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娇——鹭洲里
时间:2021-11-30 01:47:43

  江圆珠预料到江炜要做什么,立即呵斥道:“江炜,你大胆!”
  江炜攥紧了拳头,怀着决心朝江殷的方向一拳挥过去,想要逼得江殷出手还击。
  一刹那,江殷无法预判江炜的拳头是朝着自己还是朝着身边的陆玖,他心中一紧,下意识拽住了陆玖的手,拉着的手往身旁一闪。
  陆玖被江殷抓着手腕往后退开一步,惊魂未定之间抬眸,便见江炜的挥拳的手臂还僵在半空当中,像是被谁从身后抓住了肩膀不能动弹。
  “谁!?谁在背后!?我是皇孙,谁敢动我!”江炜的胳膊被人从背后抓住,完全不能动弹,他一脸气急败坏地叫嚷着要背后的人好看,结果最后连脖子也被人从后抓住。
  陆玖江殷一愣,发觉江炜的背后不知何时竟然多出了一列魁梧的侍卫。
  陆玖的目光跳过江炜,朝着他的身后看去,便见到这一群全副武装的侍卫之前,站着一个少年郎君的身影。
  那少年郎身形高挑,目测与江殷的身高差别不大,穿一身描金卷云雪浪纹的圆领锦袍,胸前团着上古神兽白泽的图腾,外披着一身灰白二色鹤羽大氅,鸦青整齐的鬓发端正严谨地以白金冠束成,眉心一点天成的朱砂痣。
  线条秀美的面孔上是柳叶状的眉,偏杏的眼,睫羽纤长微微垂落,轻微地掩盖了一些他的目光,叫人不能十分真切地看清他的眼神。
  陆玖不知道他是谁,但一时间却觉得这张脸好像在哪里见过。
  陆玖的目光注视着那穿鹤氅的少年郎,鹤氅少年的目光也看向陆玖的方向。
  他那双漆黑的瞳仁静静看向陆玖,目光平和而温润,似乎还带着一点清浅的笑意。
  陆玖一愣,顿时不着痕迹地挪开了目光。
  江殷站在陆玖的身旁,察觉到对面鹤氅少年投注在陆玖身上的视线,顿时间,他浑身上下所有的神经立即紧绷起来,一种从未有过的危机感陡然撞进他脑海中。
  江殷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寒光渐现,望着鹤氅少年的眸光里隐现着锋芒。
  他极度讨厌那鹤氅美少年注视陆玖时的目光,于是下意识地用肩膀把陆玖推到了自己的背后,阻断了对方的视线。
  陆玖被江殷骤然推到背后,茫然抬头,只见到江殷宽阔的脊背犹如一扇钢铁铸成的墙壁,将她整个身形护在他身体之后。
  “江殷……”陆玖喃喃。
  江殷没回头,只眼神不善地盯着鹤氅少年。
  鹤氅美少年亦看见了江殷保护陆玖的动作,他浅浅收回了目光,唇畔衔了一丝很轻的笑容,与他眉心的一点朱砂痣交相辉映。
  江圆珠站在容冽的身旁,抬头望见那美少年,目光微滞,随后陡然叫出了他的名字:“江烨?你怎么在这里?”
  陆玖站在江殷背后,听到这个名字有些恍惚。
  江烨。
  原来他就是江烨,皇太孙江烨,那个而立之年都未到便撒手人寰的人。
  陆瑜前世的丈夫,她前世的夫兄,那时节京师之中的高岭之花,所有少女们恋慕的少年郎——江烨。
  听到这个名字,原本还叫嚣着的江炜一瞬间像是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浑身栗抖:“兄……兄长!?”
