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被高贵无比的主子请吃饭是何等殊荣?
要是年高知道了,想必和他们这些兄弟都一样,都想被二皇子请吃饭吧?
作为二皇子殿下的备用粮成员之一的范湍,在这一刻深深的emo了。
这厢少年已经将沅沅带出了后院,并且越走越偏。
他说要请她吃饭时的认真神态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那副慎重而又沉重的模样,让沅沅的底气愈发不足,甚至感到阵阵心虚。
他自己都吃不饱肚子,她还开这样的玩笑,对他来说是不是太过分了?
想到大学里一个请不起白富美女朋友吃高档餐厅的男同学,忽然有一天提出要请女朋友吃高档餐厅,被女朋友贴心的拒绝之后,痛哭流涕地提出了分手,玻璃心简直脆弱的一批。
所以她这个时候提出来不吃了,会不会也伤害到他敏感柔弱的自尊心?
沅沅乱七八糟地想着,想到大根哥最后凄惨孤独一生的结局,心口更加如同堵了颗石头一般,窒塞的很。
虽然他们都在书里,但实际上他也并不是什么虚幻的东西。
沅沅看到过他受伤,看到过他被人群殴,看到过他流血,也看到过他的八块腹……不是,总之,他的的确确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而不是沅沅第一次见到他时,单纯将他当做一个没有任何感情、任何知觉的npc。
那也恰是在现代社会中,沅沅看见别人摔倒都会忍不住上前去扶,但在这个世界里,看到他连续两天被人欺负却也不会伸出援手的原因。
现在回想起来,沅沅那时候根本没有将他当做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看待。
这也许只是一场游戏,但谁规定游戏里的“人”不能拥有自己的感情和想法?
当惭愧值到达了顶峰时,沅沅轻轻扯住了少年的衣角。
“到了。”
在沅沅开口之前,前面的少年对她说道。
沅沅看着四周荒无人烟的环境,深深的疑惑在这一瞬间取代了惭愧。
这就到了?
连个桌椅都没有,哪里像是请客吃饭的地方了?
墙角枯萎死去的草,阳光常年都照不进的阴霾黑暗角落,还有一些腐旧掉漆的老家具像垃圾一样堆在角落。
就连地上的石头砖块都七零八碎,冒着青苔。
沅沅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四周,怎么看都怎么觉得像是书里大魔王最爱杀人抛尸的地方。
沅沅:“……”
她错了,她不该和他开玩笑的。
“那个……”
现在承认错误还来得及吗?
看着大根哥面无表情的侧脸,沅沅终于感知到了一丝冰冷的危险,脊背发凉。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难道为了省一顿饭,他就要杀人灭口吗?
沅沅突然想到了历史上真实的人吃人残酷现象……
他看着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人模狗样的往往应该不会做这种事情吧?
曾经三观跟着五官跑后援会会长·沅沅觉得这个推理还算靠谱。
但是……他吃瓜子不吐壳。
沅沅的最后一个念头,却又让她诡异地陷入沉默。
沅沅决定再也不和他开玩笑了,并且迅速把自己想要退婚的念头和他说清楚。
“大根哥……”
少年背对着沅沅,清瘦颀长的身段极其养眼,就如同是绿竹中最为碧绿秀致的一根,幻化成精,俊拔无比。
微风拂动他的衣角,听见沅沅的声音,他也仍旧并不予以理会。
走到墙角那堆木头下,少年蹲下了身。
然后沅沅就看见他从一个犄角旮旯里掏出了一个……
垃圾桶?
正准备拔腿逃跑的沅沅:???
不是菜刀,不是毒药,也不是准备一砖头拍死她的板砖。
而是一个疑似垃圾桶的垃圾桶?
少年蹲在地上,垂眸看着这个疑似垃圾桶的垃圾桶,然后极其敷衍地在里面翻了翻,又翻了翻。
最终翻出了一个他自认尚且还算拿得出手的东西。
他迟疑了很久,最终还是抬起纤长乌黑的长睫,朝沅沅看去。
“吃吗?”
少年极有风度地先行询问了在场的唯一女士,沅沅。
看着那根仿佛被人已经小心翼翼啃过了一小口的鸡腿,沅沅结结实实地给震撼住了。
虽然美惨强人设很带感,以至于这些年许多配角主角们都纷纷往美惨这条线上努力靠近。
但……倒也不至于惨到在垃圾桶里找吃的吧???
