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神春花——戈鞅
时间:2021-11-27 00:28:50

  学子们被她说中了心思,各自脸红垂首。
  春花咳了一声:
  “但我想提醒各位,所谓钱财,不过是途中乘骑的车马。宝马香车固然好,但生平之大幸,并不在乘车还是行路,而在于所去的地方,是否心之所向。”
  “稍后,有位老大人,不辞年老辛苦,要为诸位讲一讲修身的道理。我读过的书不算多,但也很想和诸位一起,聆听他老人家的教诲。诸位或许要问,一介商人,学《中庸》何用?”
  她低头,自嘲地一笑。
  “若不识中和之道,我和谢庞那样的妄人,又有何不同?”
  她行到谈老太师面前,恭恭敬敬地长拜下去。
  “请谈老师开坛。”
  谈老太师面色铁青地瞪着她,嘴唇翳动,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学子们低声交换着意见,不久,纷纷回到原位坐下,静等下一场开课。
  这一堂课,谈老太师讲得五味杂陈。
  一方面,这是他这几年来,头回觉得自己和年轻后生的距离不那么远。授课中眼神交互,唇舌交锋,都令老太师心怀酣畅,意犹未尽。
  另一方面,堂下第一排坐着那个小丫头脸上的笑意,实在是大大地不顺眼。
  课罢,老太师步出书院,正打算安步当车,溜达回家,却撞上那不顺眼的丫头,盈盈笑着等候。
  “谈老,天寒行路,对膝盖不好,还是我用车送您回府吧?”
  谈老太师斜了她一眼,但伸手不能打笑脸人,只得忍耐道:
  “老朽右膝有疾,你是如何知道的?是那小子告诉你的?”他那孙子虽还算孝顺,却不是什么体贴的人。
  春花摇摇头:“谈老,我家亦是双亲不在,只有祖父一位长辈。我祖父比您后生几岁,膝盖也是早早不好了。老人家上了六十,正该多注意保暖才是。我车上常备一双貂绒护膝,一会儿给您带上。”
  谈老太师冷哼了一声,本想绕过她离开,终究忍不住喝道:
  “你巧言令色,刻意讨好,非是想让老朽答应,让东樵入赘你长孙家罢了!”
  “……”
  春花轻咳了一声:
  “谈老您错了。今日若是别个老先生来讲课,我也会如此做。”
  她不避不防地直视谈老太师:“其实同不同意入赘,都是您和谈大人之间的事,和我并不相干。不论是否与谈大人成婚,长孙春花永远是长孙春花,人不会变,心不会变,想做的的事情也不会变。”
  谈老太师一怔,半晌道:“你装腔作势,心怀不诚,变与不变,有何不同?”
  春花挑眉:
  “今日您在堂上,我在堂下,一席聆训,我已经是您的学生了。老师不敢坐学生的车,究竟是学生心怀不诚,还是老师您心怀不诚呢?”
  “……”
  谈老太师气得浑身发抖,张嘴欲骂,却不知从何骂起,一张沟壑老脸涨得通红。良久,狠狠一跺脚,转身上了长孙家马车。
  “老朽执教五十多年,两朝帝师,还怕坐你的马车?!”
  春花笑了。
  她叫过车夫,叮嘱他往车中多放两个暖炉,添一张褥子,务必将老人舒服平安地送回谈府。自己则拢了拢大氅,领着李俏儿,缘着积雪初融的街道徐徐走去。
  “俏儿,咱们两人,就溜达着回去吧。”
  李俏儿笑嘻嘻道:
  “东家,你又被骂了。”
  “嗨,人活在世上,哪有不被骂的。何况老人家骂我,也有他的道理。”
  “但总不至于,被骂了还这么开心吧?”
  “我才知道,原来谈大人的爷爷和他一样可爱哪。”
  作者有话说:
  大家久等啦,评论区的生日祝福都收到啦,谢谢天使小读者们的宽容与爱,龟速的我会加油努力哒!
