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凤笙扶额。“好了,如今百废待兴,就莫要再说这些了。对了,户部前几日上折子说,你拨款要修缮公主府?”
谢清莺一听这事就心虚,支支吾吾了半天。容凤笙叹气,“罢了用朕的钱帛吧,积压在那里也无用。”
谢清莺睁大了眼睛:“真的?”
得她点头,谢清莺再度上前,“陛下真好。”
她狠狠地亲了一口容凤笙的侧脸,这响亮的一声啵,惊得宫人差点跳起来。而某人的脸色已经足够与锅底媲美。
谢清莺蹭到钱,欢快地离开了。
容凤笙脸上都是红红的口脂,谢玉京更怒了,他伸着袖子给她擦着,
“你不会躲开点吗?”
她不在意,“同为女子,这也没有什么。”
想来她压根不知宫里流言,亦是不知,磨镜是什么,他闭了闭眼,不想让这种污糟事污染了她的耳朵。
但心里还是压不下那口气。
“总之,不许跟她走得那么近了。”
“她可是拿你当做了容繁衣。”
他严肃警告。说到这,谢玉京还故意多说了一句。
“只有我不会,在我眼里,你就是你。你是唯一的。”
说着,他把她的下巴捏了起来。容凤笙还没来得及反应,被他擦拭过的地方,便贴上了什么湿湿软软的东西,沿着皮肤滑过,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她瞪大眼睛,这才意识到自己被他舔了一口。
她登时整个人都不好了,一把扯过他的袖子,怒火冲冲,看上去很想给他来一巴掌。
可盯着他看了半天,最后却是扯着他的袖子,非常用力地,将脸颊擦了个干干净净。
谢玉京笑得很大声。
笑得她恼羞成怒,甩袖而去,顺便下一道旨意,令他三天不准吃肉。
谢清莺被人打劫了。
那是一群蒙面人,把她身上所有值钱的全部抢走,包括地契房契,全部洗劫一空,一点没留下。
不知是哪里来的贼人,这般大胆,谢清莺的护卫根本打不过对方,还被揍了满头包,谢清莺一大早就进了宫,到容凤笙跟前哭诉。
说是哭诉,其实是给她上眼药,“肯定是谢琼那个小王八犊子。他知道是你的银子,他心疼,他就找人抢劫清莺,他身边,肯定还有为他效力的势力没除……”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容凤笙的脸色,“陛下你就不担心吗?万一他卷土重来……”
“不会的。”容凤笙从堆成山的奏折中抬起头,揉了揉眉心。“抢了多少,你列个册子,朕回头让人补给你。”
谢清莺喜逐颜开。
“陛下待臣真好。”好得她都想嫁给她,扩充她的后宫了。
容凤笙要是知道她这想法,一定得坚定拒绝,这一个两个的,可别来祸害她了。
“对了,”谢清莺想起一件事,理直气壮道,“陛下,我不想姓谢了,你给我赐国姓吧。”
她一直以来的夙愿。
容凤笙皱眉,拂袖。
“胡闹。”
谢清莺却是笑了起来。她笑着笑着,就落下了泪水。有时候,容凤笙也觉得,这是她的绝活,眼泪这般收放自如,毫无预兆,说掉就掉。
谁知,谢清莺痴痴盯着她,“你说这两个字的时候,真的很像他。他也经常这样说我。然后答应我一切合理或是不合理的要求。”
容凤笙落在纸上的笔尖一顿。她确实,打算给她赐姓来着,不过听她这么一说,容凤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太惯着这家伙了。
于是她垂着眼,将那张纸卷了卷,收进了袖子里,清清嗓子道,
“止喜,送追意公主出去吧。”
谢清莺不情不愿地出去了,还不忘提醒她,记得要给她放款啊,公主府的屋顶都漏水了啊。
漏不漏水她不知道,但是公主府的男宠是一天比一天多。
晚间,结束了一天的公务,容凤笙很是疲惫,什么都不想做,只想自己一个人泡泡汤泉子。
甘泉宫的后殿有个巨大的汤池子,冬暖夏凉,洒满了花瓣,香气四溢,据说这里的水,还有活血化瘀的功效。
刚将衣物褪去,赤条条地将整个身体埋进汤池子,舒服的压根不想起来。便听到了脚步声。
那脚步声猛地一顿,就停在了背后。
似乎有些犹豫,没有上前。
容凤笙以为是松香。想起松香搓背的手艺一绝,她伸出手臂,整个人向后,倚靠池子的石壁,非常享受的姿态。
“给朕搓搓背。”
水汽在她的眉眼缓缓蒸腾,熏的脸色发红。她原就是肤白胜雪,发如鸦羽,这样一来,整个人白里透红,像是刚熟透的水蜜桃似的,浑身散发着不自觉的魅惑。
松香好久都没有反应,容凤笙不自觉地探出了半个身子,往后一看。
这一看,她整个人都石化了。
猛地缩回了池子里。激起一阵水声哗哗。
容凤笙僵硬不已。帘子之后,伫立着一道人影。那深青色官袍,补子上绣着雪白仙鹤,分明就是新进上任的,丞相顾泽芳。
谁来告诉她为什么顾丞相会在这里?!
