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与荆棘——一只小火腿
时间:2021-12-01 00:28:01

  廖维鸣嘟囔起来:“哪家店这么讨厌,还卖你这个,速速倒闭算了。”
  这就有点天凉王破的孩子气了。
  “干嘛咒人家,再说我已经听你的,不再去想了。”
  廖维鸣哼了一声,也承认自己是有点小肚鸡肠:“行吧,那还有别的话要说吗?朕日理万机,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须臾的停顿。
  然后。
  “维鸣。”
  “嗯?”
  “你真好。”是那种让人心口发暖的好。
  明明是夸奖,廖维鸣反倒不乐意了:“干嘛给我发好人卡?”
  温梦扬起的笑容扩大,终于变成可以被听见的笑声:“没给你发卡。算了,不和你贫了,我快要到单位了。”
  “快去吧。”虽然隔着电话看不见人,但廖维鸣的声音里也带着蜜意,就好像能看见他的笑容似的。
  “好,你也别太累了。”
  “知道了知道了。”
  冗长的通话结束之前,廖维鸣突然再次开口,最后留下一句:“别郁闷了,来,给你一个月亮。”
  月亮?
  温梦放下手机,疑惑地朝车窗外面看过去。夏天天长,六点钟还亮的很,太阳都还没下山,哪里有什么月亮。
  而这时,嗡,手机振动。微信上传来一张照片,拍的是一幅画。更准确点来说,是画的一角。
  层叠的白堆上去,再用刮刀一点点刮出团朦胧的美。辉泽无差别的洒向人间,带着怜悯和慈悲。
  那是一轮很小很小的月亮。
  ——廖维鸣故意吊温梦胃口,偏不肯把整幅画拍下来,只肯给她看最边角上的光晕。
  小气。
  可那又是多么好的一轮月亮啊。
  圆润、宁静、安详。
  叫人看了之后心底柔软,简直可以写一首诗了。
  ***
  “梦姐,是不是有重大进展?”小常看见温梦进门时表情不错,激动的问。
  温梦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把刚刚得到的信息和盘托出了。
  小常立刻把椅子拖到她桌边上:“那咱们先捋一捋?”
  “没问题。”
  两个人对着电脑整理资料,一边写一边校对,直到入夜。
  这是充满奇妙际遇的一天,自然也会以更奇妙的方式收尾。
  沉迷加班的人是不会查看手机的,自然不知道一个小时之后,有人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思考了很久,发了微信上第一条朋友圈。
  没有文字,只有配图。
  是一只被小心翼翼珍藏在他掌间的,白白胖胖的酸奶瓷瓶。
  而几分钟之后。
  有另外一个人心念一动,想要再给爱人发一张照片。只不过手上沾满颜料,点击联系人时不小心一滑,无意中点开了朋友圈,刚好刷过那条更新的状态。
  他看见了那只瓷瓶,脸上满溢的笑容逐渐褪去,只留下眼里一片阴沉沉的影子。油画笔不小心甩了一下,才调好的洋红溅了几滴在画布的月亮上,像一场淅淅沥沥的雨。
 
 
第24章 Chapter 23   三人局(1)……
  那一晚很长, 而新文媒的办公室里,键盘敲击声一直没停。
  直到接近八点五十的时候,温梦颈椎实在太疼, 被迫停下来揉了揉。抬眼间才发现单位的人早就走得差不多,四处只剩一片杂乱摆放的椅子。
  “要不今天就到这里吧?”她扭头对小常说, “明天再继续。”
  小常最听她的, 秉承着忠心耿耿的革|命友谊:“好嘞,没问题。那我走了, 梦姐咱们明天见。”
  温梦点了点头,收拾好东西。锁上抽屉, 打过卡, 起身下楼。白日里的暑气散去不少, 哪怕只是的单纯往前走着,呼吸里都饱胀着一种轻盈。
  走过几个路口之后,她突然想到了什么, 脚步逐渐慢下来, 抬起头。
  天已经全黑了。
  夜垂下来, 星星闭上眼睛睡了过去。天上空落落的, 只剩一轮月亮, 又圆又润。如果仔细去瞧, 还能看到月亮上有些忽明忽暗的斑点, 像是坠在黑丝绒上的蛋白石。
  有人说那是吴刚在无休无止的砍伐月桂树,还有人说,那是毛茸茸的玉兔在打盹。兔子睡得太熟,耳朵轻轻抖动,投下一小片温柔的影子。
  当然这些都只是童话故事。按照地理书上写的,那些暗处不过是月海上的凹陷, 像是塔里木和柴达木盆地。
  但温梦依旧克制不住的想要微笑。
  大概是今晚的月色很美。
  街口的连锁蛋糕店还没有打烊,店门大敞着,四散出甜腻腻的奶油和蜂蜜味,融进空气里。
  路过时,温梦特意拐进去,挑选了一块她觉得最好看的蛋糕。结账之后拎着小小的纸盒,继续走了十来分钟,才终于到了家门口。
  可门一推开,屋子里却不像往常那样灯火通明。而是暗的,一片漆黑。
  温梦打开玄关的壁灯,疑惑地冲里面喊道:“维鸣?”
