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兰楚轻轻咬唇,似乎也想到了沅沅最近令人不可逼视的耀眼模样。
也是,沅沅最近这么高调,又以美貌招摇过市,会被有心人觊觎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可见沅沅不听自己的劝说,本身就是一种无可救赎。
“你也别太过于伤心,你哥哥以前虽然是个纨绔子,但想来他娶了可心的妻子以后就会收敛吧。”
白宝瑄却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嘴里敷衍道:“也许吧。”
她心想也就只有楚儿会这么善良天真。
毕竟狗改不了吃屎,她哥哥就是个火坑,谁跳谁倒霉,现在是沅沅这个倒霉鬼送上门来了,招惹谁不好,竟然招惹她家哥哥……
白宝瑄觉得要是赵傲全能得偿所愿的话,倒也省得姑姑总是想把自己塞给表兄了吧?
想到此处,白宝瑄内心顿时忍不住窃喜,反正对方也是个贱人,贱人就该嫁给她哥哥这种人,一辈子都过得不好。
告别了宁兰楚之后,白宝瑄很快就被把这件事情告诉了赵傲全,果不其然,赵傲全浑身的毛病一下子就全好了起来。
起初白宝瑄提起沅沅的时候,赵傲全浑身还直哆嗦,坠入了当天“被鬼踹”的恐惧当中,甚至怀疑少女会巫术,再也不敢肖想她半分。
没想到峰回路转,救了自己的人竟然也会是她……这下子赵傲全说什么都要娶她,在府里一顿撒泼打滚。
赵府拗不过他,当然也自信满满地掐了个日子上门提亲,结果毫无悬念……
他们毫无悬念地被舒府给拒绝了。
赵世子声名在外,太过响亮,是个人都不会把女儿许配给他,更何况是舒满澹夫妇。
他们还没丧心病狂到这个地步呢。
不仅如此,舒满澹更是因这赵府竟有脸上门求娶他家女儿气得不行。
就好比一群青年才俊都觊觎着自家女儿,他都还舍不得轻易许出时,一坨牛粪竟也敢凑这个热闹,挨着都嫌它臭。
一个月的光景稍纵即逝。
转眼就到了元宵佳节。
每逢这天京城里便会举行一次选美大会。
没错,这个时髦的大会正是由淑慧长公主这个喜欢美人的女人所发起的。
也恰恰是因为颇有名望的公主所操办,这才使得这选美大会脱离了低级趣味,变成了名媛们趋之若鹜的活动。
几乎被选中名单的千金们无不一次为荣。
对于家中的长辈们而言,更是一次与淑慧长公主还有她丈夫早年的大将军镇北王交好的绝佳机会。
宁兰楚去年便被选中过前三名,到了今年,她却没有机会再中选了,是以她也没有再来参加。
反而是舒满澹要带入了名单的沅沅前往。
因这选拔没有旁的要求,就是要求要未婚女子才能参与,所以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辟谣他家姑娘和那赵家牛粪毫无干系,他也要去。
忙着一边思念小奶狗,一边咸鱼躺的沅沅:“不要了吧……”
舒满澹温声道:“百花榜上有名,为父的脸上也有光。”
他说罢轻叹了口气,“指望你哥哥是不成事了,就靠沅沅给父亲脸上增光呢。”
最重要的一点,他并没有对少女说。
沅沅在旁人眼中始终是失散在外多年的野孩子……若不借此机会博出个美名来,只怕如赵世子那样的人只多不少。
沅沅盯着便宜爹的脸色,终于恍然发现他脸上的表情为什么那么眼熟了。
这和她以前小区里的炫娃狂魔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表情。
只是她没想到,一向刻板的舒大人背地里竟然也会有这方面的需求……
也有可能是哥哥废物得太久了,让舒满澹给憋屈坏了。
为了满足便宜爹的心思,沅沅也只好答应下来。
江氏听说了这事情反而比舒满澹还要兴奋,亲自冲进了沅沅的闺房里为她打扮。
锦衣绣裙少不得,珍珠璎珞宝石碎闪,眉心上描上了梅花,肩上披上了闪着金粉的霞绡披帛,沅沅就像是女孩子房间里的芭比娃娃,被人盛装打扮,在当夜盛景下,乘着马车被带去了淑慧长公主府。
到那里后,舒满澹和江氏母女俩便要分席而坐。
舒满澹将沅沅叫去跟前,又低声交代了两句,“并非是家里人想要阻你姻缘,而是那平江侯府确实是个狼窝虎穴,万万入不得的。”
他这个做父亲的对沅沅这个白捡的女儿向来话都很少,但在少女遇到了来自外面的恶意势力的时候,他就顿时变得啰嗦了起来。
沅沅内心轻轻叹了口气,发觉他这一大家子确实都是好人。
她正准备应下,却不想旁边路过一人阴阳怪气道:“哟,这不是舒大人吗,一家子泥腿子的人家,今日怎么也来了长公主府?”
