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录像带
这是一间风格偏性冷淡的办公室。
白墙上没有相册和装饰画,窗帘随意束在两侧，阳光透过干净玻璃窗洒满整个房间，点点尘埃在空气中飞舞。
五条悟坐在书桌前,颀长的身影沐浴在阳光里,懒洋洋的,仿若一只刚睡醒的大猫咪。可在京子等人看来，蓦然多了种可以信赖依靠的无坚不摧之感，他们互相交换眼神后齐齐松了一口气。
遇事不决,就找老师。
要是连五条老师都处理不了，京子很是咸鱼地表示自己那小胳膊小腿就更加不可能了，不如躺平。
五条悟单手拖着腮，目光无声落在这盒老旧录像带,神色沉沉。
素白指节敲打着桌面，发出清脆且有规律的声音。
哒——哒——哒……
冥冥中，他有种预感。
困扰了许久的迷雾在今日终会吹开一角,露出其内里的真实面貌。
对此，五条悟并不感到惧怕，甚至还勾起唇满心期待着它。
敲打桌面的动作停下，五条悟站起身,拎起这盒录像带走向门口。
“跟上来。”就在与一年级众人擦身而过时,他笑着道：“今天，我来亲自带你们祓除咒物。”
京子闻言，兴奋地眨了眨眼。
虽说早早便听闻了五条悟的最强称号，但她还没见过他出手呢，大脑不禁开始幻想起五条悟会使出什么咒术。
领域？还是黑闪？
她一边出神地想着，一边在狗卷的带领下走出昏暗的楼梯，步入一间空荡开阔的地下室。
耳边是五条悟那懒散的声音,他说：“OK，全员都到齐。在此之前，我先问你们一个问题。什么是咒物？”
他顿了下，又继续道：“忧太，你来回答。”
突然被喊名字，乙骨茫然地发出一声“欸”。
五条悟挑眉：“没错，就是你。”
乙骨思考了片刻，轻声回答：“咒物，即覆有诅咒的物品。它存在着两种状态。其一是拥有受肉后，拥有意志而成为独立个体，而另一种则只是咒灵占据的容器，通过某种特殊途径，其内的咒灵会被唤醒，出现。”
“Bingo。”五条悟愉悦地将手中的录像带转了个圈，“所以，京子你说我们下一步应该做什么？”
京子下意识地侧眸，看了眼狗卷。
五条悟捕捉到这一幕，忍不住戏谑道：“别看棘，他又给不了你答案。”
这话一出，在场其他人纷纷把目光集中过来，脸上露出某种意味不明的暧昧笑容。
道道视线化为实质，火热地落在两人交握的双手上。
京子被调侃地涨红了脸，心脏里像是有小鹿砰砰乱撞，脑中冒出的第一反应就是想收回手。
然而，并没有成功。
像是察觉到了她的羞赧，狗卷沉默地握紧手，目光一一扫过这群看热闹的同伴。
狗卷心里清楚该怎么对付他们，只要自己保持淡定，最后转开目光的只会是他们。
果然，不出他所料。
很快，胖达便无趣地撇了下嘴角，低声嘟哝着“棘，没有以前容易害羞了”。
京子感受到他们视线逐一消失，却没有带走那股子火热。
她面红耳赤地收回目光，试图去忽略指尖交缠手心紧贴而产生的点点黏腻。
大脑回忆起国木田曾说过的“看过它的人都会在七天内无故死亡”，京子清了清嗓子开口：“看录像带放出咒灵，然后祓除它。”
五条悟轻笑了声：“没错。”
他停下转动录像盘的动作，转身走到一台足以被时代淘汰了的老式DVD前，毫不犹豫地把手中的录像盘塞进去。做完这一切，五条悟便吊儿郎当地坐在沙发上，冲京子他们招了招手，示意着他们过来。
等他们落座，五条悟还随手掏出四包薯片丢在茶几：“想吃就自己拿。”
全然一副准备看电影的姿态，就差来杯肥宅快乐水，然后关灯增加氛围感。
京子暗暗无语，刚想伸手去拿，下一秒，就见头顶的灯闪烁了几下，随后彻底熄灭。
黑暗陡然笼罩住整个地下室，此刻没有人说话，寂静如病毒快速蔓延。
京子默默抱住狗卷棘的胳膊，看着眼前骤然亮起的屏幕，内心开始后悔。
早知道就不乌鸦嘴了。
手臂被少女的身躯紧密贴着，狗卷垂眸，冷不丁有一股子柔软触感传入神经，他僵住身体，一动也不敢动。耳根渐渐发烫，黑暗滋生出异样的旖旎暧昧，如火星坠入血管，瞬间便撩起团火，在体内横冲直撞。
不能再继续了。
狗卷心说，他深深吸了口气，抽出手臂转而克制地去揽住少女的肩。
京子愣了下，很快她就欣然接受了。
比起抱胳膊，这个动作更加能给予她安全感，京子感受着自己被狗卷的气息包裹，刚冒出头的一点点害怕瞬间溃散。
她抿唇，笑意从她嘴角蔓延到眸底。
