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还好,还是个傻白甜,虽然理解力可以,但是没那么心狠手辣立场分明。而且我才六岁呀!我小嘛,胡说八道是可以理解的,只要我以后别犯错就可以了!
余盛再不敢胡说八道了,背书的时候也自觉了许多,书上有些话也没那么刺耳了。
公孙佳还是不放过他,第二天,公孙佳又到了书堂。
虞清很惊讶:“东主有何吩咐?”
公孙佳道:“两件事。上巳出游,郊外看到了一些奇怪的房子,都是斯文人,住得过于简陋了。我在城外还有几间房子,就租给他们住吧,你要有什么朋友,名儿报到账房上给方保,让他们打折。”
虞清呆了一下:“这。”
公孙佳柔声道:“不是施舍,他们付了房租的。以后府里有什么抄写的活计,我找人也方便。他们呢,凭学问打折,学问越好,房租越便宜,好不好?”
虞清的理解:我照顾你朋友们的面子,也少收点钱,让他们安心住着。他们以前住的地方太简陋了,我都看不下去了。
余盛的理解:我小姨妈真是太甜太好心了,完全不像是个封建统治阶级的头子。
两人都很感动!尤其是虞清,他是吃过苦的人,也对这种苦日子深有体会。他同情所有与他有同样遭遇、处在同样境况的人,但是他自己无能为力。目前只是能让自己家的情况好转而已,接济别人,他还办不到。余盛背的作者简介,还是有一点影儿的。
以至于接下来公孙佳说:“第二件,阿静,他以后跟您上半天的课,他不必与普贤奴学一样的东西,这个您比我明白。”
虞清毫不犹豫地说:“全凭东主安排。”
余盛就很不明白了:“什么?阿静要走?她干嘛去呀?她上学上的好好的呢,阿姨,你别不让她上学。她监督我很认真的,我都背下来好多功课的呢,都是她监督的。”
又蠢、又烦、又怂,自以为是还不会看人脸色,但是心地是真的还可以,为元峥求情,也不算完全的说一套做一套。公孙佳道:“她要学别的。”
“针线吗?她已经在做啦,别耽误她上课了吧。”
公孙佳道:“骑射。”
“啊?”骑射是余盛自己想学的,虽然领兵打仗是个废柴了,但是纵马驰骋也很爽啊!为什么老师建议的是他学,小姨妈却让阿静学了?
公孙佳道:“他功课好。”
“那我也……”
公孙佳道:“你不行。比不上他。”
余盛蔫儿了,努力给自己找理由:“我可以双管齐下的,我……”
公孙佳俯下身,按着他的头,柔声说:“你自己说的,能者上、庸者下,不以血统论。他很好,我就让他多学,不能因为你而耽误了他,对不对?”
你无能,就老实窝着。
咣!最狠的一手在这里等着,余盛被打击得原地呆滞。他僵硬地抬起头,试图从小姨妈的脸上找到一点蛛丝马迹。任凭他怎么看,都还是那张温柔的脸,目光如水般清澈,眼神还有一点点慈爱的样子,抚摸着他头顶的手力度也很轻柔,一点没有发狠的迹象。
这是当真了啊!真是个傻白甜啊!你是凭善良征服全世界的吗?我求你阴险一点!
公孙佳道:“放心,以后我都会照你说的对待你的。”
那我还混个屁啊?!
余盛的大脑咔咔开始转了,转了好一阵,发现都是自己作的。他老老实实读书少放厥词就没这个事儿了。入乡随俗,他老实点就好了!
余盛哭丧着脸说:“不不不,阿姨,把那个都忘了吧,那是我胡扯的!都是屁话啊!千万别信!千万别信!我读书,读书哈!”
“你读吧。过阵子给你几个新伴读。阿静,你只上半天课,尺子就留给先生吧。先生,用心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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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老实了大外甥,公孙佳神清气爽,回房就去打扮元峥去了。
还是穿的她的旧衣,阿姜翻旧衣翻得很不情愿,哪有把衣服赏给一个小子的呢?嘀嘀咕咕的:“一共几件自己喜欢的旧衣呀,旁的都赏了人了,这是自己喜欢才留下来的。”
公孙佳道:“别啰嗦,我长大了。”
元峥被扯到一边换了衣服,公孙佳笑道:“不错,你过来。”
元峥依言上前。
公孙佳道:“你做我义子吧。”
是心血来潮,也是深思熟虑。怎么也得把名份给敲定了,然后再做更好的培养,不然她花这么大的精力,是为了做善事吗?
元峥跪了下来,伏地道:“您才比我大四岁。”
“你不愿意?”
