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老夫人不疑有他,道:“那便让她歇息几天吧,水房的差事,你尽快另找个人替一替。”
素秋点头:“是,老夫人。”
翌日,许是昨日的确事太多的缘故,柳儿几乎是一沾枕头就睡着了,且一夜无梦,直接睡到了卯时初,精神抖擞地起了床。
今日是柳儿来到祈安院的第一天,本以为会如之前一样手忙脚乱,却没想到事实恰好相反。
柳儿原本以为晚夏同她说的大少爷事务繁忙,不常管下人的事,是安慰她的说法,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陆祁因把持着诺大家业的缘故,白日里基本都在外面,而且这几日似乎格外繁忙,早出晚归的。
而且大少爷似乎并不太喜欢婢女伺候,晚夏晚冬所谓的近身侍奉也不过就是端个茶倒个水,两个人伺候绰绰有余,根本用不到柳儿,她甚至于从早到晚都见不到大少爷的人。
不过这是对于大丫鬟而言,祈安院是陆府最大的院子,负责洒扫内院的采风采月还是很忙的。
柳儿刚来,也不敢因为和晚夏晚冬住一个屋,就把自己真当大丫鬟,闲了半天后还是拿着扫把去帮采风采月洒扫屋子去了。
之前那几个,仗着是老夫人送来的,自诩高人一等就罢了,有的还真把自己当准姨娘看待了,不兴风作浪就算好的了,晚夏还是头一次看到柳儿这么本分自觉的,对柳儿的印象好了不少。
见柳儿扫地扫的一头汗,正要上去提点两句,却被晚冬拦了下来。
“是她自己要做的,难得她有这个自觉,你何必去当这个好人?依我看,她本来就是个新来的,多做一些,有益无害。反正现在不做,以后出去了还得做。”
晚夏有些无奈,道:“你这性子,真该改一改,我瞧着她也没怎么得罪你,你怎么总是火气这么大?忘了上次的事了?再这样不知收敛,迟早害了你。”
晚冬冷冷一笑:“我怎么不知收敛了?又不是我让她做的,倒是你,惯爱做出一副老好人的样子,也没见得搏什么好名声。”
“行了。”晚冬的性子晚夏早就熟悉了,不欲和她拌嘴,道:“这里管事的毕竟是我,你也该有些分寸。明日大少爷要出门,你还是赶紧替大少爷收拾好行装是正经。”
一提到大少爷的事,晚冬便没了反驳的话,不屑地看了柳儿一眼,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晚夏无奈地摇了摇头,还是朝柳儿走了过去。
见晚夏来了,柳儿忙放下了手里的扫帚,屈膝行了个礼:“晚夏姐姐。”
晚夏笑了笑,道:“今日天热的很,先歇息一会儿,喝口水再继续吧。”
柳儿摇了摇头,:“不碍事,还有一点就收尾了,谢晚夏姐姐关心。”
柳儿的懂事让晚夏脸上的笑真心了几分,不过两人本也不太熟,关心点到即止即可,听柳儿这么说,晚夏也不欲多劝,关心了几句便到别处巡视去了。
洒扫的活儿虽然比在兰院水房累的多,但是与之前在下人房比起来还是轻松不少的。毕竟还有采风采月,她只能算是个搭手的。不过与水房相同的一点是,柳儿依然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其他的人都不爱与她搭话。
这一点对于柳儿来说有好有坏,好处是虽然没人同她说话,但也没人找她麻烦。
坏处是由于陆祁早出晚归,他又没人说话,在陆祁走了两天后,她才知道了陆祁出府办事,得过段时间才回来的消息,而且还是在晚夏回家探亲的前一天才知道的。
第12章 暗整
陆府的下人们一般只有在年节时才会有出府探亲几天的机会,但若是能做到管事的位子,年中想要告假也大多能被批准。
晚夏的父母原先都是陆府里的下人,只是因身体不好,早早的去世了,只剩下一个关系并不算多亲近的姑姑,但却算是她在这事上唯一的亲人了。
此次是她姑姑生了病,据说挺严重,她姑姑膝下也只有个五六岁大的女儿,所以晚夏便和老夫人告了假,老夫人也体谅,准她回去服侍几天。
祈安院里的事晚夏倒是不担心,晚冬脾气虽然急一些,管事能力她是信得过的,只不过……
晚夏看向一旁主动帮她收拾东西的柳儿,有些担忧。
这段日子以来,再没有一次让柳儿过去服侍,院里下人的心里也都有了思量,估摸着又是和前几个一样,待不了多久,原先还在观望所以压着的敌意,也都陆陆续续冒了出来。特别是大少爷走后,有几个丫鬟甚至故意将事留给柳儿去做。
其中以晚冬做的最明显,其他人也难保不是看出了晚冬对柳儿的敌意,跟风为之。
这些晚夏都看在眼里,不过到底院里这些人才是跟她跟的久的,晚冬又是老人,只要不是太过分,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这几天柳儿的表现她都看在眼里,不仅没有那些目中无人,自觉高人一等的毛病,反而十分乖巧。而且从与柳儿的几次聊天中,晚夏也发现了柳儿似乎真的只以为自己是来祈安院做婢女的,对于其他人意有所指的嘲讽,似乎都听不太懂。
这也让晚夏对她的好感更多了些,多少庇护了她点,这也是其他几个下人不敢太过分的原因。
如今她这一出去,其他人倒还好,就是晚冬的性子,她不得不担忧。
见晚冬出去了,晚夏想了想,招手将给她系包袱的柳儿喊了过来。
柳儿听话地走到晚夏跟前,“晚夏姐姐,可还有什么吩咐?”
