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入星河——张小素
时间:2021-11-28 00:37:54

  她在床边坐了一会,渐渐恢复清明。丽嘉
  她开始在脑子里不停地在想陈星河,她不能把他忘了,短暂的忘记也不行,她要是连他都忘了,就不会想着死也要从这里逃出去了。
  她迅速冷静下来,开始给自己制定下一次的出逃计划。
  她必须谨慎,不能再被他们抓住了,她厌恶他们用电击对付她,厌恶他们把她对陈星河的渴望从她的记忆力和意志力中擦除。
  这儿并非是完全封闭的,每天会有人送货进来,或许她可以利用这个机会逃出去,就像陈星河用送胡萝卜的车把小猫偷运出去一样。
  下午四点半,苏瑶看见一辆载着新鲜的瓜果蔬菜车子从后门开了进来。
  她没有立刻行动,仔细观察了一下他们的交接和运转,默默在想心里记了下来。
  同时她开始想办法接触那名对她抱有善意的中国少年,她需要他的帮助,她要带他一起从这儿逃出去。
  早餐和午餐是在自己房间里吃的,晚餐是在一楼的餐厅。
  餐厅很大,有一张长长的桌子,桌上铺着亚麻绣花的布料,摆放着造型繁复的烛台。
  苏瑶之前因为骨伤,一直在自己的房间里用的晚餐,这是她第一次到餐厅吃饭。
  她很快看到了那名中国少年,他正在帮那名金发碧眼的男人切牛排,眉眼低垂,像是对周围的一切都不感兴趣。
  金发男子依旧无法接受自己被绑架的事实,发脾气不肯吃饭,把餐具和切好的牛排扔在了地上。
  少年蹲下来,细致地收拾地上的残局。
  苏瑶不动声色地从身边走了过去,悄悄往地上扔了一个小纸团。
  她找了个空位子坐下来,很快有侍女端上饭菜,牛排、蔬菜沙拉、面包和曲奇馅饼。
  苏瑶不喜欢这种食物,她只想吃陈星河给她做的藤椒鸡,青菜肉丝面也行。她随便吃了几口面包填肚子,一边偷偷观察那名中国少年。
  他看见了她留给他的纸条,捡起来,却没打开看,跟地上的食物一起扔进了垃圾桶里,一眼也没往她身上看过。
  这儿所有的佣人都是不会说话的,会说话的只有管事者、守卫和像她一样被绑架过来的“货物”。
  苏瑶看了看自己的四周,被绑架者大多数都是年轻的女人,中间夹杂着四五个男人。
  他们彼此之间不认识,语言也不通,除了几个会将英文的在低声说话,其他人都在默不吭声地吃饭。
  晚饭后他们被允许在院子里散步三十分钟。
  大多数人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没有半点想要逃出去的意思,只有那名较晚来到的金发男子还在试图往外逃,被门口的守卫用枪口指着送了回来。
  然后杰西尼出现,把他带去了那间刑房。
  苏瑶走到那名中国少年身侧,一边假装赏花一边低声说道:“谢谢你。”
  少年像是没听见,低眉垂手地站着。
  苏瑶怀疑他不光不能说话,耳朵也被那些人弄聋了。她只能用眼神跟他交流,可他根本不看她。
  他的长相比在场的被当成货物的男人都要好看,身份却是服侍者。苏瑶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让那双原本漂亮的眼睛变得空洞麻木,一丝光彩也没有。
  当天凌晨,苏瑶躺在床上,听见外面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像是重物从高处砸落到地上的声音。
  有人跳楼了,苏瑶走到窗边,看见地上躺着一个金色头发的男人,他的周身被鲜血染红了,像一朵开在暗夜中的花。
  很快,两个守卫走了过来,确认男人死亡后,把他的尸体装进一个黑色塑胶袋子里抬了出去。
  苏瑶看着他们带着尸体穿过草坪,绕开喷泉,走出了城堡大门,之后被夜色笼罩,再也看不见了。
  对好不容易挑选和绑架过来的“货物”,他们没有并没有很严格防自杀措施,可见这样的“货物”是不合格的,不能上台面的,抛弃起来也是毫不犹豫。
  第二天一大早,苏瑶让菲佣把杰西尼喊了过来,说自己想换个佣人,指定要那名中国少年:“我看着自己的同胞,心情会好一点,就不会想着逃跑了,你们也省力些。”
  以为需要周旋一番才能达到目的,没想到杰西尼一下子就应允了:“在这儿,您可以提任何要求,您是Queen,这儿的所有人都是为您服务的。”
  苏瑶笑了一下:“那我要是让你死你去不去死?”
