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这两人都对外宣称了网友关系,但狗卷心底还是有一道声音在隐隐地说着:并不是,他们间还有种更为隐蔽的关系。
他冷冷地看了眼中原中也精致凌厉的容貌,视线向下,再划过京子的右手,她刚刚就是用这只手捂过中原中也的嘴,心脏顿时像是被一排小针细细密密地扎过。
呵,她的“网友”可真多啊。
狗卷低低地嗤笑了声,紫眸沉沉,有一大片墨色悄然洇开。
过了片刻,他把目光垂落在地面,眼不见为净。
和中也交换完所有的联系方式,还被他厉声警告了一番不准拉黑,京子生无可恋地敷衍了两句,站在原地目送着他离开。
今天可真诸事不宜啊。
感慨过后,她便焉头焉脑地回到狗卷身侧。
下一刻,收获到冷脸一枚。
京子抬眸,看着狗卷冷若冰霜的侧脸。她瘪嘴,颇为心虚地想:棘又在生什么气啊?
难道是因为中也?
想到这儿,她更加慌了。
手指攥住狗卷衣角,轻轻地拉了下。见他面无表情地侧过脸,京子软下声,小声地说道:“棘,我跟中也……真的只是网友。”
狗卷没有开口。
不管怎么解释,她的面上依旧流露着一丝底气不足的心虚。
反而,令狗卷更加确定了方才猜测。他暗下眸,嘴唇因为翻涌的醋意而紧抿成一条直线。
京子则止不住地开始后悔,她耷拉下小脑袋,手指用力地拽着狗卷衣角,一步一个脚印地紧跟着他,莫名像只怕被抛弃的小奶狗。
这一幕落入胖达和乙骨的眼中。
胖达用手扇了扇鼻端的空气,压着声音促狭道:“忧太,你闻到了么?”
乙骨:“?”
“是醋罐打翻的气味。”
乙骨失笑:“也有可能是酸柠檬成熟。”
说完,他们俩默契对视,纷纷轻笑出声。
狗卷动了动耳尖,沉默咬牙,果断在心中重重地记下一笔仇。
*
穿过斑马线,众人在一栋富有年代感的红砖小楼前停下脚步。
这栋楼大概有五层高。红色瓦砖上保留着漫长岁月流逝的痕迹,老旧得如同上个世界遗留下的建筑。一楼被一家名叫旋涡的咖啡馆占据,醇厚的咖啡香味从半遮半掩的玻璃门后溜出,充盈在众人鼻端,而侦探社就位于四楼。
走出电梯,乱步终于回到自己熟悉的地盘。他率先走在前头,随手推开一扇木门,骄矜地说道:“到了。”
京子承受了狗卷一路的冷脸,她此刻又委屈又不爽。默默松开攥着衣角的手,她选择第一个走进侦探社。
随之而来的是,一群陌生人的目光洗礼。
向前的脚步一滞,她和不远处站着的年轻男子对上目光。
该男子带着一副眼镜,容貌清俊,神情正经,身上则散发着一股子书香气。
比起在侦探社,京子蓦然觉得他更适合站在学校教室的讲台前。
“乱步,你是带朋友回来了么?”男子问。
乱步懒洋洋地应了声“嗯”,他伸手抵在京子后背,笑着说道:“走啊,别像个傻子一样站在不动。”
京子横了他一眼,小声嘟囔着:“你才是傻子”。
她迈开脚步,顶着侦探社众人的打量视线在会客区的沙发上落座。
胖达看了眼明明是她受邀却出神在一旁的京子,再扫过只能说饭团语的狗卷,以及满脸羞涩的忧太。很好,身为这一行人中性格最为外向的存在,他垮起一张熊猫批脸,不得不扛起对外沟通交流。
他耐着心地说了一遍自己不是穿着玩偶装,也不是熊猫成精。至于他为什么能说话,行动如同人类的理由,当然是不能告诉他们,只好找了个话题生硬拐开。
京子听着胖达和国木田独步的对话,目光则无声地在四周逡巡而过。
然而,视线转了一圈,她并没有发现一个可以和自己想象中阴郁自闭模样挂钩的人。
京子困惑地蹙起眉,看向乱步问:“他真的在么?”
乱步将手背在脑后:“在。”
京子鼓脸:“可这里没有一个人长得像会喜欢自.杀的啊?”
乱步瞥了眼太宰,就见他笑盈盈地凑了过来,问:“自.杀?京子也要自.杀么?”