晚夏摇头,“没什么了,多谢你帮忙了。”
“没事,举手之劳而已。”柳儿笑道。但是心情却有些低落。她也不是小孩子了,谁对她好,谁对她怀她还是分的清的。晚夏算是这院里对她还不错得了,这会儿出去这么多天,她难免不失落。
晚夏看看门外,估摸着晚冬一时回不来,趁机提点道:“我这次出去,最少也得五六天回来,这几日大少爷不在院里,你凡事还是得多小心才是。”
柳儿正要点头,却忽地抓住了话里的一丝重点,有些惊讶的抬头,“大少爷不在院里?”
晚夏也有些意外,“怎么,你还不知道?”
柳儿摇头,“我这几日都在外院,没有人告诉我。”不过想想也是,原先她起的早时还能碰见大少爷出门,可是这几天却连个影子都看不到了,她还在想着要不要早上再起的早一些来着。
虽然大少爷在不在其实也不会影响柳儿什么,但是柳儿莫名觉得原本的就失落的心,更加空落落的,而且自己居然到现在才知道。
晚夏看着柳儿,叹了口气,道:“无事,现在知道也不晚。总之这段日子院里的事,都会交由晚冬打理。晚冬的性子是急了些,你又是新来的,难免会对你严苛一些。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她说什么,你多顺着,忍着些就是了。”
柳儿知道晚夏单独和她说这话是真的关心她,点点头,感激地看着晚夏:“谢晚夏姐姐,柳儿知道了。”
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晚夏的姑姑家里住的挺远,再晚怕是要耽搁,便也不再多言,拿上包袱和其他人打了声招呼,便趁着天色早出府了。
柳儿送晚夏到了门口,直到人走远了才回了院子,看着里头主屋的院子,轻轻叹了口气。
正准备回偏房,刚好看见采月正从内院里出来。
采月也看到柳儿,两人擦肩而过时,采月突然出声叫住了柳儿,“柳儿,你等一下。”
柳儿依言停下,道:“怎么了,采月姐姐?”
因着柳儿是新来的,还是礼貌地称呼院里的老人为姐姐。
采月眼珠转了转,忽地一只脚往上抬了抬,嘴里轻嘶了一声,道:“我今日一早起来不慎撞到了桌角,脚疼的厉害,可我这会儿还得去后院洗衣房拿浆洗好的衣服回来,这一来一回,估计得伤上加伤,一时半会儿怕是好不了的。我想着能不能劳烦柳儿你替我跑一趟?”
柳儿看了看采月的脚,想着她方才走来明明似乎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疼起来了。
不过怀疑归怀疑,总不能真的验证一番,不过是跑个腿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柳儿咬了咬唇,道:“行,那我这就过去,劳采月姐姐替我和晚冬姐姐说一声。”
“真的吗,太好了,多谢你啊柳儿。”岚采月笑道。
柳儿摆了摆手,转身赶紧去了。
身后的采月看着柳儿的背影,不屑地翻了个白眼,脚步稳当地回去了。
陆府设有专门的洗衣房,负责浆主子和身边丫鬟们的衣物,柳儿刚进府时去过一次,位置就在柳儿原先住的下人房的旁边。这也是柳儿愿意来跑一趟的原因之一,自从进了祈安院,她就一直没见过岚儿和张妈妈了,心里想念的很,想着路过下人房时说不准还能碰上,说上两句话。
许是老天听到了她的期望,从洗衣房拿了衣服出来的时候,还真叫柳儿碰上了从花园回来的岚儿。
岚儿看到柳儿也是一脸惊喜,几步跑过来接过柳儿手中盛放着衣服的托盘,放在一旁的石凳上,给了柳儿一个拥抱。
“哎哟,我可想死你了,快让我瞧瞧。”
岚儿放开柳儿,拉着柳儿的手左右看了看,皱了皱眉,“柳儿,你这些天是不是没吃好,不是说祈安院伙食好,份例高么?怎么你倒像是瘦了不少?”
“瘦了?”柳儿也低头看了看自己,到没觉得有什么不同,“是么?我倒觉得似乎没什么变化。”
岚儿摸了下她的脸:“你自己看不到,你刚进来的时候,脸还是有些圆润的,这会儿真瘦成瓜子脸了。”虽然衬的眼睛更大,看着比原来更水灵惹人疼,但是岚儿还是有些心疼。
“快跟我说说,祈安院里的晚冬她们,是不是欺负你了?”
