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肚子饿了啊?”花梨纯神色如常地冲着他点了点头,“那正好,我去做些饭给你吃吧。”
看着花梨纯转身走进厨房,禅院甚尔的脸上露出了些微惊讶:“怎么突然这么乖?”
……
十五分钟后。
看着面前摆满的一桌各式各样的蘑菇,即便是久经风浪的天与暴君,禅院甚尔还是露出了愕然的表情:“?”
“上次买来的蘑菇无论如何都吃不完,你来得正好。”花梨纯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禅院甚尔,“吃吧,看在惠的面子上,我允许你尽情享受这顿由我亲手烹饪的美餐。”
禅院甚尔有些僵硬地扭过头问花梨纯:“你是认真的吗?其他野菜呢?肉呢?就没有肉吗?”
花梨纯脸色一变,拿起一大碗蘑菇就往他脸上怼:“来别人家里蹭吃蹭喝还好意思对别人亲手做的菜挑三拣四?难道还要我亲手喂你吗?一个已经身为人父的成年人就别这么丢人了,快给我吃!”
看着面前的蘑菇,禅院甚尔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变得有点感伤:“……”
但是时至深夜,他的肚子确实饿了。这次的工作也只拿到了咒具,没拿到钱,没法买吃的。
看着近在眼前的蘑菇,禅院甚尔最终还是拿起筷子,挟了一筷蘑菇塞进嘴里:“唔……”
上次有人给他做饭,应该是在惠的妈妈还活着的时候吧。
“怎么说呢……”
迎着旁边花梨纯强烈的不赞成目光,禅院甚尔喃喃自语:“味道勉强还行吧。”
花梨纯默默地看着他。
这蘑菇狗都不吃。
第105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狗都不吃的蘑菇, 最终被饿着肚子的禅院甚尔一扫而光。看见这一幕后,就连花梨纯都傻眼了。
当天晚上,禅院甚尔在一楼会客区的沙发上休息。而上楼之后, 花梨纯安抚好躁动不安的不做人老师们后, 回到了房间里。
重新躺回床上后, 她将被子拉到了下巴上,怔怔地看着天花板。
脑海中浮现出来的, 都是禅院甚尔身上的血腥味, 和禅院惠沉默时的眼睛。
……
第二天。
花梨纯抱着怀里的一沓纸走下楼梯时, 时间很早,惠还在沉睡之中。
看见禅院甚尔时,他刚好从浴室里出来。目睹浑身散发着水汽的男人, 花梨纯不由得眉头一皱:“你去洗澡了?身上不是还有伤吗?”
“那点小伤,一晚上还好不了吗?”禅院甚尔已经换上了清洗干净的、自己的黑色T恤,正用前一天花梨纯给他的衣服擦着湿头发。
“不过在你这里可睡不好觉,”他又补充道,“好像一闭眼就可能被什么东西扑过来咬断喉咙一样。”
那是不做人老师们的杀气。
花梨纯有点无语地看了他两秒,随后将怀里的纸张递给了他。
“什么?给我的吗?”禅院甚尔没有立刻接过,而是挑眉看着花梨纯。
“你先看看吧。”她说。
禅院甚尔随手把手里的T恤往沙发上一放,接过花梨纯递过来的纸坐在沙发上, 翻看了起来。
狗爪肉垫拍打地面的“啪嗒啪嗒”声响起。时而有已经起床的不做人老师从附近经过。在花梨纯的叮嘱下,他们并未表露出与普通狗子的区别,然而投向禅院甚尔的目光却充满了戒备。
读完那几张纸后, 黑发男人先是目光有些愣怔, 随后抬头看向花梨纯。
“怎么?”他笑了笑, “你打算包我啊?”
“准确地说, 是雇佣你。”花梨纯坐在禅院甚尔对面, 双眼认真地与他对视。
递给禅院甚尔的,是前一晚花梨纯无法入眠时,用掌机制作的一份雇佣契约。
“既然你不打算好好当惠的爸爸,只想要钱的话,我就花钱雇你这样做好了。”花梨纯皱了皱眉,“你有注意到吗?惠四月的时候就已经到了上小学的年纪。但是直到现在还在上幼儿园。没有近亲属的参与,他没办法完成入读小学的手续。”
“这种生活不能再持续下去了。所以,你至少必须做好身为一个父亲最基本的事情。”她说,“从让惠读小学开始。”
“另外,除了当好惠的父亲外,我还有别的要求。”花梨纯继续说道,“你昨天接的那种活儿也不要做了。找一份自己真心喜欢的工作吧。”
禅院甚尔盯着花梨纯看了半天,突然抬起手捻了捻那几张纸。
赌运果然够差。他遗憾地想,原本只是想把惠甩给花梨纯的,没想到自己反而被这小姑娘缠上了。
“……说到底,和要包我没什么区别嘛。”禅院甚尔撇撇嘴,“只不过你要我做的事情,和那些想包我的女人要我做的事情不一样而已。”
“说句实话,钱到位的话,要我办什么事都不是不行。不过……”他笑了一声,随意地靠在沙发靠背上,将那份合同抛到花梨纯的面前,“一个月五十万日元,你这是在小瞧谁呢?”
