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纾丞挤进她的腿间,低声问:“讨不讨厌我这样。”
卫窈窈被他看得很不好意思,紧张得心脏怦怦跳,手指搭在他肩上推了推,咕哝:“你离我好近。”
孟纾丞身形巍然不动,卫窈窈觉得他有些烦人,红着脸说:“好久,下次不帮你了。”
孟纾丞不知道是该为她话里的下一次提前高兴,还是为她嫌弃他持久而哭笑不得,扯了一下唇角,摸摸她的脑袋:“手酸了?”
卫窈窈用他在说废话的眼神看他。
孟纾丞将她的左手握在掌心里,力道温柔地揉按着。
他垂着眼眸,气息神色已经恢复自然,哪怕衣衫不整,也丝毫不损他的气度,也看不出他不久前染上欲色,被她手指调动情绪,只能在她耳边低喘的无奈。
卫窈窈另一只手捏捏自己发烫的耳朵,一点儿也不讨厌他呢!
这个时辰该用晚膳了,但卧房里一直没有动静,陈嬷嬷在抱厦内徘徊,拿不定主意是否要去问一问。
月娘在旁边说:“等会儿再敲门,让厨房留着火,要是他们饿了,肯定会传膳的。”
就怕这会儿过去,不方便。
陈嬷嬷想了想只能这样。
指了小侍女去了趟厨房,让他们别堵了灶台,随时准备听用。
不过直到半个时辰后,孟纾丞才通知传晚膳。
*
卫窈窈次日上午便将佛经都抄完了,细致地整理好送去松延堂,回来时领着一筐桔子。
宋鹤元远远的就看到了卫窈窈的身影,那么显眼。
“娘子。”陈嬷嬷提醒一边走路一边琢磨着事情的卫窈窈。
卫窈窈疑惑地看陈嬷嬷,顺着陈嬷嬷的指引看过去,原来是孟纾丞的侄子。
宋鹤元盯着毫无破绽,一脸友好地看着他的卫窈窈,只在心中冷笑,不过有陈嬷嬷在场,他不曾发作出来,微微颔首,他倒要看看她想耍什么把戏。
卫窈窈察觉到了他对自己的一丝敌意,眉心下意识地蹙了蹙,再看他,他没有异常,仿佛刚才只是她的错觉,便以为是自己想错了。
不过直觉告诉她,她以后要离这人远些,一次两次都这样,很诡异的啊!
“娘子这是从祖母那儿来?”宋鹤元问。
卫窈窈点点头:“二爷今日不曾去国子监吗?”
宋鹤元撞见她的眼神,心中愈发暴躁,她还真能装,从前怎么不见她有这份本事?
“我身体抱恙,告了假。”
卫窈窈不知道要和他说什么,干脆点点头,用真切的口吻说:“那你可要好好休息,别太用功,省得把身体熬坏,得不偿失。”
卫窈窈看了一眼挎在陈嬷嬷手臂里的篮子,想了想,还是从里面拾了两个递给他:“这是江西的桔子,二爷尝尝,你好好休养生息,我们先回去了。”
听她用长辈说话的语气规劝他,宋鹤元浑身僵硬,硬着头皮接过桔子,转头望着卫窈窈的背影,猛然嗤笑一声,几时不见,她还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她这副装模作样的手段,是谁教她的?是孟纾丞?
宋鹤元连连冷笑,心里的不安愈加浓厚。
晚上孟纾丞回来,卫窈窈一边和他说闲话,一边剥桔子。
“是老太太给我的,回来路上见到二爷,还给他拿了几个。”
“孟池?”孟纾丞眉梢微扬。
陈嬷嬷在一旁说:“二爷因病告假在家。”
卫窈窈附和点点头,往自己嘴巴里塞了一瓣桔子,含糊不清地说:“我这个好甜。”
桔子汁水多,她又爱说话,结果就是她不小心呛了一口。
孟纾丞探身,无奈地抚拍她的背脊:“吃东西时别说话。”
卫窈窈手指摸摸痒痒的喉咙,用力咳嗽了两声:“知道啦,知道啦!”
第56章 更新(捉虫)
卫窈窈向来是不长记性的, 咳嗽刚停,又拿起桔子,与孟纾丞说起十月一外出的计划, “老太太说当天相国寺有狮子会,是相国寺的老主持亲自为大家讲经。”
那日上午镇国公府要祭扫祖茔,下午冯夫人才去相国寺上香, 带上卫窈窈一起,卫窈窈打听得清楚, 隐隐开始兴奋:“除此之外, 那天还有庙会呢!”
卫窈窈瞅瞅孟纾丞, 眼睛一眨也不眨。
孟纾丞没说话, 只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卫窈窈捏着手里的最后一瓣桔子, 伸出胳膊,递到他唇畔,
孟纾丞薄唇刚启,卫窈窈就把桔子塞进去:“你吃了我的桔子, 就算答应啦!”
