不害臊。”
她的嗓音细细软软的,似乎还带点湿漉漉的委屈,闷在被子里不甚清楚。
但陆凛的耳力很好。
“我害什么臊。”
他笑出了声,回答得又爽利又不要脸。
直到男人出了屋子,嘉月的耳畔还回响着他的字字句句,尤其是他最后恣意张狂的笑,像下了蛊一样,怎么都挥之不去。
臭陆凛,动手动脚的,一点都不守礼。
嘉月的小手一会捂被他亲过唇角,一会又烫得四处乱甩。
折腾到很晚才睡过去。
-
出嫁的那天早上,天未亮嘉月便被服侍着起身,沐浴后换上了她亲手缝制的喜服。
盘起一头青丝,戴上凤冠,点上妆容,耳边是源源不断的吉祥话和赞美声,远远的还有鞭炮的声响。
格外喜庆热闹的一天。
蒙上盖头,被扶着出房间时,寒风微微吹拂起嘉月的盖头,少女的肌肤白皙如雪,而那抹了口脂的唇瓣娇艳欲滴,让人血液沸腾。
这座宅子不大,但一路下来嘉月的手脚也已经冰凉,直到被陆凛抱在怀里,放进花轿才有一点热意。
帘子落下前,男人将一个暖洋洋的小手炉塞在她掌心。
临收手时又不安分地揉了揉嘉月又凉又软的指尖,她不好意思有大动作,只听到一阵阵低低的戏笑声。
原本冻得有些僵的小脸此刻热得不行,嘉月抱着手炉,唇角微微扬着,既有欢喜又有些害羞。
众目睽睽的还这么不害臊,他以前明明不会碰她的。
前天晚上开始就好像变了个人。
一路敲锣打鼓,到了陆府后嘉月和陆凛攥着牵红,并肩行至正堂。
就在少女要抬脚跨过门槛时,细软的腰猝然被身旁的男人揽住,在一片起哄声中,陆凛将又软又轻的人儿横抱起来,到行仪式的位置才将她放下。
一路上都伴着细微的,东西被踩碎的“卡擦”声。
而他幽厉的余光也直到这一刻方才收回。
要被这眼神活剐了的人软着腿脚依靠在母亲怀里,过了许久尤在哆嗦。
那些圆滚滚的,被人狠狠碾碎的花生粒孤零零的躺在门口,像被剥皮抽筋的尸体。
对拜礼行完后,嘉月被扶进陆凛的院子,他们的新房。
而前院里里外外摆了近三十桌,给新郎敬酒的人络绎不绝,最后反倒是林淮里先倒下去,被扶到桌上趴着。
“温姑娘......”
“嘉月,我也,心悦于你......”
“为什么......”
年轻的男子靠在桌上喃喃呓语,醉酒通红的脸上一片悲痛,眼角隐隐有了泪光。
周遭喧闹,几乎将他的声音盖过。
但坐在主桌,背对着他的齐阎眼眸却深了深,饮尽杯中酒。
伺候在侧,托着玉酒壶的墨忠立刻上前给他满上自带的佳酿。
站起身,齐阎来到林淮里身后,坐在他旁边的士兵立刻给齐阎让位置,而周围的人也都压低了声音,颇有点忌惮。
他手握凉州五座城池的兵权,这这里可谓只手遮天。
“既然心悦为何不争?”
慢悠悠地晃着杯中酒,齐阎面带笑意,似是随意地问。
“如,如何争,我比不过陆凛,也护不住她。”
“他说得对,我就是个孬种!”
猛地直起身,林淮里眼眸猩红,他也不管身边是谁,一把抢过齐阎的酒杯仰头便喝。
“那女人当真很美?”
眼眸微眯,齐阎想到无功而返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墨诚说的话,又看看此刻几乎丢魂的林淮里,心里又有了许久未曾有的,对女人的强烈渴望,一时燥热难耐。
他得亲自去看看。
“怎会不美,她是这世上最美的女子。”
“可她如今已是陆大人的妻子。”
双手撑着额头,林淮里嗓音沙哑,濒临破碎,有水迹自他指缝蜿蜒而下。
“是啊,今晚她就会在陆凛身.下承欢,娇啼切切,那滋味真是摧人心肝。”
齐阎接过墨忠递来的新酒杯在指尖把玩,低秽的话信口拈来,却是一把夺命刀,让林淮里险些吐出一口心头血。
第18章 遇 长夜
他原先是花柳之地的风流客,母亲舍不得打骂,为让林淮里这打小宠爱的幼子收心,给他安排了两个通房丫鬟。
有过女人,他自然知道个中滋味。
但陆凛不近女色,为人粗糙,且拥有连男人都又羡慕又惧怕的结实身体,嘉月那样细弱的身子,受不住。
他们不合适。
她应该寻个体贴温柔的人,将她捧在手心里宠着,怜惜着。
撑着桌子,林淮里歪歪倒倒地站身,踉跄着往外走。
只是还不曾走出正堂门,膝盖上突然一阵剧痛,腿一软便脸朝下栽倒,摔得鼻青脸肿,不省人事,被人扶了回去。
不远处,一身喜服也盖不住眉眼凌厉的男人移开目光,继续喝酒。
......
时间一点点过去,窗外的天也渐渐暗下来,端坐在床上的嘉月动了动有些僵的身子,准备再起身去外间的桌子上拿点瓜果糕点吃。
“你们又不是新郎怎可以进!”
“想借酒装疯行下流事,简直荒唐!”
秋月和春锦急促又尖锐的声音传来,床上的嘉月惊得不敢动弹。
“瞎了你们的狗眼!这位是凉州的齐指挥使大人,他能来是给陆千户面子,给里面的新娘面子!”
“还不滚!”
这声音还未落下门就被粗暴地推开,卷进一阵凛冽寒意,吹得珠链“噼里啪啦”地碰撞不停。
“我不认识指挥使,我只知道这是陆大人的新房!里面是他的夫人,我们的主子,此刻怎可容你们探看戏辱!”
寒风吹得春锦的声音飘渺又颤抖,但她和秋玉二人依旧坚定地抬着胳膊,拦在屏风口。
“你瞧瞧,我来看弟妹,下人就这么咋咋唬唬,成何体统?”
大约是酒喝多了,中年男人说一句就打两个酒嗝,浓郁的酒气熏得喜床上的嘉月几欲作呕。
细嫩白皙的手绞紧鲜红的帕子,她努力压抑着心头的恐惧和无措,但眼眶还是红了。
陆凛。
翕动着唇瓣,嘉月在一片吵闹声中,在那酒气越发浓烈时,哽咽着呢喃他的名字。
“嗯。”
而下一刻,他的声音近在咫尺。
内室旁的窗户被推开,喜帕在风中摇摇欲坠,被一只温热的大手牢牢地扣住。
陆凛的身上也有酒气,只是不浓,更不臭。
他站定在嘉月身前,抬手间内力催动,他翻过的那扇窗户又重重地关上,带起一阵冷暖交替的劲风。
杀意刺骨。
“齐指挥使,府里黑,别栽了。”
醉酒装疯,预行不轨的齐阎以内力化去杀气,瞳孔深处满是阴狠,但很快他脸上又挂上醉醺醺的笑。
“大喜的日子叫指挥使多见外,多谢老弟提醒。”
“不过你身强力健,就咱们弟妹这柔弱的身子骨,我都替你心疼,老弟你晚上可悠着点。”
陆凛将人护得滴水不漏,只隐约看到那绣着并蒂莲的红裙,还有那双精致的绣花鞋。
“心脏有病就去治,别在这讹诈我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