  江烨披着冗长的鹤氅,迈步越过江炜,朝陆玖一行人的方向走来。
  他从容行走的姿态极其优雅端庄,每一步的动作都像是被规矩牢牢框定好了的,十分地合乎规矩。
  他披着鹤氅,背后恰好映了一轮庞大的月亮,行动间,姿仪也恰如一只云中鹤。
  鹤自月晕中来,霜翎不染一丝尘埃,举手投足,仪态高华,清贵无双。
  看他的第一眼,陆玖便明白了京师之中恋慕他的少女为何会多如牛毛,这样如璋如圭、仙姿玉貌的人物,孰能不喜?
  江炜十分害怕这位嫡兄长,一见到他便如老鼠见到猫,原先对着江圆珠与江殷的爪牙顿时乖乖收起,小心翼翼地道:“兄长……”
  江烨的锦靴停落在江殷等人身前四五步的地方,他并没有先回应江炜恐惧的问安,而是对着江圆珠莞尔微笑一拱手,姿态依旧清贵华雅:“江烨见过皇姑母。”
  在江烨靠近的一刹那,陆玖明显地感觉到,除了江圆珠,身旁江殷容冽等人的神情顿时都冷了下来,就连何羡愚这个素来对人笑脸相迎的,眼睛里也没有一丝笑容。
  几个人之中,反应最为激烈的当属徐月知。 LJ
  在江烨靠近的一瞬间,她如临大敌一般攥紧了双拳,浑身栗抖,眼神里透露出来的憎恨与凶狠是陆玖此前从未见过的。
  江烨的出现,似乎让气氛冷却凝固了。
  徐月知目光憎恨地瞪着他,想要冲上去,却被身后的何羡愚一把抓住了手腕制止下来。
  何羡愚安慰状地对着徐月知摇了摇头,一句话都未曾说。
  “方才的事情,我都看见了,让皇姑母受惊,是侄儿的不是。”江烨开口说话时看着人的目光透着温和柔软,给人一种邻家兄长的无害感,“江炜的事情我会处理,请皇姑母不用担心。”
  江圆珠听闻江烨的话,立即摇头笑道:“……无妨,既然你来了,我便放心交给你处置。”
  江烨朝着江圆珠微微颔首低头,露出一截少年人白皙纤长的鹤颈:“如此,江烨便心安了。”
  “兄长,我……我不是有意的!是他们先……”江炜被江烨带来的侍卫如扣贼一样扣住肩胛与双臂,听见江烨要处置他,慌忙开口想要为自己辩解。
  江烨听见,什么话都未曾说,对着江圆珠微垂下的脖颈从容恢复成笔直,他眼波一动,回首,一双乌沉的墨玉瞳仁淡淡向着江炜扫去。
  就那轻巧的一记眼风,迅速让江炜闭上了嘴。
  江炜不敢看江烨那双雾沉沉的眼睛,慌乱失措地低下头去,不敢再吭声吐出辩词。
  “今夜中秋宫宴,皇太孙怎的此事方才入集英殿?”在场气氛十分古怪,江圆珠为化解,只好淡淡笑着同江烨攀谈了两句。
  江烨唇畔携着笑意,肩头还残留月华,听了江圆珠的话,他轻淡地收回了眼神,目光流转回来时,对着人已是一张温和谦雅的笑意:“父君身体不适,东宫当中许多事务还需我主持,今日是以来迟。”
  “方才席间父皇也提起,倒是我忘了。”江圆珠笑了笑。
  江烨对江圆珠微一颔首:“既然如此,我带江炜先一步离开,姑母请便。”
  江圆珠客气道:“也好。”
  话毕,江烨披着鹤氅意欲先行,身后的侍卫们押着江炜,跟随江烨前行。
  陆玖站在江殷的身后,看见江烨准备从他们身前经过。
  恰时,远处一阵风拂过。
  陆玖腰间松松系着的一条手绢恰好被这阵风吹落,飘落在了地上。
  那一方绣着栀子花的手绢不偏不倚停落在江殷与江烨的跟前,与二人相隔距离都十分接近。
  江烨停在那一方手绢跟前,江殷的目光也落在那手绢上。
  陆玖一愣,紧接着便要弓腰去捡起手绢,可一双如白玉雕琢的纤长的手却先一步捡起了地上的手绢。