第77章 077 你想要什么?
077
顾泽芳显然也没想到进来会是这样的一副场景。他愣了愣, 高大的身影立在帘子后面,像是一座沉沉的大山,不再前进一步。
只是, 那帘子是白纱质地,营造出一种朦胧的效果,分明遮挡不住什么。刚才水花的动静也很是明显,这半遮半掩的, 隐约勾勒出女子的背影,搭配上那股有些暧昧的香气,显得更加诱人。他亦是正常男子, 况且这里头还是他的心仪之人, 神色间难免有些迟滞,耳后也带上了淡淡的薄红。
不过,顾泽芳的声音却是如常,像是他在朝堂之上侃侃而谈的音调,不高不低,分外稳重。
“陛下。微臣受追意公主之命,前来向陛下奏事。不知陛下在此……沐浴。是微臣失礼, 微臣这就告退。”说完脚步声响起, 半路,却又缓步退了回来, 似乎在踌躇什么。
半晌, 她听见男子沉沉地吸了一口气。有些发紧的声音再次响起。
“门锁了。”
容凤笙脸色一沉,这个谢清莺!必是她令人将这殿门落锁,难怪进来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原来是给她准备了这一出。不过,谢清莺此举, 到底是为了给她“送福利”,还是为了给谢玉京找不痛快,这就不得而知了。大胆至此,看来是愈发不能惯着了。
只是……容凤笙往下缩了缩,整个人泡在这水池子里,也不知该怎么办。总不能光着身子从池子里出去吧?她扫视了一圈,实在没有什么可以蔽体的东西。
顾泽芳十分守礼,站在帘子之后,并没有上前一步。
容凤笙背对着他,自然是看不见他的状态,她看向旁边不远处架子上摆放的糕点:“大人,不知用过晚膳了吗?这里有一些糕点,可以垫垫肚子。”
本意是想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
但好像气氛变得更加尴尬了。
“多谢陛下,臣不饿。”顾泽芳说。她隐隐听出了咬牙隐忍的意思。容凤笙心里一跳,难不成这顾大人还有小情绪了?她却是不知道,是她声音带给他的刺激。这一声甜腻又撩人,实在是个男人听了都招架不住,不过这也怨不得她,谁在这泡舒服了,声音都会是那般慵懒,真的不是她故意勾引顾泽芳。
容凤笙也有些无奈。
“好吧,不饿那就算了。”
她决心直奔主题。
“咳咳,大人可以脱……”
空气静默了一瞬,但似乎更加令人燥热了。
“不可!”顾泽芳严词拒绝。他的语气坚定、果断、凛然不可侵犯。
容凤笙无奈,“我是说你脱……”
“不可。”噗通一声,不用想也知道定是顾泽芳跪了下来,这声响听得她都暗自吃惊,丞相果真是个实诚人呐,“陛下万金之躯,微臣万万不敢冒犯。”
容凤笙长长叹了一口气,面上的神情若有所思。她抬手挡住春光,微微侧过脸,正好可以看见男子红透的耳垂。她低声道,“顾大人不必如此。朕只是让你把外袍脱下来,借朕裹一裹身子。朕的寝衣在婢女处,若是这般起身,怕是不雅。”
顾泽芳:“……”
顾泽芳立刻利索地将衣袍褪下,还不忘叠得方方整整,恭敬地放在了池子一边。然后又退回了原来的地方,静静跪着。期间他一个眼神都没有往池子里瞟,端的是清正君子。
容凤笙从池子里起身,三两下将外袍穿好,刚系好系带,就感到了一丝丝头晕。
这暖香。
谢清莺还真是下了血本啊!
