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寒光觉得自己无法呼吸了,她挣扎了一下,喘着气小声道:“等等。”
凌照将她抱在自己的怀中,附耳轻声道:“嗯。”
热气吹到了耳朵里,寒光几乎要瘫软在他的怀中。她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如一**电流,不断地冲击全身。
“不要……”她闭着眼道。
“要。”
凌照俯身将她拦腰抱起,转身朝山下走去,身影渐渐消失在茫茫雪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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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光醒来时,周围空无一人,唯有石壁上的夜明珠,还在散发着幽幽的光辉。
她披衣起身,只觉得浑身有些酸痛,也许是昨儿路走多了。这里是黑山道观的地下,凌照的秘密宫殿。
凌照这会不在,她也闲来无事,便到处走了走,看了看。
这座地宫并不大,走出寝殿,前面便是一汪深水,中央有个荷叶形的石座。寒光之前来的时候并没有细看,这会她才发现,在右边,有一处坍塌,对应的地上建筑,应该是道观里那座被雷劈了的后殿。
其实她仔细想过,这事有点诡异,凌照若是没有把握,他会轻易渡劫吗?随后,青石和善姑就及时出现了,这一切巧合的像是阴谋。
她望向那一汪深水,想起了那三柄宝剑,又想起了祝生说的话。
青石要找的,是四把剑。
褚兴德是自家的先祖,他留下的那一柄除魔剑,被自己背来了。莫非是???
此时剑不在她的身上,寒光却惊出了一身冷汗,只觉得其中似乎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又想不明白。
她又想起一件事。
昔日在兰若寺斩杀海公子,凌照虽然否认是他做的,但是在场也没人有这个本事了。当时的王六郎还是青山镇土地,曾看过一眼那海公子的尸身,并且坚定不移的认为,海公子是寒光杀的。
他这样认为的依据,是斩杀海公子剑痕,和寒光的除魔剑一样。
如此说来,若是除魔剑和那三把剑都是一套的,曾经属于凌照……
她不敢想,却忍不住去继续追寻答案。
嵖岈山洞里,她曾经得到了一张剑阵图,当时她开玩笑地说那是不是诛仙剑阵,凌照的第一反应不是否认,而是质疑她为何知道!
不过,凌照有上古第一凶阵护体,他到底是为什么才会被雷劈啊!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寒光再也坐不住了,她匆匆穿好衣裳,准备出去找凌照问个清楚明白。
……
离开地宫,寒光看了看天色,原来已经是傍晚了。
小倩看到她,倒没有露出什么惊诧的神情,只是道:“观主,你醒啦?”
“凌照呢?”
小倩这才一愣,道:“难道不是跟观主你……”
寒光的脸颊微微一红,她摇头道:“我没看到他。谁瞧见了?我找他有急事。”
“问猹猹吧。”小倩提议:“他住在山里,有什么动静都能看得到,听得着。”
寒光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自己一时着急,竟然忘了这事应该问猹猹。她带上除魔剑,经过山门的时候,忽然‘哎哟’一声,眉毛拧在了一起,疼得俯下身,用手紧紧地抓住黑门。
她手臂上的诅咒痕迹火辣辣地疼着,从未有过如此疼痛的时刻。寒光强行心神,奔出山门,道:“猹猹!”
猹正好在山石上,露出肚皮吹风,闻言赶紧跳了起来:“观主怎么啦?”
“看到凌照了吗?”
猹回忆道:“嗯,好像在半个时辰之前,往东南的方向去了。”
寒光忍痛抓了一捧土,朝空中一撒,朝东南方土遁而去。她留神看四周,手臂上仍是钻心蚀骨的疼痛。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现在是事态发展,一定是到了最重要的一环,而且不管结果如何,可能她都会,魂飞魄散。
耳畔风声呼啸,寒光拔出除魔剑,轻轻敲击剑刃,心里似乎感应到了剩下三把剑的存在。她第一次尝试,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并且愿意相信这种直觉,朝那个方位奔去。
很快,她瞧见空旷的雪地上,横着两具尸体。
梨道士和王赤城的鲜血染红了这一小片雪地,魂魄还徘徊在上空,看着自己的尸体大声哭泣。十几步外,青石道人和善姑倒在雪地上,瑟瑟发抖。
眼看凌照手中的剑就要毫不留情地刺到了青石的身上,寒光忽然从风中闪现出来,挥剑将大地斩开一道裂缝,拍起一层雪幕。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揪起缠在青石和善姑脖颈上的长索,拉着就走!