京子抬头看着眼前正在播放的视频，指尖则小心翼翼地勾住狗卷衣服。
微亮的屏幕上是一个女子的曼妙身影，她正手执木梳，一下又一下地梳着自己的乌黑长发。
明明这幅画面并不可怕，但无端端充斥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冗长的寂静中，有一股子阴冷的风轻轻拂过众人的后颈。
京子抖了抖身体，胸腔内莫名涌出丝丝缕缕的恐慌。
恍然间，她发现身侧的少年失去温度，冰冷僵硬如死去多日的尸体。更甚至，她还听不到胖达忧太真希他们的呼吸声，就像是地下室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还活着。
这一瞬间，京子只觉得自己好似被这无边的恐慌淹没。
直到五条悟那漫不经心的嗤笑炸开在耳边，京子才从即将溺死的错觉中脱身。她满头大汗地看向狗卷，视线从他紧绷的下颚向上，到遮住鼻梁以下大半脸颊的纯黑口罩，最后对上那双不掩担忧的眼眸。心头笼罩的乌云顿时散去，京子垮下肩膀，脑子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没事。
真是太好了。
五条悟用余光扫过方才被魇住的京子和真希，见她俩没什么大问题，他又把视线转回到屏幕上的女子，勾唇：“就这？”
简简单单的一个词，却饱含着他的不屑与恶劣。
屏幕上的画面静止了一瞬，随即便暴怒般地闪烁起满屏模糊雪花。
雪花闪烁了足足有半分钟才褪去，然后像是被按下3.0倍速，视频画面不断切过。直到火山在众人的视线下爆发，影片逐步进入尾声。
最后，画面一黑又骤然亮起。
京子屏住呼吸，她看见屏幕中央被一口爬满青苔的枯井占据。
第37章 贞子
石井边缘是一双皮肉腐烂到能看到惨白骨头的手,指节肿大，指尖上的指甲尽数脱落，像是在水中浸泡了无数年月。
湿漉漉的,充斥着死气与阴冷。
这一幕本该是让人心生恐惧的,然而没有了最初的震慑,在场的所有人都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地下室里昏暗依旧，仅前方的液晶屏幕散发着幽幽暗光，打在众人的脸上,无声泛起一层冰冷青白。尤其，当他们排排站在一起时，莫名比电视里的女鬼更像是杀人如麻的恶鬼！
山村贞子爬出电视，冷不丁便看到这一画面。她动作滞住,额前披散的黑发下，猩红眼眸茫然且带着点点无措。
草！
吓死诅咒了！！！
这群人类不太对劲。
脑中的危险天达向她传递出阵阵预警，山村贞子抬眸,看向他们当中最为明显的存在。就见他勾着唇，笑容漫不经心，像是完全不把她看在眼里，傲慢得让诅咒也忍不住想要磨牙。
是时候该让他认清自己的本质,不过是一个弱小的人类,拽什么拽！
山村贞子这般想，刚准备瞪他发动意念攻击，骤然间便被一种无法遏制的从灵魂深处涌出的恐惧笼罩。
如同是蚂蚁面对大象，他只需一个手指头就可以轻轻松松碾压她，而她却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意识到这儿，身体果断做出选择。她手脚并用地向后退了一步，恨不得当场扭头爬回老家,心底有道声音小声逼逼道：
一对多，而且还有个实力深不可测的白毛，有什么好打的？
不如……回家，继续躺。
成功劝说完毕自己，山村贞子生硬地勾了勾唇，试图冲他们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然后一步一步以最小幅度向后倒退。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就她那副尊容再怎么笑也给不了人友善，反而还会弄巧成拙。
京子蹙眉，她晃了下和狗卷棘相握的手，对上他垂下来的眼眸忍不住问：“她是在挑衅我们么？”
山村贞子肉眼可见地摇头，疯狂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狗卷用余光扫过这只把“怂”字展现得淋漓尽致的诅咒，面不改色点头：“鲑鱼。”
“我就知道。”
京子瞬间燃起了斗志，她将视线转向五条悟的方向，又问道：“老师，我们接下来是要祓除她？”
五条悟轻笑：“没错。”