他的话不偏不倚,恰好戳中了舒满澹的弱处。
舒满澹是农民之子,祖上三代都是泥腿子,哪怕是他自己原本也是个庶民罢了。
“你家中倒是世代书香,可却还是排在我后头拿到这入府的列席资格,却还在此大放狂词,真是可笑之极。”
这入府名额也是按照排序来的,沅沅入选的名额顺序不偏不倚,正压了对方家中千金白宝瑄一头。
这人也不是旁人,是赵傲全的父亲,平江侯赵尧靖。
说舒满澹一家是泥腿子,那置身于泥腿子之下的旁人又算是什么?
对方果不其然被他这话气得歪了鼻子,“有本事得第一啊,本侯爷倒是要看看你家姑娘摆那么高,到时候没得再求着我们赵家来接手。”
赵尧靖说完便甩袖子离开。
沅沅听得恍恍惚惚,唯一意外的就是,舒满澹往日里一向温文儒雅,没想到遇到这人就立马变得尖酸刻薄了起来。
舒满澹亦是冷哼了一声,随即转头看向沅沅,吁了口气,似乎还有余怨微消,忍不住朝她说道:“这人当初同样也看上了你母亲,还想用手段强娶,也亏得为父当年机智,冰天雪地地泡在河里装病哄得你母亲天天守在我的榻前,这才没有被对方的花花肠子所骗。”
沅沅:“……”
她看着她爹一把岁数还是一生气就会红脸的老实人标配脸,愈发感受到了人不可貌相。
所以,再老实的男人,在遇到情敌的时候都会这么努力这么拼吗?
沅沅听完了舒满澹的叮嘱之后,很快便回到了江氏面前。
江氏疑惑道:“方才你父亲和你说了什么,说了那么久?”
沅沅含糊带过,也不敢背刺她便宜爹爹,把她爹爹当年做过的事情暴露出来。
虽然是男女分席,但中间的高台确实左右两边的人都能看到的地方。
到了吉时的时候,这些贵女们便会轮番上台去由京中名画师作画,或弹琴或写诗,哪怕单单坐在那里拈花微笑,都会被淑慧长公主府中的名手画师顷刻间画下来,并且评出魁首。
在这之前,沅沅忽然感觉到有人撞到自己的同时,有根小刺仿佛也飞快地扎了自己一下。
她皱着眉,揉着肩膀,想要当众卷起袖子露出胳膊查看也不大可能。
还是一旁江氏发现了她的怪异,询问了她。
“感觉好像被刺扎到了。”
少女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江氏诧异,“刺?什么刺?”
沅沅正想形容,结果脑袋里愈发昏昏沉沉。
她想到了迷药。
虽然吧,在针尖上抹上强烈迷药之后再想通过层层叠叠的衣服扎到皮肉里,恰好还扎进血管,还得恰好迷药还残留很多,然后才能导致她晕倒这种事情不太符合逻辑……
但这件事情就是这么发生了。
沅沅话没说完,就昏了过去,吓得江氏和婆子都手足无措。
江氏也是个见过世面的人,稍稍一设想便猜到了什么。
自家女儿想要借此来博好名声,来了却又不登台,里头的猫腻到时候岂不是随便任凭京城里那几百张嘴胡乱捏造?
“方才是谁路过了沅沅身旁?”
婆子脸色惶然,摇了摇头。
这显然是有人有备而来,故意不想让沅沅中选。
江氏咬了咬牙,让婆子去找长公主府负责选美的人解释,让沅沅最后一个登场。
过了片刻,婆子回来道交代好了。
江氏这才用了很多方法企图将沅沅弄醒。
然而各种手段都用过了,待其他贵女们都登过台之后,江氏都急出了一头冷汗。
直到江氏看到了今日装饰宴席的大朵大朵的绢花,还有身后点缀的梅花,一个铤而走险的主意冒上了江氏的心头。
这场热闹的宴席眼看就要走近了尾声,淑慧长公主身边的嬷嬷温声道:“长公主内心仁善,为这些年轻的姑娘巧立名目博取美名,叫那些庶女也能凭借此机会改变命运,只怕功德无量。”
淑慧长公主笑说:“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好,只是本宫向来喜欢看美人罢了,只是今年好似也没个出彩的姑娘,叫本宫都有些提不起精神呢。”
嬷嬷道:“听闻大理寺舒大人家寻回的女儿样貌亦是极佳,应是不会令公主失望?”