虽然动作很快,但是凌照还是认出了她,心神俱惊:“你?!!!”
寒光不敢回答,拖着善姑和青石,北上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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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经深了。
寒光手中攥着长索,停了下来,青石和善姑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他们被拴住了脖子,显然不好受。
她有除魔剑,能感应到凌照一直在追着她,但是这会停下了,她才敢在荒野中暂做歇息。
这件事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情况紧急夜来不及解释,只能带着人就跑。
那边青石和善姑终于缓过神来,远远看着她,聚在一起小声议论。寒光夜不想理睬她的先祖们,但又不得不设防。
过了一会儿,善姑轻轻走了过来,她头发杂乱,已是狼狈至极。她蹲着看寒光,小声道:“褚观主,你……莫非是我师兄的女儿?”
“什么?”寒光.气得一拉长索,那边青石猝不及防,发出了吃痛的声音。原来他们把自己当成了私生女!她冷着脸道:“你别瞎想,我跟你们没这么亲。”
“哦……”善姑说不出心中滋味,又试探地问:“那冒犯问下,观主为何救我们呢?”
“我救你们是因为……”寒光欲言又止,看了看她,又瞥了眼几步外的青石道人:“你俩是不是还没生孩子?”
善姑道:“对啊,怎么了?”
寒光面无表情道:“没事,提醒你们早点生个孩子!”
青石、善姑:??
第090章 :
青石道人万万想不到, 有一天他会被人催着生孩子。
他见寒光既救了他,又不放他,还不承认是自己的私生女, 心里十分纳闷。善姑没有说话, 他干笑了一声, 道:“褚观主不知,我和师妹一心向道, 怕是无心染指红尘。”
“你说这话,不觉得脸红吗?”寒光冷笑道:“当初凌照见你可怜才救了你,你做了什么?先是狐假虎威, 败坏他的名声;之后又趁着他渡劫, 谋害他的性命,还想抢夺他的宝剑。你这叫恩将仇报!”
青石讪讪道:“观主,别的你说的都对,有一点我可不同意。他渡劫失利,可不是因为我, 贫道哪有那么大的本事……”
“那是因为什么?”
寒光追问,但青石和善姑又闭口不言了。她握紧长索, 寻思了一会儿,这俩人如果生了个孩子, 那么就算凌照把他们都给杀了, 是不是也跟自己没关系了?
虽然听起来有点残忍,不太人道,青石夫妇只剩下生娃的使命了,但这好像是唯一可行的方法。
她看了一眼善姑,开始想哪里有卖□□的。
善姑被她的眼神看的毛骨悚然,只觉得有点不舒服, 但具体又说不上来。她默默退了回去,依偎在青石的身旁,时而窃窃私语,商议着对策。
……
有除魔剑的感应,寒光察觉到凌照一直在跟着他们。
她拽着青石夫妇往前走,像是无常带着两个新死鬼。这件事她实在是想不出该怎么开口说,先保住他们的性命再说吧。
青石不死,那凌照必死,不然诅咒不会存在;
凌照不死,那青石必死,然后她也不复存在了……
她一边满腹心事,一边还要提防青石夫妇。这俩口子虽然是她的先祖,可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一直在背地里捣鬼。
为了逃跑,他们有时连节操都顾不得捡了。
天色渐晚,看路碑,应该是已经进入了湖州一带。当天际的最后一缕霞光被浓墨罩住,青石高声道:“褚观主,天色不早了,该歇息了!”
寒光从怀中掏出一包干粮,面无表情地丢给了他们。
她还得保证自己的先祖们不要被饿死。
青石夫妇捡起干粮,躲到芦苇丛的后面吃了起来。枯黄的芦苇无人收割,坐下来,几乎能将她的身形给遮盖住。
她咬着干粮,忽然想起年三十的占卜,当时她揣着铜镜到青山镇的街上,听到的第一句话可不是:“你不嫌累,你跑啊!”
她现在确实挺累的,但不得不跑。
过了一会儿,青石伸出脑袋,黑暗中只能看到头的轮廓,和一双闪烁着精光的眼睛。他问:“观主,你能不能离远一点?”
寒光瞥了他一眼:“做什么?”
青石讪笑道:“观主,您看,我和师妹都老大不小了,商量了一下还是想要个孩子,所以您能不能……回避一下?”