她暗暗咬牙。
“顾大人。”
顾泽芳一愣,“陛下……”他耳朵尖又开始发红。
容凤笙向后靠在了柱子上,依靠柱体的冰冷,来驱散体内的燥热。
顾泽芳不敢抬头看她,只是低着头,只是,视线难免落到那粉白的脚趾之上。圆润小巧,泛着珠光之色。她的小腿亦是十分流畅,纤细笔直,难免令人联想到……她只有一件外袍蔽体。很快他感到鼻子一热,什么东西砸在地面,一滴一滴,开出了鲜艳的红花。
是血。
容凤笙似乎要走过来。
“陛下。”
他转过身去,用手指捂住鼻子,眉间狠狠蹙起。
他沉声道,“微臣衣冠不整,不便面圣。 ”
容凤笙也没有强求。她清了清嗓子,道:“今夜非我本意,朕会查清事实真相,给大人一个交代。绝不会影响顾大人的清誉。”
“朕可以向顾大人保证,此事绝对没有下次。”
顾泽芳久久无言。其实他隐约有所预感,心中也有微弱期盼,若是她早便知道,是默许的呢。
现在,他听见一道轻微的声音,就好像某样东西破碎了。心中有一股淡淡的酸涩在蔓延。但他不甚在意,只是低声道。
“微臣多谢陛下。”
容凤笙走到门前,抬高了音量让人开门。果不其然,宫人们退开,她看见了等在外头的谢清莺,正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暧昧地打量她和身后低着头的顾泽芳。容凤笙寒声道,“谢清莺,你实在是僭越。罚你禁足在公主府,一个月不可外出。另罚俸三年。再有下次,便自请去封地吧。”
说罢,她拂袖而去。
走到含露殿的时候,里面灯火通明,隐约看得见有宫人来往。不知为何,容凤笙有些心虚,就好像刚刚从别的女人被窝里钻出来,来到苦苦等待的发妻的房前。那心中的复杂愧疚,岂能一言以蔽之。暖情香的效力还没有散去,她现在有种难言的感觉,急需要纾解。
容凤笙揪了揪掌心,自从跟谢玉京厮混之后,她便没有再与别的男子有过什么,倒也不是为谁守节,只是,她发现自己很难接受跟别人了,每次闭上眼,眼前的人都是他,也许是他年轻力盛吧,她尝过这样的滋味,又如何能看到其他的。
顾泽芳可能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会因为年龄问题被比下去。
看着那透亮的烛火,到底,她也没有做什么亏心事,想到这里,容凤笙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宫人见了礼,便匆匆告退,将空间留给他们两个。
谢玉京躺在贵妃椅中,长发既没束起也没戴冠,血红的衣袖中伸出清瘦的腕,一手握着书卷在看,一手支着额头,连她来了都没发觉。容凤笙轻轻一咳,坐到了他的对面。
谢玉京这才慢慢放下书卷,朝她看了过来,也许是看书时间久了,他眼睫半垂,有几分倦意,这使得他的脸庞变得愈发冷清,朦胧的烛火,给他镀上了一层柔光。
他盯着自己看得有些久了,明明昨日才见过,他看着她,就好像大半年都没有见了一般,看得目不转睛。忽地,他微微皱眉。哪怕容凤笙刚刚沐浴过,那股甜腻的香气,也是一时半刻挥散不去的。
“陛下如今已经降下旨意,晋我为贴身侍卫,”她还在怔,就见他忽然撑起身,过来在她肩头细细嗅了一下,随即又坐了回去。
骤然拉进的距离,令她有些晕眩。
方才对上他的眼,里面漆黑沉静,像是浸在水中的两颗墨玉。
这人似乎总是这样,在不经意之间拉进二人的距离。不知道是不是被暖情香控制的原因,喉咙里竟是有了几分渴意,她的手,悄然捏紧了绣着龙纹的衣袍。
“为何,还要将臣下锁在这座宫殿之中?”
她不说话,他便自己沉思。
“陛下对琼心怀怨怼?”
这几日来见他,从不曾正面谈及那些事情。容凤笙正色,看向他。
“陛下对我曾经控制于你感到不满?”
“还是说,陛下忌惮于琼?”他笑吟吟的,愈发令人猜不透他的真实想法。
容凤笙看着他,想到他手里有一股神秘的势力,是他的贴身暗卫?还是其他的她不知道的势力。或许跟云寰有关。坐在这个位置上,她忽然有些明白身为帝王的考量了。
“说说,谢清莺的事情是不是你令人做的。”容凤笙的指尖在桌面轻叩。
“怎么,想挖清楚我身上的秘密吗?”
谢玉京挑眉轻笑,眯起眼的模样竟是比谢清莺还要妖媚入骨,他笑着笑着浑身颤抖,若非手指死死抓住了扶手,几乎要从贵妃椅中滚落下来。
“你想要什么?”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交换。
“你认为我想要什么?”他看她一眼,又若无其事地移开,嘴角扯开轻嘲,“你怎么会不知道我最想要什么?”
“谢琼,”容凤笙缓缓起身,声音柔和,“我跟你不一样。我不会全心全意地去爱一个人。无论那个人是谁。更不会做出如你那般的选择。这个位置你坐不好,那就换人来坐,天经地义。以前,我觉得繁衣能做好,你能做好。但是你们都不能。我不需要你让,也不想要你,成为我的阻碍,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