“你知道我昨天拿到的那把咒具,如果放在咒术界的黑市上,能卖多少钱吗?”
在花梨纯的目光中,禅院甚尔再次拿出了天逆鉾把玩,“这可是唯一一把能破除一切咒术的咒具,至少能值十亿。”
“另外,说到真心喜欢的工作,在我心里并没有这样的东西。但是真心喜欢的事情倒是有,那就是赌博。”
“说到这个,你还知道我平时赌马赌船的时候,下注的钱都有多少吗?”他的脊背离开沙发靠背,举起手来,用右手拇指和食指随意比了一下,“十万起步。几百万押上去也试过。”
花梨纯:“……”
“而且,不说别的,就你现在的情况,出五十万一个月也未免太过寒酸了吧。”禅院甚尔环顾了一圈整齐宽敞的星野社休息区,“明明出版社都这么成功了,发一期杂志就能赚个上亿,那起码一个月几百万是拿得出来的吧。”
“拿不出来。”花梨纯摇头,“那些是属于星野社和老师们的钱。我拿出来的五十万,是我自己的工资。”
“哈?”禅院甚尔露出了愕然的神情。
“我现在能给自己安排的工资的极限就只有五十万日元。所以,不能给你再多了。”花梨纯认真地说道,“我不能因为自己想做的事情就挪用出版社运行的费用和属于作家的稿酬。”
“而且,这些钱和你接活赚到的钱不一样。”她坚定地说,“这些是正当的钱。”
“……不是吧,你是认真地在和我讨价还价吗?”禅院甚尔脸上的惊讶依旧没有消退,“你可真是个死脑筋的家伙,不说明白就不清楚是吗……”
“说实话,我根本就没有接受你的提议的意思。”他摇了摇头,站起身来,“你的提议和你本人都不是我会认同的类型。再见了。”
禅院甚尔还没走出几步,手臂突然被花梨纯一把握住:“等一下。”
男人停下脚步,回头居高临下地看向她:“还有什么事?”
“为什么你一定要那样生活呢?”花梨纯仰起头,毫不退缩地看向这个身体的影子几乎能覆盖住她全身的高大男人,“你可以拒绝我,但是我必须听到你的理由。”
“那还真是抱歉啦,小外甥女。”禅院甚尔无所谓地笑笑,“我哪里说得出什么理由。我既不懂文学,又不看,不像你和你的作家们那样能说会道。”
“你从来都没看过吗?”花梨纯的表情有些惊愕。
“怎么,不行啊?”禅院甚尔反问。
“不,也不是这个意思……”
花梨纯松开了抓住禅院甚尔的手,指关节下意识抵在自己的下颌,神情显得有些犹豫。但很快,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你先别走,等我一下。”
禅院甚尔看着花梨纯飞快地转身跑进了连接休息会客区的一条通道。过了一会儿,她满头是汗地跑了出来,怀里还抱着一沓厚厚的杂志。
那是创刊以来发售过的每一期《月刊文学》。
“这个全部都给你。”花梨纯喘了一口气,将手里沉重的《月刊文学》放在了桌上,“尽管带回去看吧。不用在意,我这里还有很多。”
“哈?”禅院甚尔终于睁大了眼睛,无法克制自己的表情,“刚才花点钱就想让我做事,现在一分钱不花还逼着我读书,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虽然被说成那样,但花梨纯却并没有生气,甚至丝毫没有在意这句话,而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在一年半前,我的状态也和现在不一样。”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生活笼罩在贫穷的阴影之下。打工赚到的钱全部用来上学和吃饭了,所以我根本没有闲钱用来读书。”
“但是,在接手星野社之后,在看到老师们的作品之后,我的人生因此改变。”
“迄今为止,我看到文学改变了很多人的人生。”她一一列举了起来,“星野社的每一位老师都是如此,除此之外,我还认识了书店工作的各位热爱着文学的店员,三弦屋的店主三宅夫妇,伊达书屋的负责人佐藤先生,还有作家小山嘉也老师,和我一样是编辑的青山千绘子小姐,我的老师响凯,以及很多很多人……”
“大家的人生,都被文学改变了!”花梨纯的眼睛闪闪发光,就好像里面藏着星星,“所以,来读书吧!”