他和善姑的脖子上都套着凌照的长索,另一头被寒光攥在手中。可是长索只有那么长,寒光已经尽量离他们很远了。
“你们小声点。”她冷冷道。
“这……”青石道人挠头,想了想,道:“那好吧……”话音未落,他被善姑一脚踢翻了,倒在地上直哎哟。
“观主,您救了我和师兄,我们满心感激,其实也不会逃跑。”善姑以柔克刚,柔声道:“这一路行来,多有不便,观主能不能告诉我们,为何要救我们?”
寒光道:“你生了孩子,我就告诉你们。”
青石和善姑面面相觑,这是什么奇葩理由。他们想方设法打探了很久,可一直也得不到想要的结果。
他们继续沉默地坐着,直到芦苇丛里,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
此处临近村庄,听那对年轻男女嬉笑的声音,应该是准备做点什么事的。
他们离寒光等人很近,选择了一处被芦苇包围的空地后,就开始宽衣解带,迫不及待地探索生命的起源和奥秘。芦苇丛被他们压得不断摇晃,时而能够听闻女子的娇吟,以及男子的喘息声。
这样尴尬的场景,寒光只当没看见。
青石和善姑的脸色有些不自然了,他们滚入芦苇丛中,寒光手里的绳索轻轻晃动。她不为所动,继续笔直的坐着,又过了一会儿,青石丛芦苇丛里探出脑袋,悄悄地瞄了她一眼。
他双手撑地,正对着空地在不断地起伏身子。青石故意加大了动作幅度,然而寒光压根不理睬他们。
“这女人真诡异。”青石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他实在是想不到世间会有这样的女人。
云散月出,另一处芦苇丛里,年轻的男女发出了满足的轻叹。正当此时,不远处又传来了新的脚步声。
一个穿着长衫的读书人,拎着灯笼道:“谁?谁在里面?”
这一声问候,让芦苇丛里的男人如同惊弓之鸟,赶紧穿上衣服,急匆匆跑了。读书人挑灯上前,道:“你们幽会的可还欢乐?”
女子娇笑道:“被公子打断了,你说,可要怎么补偿我?”
接下来就没声了,这读书人似乎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女子笑骂道:“你要做什么便做好了,把我浑身摸了个遍,是什么意思呢?”
这样直白大胆的言论,让青石和善姑红了脸,寒光不为所动地继续听着。那读书人追问女子的名字,女子不屑道:“春风一度,何必问姓名!难道你想给我立贞节牌坊吗?”
读书人笑道:“姑娘虽然不拘小节,却也应当自重。在野外幽会,是莽夫所为,我的书房离这不远,姑娘可否……”
他低声说了自己的住址,女子也表示有空一定会来相会。读书人又说了一会话,终于磨磨唧唧走了。
就当他们以为这芦苇丛里已经没有外人的时候,青石忽然站起身,高呼了一句:“是胡老弟家的大姑娘吗?多年不见,你父亲可还好?”
那女子转过身,咯咯笑道:“原来你认得我父亲!我说呢,今晚怎么会有怪人,躲在芦苇丛里半天不出声。”
寒光和善姑也站起身,看向那狐女。
青石道人慌忙解释:“这位,是我胡老弟家里的大姑娘,前几年我曾经见过她一面,记得她的声音。”
善姑冷笑道:“匆匆一面,你就记得声音?”
青石:“……”
他忽然说不出话来,为了岔开话题,于是望向寒光:“观主,贫道年龄大了,腿脚啊,难免有点毛病。这几日风餐露宿的,说实话,有点撑不住了……”
他小心地揣摩着寒光的脸色,试探道:“若是死在路上,也枉费了观主从他手中救下我的恩情。我这侄女的家,就在附近,我们能否去她的家中借宿一晚上?”
寒光怀疑地看着他:“那你需要看大夫吗?”
“我、我……”青石哆嗦着嘴唇,浑身不住地颤抖,最后头一歪,倒在了善姑的怀里。
“啊,师兄!”善姑焦急地扶住他,那狐女也走了过来,掩上衣裳,瞧了他一眼:“他这是冻坏了,需要暖暖。”
善姑的眼泪落了下来,她抱着青石,几乎要给寒光跪下了:“求求观主,别让我师兄冻死在这里啊!我们还没有孩子呢!”
寒光看着他们,良久,道:“那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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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女的家在南湖边上,从外面看只是一间小草房,待寒光进了里面,才发现里面别有一片洞天。
草房里是一个‘回’字户型,一共有三层,涂脂抹粉的女子嬉笑着从他们的身边走过。里面很有多间小厢房,狐女带着他们往楼上走。
忽然,门口有人娇笑到:“何三娘子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