退婚两个字到了嘴边,沅沅眼角湿润,又默默地咽了回去。
第8章 哥哥们为什么会那样(4)……
“殿下这是为何……”
范湍的声音冷不丁地让郁厘凉回过神来。
天已经黑了下来,少女也早已经不在了。
窗外漆黑一片,室内却只点了一盏蜡烛。
以至于烛光窄小范围以外的地方都黑漆漆的。
对于许多人来说藏污纳垢、隐匿邪物的黑暗是最为可怕的东西,对于郁厘凉来说,这里却极其安全。
就像是一个与生俱来的怪胎,他喜欢阴暗滋生的地方。
同那些生机勃勃的碧翠草木都喜欢阳光充沛的地方是一个道理,这样的喜欢,有时候仅仅是一种本能。
为什么?
范湍的话过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被他接收进脑海里。
“属下派人去调查回来,当年那位虽不如嫡女,可到底是大家闺秀的穿戴模样……”
一个大家闺秀,怎么可能会在一夕之间变成个丫鬟?
况且这个丫鬟是几年前才进这府里来,就更不可能会是这块玉佩的主人。
彼时范湍听到这些探子传回来的消息时,虽也略有些吃惊,但连他都猜想到这极可能是少女生出贪念想要冒名顶替,二皇子殿下又如何会想不到?
范湍猜想,二皇子未必不是想看看,这个贪婪恶毒的小小奴婢到底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吧?
郁厘凉垂着鸦睫,让人完全看不出心思。
他捏着一枚雕花银勺,挑弄着灯芯。
火焰口噼里啪啦爆出灯花,灯影明明灭灭地打在少年的半张脸上,像是俊雅与阴鸷的矛盾结合。
唯一不变的是那双印着火焰的檀黑双眸,宛若一道深谷幽渊,触不见底。
“玉佩……”
“可以换取三个愿望。”
少年终于微微启唇,回答了范湍的话。
可惜少女的贪婪与无知让她白白地浪费了第一个愿望。
吃独食是凶兽与生俱来的天性。
她拿着那块玉佩,让一个根本不可能请旁人共食的二皇子请她共食。
说不上来这其中到底是自作聪明占得多些,还是愚蠢更多。
范湍左思右想之下,又唯恐二皇子真有什么便宜被这女子给占了去……
“另外两个条件,也许会令她露出马脚。”
他抬起眸,瞥见少年那双染上了烛光温暖色泽的纤长手指,握着那枚银勺饶有兴致地挑拨。
直至那时明时灭的蜡烛彻底坚持不住,在“嗤拉”一声中熄灭,使得室内彻底陷入了黑暗。
月光淡淡的清冷银辉取代了烛光的存在。
少年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在这一瞬彻底地陷入了阴霾之中,覆上了月光的惨淡。
那双眸中的乌黑森森地占据了大片眼白,骤地瞥去一眼时竟有种渗人的窒息感。
范湍僵硬地低下头去,不敢再多打量少年一眼。
是他多虑了……
那另外两个条件,从表面上看来恰如一块裹着蜜糖的酥饼从天而降。
但恐怕也会要了少女的命吧?
范湍不禁再一次为沅沅感到一丝遗憾。
从她说出这块玉佩属于她的时候,就注定了日后她会后悔……
后悔今时今日没能收敛住的贪婪念头。
因为能死在他们这些人的手中,比死在二皇子的手中恐怕要幸运得太多了。
……
天黑的时候,沅沅已经回到了狗窝,快速进入咸鱼状态。
直到芭蕉带回来一把……瓜子?
托沅沅的福,芭蕉现在已经养成了随身携带瓜子的习惯。
“咔嚓咔嚓咔嚓——”
“沅沅,这块玉佩可真好看。”
芭蕉细细打量着这块玉佩,语气颇为赞美。
即便忽略它的价值,把它当做一块寻常的石头,它也几乎是石头中最为好看的一块,翠色/欲滴。
沅沅看着这倒霉石头,瓜子瞬间都嗑得愁云惨淡起来。
“待我找个偏僻地方,把它重新扔了……”
“扔了?”
“为什么要扔了?怎么能扔了?”
芭蕉从板凳上一跃而起,瓜子也不嗑了。
“沅沅,不要它是你自己选择的结果……”
一双小胖手轻轻地拉住沅沅的下摆,芭蕉憨憨地使出撒娇的技能,“但你扔在哪里可以告诉我吗?”