京子歪头：“祓除咒物跟祓除咒灵是一样的操作么？”
“看情况。”五条悟还没开口，胖达率先为京子解释了起来：“若是拥有了受肉的咒物，只有杀死受肉，才能杀死里面的诅咒。至于她这种，比前者来说就简单多了，毕竟前者占据的受肉绝大多数都是人类，动手时可能还会有迟疑和动摇，但后者，只要通过特定方式引出诅咒，然后祓除就可以。”
京子听明白了，眼眸亮晶晶地看向他们，举起小手自告奋勇道：“老师，可以让我来么！我想看看自己最近有没有进步。”
五条悟则是把目光向一边瞥去，提醒着她：“我觉得你不该跟我说。”
京子不解地眨眼，顺着五条悟的目光看过去，很快便看到同样战意勃勃的真希、胖达、忧太，就连棘也不例外。
糟糕，一只诅咒根本不够分啊！
京子默默松开和狗卷相握的手，瘪嘴开始思考怎么从他们的虎口中夺食。
莫名成为五个小崽子争抢的香饽饽，山村贞子麻着脸，想今日可真不宜爬电视。
难道她今天就真的要命丧于此了么？
山村贞子不甘心，后退的动作愈发明显起来。仅眨眼的功夫，她就把两只脚塞回了电视里，距离逃脱眼前困局，只差身体了。
她忍不住窃喜起来，然而下一秒，从沙发处扫过来的目光直接掐灭了她的这份喜悦。
戏谑的，宛若看待垂死挣扎的猎物，只一眼就把山村贞子死死地钉在原地。
一动也不敢动。
“你们再不出手，”五条悟懒洋洋地靠着沙发，拖着嗓音道：“这家伙可要跑了哦。”
京子见状，放弃犹豫，果断双手合十抵在胸前，眼巴巴地看向真希他们：“孩子好久没打过怪了，手都生了，这次就让我来吧。”
语气要多软绵就有多软绵，口吻级还带着点点可怜。
乙骨忧太率先败在她的撒娇下，胖达也没坚持多久，而狗卷棘则是根本没想跟她抢。
顿时，众人的目光就集中在了唯一一个没有发言的人身上。
禅院真希额间青筋无声跳了跳，她推着滑落下来的眼镜，无奈吐槽：“喂，你们这样弄得好像我很冷血无情！”
胖达看了她一眼：难道不是么？
禅院真希克制住自己想要暴打同伴的冲动，朝京子挥手：“算了算了，你快去吧。”
成功得到机会，京子不禁将眼眸笑弯成漂亮的月牙儿。她抬头看向狗卷棘，小声道：“我去了。”
说完，便跟个小炮弹似地撒欢冲向山村贞子，将狗卷棘那充满关心的“腌鱼子”远远甩在身后。
对此，狗卷棘看着和诅咒打成一团的娇小身影，沉默地攥紧指节。
这场战斗没有持续多久，不一会就在众人的视线下结束。
只见山村贞子的身上压着四个小纸人，它们后背绘有力量增幅的符咒，短胖的手中持着不同的武器，刀枪弓盾，组成了近战、远程以及防御的较为完美配置。
京子用折扇半掩着面，紫眸冷静地看着自己脚边的败犬，心中兀自评估。
并没有想象中厉害。无论是进攻还会防御都畏畏缩缩，就像是慑于某道威压之下。
大概是因为五条老师吧。
京子得出结论，记起刚才方才差一点没躲过的攻击，反应还是不够敏捷。
她垂下眸，决定明天再加一组反应力的训练。
反思完毕，京子收起折扇，向纸人们下了个命令。
得到指令，小纸人们又开始快乐劳动。
山村贞子张开她那唇肉腐烂的嘴，发出一段极其绝望而又刺耳的尖叫，是她被祓除前发出的最后哀鸣。
即便这叫声如何惨烈，小纸人的动作丝毫不停，它们哼哧哼哧地将目标拦腰斩断。
叫声戛然而止，紧随而来的是铁块掉落在地面发出的沉闷声响，以及录像带节节断裂的咔哒咔哒声。
纸人们也没想到完成任务后竟还会爆出个银白铁块，它们上前一步，围着它兴奋地蹦了蹦，互相击了下掌后，扛起战利品一摇一晃地朝着主人的方向走去。
这一幕像极了凯旋归来、准备邀功讨赏的士兵。
京子哑然失笑，拿起铁块，她来回细细观摩。
它近乎有四指之宽，长约一个手掌，浑身上下不见一处锈迹，异常干净。尖头锐利，锋面似菖蒲的叶片，中间略厚，断裂处凹凸不平，应该是被巨力硬生生折断。
京子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什么花头，转身交给五条悟问：“这是刀么？”
“没错。”
五条悟敛起脸上的懒散，接过它。
京子不解：“那为什么会从诅咒的身体内掉出来，难道它也是咒物？”
这一次，她没有得到回答。
京子好奇地仰起头，然后就注意到五条悟脸上那罕见的认真神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