淑慧长公主却显然已经乏了,颇是兴致缺缺道:“但愿吧。”
过了今日,这百花榜的魁首出了之后,又多了一群被改变命运的女子。
直到最后一位千金登场,这次却是被人抬了上来。
舒满澹在看见沅沅的时候差点一口酒喷出来,但很快,全场都屏住了呼吸,盯着高台上的少女。
少女侧躺在一张美人榻上,榻周围摆满了密集的海棠绢花与梅花,艳丽的色泽修饰了少女的脸蛋,台上的灯笼被风吹动,光影明暗交错,更绝的是,在少女背后的巨幅屏风上的画作,正是海棠春睡图。
而少女此刻娇憨的睡态竟比那死板水墨图中睡在海棠花间的女子还要活色生香。
画是死的,而她是活得,她卷曲眼睫随着呼吸的颤动都宛若浮着一只小蝶,令人忍不住跟着屏住呼吸。
淑慧长公主的精神顿时为止一震。
过了许久,不知哪里传来了掌声,众人才接来鼓掌,跟着叫好。
在这过于兴奋的气氛下,只有江氏身边的婆子满头冷汗趁着众人不注意又把沅沅给抬了下去,生怕叫人看出来少女不是在表演海棠春睡,而是真的在睡。
淑慧长公主立马点名到江氏和沅沅,江氏面对众人的打量温婉微笑,提着酒杯走到了淑慧长公主身边,解释了少女今日不适,怕发挥不好,才想出了这么个主意。
淑慧长公主邀请她同坐,又对她这个主意连连夸赞,这样的主意简直为京城里往年枯燥的比美事业增加了更多的趣味性。
江氏亦是饶有兴趣道:“日后若有机会也可以用旁的方式,民妇还曾想过用那透明水晶琉璃盏制作出一个巨大的水缸,让擅长水性的女子在里头展现出彩衣飘飘,宛若悬空之景……”
如果沅沅是醒着的,恐怕也会惊恐地发现她便宜娘的审美竟然也是非一般的超前,比起这个前无古人的念头,能想出海棠春睡的主意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果不其然,淑慧长公主双眼都冒出了精光,愈发高兴,还邀请江氏时常来府里做客。
“你从前不声不响的,本宫只当你是个无趣的老实头呢,都怪你,害得我险些错过你这个宝。”
江氏掩唇得体微笑,见在座的众贵妇们今日竟也要仰望自己,很凡尔赛地谦虚道:“这也没什么,都是随便捣鼓的东西而已。”
这句话当场就气得下首的平江侯夫人呛了酒水。
宴席终散。
江氏和婆子把沅沅弄上了马车之后才微微松了口气。
她还没来得及上马车呢,这时候赵傲全他娘,平江侯夫人白氏又将她叫住。
“呵,你姐姐也不过就是嫁了个伯爷,你更不济,表面上是个正经的官夫人,但等舒大人退下来之后,你府里又还剩什么呢?”
白氏说着愈发讥讽,“儿子儿子不争气,女儿却又妖媚得像个祸水妖精,倒是很有做妾的资本,也亏得你拒绝的快,不然害怕你女儿带坏我家哥儿呢……”
江氏一见到她,顿时也失去了温婉夫人的姿态,一边撸起袖子就想冲去过撕她嘴的架势,亏得婆子拉住。
沅沅在马车里睡下时,渐渐苏醒过来后隐约听个囫囵,她甩了甩脑袋,掀开窗帘探出脑袋,懵懵地喊了句“母亲”。
江氏立马捂住沅沅的耳朵,阴阳怪气,“乖女儿,可别听见她们粪坑里喷粪的声音,我都怕她们脏了我乖女的耳朵!”
这次轮到白氏要冲过来干架,却被平江侯府的婆子给拉住了。
沅沅:懵.jpg
所以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等江氏上了马车,回府的途中才告诉沅沅,那白氏也是她的死对头之一。
“自打我低嫁给你父亲之后,这辈子就处处低人一等,生个儿子儿子也不争气,跟个大傻子一样。”
江氏一肚子火,说话也跟吃了枪子儿似的。
沅沅害怕地往角落里缩了缩。
毕竟是亲生的,这么说大哥真的好吗……
江氏:“也就是你,为母亲今晚上狠狠地出了口恶气,看到那些贱人眼红母亲心里就爽。”
沅沅变得更加恍惚:“……”
好家伙,一觉睡醒之后,妈妈好像基因突变了一样,还她温柔妈妈,她要温柔妈妈……
好在江氏很快就告诉了沅沅,她今晚上这么生气,也都是因为那平江侯夫人白氏。
因为对方年轻时候也曾看上过舒满澹。
“要不是我放下了千金小姐的架子,天天在他病重时守着他,照顾他,这才打动了他……”
“不然这狗男人都是别人的了。”
说起这事情,江氏就来气。
沅沅:“……哦。”
结合了一下舒满澹的回忆,所以,他们是互相套路了对方吗?
结果孩子都这么大了,马上都快要抱孙子的夫妻俩,都还不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是他们互相套路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