  对方捡起她的手绢,陆玖也跟着站直了身子。
  江烨的手中握着陆玖的那块手绢,伸手准备将其交到她的手里。
  陆玖抬眸,江烨那双墨玉般的瞳仁沉静温和地看着她:“小心放好。”
  陆玖一怔,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接,忽然一道殷红的身影就先一步闪到了她的身前。
  江殷如同一只护卫领土的狮子,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于是径直从江烨的手中将那块手绢蛮横扯了回来。
  江殷紧紧捏着那块属于陆玖的手绢,如同捏着稀世珍宝不肯松手,紧接着他抬眸不善地盯着江烨,眼神里写着对江殷的警告:“我给她就行了,不劳烦皇太孙屈尊降贵。”
  他将陆玖护在自己的背后,不让江烨有机会靠近她。
  江烨目光从容,不紧不慢地直接对上江殷那双阴鸷不善的琥珀瞳。
  江殷的激烈的反应甚至没让江烨动一下眉头,他看着他,眼神还带笑,那笑容与他眉心的一点朱砂痣辉映。
  江烨淡淡别开眸光,态度温和从容地对着江殷背后的陆玖轻微颔首示意,而后披着鹤氅,踏着月华往集英殿而去。
 
 
第42章 你爱我,我爱你,你们以……
  江烨的身影已经走出去老远, 江殷警惕的眼神方才略略放松了一些。
  他转身,将那块手帕亲手交到陆玖的手上,声音有些不自然的喑哑:“放好。”
  陆玖还有些发懵, 直到江殷把那块手帕放进她的手心里, 她方才回过神来,点头说了一声:“谢谢。”
  转头去看江烨,却见那一袭鹤氅已经消失在集英殿大门的光芒之中。
  徐月知的双眼还紧紧盯着江烨离去的方向,眼神里含着不甘和愤恨。
  何羡愚走上前, 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当中带着些叹息:“小月,他已经走了。”
  江烨出现的那一瞬间, 所有人的面孔都冷到了冰点,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众人都未曾开口说话。
  江圆珠最先反应过来, 脸上挂了一丝淡淡的笑意道:“我们去旁边的偏殿里坐坐吧, 江殷, 你带路。”
  江殷一怔,看向江圆珠。
  江圆珠瞥了一旁的徐月知一眼,给江殷递了一个眼神。
  江殷点点头, 遂带着众人往集英殿旁的偏殿走去。
  陆玖捏着手帕站在最后,眼神疑虑地看着离开的一行人,百思不得其解,江烨与江殷还有徐家兄妹他们之间, 到底有过怎样的过节?
  为何徐家兄妹二人每每提起或看到江烨的时候, 眼神里的杀意会根本藏不住?
  江圆珠见江殷带着徐月知等人往偏殿过去,却没见到陆玖的身影,回头见她还停留在原地, 于是走上前,温声邀请道:“玖玖,一起走吧。”
  陆玖收敛思绪,点头与江圆珠离开前殿。
  几个人一前一后,陆玖与江圆珠并行,而徐月知同江殷在陆玖身前十来步的地方。
  “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江圆珠站在陆玖的身旁,微笑地问了一句。
  “他们似乎极其抵制皇太孙此人。”陆玖略有迟疑,还是回答了江圆珠的话,“他们几人之间是否有过节?”