“你的人生,也一定会被文学改变!”
禅院甚尔脸上的惊讶神色已经消失了。他面无表情地低下头,看着花梨纯闪亮的双眼。
如果是一般人,一定没有办法拒绝带着这种目光的女孩子吧。
但他是禅院甚尔。吃人血肉御三家的那个禅院,无咒力下贱不入流的那个甚尔。
这一切,已经让他的人生注定无法改变。这种理想主义的乐观对于他而言,就只是和禅院与咒术界不同的另一种毒药罢了。
下一秒,还在兴致勃勃地进行文学传教的花梨纯眼前突然残影一闪。她愕然睁大眼睛,便发现刚才还站在前方的禅院甚尔竟然一下子就消失了。
怔了好几秒,她才意识到天与暴君为了拒绝她拿来的《月刊文学》,甚至不惜动用强悍的身体能力落跑了。
***
“真是个难缠的小姑娘。”
街道上,禅院甚尔双手插在裤带里,一边走一边低声自语:“美咲生出来的小孩就这副模样吗?”
“……不过还真和她挺像。”
用身上仅有的一点钱买了几个饭团当作早餐,禅院甚尔一路回到了他原本租下的那个小公寓。
一边啃着饭团一边登入诅咒师专用的隐藏暗网,他喃喃自语:“先看看网上有没有可以接的活儿吧。没有就只好联系孔时雨了……嗯?”
黑发男人在自家公寓门前停下脚步。就在门边,放着一个巨大的快递纸箱。
“什么东西,送错了吗?”虽然嘴里这样说着,但他还是收起手机,叼着饭团,打开门后弯腰搬起了沉重的箱子。
在杂乱的玄关门口坐下后,禅院甚尔直接打开了快递纸箱。
箱子里叠放的东西他不久前刚见过——是从创刊号开始,共计十六册的《月刊文学》,按照顺序码得整整齐齐,静静地躺在箱中。
在杂志的最上面,还有一张印刷着星野社标志的信纸,内容一看就出自花梨纯笔下:
“不许逃跑,一定要看哦!!!”
盯着句尾的三个感叹号看了好几秒,禅院甚尔面无表情地将信纸撕得粉碎,随手扔在了玄关前。
他没有理会那一箱杂志,转身朝着房间内走去:“无聊。”
第106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周一。
午休的时候, 花梨纯坐在音乐室里,仔细着手里的文稿。而响凯坐在她的对面,正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几个月时间里, 从一开始的重写自己第一次创作的故事, 再到之后的一系列讨论与练习。现在, 他终于进入了再次创作自己屡投不中的的阶段。
这是四年里,他头一次重新拾起这本《忍者鬼丸传》。
也正是因此, 响凯盯着花梨纯的目光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还要更加热切。
终于, 他看见花梨纯翻开最后一页,然后抬起头来看他。
“响凯老师,”她举起了手里的稿子,“这个,很有趣!比你第一次拿稿子来给我看的时候有趣了很多!”
响凯怔怔地盯着花梨纯, 身后却像是突然炸开一片小花了一样。
“第一次拿给我的那个版本虽然根据过去见过的不同编辑而硬塞了大量元素,但是因为把太多东西放在一起了,作者本人也不喜欢, 导致主角的行动都显得很不情不愿,勉勉强强,”花梨纯高兴地高高举起了稿子,“但是现在能看出来, 这篇新的很流畅, 而且作者在写的时候也很享受!因此作者的感受也因此传达给了读者!”
“哦……”响凯下意识地跟着站了起来。
“还有, 虽然是题材算不上流行的民间传奇类,但是正是因为题材少见, 而且这一次没有塞进太多不搭调的流行元素, 所以这类本身独特的魅力被好好地发挥了出来!”花梨纯跳到了椅子上, “作品的展开虽然老套, 但这是好的那种老套,很帅气,也很感人!”
这几个月里,花梨纯一直没有让响凯修改这篇,而是让他不断回溯到自己内心的本源的写作练习,包括重写自己的第一篇作品,清空记忆以读者的身份自己的,尝试写作命题短篇,尝试创作可以用于长篇连载的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