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入星河——张小素
时间:2021-11-28 00:37:54

  “吴月莹的舅舅曾因为人口贩卖被抓进监狱,判了十五年,犯的是一起跨国劳工贩卖案,”许嘉海把自己的眼镜摘下来,用衬衫下摆擦了擦镜片,“万一吴月莹继续了她舅舅的事业,会不会把苏队弄出国。大费周章地绑架一个警察卖出去当劳工明显不可能,其中可能涉及到别的交易,暗网那边你查过吗?”
  这一点陈星河当然不会想不到,他往被人群围绕的圆形舞台上看了一眼:“一直叫人盯着呢。”
  他雇佣了最顶级的黑客,网络上只要有动静,哪怕他们隐藏得再深,他也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许嘉海戴上眼镜:“你觉得幕后主使是吴月莹的可能性有多大?”
  陈星河:“说不好,一切都有可能。是她,也可能不是她。”对任何人,只要有万分之一的疑点,他都会揪住不放,直到把苏瑶找出来。
  许嘉海看见吴月莹扶着一个男观众的手从舞台上跳下来,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
  许嘉海把桌上的半杯鸡尾酒喝完,拍了下陈星河的肩膀:“不打扰你办案了,注意安全。”
  许嘉海走后,吴月莹果然朝陈星河走了过来。
  她坐在他面前的高脚凳上,姿态妖娆地翘着二郎腿,挑眉笑了一下:“帅哥,一个人?”
  “既然是来玩的,何必沉着一张脸,怪吓人的,”说着做作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像是真被吓到了一样,“该说的我已经都说过了,不在场证明也提供了,个人财务支出也没有问题,何必咬着我不放。”
  陈星河眸子也没抬,似乎不屑于回答她的问题。
  吴月莹最讨厌的就是被人无视,她已经在这个男人身上栽了好几次了,她跳舞时,满酒吧的人都在看着她,只有他对她无动于衷。
  这个男人眼里只有苏瑶,可惜,她永远也不可能回来了。
  想到这儿,吴月莹的心情好了很多,扬起唇角笑了笑:“世界上的女人这么多,你何必对她念念不忘,恕我眼拙,实在看不出来她哪里好。漂亮是漂亮,毕竟是班花,当年是我们班男生宿舍讨论度最高的女生,应该也是他们的幻想对象......”
  她的话音不还没落,耳朵闪过一道破风声,紧接着脖颈一凉,被一把小巧的尖刀抵住了动脉血管。
  吴月莹抬了抬头,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你,你是个警察,这样随便动刀子是违法的。”
  男人坐在一片阴影里,抬了下眸,眼神阴鸷,吴月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警察,他脸上的邪恶比她的那些凶狠歹毒的同伙更甚。
  吴月莹眼珠往下,看了看指在自己脖子上的刀,笑了一下:“吓唬人罢了,你根本不敢伤到我,不然我会一直往上投诉,让你当不成警......”
  锁骨的刺痛让她停止了发声,她感觉到一滴温热的血顺着他的刀尖和她的皮肤往下流了下来。
  她尖叫一声,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你竟然能为那个女人做到这种地步,你持刀伤害无辜市民,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陈星河收回刀子,嫌上面的血脏,扔在散台上不要了:“尽管去告。”
  说完起身走了。
  吴月莹拿出餐巾纸摁着自己的锁骨,怕留疤就不好看了,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急匆匆地开车出去了。
  陈星河坐在一辆黑色的轿车里:“开车,跟上她。”
  他没那个闲心去跟吴月莹斗嘴,他的目的是把她激怒,借机伤到她,跟踪她,看她会去哪里处理伤口。
  假设幕后主使是吴月莹,苏瑶被绑走之前受了那么重的伤,不及时处理会有生命危险,他们不可能让她死,必然要带她处理伤口。
  正规的医院肯定不能去,诊所也不敢去,说明他们有专门负责处理绑票伤情的地方。
  他们不会让她身上留疤,一般的处理不行,必须是条件很好的地方,医生的医术也要极高。
  吴月莹视她自己若珍宝,万不肯在身上留一点疤痕的,尤其是锁骨这种最能体现一个女人的性感的位置。
  她会把最好医疗资源往自己身上砸,极有可能会去那个秘密医疗地点。
  大巫开车,跟着吴月莹到了一家医院:“陈副,是公立医院。”
  赵阳说道:“吴月莹就算有再大的能量也不可能把公立医院买通。”说明根本没有那个医疗点,吴月莹跟绑架案无关。
  大巫:“也有可能说明,连吴月莹都没有资格知道那个医疗点的所在地。”
  如果是这样,说明幕后有一个更加庞大的组织,吴月莹充其量就是一个小中介,连屁都算不上。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将来面对的是一个更狡猾更强大的犯罪集团。
  陈星河沉声问道:“小林那边怎么样了?”