  “确切地说,应当是徐家与太子妃的过节才对。”江圆珠看着徐月知的背影,垂眸有些惋惜地道,“这事发生在好几年以前了,那个时候,皇太孙都不过十岁。我听说其实最开始的时候,皇太孙除了苏凛之外,与江殷、容冽、何公子还有大学士府徐府的儿女们也是朋友。当今任职翰林院大学士的徐潇大人是皇太孙的启蒙先生,因此徐大人的三个儿女也时常同父亲一道入东宫,陪伴皇太孙听讲。也正因为一同授课启蒙的缘故,皇太孙与徐家的二位公子关系非常要好。”
  陆玖渐渐蹙眉:“我记得,徐家似乎只有一位公子与一位小姐。”
  她与徐月知相处了一段时间,只知道徐家有徐云知一位公子,却从来没听人提起过徐月知还有一个兄弟。
  江圆珠微笑道:“月知还有一个弟弟,似乎叫徐雨知,比他的孪生兄姐小两岁。”提起这个名字,她的眼底闪过一丝怜悯,“只可惜早早夭折了。”
  “我与徐月知相处这么长时间,为什么从未听她提起弟弟的事情?”陆玖有些不解,她放轻了声音,“难道她兄弟的死,与太子妃有关系?”
  “确切地说,是太子妃间接害死的。”江圆珠垂眸道,“你应当也知道,太子妃对皇太孙的管教极其严厉,几乎不允许他有任何的朋友,但太孙就算再优秀,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与徐家兄弟相处之后,他便时常同着月知的兄弟们来往,顺带又认识了何羡愚几个,那时候,他与江殷他们时常在一起,有机会就会从东宫里偷溜出来,但是好景不长,皇太孙与江殷等人玩在一起的事情很快就被宫人偷偷告知了太子妃。”
  “我那时候与江殷几个来往不多,很多事情都是从容冽那里得知的,听说当年与江殷他们在一起的时候,皇太孙其实才是玩得最疯,胆子最大的那一个。”江圆珠继续道,“因为玩得过了火,太子妃考察课业的时候皇太孙没有回答上,于是太子妃就把这些事情责怪在皇太孙的交友上,认为皇太孙是被徐家兄弟二人教坏了。”
  “那后来呢?”话题谈到这里,陆玖已经觉得心情有些沉重。
  江圆珠叹息道:“后来,太子妃震怒,押了皇太孙与徐家的两位公子,当庭审问,皇太孙与徐家的两位公子一起跪在东宫的庭院之外,太子妃审问皇太孙,问他到底是谁引诱他荒废课业、出宫玩乐的,皇太孙不知是害怕,还是为其他,却咬死了不说,于是太子妃越发震怒,便让三个人一同跪在庭院外。”
  “那一日落了一场很大的雨,皇太孙与徐家的两位公子在庭院里跪着,真的跪了一夜,最后是皇太孙磕头向太子妃保证,自己再也不会偷偷出宫,再也不会与徐家兄弟等人来往,太子妃方才放了人。”
  “淋了一夜的雨,皇太孙与徐大公子受了一场风寒,而徐家的小公子因为原本就体弱多病,一夜冷雨侵肌透骨,回府之后便高烧不退,人烧得滚烫,没两天便夭折了。”
  “当时人人都说,皇太孙偷溜出宫必然是自己情愿的,他知道说出实情以后太子妃必然严惩,所以胆怯不敢开口。而不管真相如何,若是他当时敢开口说出实情,也许徐家的小公子就不会因为一夜冷雨丧生。”
  “事后父皇得知了此事,觉得太子妃做的实在有些过了,便勒令太子妃向徐家致歉,徐大人虽然痛失爱子,但到底还是顾着皇家的颜面,接受了太子妃的致歉,但只怕心里还是存着芥蒂。”
  陆玖听完,若有所思道:“既然如此,皇太孙岂非是个毫无担当的人?”
  江圆珠却笑道:“那个时候,大家的年纪都还小,且皇太孙这十六年间也只犯过这一件事,其余方面,他的确是一个十分优秀的人,因此在外人的眼里,可能会觉得瑕不掩瑜吧。”
  陆玖垂眸,默默道:“若我是月知,必然也会对这样的事耿耿于怀。”
  “对了,方才皇太孙替你拾起帕子的时候,江殷还真是紧张。”江圆珠眼睛弯弯笑了起来,“剑拔弩张的,像是怕你被皇太孙抢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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