沅沅:“……”
差点忘了,芭蕉这傻孩子在原书里一直都在给炮灰沅背锅,至死都觉得自己和炮灰沅是对关系极好的闺蜜。
看着芭蕉跃跃欲捡的姿态,沅沅甚至还可以很省心,不用担心玉佩因为没人接盘又重新找到自己。
要说一点都不心动,也不可能。
但……
沅沅尬而沉默地把玉佩揣了起来,并且表示自己只是在说笑。
芭蕉立马干笑两声,“哈哈,我就知道你是开玩笑的。”
说完,气氛立马从一般尴尬变成了十分尴尬。
好在双方都很自觉地起身,在鞋底被脚趾抠出洞之前,大家都各自上榻去睡觉了。
夜里沅沅翻来覆去。
想到今天和少年分开之前的场景,沅沅不由得重重叹了口气。
她最终还是拒绝了少年从垃圾桶里递来的鸡腿。
看见少年在被拒绝之后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子,沅沅如鲠在喉,退婚的话更加说不出口。
经过反思之后,沅沅发现这样不行。
进度也太慢了,放小说里,读者指不定还以为她是个无情的水文工具吧?
所以沅沅暗暗下定决心,决定等到下次一看见小童养夫之后,不给他任何开口的机会就立马开口,让她毫无退路地先和他把婚给退了。
得出这么个结论之后,沅沅两眼一合,终于顺利进入黑甜梦乡。
然而这一等,沅沅足足半个月没有再见到过小童养夫了。
因为一夕之间,她忽然就肩负起了一个极为沉重的任务,忙得不可开交。
……
在一处隐蔽的院落里,宁瑕和眼前看似刚正不阿的兄长正在叙述不久前才发生的事情。
府里死的人,越来越多了。
至少比去年要多。
而且,死的无一例外是当年的老人。
这样下去,只怕府上其他的下人们也会进入惶恐万分的状态当中。
这对卫国公府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解药在大哥这里?”
宁崖瞥了他一眼,“不在。”
“也不在我这里,难不成,解药在三弟那里咯?”
宁瑕从对方那张紧绷的脸上看不出任何信息,也很清楚自己从宁崖这里是问不出什么了。
这府里的人从来都只顾着独善其身,他们的祖母向来都是最为精明的人,如今她老人家在离西苑最远的地方东苑静养,不许任何人打扰,怕也是为了防备那人罢了……
宁崖思索片刻,沉声说道:“离二皇子回宫的日期快了。”
只需如往年一般,再稍加坚持一下,便可以不用付出任何代价,使得卫国公府重新恢复以往的宁静。
宁瑕点了点头,临出门的时候,突然发现大哥后面那两句话好像不结巴了?
是错觉吧?
提起来只怕又要让大哥心底难受。
宁瑕没放在心上,才跨出一道圆拱门,便瞧见了外面的老三宁珈。
看见了来人,倚在墙角的男子才慢慢偏头打了个招呼。
“二哥,真巧。”
宁珈手里握着一把折扇,优哉游哉,也不知是蹲了多久的墙根。
“怎不见大哥与你一起出来?”
宁瑕瞥了他一眼道:“大哥他另有要事,从后门离开出了府去。”
宁珈听到这话,却微微勾唇。
“大哥怕是和我们的阵营都不一样吧。”
他的语气含着一丝意味深长,倒像是知道些什么。
宁瑕眼底掠过一阵阴沉,冷冷一笑,“难道我与你的阵营就一样了不成?”
宁珈摸了摸鼻子,无奈笑说:“大哥回府之前,在暮北王府中逗留过一段时日……所以大哥在为什么人做事情,一点都不难猜。”
“倒是二哥你却总是最神秘,也是最让人看不透……”
说到这里,宁珈愈发觉得有趣。
在这个府上,三个兄弟竟然不是齐心协力共同维护这卫国公府的利益,反而是各为其主……
不过,比起心思深沉的两个哥哥来说,他只是单纯地想保护楚儿罢了。
宁瑕轻哼了一声,抬脚便往外走去,却还没走出多远,陡然就又停了下来。
他冷不丁地抬起眼皮,看见不远处的地方,一个少女毫无察觉地背对着他二人,蹲在地上卖力挖坑。
宁瑕鬼使神差地顿住了脚,觉得这个背影分外眼熟……
这个卖力挖坑的少女不是旁人,正是沅沅当事人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