  大巫打了个电话给正在监视酒吧老板的小林打了个电话,对陈星河汇报道:“钱兵跟那个被带进去的女孩应该只是嫖客与妓.女的关系,还跟吗?”
  陈星河:“跟。”
  凌晨一点半,陈星河回了家,许嘉海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等他:“你床头柜里的安眠药和镇静剂已经被我处理掉了,要是实在失眠睡不着,可以到这我拿一粒安眠药,其他的想都别想。”
  陈星河没说话,换好鞋往自己的卧室走。
  “站住!”许嘉海沉着脸,难得对陈星河语气严肃,“解释一下,这些东西又是怎么回事。”
  茶几上并排放着一排刀具,甚至还有一把枪。
  不是他的配枪,是黑市上的。
  许嘉海拿起桌上的枪,“哗哗哗”,把里面的子弹倒出来扔在了桌上:“你到底想干什么,要把那些人一枪崩了吗,你还记得自己是个警察吗?”
  陈星河:“无所谓,都一样。”
  许嘉海当着陈星河的面把那把枪拆了:“你有没有想过苏队,你要是真犯了法,你让她怎么办,亲手把你抓进去?”
  陈星河没说话,也没问许嘉海要枪,默认让他处理了。
  他回到房间反锁上门,去洗手间洗了个澡,穿上她给他买的那套睡衣。
  睡衣是她去年冬天送给他的,长袖长裤的款,夏天穿已经不合适了。
  他躺在床上,回忆起她被绑走之前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
  那天晚上她就是躺在他这张床上睡的,她睡过的被子、床单、枕头,他一次也没换过。
  床上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体的余香。
  他躺在床的一侧,转头看着空了的另外一侧,觉得她离他又近又远,近到他鼻端全是她的味道,远到他一伸手只能触到一片空气。
  已经过去四十六天零两个小时了,他突然有点害怕,怕将来有一天想不起她的模样了。
  她的照片很多,他手机里就有不少,他觉得那些都不是她。
  她应该是鲜活的会动的,会甜甜地对他笑,会用拳头打他,叫他小仙男,或者骂他臭流氓。
  而不是照片中被定格的某一帧。
  一想到她会在他的记忆中越来越远,他整个人陷入一股巨大无形的恐惧之中,身体开始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他将再也没有归处,他在世间的灵魂将得不到安息。
  他努力控制,依旧无法止住颤抖,床头柜里的镇静剂已经被许嘉海拿走了。他不知道该怎么样让自己冷静下来停止恐惧了。
  他的父亲、母亲、养父,所有深爱着他的人都死了,连她也不知所踪。
  他弓着身体在床上蜷缩着一团,指甲狠狠地掐进自己的皮肉,试图利用身体的疼痛赶走内心深处的思念和恐惧。
  许嘉海在外面敲了好一会门都没人应,门被从里面反锁了,备用钥匙从外面打不开。
  他又开始打他的电话,好一会才被接听:“开门。”
  很快,卧室门被打开,许嘉海看了看陈星河,递给他一粒安眠药:“吃了就睡,别胡思乱想。”
  陈星河接过来:“一粒不够。”
  许嘉海:“你特么......”
  这种安眠药具有依赖性和耐受性,吃过两粒的人再吃一粒就没用了。
  许嘉海只能再给陈星河一粒:“明天跟我去医院,把安眠药戒了,改成中药调理。”
  中药又苦又涩,对陈星河这种嗜甜如命的人来说,让他喝中药不如杀了他。许嘉海以为陈星河会竭力不从,没想到他连半点异议也没有,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陈星河看了看许嘉海:“我心里有数,在找到她之前我不会把自己作死的。”
  许嘉海心想,你现在的样子,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陈星河很配合治疗,把安眠药换成了中药,按照医嘱,每天喝两次,一滴都没剩下。
  药很苦,陈星河没加糖,许嘉海以为他把药偷偷倒掉了,盯着他看了几天,见他确实喝了下去,这才放心。
  在中药的调理下,陈星河的睡眠好了很多,已经能不依赖安眠药,安安稳稳地睡四五个小时了。
  许嘉海也就没再盯着他,并给那名诊疗的中医打了电话,说药效很好,表达了感谢。
  第二天陈星河就把药全倒掉了,中药安心安神疏肝解郁,服了药之后他已经两天没梦见苏瑶没见到她了。
  他由此推断,这不是好药是毒药,是害他的,连带着他看许嘉海的眼神都变了。
  一次许嘉海下班回家,无意中看见陈星河用那种憎恶、狠毒的眼神看着他,仿佛他就是绑架苏瑶的凶手一样。
  许嘉海意识到不对劲,请了一位当心理医生的朋友来市局,陪陈星河聊了一会。
  朋友从办公室出来,无奈摊手:“治不了,我试图跟他聊心理,他一直在跟我说案情,完全把我当成了一个分析案情的工具人。”
  朋友拍了下许嘉海的肩膀:“放心,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他不会半夜突然起来闯进你的房间把你杀了的。”
  确认了自己的生命安全,许嘉海终于放了一点心。
  朋友继续说道:“他有强烈的心理支撑,一时半会出不了事,听他说了案情,他的头脑非常清醒,逻辑条理清晰,比一般人都要冷静。”
  许嘉海皱了下眉:“那要是这个心理支撑榻了呢?”