元峥伏在地上摇了摇头,他就是不想给她当儿子嘛。
阿姜先生气了,真是不识抬举啊!没把你打死,还让你读书,你这就蹬鼻子上脸了?别人求都求不来的!
还是阿练讲义气,小声说了一句:“是,是义女吧?”
公孙佳带着笑音点头:“是,是义女。”
那就更不愿意了!元峥人伏在地上,还是很生气地努力斜了阿练一眼,阿练气得踢了他一脚。
公孙佳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也不恼,说:“行,你再想想。”
元峥又叩了一个头,抬起头来,认真地说:“我要凭本事为您效力。”
“普贤奴的话,你当真了?”
元峥摇摇头:“没有。但总会有所爱护,不是自己挣的,会失去的。如果将施舍当成了自己该得的,一定会成为笑话。”
公孙佳恨不得元峥是自己家的孩子,倾身上前,很是慈祥地摸摸他的卷毛:“知道了,起来吧。”
元峥膝行向她靠得更近些,大着胆子伏在她的膝头上,说:“我会永远追随您的。”
阿姜暗骂元峥真是个混蛋,阿练心道阿静真是好命,各有各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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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堂收拾妥当了,虞清的朋友们也成了第一批租客。方保做生意确实有一套,公孙佳提供了一个“学问在越好,租金越优惠”的想法之后,他进行了落实,还来了个分级。
比如,骨折价,那得是什么都精通的——这种人少之又少,真有这本事也不会沦落至此了。此等优惠就是挂在天上的月亮,给大家看的。然后是五折,是个什么标准,四折,是个什么标准。每个标准限定若干名,每季都来个类似重评的东西,既能招人气,又能打广告。
这只是个开始,城里第一块地皮也开始建了,第二块地皮已经开始拆旧房子,他打算将第二块地皮造得房子好一点,用来租给京中的穷官,这就不能用考核文学做标准。官员的房子没学问优惠,就是统一个折扣,但是方保觉得,以后可以让穷官们免费给自己当评委。
从这些人里挑挑拣拣,请顿饭,换他们去当评委。值!
公孙佳也没想到方保还能玩出这么多的花样来,很是服气,看这样子,不用年底这四处房子都能收一大笔房租了。真就……术业有专攻。
方保忙着房子,公孙佳就将修园子、马球场交给了简义。想必这位也不会让他失望的,只是钟佑霖的诗会、三舅母的马球,现在她只能付钱,让他们另寻场地。
忙着这些,再抽空瞄一眼外甥,余盛老老实实趴着,连骑射都不吵闹要学了,老实得又有点可怜了。
公孙佳心道:只要驯好了,养成个老实的性子,就行。
一切顺利,直到钟祥派人将她将又提回了钟府。
公孙佳很奇怪了,钟祥是让她老实趴着的人,所以她也就老实趴着了,挣点小钱,打打外甥,别的可什么都没干,叫她干嘛?
钟祥可没忘记他是要培养外孙女的。前年一通忙,年后又有一些军国大事,稍稍耽误了一点功夫。现在他也给外孙女准备好了学习套餐:“你都十三了,也不能游手好闲的,也该上学了!”
“啥?我?上学?”公孙佳指着自己的鼻尖,简直不敢相信!她现在根本不缺普通的先生好吗?一般的书呆子,能教她什么东西?真正有学问的人,跟钟祥能说到一块儿吗?钟祥能请得到吗?再说了,她从来就没有正常上过学呀!她还管着家呢,还有一大摊子的事儿呢,哪耽误得起这个时间?
这是在搞什么?
第47章 书库
“看我干什么?好好学!”
公孙佳没有急着跟外公理论, 而是先问:“学什么?跟谁学?怎么学?”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儿,钟祥在这种时候耐心就特别的足,说:“学些什么典章制度, 与他们打交道是一定会用得着的。你外公吃过这个亏, 你们就不能再吃了。人么?就那个陆行,这些东西他熟。唔,怎么学?就让他隔天到你那儿给你讲半天, 先把这些给你理理顺。接下来你要还有什么要问他的,随你怎么弄他。”
“陆行?‘书库’?”