  杰西尼:“介于我是这里唯一会中文的,建议您暂时不要提这种要求。”
  苏瑶:“滚出去吧。”
  杰西尼微弯了下腰:“是。”
  杰西尼走后没一会那名中国少年就进来了。
  苏瑶早已经确认过,房间里没有摄像头和监听器,她把门窗关上,对少年打手语:“我也是中国人。”
  少年抬眸看了她一眼。
  苏瑶继续打手语:“我爱你。”
  少年:“......”
  苏瑶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意思。她以前办案时遇见过聋哑人,学过一点手语,但也只会一点肤浅的皮毛。
  她手脚并用地对他比划,比划了很久对方也只是呆呆地看着她,看来她的肢体语言不够准确。
  苏瑶急得满头大汗,又从抽屉里拿出一摞纸和一支笔,在纸上写着:“你会写字吗?”
  少年看了她一眼:“我会说话。”
  苏瑶:“......”
  她长长地松了口气,小声问道:“你能听见声音吗?”
  少年点头。
  苏瑶给少年倒了杯水,让他坐下来说话:“我在餐厅里给你传纸条,你怎么不理我,你不想从这儿逃出去吗?”
  少年没坐,规矩地站在一旁,低声道:“逃不出去,没有任何人能从这儿逃出去。”
  他抬眸看着她,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你很快就会死在这儿,这里所有被绑过来的人都会死。”
  苏瑶从少年的口述中弄清了这儿的状况。
  这里属于一个国际犯罪团伙,他们在全世界各地物色人选,看中的就绑过来囚禁在这,等待每年年中的拍卖。
  他们对竞拍者有严格的筛选条件,每一个参与竞拍的人都必须带走一件“货物”,他们对自己的“货物”拥有所有权,可以随意玩弄,以自己喜欢的方式虐待、杀死他们。
  当他们手上染了血,就成了这个犯罪集团的一份子,他们不光不会告发,还会想方设法保住这里。
  这名中国少年是去年的“货物”,之所以没死是因为拍下他的是这个犯罪集团的头目,头目是不用杀人表决心的,他这才得以活下来。
  苏瑶问道:“你试过逃出去吗?”
  “没有用的,他们手上有枪,还养着一群饿狼,”少年卷开自己的袖子,指了一下左手臂的一块疤痕,“被狼咬的。”
  他身上类似因为逃跑造成的痕迹不计其数:“能试的方法我都试过了,没有用。”
  苏瑶:“我们可以试试用运送货物的车子逃跑。”
  少年弯腰撩开自己的裤腿,露出脚踝上几点尖细的疤痕:“车里养着五条蛇,跳进车里等于把自己送进蛇窝。”
  苏瑶依旧信心满满:“驾驶座呢,我们可以把他们的车抢走。”
  少年摇头:“有炸弹,他们要是看见车子被开走,一按按钮炸弹就会被引爆。”
  苏瑶不信会一点办法都没有:“我们可以在吃饭的时候把刀叉藏在身上,挟持他们的领导者。”
  少年:“杰西尼脖子上的那道疤痕就是我留下的,他们不在乎这里任何一个人的性命,这个方法行不通。”
  苏瑶:“放火呢,我们可以趁着大火逃跑。”
  少年看向苏瑶的眼神已经有些悲悯了:“这里的建筑材料都是防火的,连窗帘桌边都是,所有的木头家具也都做了防火层。”
  苏瑶说了一百零八种出逃计划,被少年一一否了:“没用的,逃不出去。”
  苏瑶站在窗边,抬眸看着天空,现在是白天,艳阳高照,她却感觉自己看见了夜空星河,她眼神雪亮,声音低而坚决:“他还在等我,我要回去。”
  苏瑶转头看着少年:“有人在等你回家吗?”
  少年的神色怔了一下,眼神出现一瞬间的空白,眉头微微皱着,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苏瑶看出来,那是电击后遗症,他已经无法在第一时间想起心里最重要的人了。
  她不愿意变成他那样。
  少年终于想了起来:“奶奶,奶奶在家里。”
  苏瑶得知,少年叫苏思言,今年十九岁,父母去世得早,是被相依为命的奶奶一手带大的。
  苏瑶看着苏思言的眼睛:“你想回去找奶奶吗?”