  距今苏瑶已经被绑架五十天了,悬赏金额达到了八千多万,□□白道,全国的警察都在行动,依旧没有任何关于她的消息。
  人只要活着就一定会有消息,除非她变成了一具尸体。
  许嘉海什么样的尸体都见过,早已经看淡了生死,想到苏瑶可能会面临的遭遇,想到迟早有一天陈星河要面对这个结果,他不由打了个寒颤。
  朋友叹了口气:“要是这个心理支撑榻了,建议给他喝一碗孟婆汤。”
  这就是无稽之谈了,意思就是无药可救。
  许嘉海把朋友送到市局大院停车场,见对方欲言又止:“有话快放,有屁就放。”
  朋友:“上次你的生日聚会上有个美女,姓周,把她的微信给我呗。我上次给她我的名片,她也没联系过我。”
  这说的是周小妍,许嘉海把朋友赶走:“人家心里有喜欢的人。”
  朋友长长地叹了口气:“如斯美人,我竟没有那个荣幸,真是可惜了。”
  许嘉海重重地把朋友的车门合上:“滚蛋。”
  朋友走后,许嘉海拿出手机准备给周小妍打个电话。
  从苏瑶被绑架以来,他一直呆在陈星河身边,防止他要死要活,还没空出时间关心周小妍最近在忙什么。
  周小妍跟苏瑶的关系很好,按照道理来讲,周小妍应该经常会出现在市局问案情才对,或者去苏瑶家看望她的父母弟弟,这才是一个小姐妹该做的事。
  可周小妍就跟失踪了一样,许嘉海一次都没见过她,除了知道她从原来的酒吧辞职了,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许嘉海拨通周小妍的电话:“你最近在搞什么,你星哥都快死了也没见你个人影,你不是他的第一狗腿子了?”
  周小妍那边很吵,有男人和女人大声说话的声音,乱糟糟的,她去了一个安静的地方:“海哥,我换了新工作,忙呢。”
  许嘉海:“什么工作?”
  周小妍支支吾吾:“就......服务员啊,哎呀,我先不说了,老板喊我了,回聊啊海哥。”
  许嘉海看着被挂断的电话,觉得身边的人除了他自己没一个正常的。
  没想到当天晚上许嘉海就在市局见到了周小妍了。
  许嘉海扶了下眼镜,用胳膊碰了一下陈星河:“那个女人我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陈星河抬眸看过去:“周小妍。”
  市局院子里,两个浓妆艳抹衣着暴露的女人从黄楼里走了出来。
  因为扫黄队在那栋楼里办公,因此又被局里的人戏称为黄楼。
  许嘉海喊了周小妍一声,周小妍听见,对她的女伴说了几句话,女伴出了市局,周小妍来到许嘉海和陈星河面前:“星哥,海哥。”
  “一身风尘气,你特么脑子有病吧,跟那种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许嘉海打量了周小妍几眼,气得把眼睛都摘了,“你这是怎么回事,被扫黄扫进去的?”
  周小妍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我没有,是过来领一个朋友的。”
  许嘉海看了一眼站在市局大门外面正在抽烟的女人,嘲讽地勾了下唇:“什么时候交的新的小姐妹?”
  周小妍低着声音:“上个月。”
  许嘉海:“你以前不是很喜欢跟着苏队吗,整天姐长嫂子短的,这么快就把人忘到脑后去了。”
  周小妍没吭声,顿了一下才说道:“还有事吗,要是没事我就先走了,一会还有别的活动。”
  “什么活动,”陈星河的声音在夜色中泛着刺耳的冷意,“聚众卖.淫还是聚众吸毒?”
  许嘉海扯了下陈星河的胳膊,虽然周小妍自甘堕落很可气,但他这话未免也太难听了。
  周小妍抬眸看了一眼陈星河,又迅速把头低下,像是在努力控制着什么,沉默了一下才答道:“不是。”
  陈星河:“你是怎么答应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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