“对, 就是他。”
公孙佳听懂了, “典章制度”四个字就不是会出现在钟祥嘴边的词, 他说在这上面吃了亏, 估计是真的,不过这亏应该吃得不大, 大了她应该也就知道了。能让钟祥警醒的“亏”, 恐怕还得与皇帝的态度有关。
皇帝要给天下立规矩。这也是常理,一般只要是个差不多的朝廷, 立国之后会办两件文化上的事情:修史、制订典章律法。
修史是修前朝的史,这个还没开始呢。典章倒是已经订了一些初步的,废了一部分旧有的。其中一项就包括过年的时候公孙佳给姨妈钟英娥提到的那个红封本子。
这个那是得学的,公孙佳自己都想学,不过一直没安排上。外公出手还是很靠谱的, 请的这个人也很合适。
陆行这个人,公孙佳是从钟佑霖给她写的小道消息里知道的,人称“书库”,今年七十多了,是前朝的遗老。但是不像吴选他爷爷那样不长眼, 而是麻溜混到了今朝皇帝那里做了个供奉。因为他有一项绝技,所有典章制度、经史掌故、律法条文释例都知道,提一句,他能把上下文都给你说出来。但是你要问他的观点,他的观点就是没有观点,他就背书在行。所以得了个外号“书库”。
“他不是在陛下那里做供奉吗?怎么……”
钟祥摆一摆手:“七十多了,在陛下那里没多大用处了。”皇帝收了陆行,一是之前为了显示新朝的态度,二是整理典章律法的活儿要用到。如今大局已定,陆行又老了,典章制度、法律条文也理得差不多了,就不用他了。
接下来修史、修改制定适合本朝的规章和律法就用不到“书库”,得用点“智囊”,陆行够不上,干脆就给放出来了。
陆行这个供奉的级别本来就不高,致仕之后一般人能拿一笔不如在职时高的俸禄,即,工资打折。陆行一大家子,还有儿孙,想要维持以前的生活,是得想点办法的。正好钟祥有这个需要,得给外孙女找个家教。陆行给公孙佳当老师也不算辱没了他,又能再得一份薪酬。
两下一拍即合,钟祥没问公孙佳的意见就抢先把陆行给定了下来。
公孙佳问道:“那哥哥们呢?”
钟祥瞪眼:“你大哥不用陆行,旁的人有几个是会跑到书库里查书的?”
一个“书库”,就是个工具,得看谁来用。钟祥给陆行的定位一如他的皇帝表哥——这就是个资料库。
钟祥倒是有几个孙子爱好文学,但是这个“爱好文学”让钟祥觉得还不如不爱的好!也是邪了门了,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他儿子里还有两个能干事的,本以为孙子数量多,怎么也得多出几个好人,结果……
一想起孙子,他又头疼了,对公孙佳说:“就他了!你好好学,给你外公争点气!”
公孙佳道:“好。我再给陆行一份束脩。”
“不用太多,”钟祥人老成精、熟谙世故,教导外孙女,“你给个书库那么多钱,以后遇到更好的人,你要怎么办?别人看着一个糟老头子都拿那么多,价抬上去了你要怎么收场?别信他们什么狗屁的‘买马骨’,你又不是那个什么王,拿什么压得住场子?别当冤大头!”
公孙佳笑笑:“是。”
钟祥语重心长:“你的路原就要比别人难走一些,每一步都要小心,你犯错的机会比别人更少,懂吗?”
公孙佳低下了头:“是。其实,我也没闲着,正在复盘阿爹以前的战例……”她慢慢地将自己一部分的计划透露了出来。
钟祥道:“哦,能学到什么东西吗?”
“多了很多困惑。”
“嗯?”
公孙佳原本是想攒一堆问题一块儿问的,现在有机会了,当然要请教,将一些疑问一一摆出:“积石山那一战,我不明白为什么要穿插。”
“那样最快。”
“不是不明白结果,是不明白怎么做的这个决定。从结果倒推,反正都打赢了,怎么做都是对的,但是在没有结果之前,怎么下的这个决定?”公孙佳补了一句,“我问过阿荣,也没有别的消息用以佐证需要这么做。问过单先生,并没有其他的消息渠道。那天遇到余伯伯,也问了他,他说,阿爹就这么决定了。我能看出来这样做的好处,这样做的结果很好,但是当初为什么这么做?”
钟祥叹了口气:“因为你没见过血,没有睡觉都担心袭营,没有亲手砍过人的脑袋,没有遭遇到冷箭在颈子上擦过,没经过有人因为你下令而死。老兵为什么珍贵?贵就贵在这里。
成天价在书里学东西,就是会看起来什么都懂,上手了就什么都觉得奇怪。看了旁人这么打仗又快又流利,哪里知道人家也是被老天爷磨出来的。所以你爹走了之后陛下心疼得不行。”
公孙佳叹道:“这个我是没办法补了,可惜,我将阿爹的旧部也散了不少。”
钟祥道:“那是应该的。就不散,他们的机会也不多了,以后有需要不过是拿人命去磨,都是命。积石山其实也简单,要你做,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