  没人回答她。
  廖维鸣不在家。
  “这么晚了,人跑到哪里去了。”温梦嘀咕着,把蛋糕放在餐厅的桌面上。从包里掏出手机,找出那个熟悉的号码拨了过去。
  廖维鸣没有接,过了一会儿回了条微信:【还没忙完。】
  大概是画展在即,他实在有些分身乏术了,只能被迫熬一次夜。
  温梦想了想,回道:【我买了蛋糕,早点回来吃。】
  发完之后,她换了衣服在沙发上坐下来,抱着笔记本电脑回起客户对接的邮件。等最后一点工作也搞定,实在没什么事做,就干脆随手把电视打开了。
  晚间节目就那么几样,十个台里有八个在播仙侠剧。女主要跳斩仙台,身后一众大呼小叫哭成泪人,好一幅生离死别的惨烈场景。
  温梦没看过前面几集,一时有点代入不了剧情。只觉得脑袋被吵得嗡嗡作响,开始发沉。
  其实今天累了这么久,是应该早点去床上休息。但她又想等廖维鸣回来,嘱咐他把蛋糕吃下去。
  ——他今天对她很好,她也想对他好一些。
  等待是如此的枯燥,工作了整整一天的人又是如此的疲惫。
  温梦把头倚在沙发靠垫上,强打起精神。可眼皮偏就是不听话,渐渐往下垂,稀里糊涂的黏在一起,把人带进黑甜乡里。
  不管愿不愿意,温梦是真的睡着了。没有做梦,睡得很沉。
  直到很久之后,公寓的门被打开,脚步声传来。
  有人看见她蜷缩在沙发上的样子,愣住了。反应过来之后,拍了拍她的肩膀:“怎么躺在这里?”
  温梦勉强睁开眼,看见一个朦胧的人影,于是迷迷糊糊的问:“你回来了?”
  “嗯。”廖维鸣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关上嘈杂的电视,“快进屋吧。”
  温梦应了一声。
  她实在是太困,没有追问对方为什么回来的这么迟,就揉着眼睛从沙发上爬起来,拖拉着鞋进了卧室,一头栽进松软的被里。
  片刻后,她身旁的床垫震了一下,往下沉了几厘米。
  是廖维鸣在被子的另一端坐了下来,借着明晃晃的月亮看向温梦,沉默不语。
  她是背对着他躺下的,呼吸是那么平稳,仿佛坦诚的毫无秘密。
  乌黑的发披散下来,落在她薄而美的肩上。兴许是先前在沙发上迷糊得久了,睡衣被不小心蹭的有点乱。领口处微微敞开一点,露出雪白的脖颈。
  饱满的唇微张开些,像是在等待一个吻,慵懒又漫不经心。
  空气里隐隐有欲念团聚,说不清、道不明,最后全都沉在廖维鸣的眼睛里。让他心中突然燃起渴望,几乎要烧穿身体。
  他扯开衬衫领子,俯下身,想要去吻一吻温梦,哪怕只是吻一吻她背上那对马上就要飞走的翅膀也好。
  但温梦困极了。
  她好像察觉到了对方的想法,半张脸陷进松软的枕头里,手都懒得抬,只管嘟囔着拒绝:“维鸣……别闹。今天不行,我累了。”
  廖维鸣一下子顿住。再然后,他觉得自己听懂了。
  今天不行。
  因为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她见到了特殊的人。
  廖维鸣身体里的火瞬间就熄灭了。一盆冷水劈头盖脸浇下来,“哗啦”淋得人透心凉,也不过如此。
  他自嘲的笑了笑,直起身子从床边站了起来,推门离开了卧室。
  明明不渴,嗓子里却又是干的,迫切的需要饮水。
  净水壶就放在餐桌上,廖维鸣还没有来得及拿起来,注意力就被桌面上一个明黄色的纸盒吸引了。
  盒子半敞开,露出里面的一方鲜奶油蛋糕,最上面顶着颗红彤彤的草莓。塑料叉子一戳,草莓和奶油一起颤巍巍的抖动,柔软又生动。
  温梦不吃草莓,所以这块蛋糕一定是专门买给他的,挑的还是廖维鸣最喜欢的牌子。
  这就是温梦。
  她有她的残忍,也有她的温存。
  这就是他的爱人。
  廖维鸣在孤独的餐厅里坐下。嫉妒和爱恋一起翻滚,拧成一条蛇,狠狠咬上来,疼得人心脏收紧。
  他想了很久,最后举起叉子,把蛋糕分成小块送进嘴里,一点一点缓慢的咀嚼起来。
  ——他绝对不能失去这样的温存。
  ***
  隔天闹钟第一次响起的时候,温梦没有听到。等第二次再响时,她一睁眼,竟然已经七点四十五分了。
  温梦急忙从床上爬起来,简直不敢相信昨晚会睡得这么踏实。如同被人灌了蒙汗药,整夜黑沉沉,一个梦也没有做。
  大概这就是月亮的错吧。
  美的让人沉醉,醒不过来了。
  和温梦的慌乱比起来,廖维鸣那边要整齐的多。他的被子被叠成了整整齐齐的四方块,压根没有展开过的痕迹,像是整夜都没有人在里面躺过。
  难道昨晚廖维鸣没有回来吗?