  艾玛这又38万字了,只想尽快完结,并不想水字数,但节奏上好像也不能加快了,感觉45万字也收不住啊orz~
  还是争取在元旦前把本文完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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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4章 、长笑酩酊
  没过几日, 霖国公夫人便备了行仪,正式上谈家说媒。
  开场还能好声好气地寒暄,无奈谈老太师是块刀枪不入的铁板, 袁氏把漂亮话说了一箩筐, 他竟毫不动容。新仇旧恨涌上心头,袁氏终于忍不住, 大声指责谈老太师食古不化,沽名钓誉,是个老犟驴。
  谈老太师怒发冲冠, 拂袖欲离场, 却被袁氏拦住,唇枪舌剑,避无可避。
  原来, 当初本该嫁入谈家的不是谈东樵的母亲,而是袁氏。但袁氏已与当时的霖国公世子韩彻私订了终身, 如何肯被拆散?谈母便自愿代妹妹嫁入了谈府。
  “姐姐出嫁前, 满心欣悦地安慰我, 说谈家是忠厚人家, 绝不会苛待她。我姐姐熟读诗书,腹内自有乾坤,成亲后,你们谈家却只把她当个花瓶供在深宅,既要严守妇道闺训,又得不到夫君的真情。好容易生下了东樵,夫君过世又给了她重重一击, 竟至寡欢而死。”
  袁氏不无悔恨地指着谈老太师:“是我亲手将姐姐推入了火坑!你们谈家人心中若有半点温情, 我姐姐何至于此?”
  “上天垂怜, 没有让东樵变成个和您一样的木头人。他是个重孝道的孩子,您不点头,他不会随意处置自己的婚姻大事。但您也得见好就收,黄土埋到脖子,香火都难续的人,还抱着块老牌匾不撒手,您害不害臊?”
  谈老太师气得七窍生烟:“老朽阻拦他入赘,难道是为了自己?女家富贵,那丫头更是个有大主意的,东樵这孩子忠厚老实,真入了长孙家,还不是任由那丫头拿捏?”
  袁氏耻笑一声:“您对自己孙子是有什么误解?活阎王的大号都传遍整个皇朝了,谁敢拿捏他?您自己拿捏得住他么?”
  “入赘男子,为世俗所轻,绝对不行!那丫头也不行,巧言令色,口蜜腹剑,包藏祸心,不合为人妇!”
  “一个坐拥上百家店铺的女老板,嫁进谈家来,晨昏定省,伺候三餐茶饭,跪在家祠里听您讲那些陈腐文章?怕是脑子进水了才会这么想不开吧?啊哟哟,你谈家的门槛是黄金打造的不成?”
  “你……你……你……”
  “老太师这样,不如让东樵剃了头去当和尚算了!”
  谈老太师被逼进墙角,走又走不得,骂又骂不开,当真是秀才遇上了黑旋风,直气得满面紫涨,七窍生烟,一口气没提上来,晕了过去。幸好有位杜太医在附近医馆问诊,立刻请了来,几针下去,老太师才转危为安。
  谈家的风波持续了数日,到谈东樵将这些经过扼要转述给春花听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月。
  收购碧桃垆的事情也不顺利,京城商会的几位酒楼行业的大老板都上门做过说客,那位侯娘子却依旧是八风吹不动。陈葛回来转述,侯娘子称自己开这碧桃垆,不是为了赚钱,所以给再高的价钱,她都不卖。
  情场与商场双双失意,春花趴在桌上,说不出地气馁。
  “成亲可太麻烦了。要不咱们就这般来往,不成亲也成。”她嘟嘟囔囔地抱怨。
  对面的严正君子拍案而起:
  “不成!”
  “若是担心有孩子,生下来我自己养得活。我幼时跟爷爷走船到滇北一带,听说有一族人就是这样走婚,家里女人说了算,男人满村窜,生下了孩子,只知有舅,不知有父……”
  “绝对不行!”
  谈东樵咬牙切齿地瞪着她,一脸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的样子。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谈大人,那您说怎么办?”亮晶晶的眸子凝望着他,谈东樵沉默了。
  良久,他叹了口气,执起她的手,握在自己手心。
  “你我是要共度一生的,如今这点波折,不过是头一个坎儿。咱们两人,心向一处,同心同德,总能想到解决的办法。”
  他掌心惯执剑落下的厚茧硬硬地磨着她指尖,春花的心却慢慢柔软起来。
  她反手握住他的手,将脸贴在上面:
  “谈大人,你为何一口答应入赘,都不和我讨价还价?”