京子摇了下头,乖乖回答道:“不是,我只是在找一个网友,而他喜欢自.杀。乱步说他就在这里,可我看了一圈,根本没找到一个留着遮眼刘海、气场阴郁的男子啊。”
太宰顿了下,随后笑容更加灿烂了。他拖着尾音,懒散地又问:“你为什么会觉得喜欢自.杀的人长这样?”
“难道不是么?”
太宰眨眼,玩味道:“是我哦。你要找的人是我。”
京子:“……”
她陷入懵逼,随后又看向太宰,目光质疑,像是在说:
哈?
就你,哪里像那个堪比黑泥成精的自.杀爱好者啊?
你真的不是在唬我?
第35章 危险
太宰治轻笑了声,目光细细端倪起眼前少女。
白金色短发璀璨晃眼,无端让人联想到了夏日里的一抹阳光,带着股想要燃烧的热烈,非常适合最近大热的浓颜系五官。然而,她的眉眼却是淡淡的,精致中萦绕着几分疏离与脆弱。
恍然间,太宰记起了自己和少女的第一次接触。
起初,他只是因为无聊而回复了她的求助帖。再到后来,唯一好友死去,太宰治从港口Mafia叛逃。被安排地下洗白的漫长三年里,隔着一根网线且素未谋面的她倒是成了自己偶尔可以放下伪装、稍稍放松的存在。
太宰也曾犹豫过要不要去扒她的真实身份,仔细想想,又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他不过是仗着有层网络的遮掩,才会时不时跟她漏出些许真实情绪。若是离开网络,面对面坐在一起。那个时候的太宰想,他大概会选择把自己黑暗的一面重新深埋,并且再也不会展露。
而这一想法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胆小鬼。
可她最后还是出现在了现实,太宰顿住,视线向下,随之落入一汪干净澄澈的浅紫中。
安倍京子此刻正蹙着眉,皱成一团的小脸上写满了“不相信”、“不可能”、“你在唬我”等等怀疑字眼。
太宰看到这儿,他忍不住又从喉咙里发出闷闷笑声。
没什么好掩饰的了。
他勾起嘴角,就自己那真实一面早在这三年里暴露得干干净净,还伪装什么呢。
太宰倾过身,顶着狗卷棘冰冷目光,他主动凑近着安倍京子,笑吟吟道:“嗨,小阴阳师~”
他的声音不重,只有京子和坐在她身边的两个人听到了这句懒洋洋的戏谑声。
京子哽住,脑中那些质疑声统统消失,最后只剩下一道难以置信的惊呼。
——他居然真的是那个黑泥转世!
啧!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狗卷棘冷眼瞧着这名男子,他如同开屏孔雀般地向外释放着荷尔蒙,真让人看不顺眼。
早在中也出现时便开始郁结的那一股子气直接爆发,狗卷面无表情地伸手,按住太宰的肩,推开。
“怎么了,棘?”
安倍京子回过神,担忧地问道。
至于被推开的某人,她连半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全然把所有心思扑在狗卷棘的身上。
这一幕,成功安抚了狗卷。
他垂下眸,如鸦羽似的长睫轻颤,口罩下原本紧抿的薄唇悄然松开。
京子靠近他,软绵绵地撒娇道:“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她一边说,一边把自己的小手塞进狗卷的手心,然后偷偷摸摸地观察起狗卷。见他紫眸染上点点温度,心中高垂的大石头终于落地。
真难哄。
京子默默在心里发出直女感慨。
狗卷看了眼她那葱白小手,心脏蓦然像是盈满了水的玻璃杯,轻轻一碰就能晃出喜欢。
“腌鱼子。”他说,随后将手指一根一根插入京子指间,紧紧扣住。
太宰则坐在对面,满脸复杂地看着京子无视了自己,旁若无人地和狗卷棘黏糊在一起。
他突然觉得自己撑了,喉咙里塞满了狗粮,噎得慌。
太宰嫌弃地转开眼,对上乱步眯起的笑眸,很快就明白了他在这次意外相见中做出了哪些推动,转而用眼神问:今天的戏如何?
乱步嘴角的笑意愈发明显:很不错。
太宰不气反笑,他敲起二郎腿,没脸没皮地眨眼:欢迎下次继续。
乱步:好。
他们的眼神只是交锋了短短几分钟,就双双撇开。
太宰懒散地将背靠在柔软沙发上,耳边是国木田那边的谈话,他们正聊起了侦探社遇到的一桩棘手难题。
国木田已经知道了眼前这一行人的真实身份。
——咒术师。
早就听闻世界上有一群解决灵异事件的人,只是没想到,东京竟然还有培养这方面人才的咒术学校,他之前还以为这种都是家族传承呢。
国木田无声打量着这群少年少女,推了推鼻尖的眼镜,他像是突然记起了什么,一板一眼地说道:“今早,我们接收到了个快递,里面是一卷录像带以及一封信。信上大致写有看完它的人都会在七天内无端死亡,信后还罗列出了受害者名单。”
胖达一听,立马就支棱了起来。
这不就是他们最熟悉的咒物么?