  温梦恍惚记得不是的,他们明明说过几句话来着。
  疑惑中她走进餐厅,发现了一张留在餐桌上面的明黄色纸片。纸片硬挺,是从蛋糕盒上撕下来的。
  廖维鸣在上面龙飞凤舞的用铅笔写下“先走了”三个字,并且随手画了一幅四宫格。
  第一格是一个小人张着大嘴喊饿,第二格从天上掉下一个草莓蛋糕,被小人一口气吞进肚里,第三格就只剩下两个夸张的大字:“好吃!”
  结尾是一个热情洋溢的爱心,和一个大大的笑脸。
  浪漫的有些单纯了。
  温梦忍不住微笑起来,把纸片收进衣服口袋。也是在这个时候,她的手机开始嗡嗡的震动个不停。
  只不过时间太紧张,来不及看了。
  她把手机揣进包里,急匆匆出门,急匆匆的跑步上班,又急匆匆进了办公室。好不容易抢在迟到的前一分钟,成功录入指纹。
  一切安定,温梦终于能够喘着粗气在工位上坐下。她突然想起没来得及查看的消息,于是掏出手机。
  而这一看,沉重的喘息瞬间止住了。
  刚刚不是有人在单独给她狂发消息,而是一个沉寂已久的群重新热闹了起来。
  —15分钟之前,北京小聚群—
  廖维鸣:【大家最近过得怎样?】
  曲哲:【哇,这不是廖大画家吗?好久不见啊!我还能怎么样,凑合活着呗。】
  乔婕:【凑合活着+1】
  廖维鸣:【别凑合活着了,我们去吃点好的吧。前段时间一直瞎忙,没能参加成之前的聚餐,挺不好意思的。这次补上,我请客。】
  乔婕:【我没看错吧,这是有饭可蹭了?】
  曲哲:【切,瞧你这出息——维鸣,咱们去哪里吃?】
  乔婕:【???老曲你这也没比我出息到哪里去啊!】
  等这俩人唇枪舌剑完毕,廖维鸣又问:【这个周末大家有空吗?】
  乔婕:【当然有空。就算再忙,廖大师的面子总得给呀。】
  曲哲:【就是就是。】
  廖维鸣:【那彦诺呢?周六有没有时间?】
  他这一问,另外两个人才发现李彦诺一直没有参与讨论。
  曲哲:【@李彦诺速来,有饭局。】
  乔婕:【@李彦诺就差你。】
  廖维鸣没有一起跟着他们轮番轰炸。只是等吵闹过后,又发了一条:【@李彦诺我和温梦还没有给你接风呢,得给我们一个机会。】
  五分钟之后。
  李彦诺:【好的,周六见。】
  ……
  温梦读完消息,把手机放在办公桌上,突然觉出一种异样的观感。就好像水汽从四面八方赶来,聚集在云里,酝酿着一场声势浩大的雨。
  当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她有意避开那个敏感的名字,询问起廖维鸣:“你之前不是不想去……他们的聚餐吗?”
  廖维鸣只是笑笑,简单的回应:“突然想去了。”
  没有解释为什么,表现得也很平静。就连温梦的提问都显得有些小题大做了——和老同学聚餐,有什么不行?
  可明明大家心里都清楚,事实不是这样的。
  温梦没说话,把脸埋进饭碗里。
  短暂的停顿后,倒是廖维鸣抬起眼睛:“怎么了,你不愿意去吗?”
  同样的提问像游走球一样,被直截了当的打了回来。
  温梦有点被噎住,摇了摇头,最后只能问道:“我们去哪里吃?”
  ***
  廖维鸣明显是对这次聚餐很上心,特意选了个好地方。
  京城新贵们是有些约定俗成的潜规则的。如果是接待贵客,一般不大会去连锁酒店,甚至不选择米其林。而是要约在只有熟客才能预定的私房菜里,讲究的是上档次和私密。
  往往这样的菜馆,大厨都是做宫廷菜出身,要不就是早年在蓝带学过法餐,手艺是极好的。
  廖维鸣订的这家就是。
  饭店开在安缦酒店的后身,早年间是个贵人府,闹中取静的三进院落。如今重新修缮之后,门脸看着虽然朴素,进门却别有洞天,端的是雕梁画栋,曲水流觞,别有一番闲情雅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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