  谈东樵目光落在她含笑的俏丽脸庞上,一时挪不开眼。
  “如今这世道对女子不公,若嫁入谈府,莫说那些三规六训你无暇应付,便是一个‘谈夫人’的称谓,也足以将你过往的努力全部抹杀。你自有天地驰骋,我只想做你的港湾,并不想做你的枷锁。”
  春花一愣,心中怦然难静。
  花言巧语她听过无数,却总是因他的寥寥数语深为震动。他不许来世,也不许生死,只有此刻一腔务实而坦诚的深情,令她收起戏谑,郑重以报。
  “谈大人,”她仰头,勾住他的脖子,亲亲他唇角,“我可太稀罕你了。”
  谈东樵沉沉地笑起来,胸中愉悦震动。
  “咱们来拟个章程吧。”
  “嗯?”
  春花转身在书案上铺开一张大纸:
  “嫁娶和入赘,都不过是前人画下的框儿。咱们想要的婚姻,其实和哪个都靠不上。”她执起狼毫,饱蘸轩墨,“你我想过什么样的日子,只有我们自己说了才算。”
  她在纸上第一列下笔,写下肆无忌惮的两个大字:
  婚契。
  “我不要你入姓,也不嫁入谈府。咱们将钱财、屋宅、亲长赡养、后代名姓这些通通在婚契上立明,谁也不压谁一头,彼此平等,相敬如宾。立成之后,我让罗子言改一改,咱们签字画押,再拿去给老太师瞧瞧,看他还有什么理由不同意。”
  谈东樵被她这大胆的言论惊了一惊,思忖了片刻,剑眉慢慢舒展开来。他轻轻揽住她腰肢,朗笑道:
  “那就请春花老板立约吧。”
  “我只有一条请求——”
  “什么?”
  “你总称我‘谈大人’,不觉得疏远么?”
  春花抿唇一笑:“‘谈大人’很好啊,若不在称谓上尊重些,我怕会忍不住欺负你呢。”
  谈东樵高高地挑起眉。
  “你若不喜欢,”春花笑嘻嘻地望着他,“那我就叫你……”
  “……小东东?”
  “……”
  这称呼,听上去还有几分耳熟,是怎么回事?
  只提了一条婚契,谈大人就铩羽而归。在反复拒绝了“小东东”之后,谈大人勉为其难地接受了继续被称为“谈大人”。
  不过,日子还长着呢。
  立好的婚契呈到了谈府和霖国公府,袁氏自然是大喜过望,直夸春花机灵懂事,谈老太师却迟迟没有回音。
  到第三日上,却出了大事,。
  春花正在药铺里和寻静宜抽验新进的一批药材。药铺的伙计大呼小叫地冲进来:
  “两位东家,陈葛大掌柜被打伤了!”
  春花大惊失色:
  “何人打伤?”陈葛修为虽稀松,好歹是个老五,寻常人谁能伤得了他?
  “正是碧桃垆的侯娘子,她原来……是个妖怪!”
  原来陈葛又带了礼品,前去碧桃垆见侯娘子,不知怎地商谈得不妥,起了争执。陈葛失手打破了一坛窖藏的老酒,激得侯娘子大失了常性,竟现出原形来。
  侯娘子真身乃是一头通体银毛的白猿,有整层屋舍那么大,一巴掌便将陈葛掀倒在地。
  京中有灵气波动,断妄司虽然收到了消息,但终究不能立刻赶到。眼看陈葛的性命就要交待在此处,京郊垂云观修道的乐安真人恰巧经过,施法制住了白猿,从猿掌底下将陈葛救了起来。
  春花听得心中一紧:
  “阿葛现在怎么样了?”
  “乐安真人说,陈掌柜是被妖怪所伤,普通大夫治不了,把他带回垂云观医治了。”
  “那……侯娘子如何了?”
  “那白猿啊,有位闻捕头带人赶到,不知使了什么法术把她变回人形,锁拿回衙门了。”
  寻静宜道:“碧桃垆那侯娘子虽然脾气不好,从前也没闹出过什么风波,怎么突然和阿葛起了性命之争?”
  春花忧虑道:“既然断妄司已经介入,定能查个清楚。眼下最重要的,还是阿葛的伤势。”
  于是将手上的事简单交待一番,驱车往京郊的垂云观去了。
  高山绝云霓,深谷断无光。垂云观的所在极为偏僻,马车行过崎岖山路,抵达山谷中的观门时,冬雨已捎带着阴霾和寒雾兜身而至。
  今日另派了李俏儿去城外接一趟镖,所以只有她一人来去。春花看一眼晦暗的天色,不知怎地,猛然打了个寒噤。
  知客的小道姑将她引进精舍之中,等候了许久,也不见人来。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衣衫破旧的少年上来看茶,深深瞥了她一眼,立刻又低下头去。春花便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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