为什么会通过快速寄给侦探社?
横滨的咒术师都去哪了,连咒物都不来回收处理?
胖达思考,他搓掌谨慎地问:“录像带在哪?”
并不是他不信任眼前的异能力者,而是有些事只能由专门的人来解决,否则只会平白增添些不必要的伤亡。
胖达又问:“就没有人来祓除它么?”
国木田也清楚明白他们无法解决诅咒这种灵异事物,但又无法联络到咒术师,因此他才向胖达提及,试图通过胖达来提醒他们身后的长辈。
这里还有个诅咒等着处理。
国木田摇头:“没有。”
胖达拧眉,颇为不耐地低低啧了一声。
他做不到把诅咒放在普通人身边不管,更何况,从国木田独步提到这个咒物后,胖达心头便隐隐缠绕起不安。
冥冥中,像是有更大的阴谋将他们团团包围。
胖达扭头,和乙骨忧太对视了一眼后,道:“走,把它带回东京,交给五条老师。”
乙骨虽不太明白胖达此刻为什么表现得如临大敌,但他还是点头起身,拍了拍狗卷的肩将这件事告诉他们。
胖达深吸了口气:“国木田君,这卷录像带在哪里?”
国木田:“它被我放在了保险箱里。”
“请把它交给我们。”
国木田理智发问:“你们是准备自己处理,还是交给其他人?”
若是答案是前一个,国木田便无法安心把它交给这群未成年。
他们还是孩子,而这种危险的事情该由大人们来面对。
胖达看了眼自己身边的三名同伴:“我会把它交给老师。”
说到五条悟,胖达顿了下,然后挺起大胸膛吹嘘道:“他可是当今日本咒术界的最强。”
国木田闻言,无声松了口气。
他站起身,主动带路:“跟我来。”
成功拿到装有咒物的金属箱子,胖达不打算多留,和国木田等人简单道别了几句便准备回东京校。
而这件事发生得猝不及防,京子还没来得及给乱步买零食就被通知要回去。
感受着乱步逐渐变得危险的目光,她咬牙,心不甘情不愿地用手机转了一大笔钱给他。
金额之大,完全足够承包乱步半个月的零食。
京子不掩心痛地说道:“你自己看着买。”
讨债成功,乱步满意地弯起眼眸,伸手揉乱她的头发:“以后可以继续找我。”
京子愤愤地盯着他:没有下次。
*
一行人拎着个箱子急匆匆地离开横滨,回了东京。
他们快步行走在青石台阶上,身侧是郁郁葱葱的树木,前方东京校那熟悉的影子已经遥遥可以望见。
安倍京子用目光好奇地瞅着胖达手中保险箱,问:“它等级很高么?”
胖达摇头:“并不是。我也不知道它的等级。”
“那你为什么这么紧张?”
胖达迟疑在原地,他在心里斟酌了许久后,才闷闷回答道:“就是有一种预感。而且,你不觉得奇怪吗?它更像是主动送上门到我们手中。”
被他这么一说,京子也感到了些许不安:“不会吧?难道寄出它的人还能预知我们会前往侦探社?”
话音刚落,她冷不丁感觉连风吹过树叶发出的飒飒声也莫名多了几分诡异恐怖。
京子滚了滚喉咙,默默将身体紧贴向狗卷,试图从他身上汲取到些勇气。
狗卷没有说话,只是温柔地握紧她的手。
汩汩热流顺着相握的手心,流进京子的身体,再通过血管,逐渐传送到四肢百骸。瞬间,她像是被狗卷那如冬日山泉的冷冽气息包裹,熟悉到只一秒就让她产生了名叫安心的情绪。
京子抬眸,扑通扑通快速跳动的心脏渐渐平静下来。
“应该只是凑巧……”她反过来安慰起胖达:“而且就算有幕后黑手,五条老师肯定会把他抓出来。所以放心啦,不会有事。”
胖达沉默。
也许是夜蛾在制作时故意为之,反正从他诞生起到现在,关于危险的感官从来没有出过错,一次都没有。
不过,京子的安慰里还是有一句起到了作用。
他想,在绝对武力前,任何阴谋诡计都只会是徒劳罢了。
而五条悟就是那绝对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