岚儿也是容易嘴快的,柳儿怕她担心自己,万一说出什么不太好的话来,赶紧笑嘻嘻地摇摇头,半开玩笑道:“没有,咱们做下人的,平日里干活儿,当然会瘦啦。这还是大少爷院里活不多,要是还留在下人房,指不定瘦的更多。”
岚儿横她一眼,看看旁边放着的衣服,道:“你少骗我,以往大少爷屋里不都是采月过来拿衣服?今儿怎么换你来跑腿了?”
“这……这是因为采月姐姐今日不小心伤了腿。”柳儿干笑道,见岚儿一脸不信,忽地想起了什么从袖子里翻出一个绢布包着的小物件,打开,里面是一个小巧的只有两指宽的小银盒。
将银盒献宝似的拿到岚儿面前,柳儿笑眼弯弯,“你瞧我给你带了什么。”
岚儿一看柳儿手中的盒子,眼中顿时一亮,惊喜的接过来,打开盒子闻了闻:“唔,真的是茉莉粉,好香啊,你从哪儿弄来的?大少爷赏的?”
柳儿点点头,说是大少爷赏的也差不多。陆府与涉及胭脂水粉生意的郑家关系不错,所以郑家一旦上了什么新的货品也会经常送一些来陆府。大少爷当然是用不到这些的,所以都按着以往的法子,给几个大丫鬟分了。
这也是其他婢女羡慕各院管事丫鬟的原因之一了,不仅衣食住行上有差别,偶尔还能得一些价值不菲的赏赐。
见岚儿高兴,柳儿也十分高兴,道:“你喜欢就好,我知道你喜欢这个,特意带在身上,就想着见到你给你来着。”
“给我?”岚儿看了看手里的东西,“那你呢?”
“放心,这东西小,一人分了好几盒,我那儿还有呢。”柳儿无所谓道。
她这话却算是半真半假,一人分了好几盒是真的,只可惜她的刚到手就被采风和采月半劝半抢的分了,这一盒还是她想着岚儿喜欢,偷偷藏起来的。
不过这话就没必要再说出来了。
怕岚儿看出来,柳儿赶紧转移话题,大:“对了。怎么没见张妈妈?”
说到张妈妈,岚儿也好几天没见了。
岚儿道:“府里之前不是出去了不少婢女么,有几个还是大丫鬟,如今还没全部填补上,张妈妈还在忙呢。不过你的事她已经知道了,也嘱咐我若是遇到了你,就让你专心办好自己的差事就行,等她得了空,就找个借口过去看看你。”
“原来是这样。”柳儿垂下眼,难免有些失落。不过也没办法,只有等忙过这阵子再见了。
两人再互相问了几句近况,柳儿怕再聊下去误了事,便主动开口道:“天色不要了,我得赶紧把这衣服送回去了。”
岚儿点点头,还是不放心的叮嘱道:“若是真的有人欺负你,可千万别瞒着我,哪怕来找我埋怨几句发发火也行。”
柳儿笑,“知道啦,我先回去啦。”
因着说了会儿话,柳儿回去时几乎一路小跑,才总算没耽搁太久。
柳儿在外院并没找着采月,看着托盘上的衣服似乎都是婢女的,便准备拿去采月的房里给她。没想到刚进内院,就听到晚冬正在喊着她的名字。
柳儿心中一惊,忙加快了步子跑进去。见晚冬的确正站在廊下喊她,赶紧道:“晚冬姐姐,我在这儿呢。”
晚冬一看到柳儿过来,便劈头盖脸的一顿骂:“柳儿!我不是让你在这打扫院子?你跑去哪儿偷懒了你?”
柳儿屈膝行了个礼,将手里的衣服抬高,“晚冬姐姐,我并未偷懒,是采月姐姐的腿伤着了,托我去帮她拿浆洗的衣服来着,而且方才我也拜托采月姐姐和晚冬姐姐说一声来着。”
采月这时也正好走了过来,看着满脸怒意的晚冬,低下头没敢说话。
晚冬看看柳儿手里的衣服,瞟了一眼采月,见采月欲言又止,狠狠瞪了她一眼。
柳儿抿唇,偏头看采月,却见采月直接转过头避开了她的目光,柳儿心里一咯噔,直觉有些不妙。
果然,柳儿提到了采月,晚冬却半点没有责怪的意思,依然将眼神转回了柳儿身上,冷冷哼了一声:“替她取衣服?你倒是热心肠!只是你再怎么想着做好人,也该先把你自己的差事做好才是!你看看这地,怎么大少爷不在,你就开始糊弄我了?”
明明她已经说了原委,可晚冬却依然将矛头放在柳儿一个人身上,这意思不言而喻。
柳儿也察觉了估计自己争辩也没用,回想起晚夏走时说的话,嘴唇嗫嚅了几下,没再争论,认错道:“是柳儿的错,误了时间,晚冬姐姐莫怪,柳儿这就将地重新清扫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