  苏思言点了下头,又慢慢摇了下头,眼神绝望:“没用的,逃不出去。”
  苏瑶指了指围墙外面:“把那群狼弄死就可以了吧。”
  苏思言看了看,苦笑一声:“不可能的。”一共八只狼,要想毫无声息地弄死它们,还不能被巡逻的守卫发现,无异于痴人说梦。
  当天晚上,苏瑶不顾苏思言的劝阻,从窗户跳出来,按照上次出逃的路线踩上围墙,惊动狼群和巡逻的守卫,被带进了刑房。
  杰西尼再次对她用了电击。
  苏瑶是在自己那间房间里醒来的,她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的水晶灯,怔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躺在这儿。
  陈星河,陈星河,陈星河,她在心里叫着他的名字,不断在脑子里描绘他的模样。
  苏思言站在床边,担忧地看着她:“你不是已经知道墙下面有狼了吗,为什么还要从那边逃,白白挨了一次电击。”
  听到“逃”字,苏瑶突然感到恶心,弯腰在垃圾桶里干呕了几下,擦了擦唇角,坐在床上缓了一会。
  她从床上下来,对苏思言伸出手:“这是我在刑房偷拿的,自动注射型麻醉剂,可以用来对付那些狼。”
  苏思言这才知道,苏瑶的目的不是要从围墙逃出去,她是为了进刑房偷东西。
  苏瑶的眼神渐渐亮了起来:“我们可以趁巡逻的守卫不在眼前时把注射器扔在狼身上,放倒他们,赶在狼群倒下守卫回来之前从围墙跳下去,跑进前面的树林里,一直往前跑,总会逃出去的。”
  苏思言:“可这只有两枚注射器,那儿有八条狼。”
  苏瑶把注射器收好:“没事,我一次偷两个,四次就能攒够八个了,还差三次。”
  苏思言:“拍卖将在十三天后举行,要逃出去必须赶在拍卖开始之前,十三天三次,这样的电击密度你的身体承受不住,你会变得像我一样,经常连自己最亲最爱的人都想不起来。”
  只是提到电击这样的字眼,苏思言的身体就已经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了,他的肉.体和精神都在排斥,脸色也开始发白,额头渗出了汗。
  苏瑶轻轻拍了拍苏思言的后背,安抚他道:“别怕,孩子,我是警察,到时候你跟着我,我一定能带你逃出去,回家找你的奶奶。”
  苏思言只比苏进大了三岁,在苏瑶眼里就是个孩子。
  接下来的两天,苏瑶又在试图逃跑,被杰西尼带去了两次刑房。
  第二次的电击之后,苏瑶醒来,坐在床上怔了好一会,想了一下自己是谁,这是哪儿。
  电击带来的认知功能障碍让她的大脑迟钝得像是生了锈,一个小问题都要想上好一会。
  她不断在嘴里重复:“陈星河,陈星河。”
  等这个名字被重复了很多遍她才能想起来自己念着的这个人是谁,以及自己为什么要一直念着他的名字。
  苏瑶从一片恍惚中恢复过来:“还差一次就能集齐八个了。”
  苏思言担心苏瑶的状态:“你不能再去了。”
  苏瑶笑了一下:“没事,我能抗得住,帮我拿张纸过来。”
  苏瑶决定把陈星河的样子画下来,她怕万一自己真想不起来他了。
  她不会画画,把人画的跟鬼一样,最后画了一根仙女棒来代替他,现在应该叫仙男棒了。
  苏瑶问苏思言:“你要把你的奶奶画下来吗?”
  苏思言摇了下头:“我已经不记得她长得什么样了,只记得她经常用的那根拐杖。”
  苏思言把那根拐杖画了下来,回忆道:“奶奶的拐杖打人可疼了,别人欺负我她就用拐杖打人,几下就能把人打跑。”
  苏思言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隐忍着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我想回去找我奶奶。”
  等他再抬起头,眼里的空洞和麻木被希望取代,眼神闪亮得如同暗夜里亮起的星光:“姐姐,我想回去,我们回去!”
  第二天,苏思言假装逃跑,把自己弄进了刑房,醒来后走进了苏瑶的房间,递给她两支注射器:“八个,齐了。”
  他脸色苍白,嘴唇发青,手臂上有电击伤。他已经不是“货物”了,他们不在乎在他身上留下疤痕,对他下了狠手。
  苏瑶摸了摸苏思言的头:“晚上我们就走。”
  黑夜来临,苏瑶站在窗边,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星星,默默念着陈星河的名字,她拼死也要回去找他。
  到了巡逻的守卫换岗时,苏瑶带着苏思言从窗户出来,爬上墙头,稳准狠地把八个麻醉注射器投到了狼群脖子上,从墙上跳下来,跑进了不远处的树林里。
  巡逻的守卫发现狼群被放倒,察觉到有人逃了出来,吹响口哨召集人手,带着搜寻犬,举着枪和火把走进了树林。
  苏瑶和苏思言一直往前跑,他们不能停下来。
  不知道跑了多久,苏瑶脚上被磨出了泡,胳膊和腿上被树枝刮出好几道血口子,苏思言体力不好,累得站都站不稳,还在拼命往前跑。
  他们终于从小树林里跑了出来,跑到一条公路上,看见一个小型加油站和一个电话亭。
  苏瑶惊喜道:“有救了!”
  她拿起电话,把话筒放在耳边,准备拨国际报警电话。
  她还没来得及摁下电话号码,话筒里传出来杰西尼的声音:“可爱的Queen,在外面玩了大半夜,该回城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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