孟纾丞咽下甘甜的桔子,笑起来:“嗯。”
“晚上去相国寺接你与你逛庙会。”
卫窈窈啄啄小脑袋, 乖得不像话:“好呀, 好呀!我们早点回家,还要燃炉子吃炙肉呢!到时候我们把炉子支在敞厅, 一边赏夜景,一边吃炙肉。”
十月一既是寒衣节, 又是开炉节,各家温酒备肉作暖炉会,她都问清楚了,除去六节, 其他一些节日都是各自在各自的院子里过的。
看她这般迫不及待地想要那日来临,孟纾丞心中也生出几分期待,和她一起总是有意思的。
*
冯夫人焚香沐浴后,在佛龛前敬香,一旁的君兰在为她读镇国公寄来的家信。
镇国公先是关怀了老妻,又问起她孟纾丞的消息,最后才敢说他还有半个月才会启程回京。
镇国公致仕在家荣养,也是半月前与昔日同僚好友一起去辽东秋猎,他年岁大了,冯夫人自是不同意的,但镇国公是个固执的性子,与冯夫人闹了别扭,带着护卫偷偷去了辽东,等安顿下来,才日日都写报平安信送回京,时不时还有些小玩意儿,冯夫人也渐渐地消了气。
君兰读完信,将信纸交给冯夫人,冯夫人随手放到桌上,打算明日再写回信。
“乔小姐过来了。”外头的嬷嬷进来传话。
冯夫人让嬷嬷请她进来。
“灵儿给老太太请安。”乔广灵带着侍女进屋,侍女手中捧着食盒。
冯夫人坐到榻上,让嬷嬷给她搬了一张凳子。
“母亲亲手做了麻食羮,让我送来给老太太做宵夜。”乔广灵坐在圆凳上,笑意满满地说道。
冯夫人黄昏过后不再进食,不过她还是让君兰接下来,淡声说道:“亲家太太一贯心灵手巧。”
“可不是,几年前乔家太太送给老太太的那几条抹额,做工精细,针脚细密,谁见了不夸一声,老太太也用了许久呢!”君兰附和道。
乔广灵笑容不变,但仔细看,她眼神闪过尴尬。
心里埋怨乔家太太,做什么送抹额,又不是人家的针线丫鬟。
嘴上却说:“老太太既喜欢,这些东西又不费什么事,改日再让我母亲再做几条送来给您。”
冯夫人笑笑,垂眸端起杯盏饮了一口。
“灵儿听说老太太十月一那天要去相国寺,灵儿在家中时也常与祖母和母亲一起礼佛,不知道老太太能不能多带灵儿一个,若是不方便,让灵儿做您提香篮的小丫鬟也是可以的。”乔广灵揉着帕子,害羞又腼腆。
“那日相国寺人多繁杂,车马拥挤,你若诚心礼佛,可以改日让你几个妹妹带你过去。”冯夫人道。
乔广灵知道她说的几个妹妹是二房的几个姑娘,可她哪里是真的想礼佛,连忙道:“可是老太太您都能去,我也不怕挤的。”
“我每年十月一都会去相国寺,几十年来都习惯了。”冯夫人不欲再说什么,看向君兰。
君兰笑着对乔广灵说道:“乔小姐,老太太休息得早,您以后有空闲,再来坐坐吃杯茶。”
不想冯夫人直接下了逐客令,偏她不好再待下去,要不然就要落得个不知礼数的帽子,乔广灵面色讪讪:“老太太您先休息,灵儿改日再来叨扰您。”
君兰送乔广灵到门口,回到屋里轻声禀道:“老太太,乔小姐已经走了。”
冯夫人应了一声,将杯盏里温热的水慢慢饮完,搁到茶几上,起身往内室走:“我老了,也没有几年过活,没多少功夫应付这些小心思。”
冯夫人怎会看不出里乔广灵另有所图,不管她想要何物,她这儿是无法给出回应的。
“您哪里就没几年过活了?您还要等着三老爷娶妻生子,含饴弄孙呢!”君兰扶她上床,柔声道。
“你这张嘴越发能说了。”冯夫人靠在榻上,指着她笑骂。
孟纾丞前头除了大老爷和二老爷这两位庶出兄长,原先还有三个同胞兄长,只是都没养成,早早的夭亡,活的最久的那个夭折时不过五岁大,连齿序都没有排,冯夫人原以为这辈子再无子女缘,谁知过了三十又怀上了孟纾丞。
虽说老大老二也是养在她膝下,和亲子也无异,都分别给她添了好几个孙子孙女,但到底与孟纾丞有些不同。
冯夫人被君兰的话说得心动,忍不住畅享了那副画面,笑着笑:“真如此便好了。”
十月一那日,国公府里异常忙碌。
连卫窈窈也比寻常多了一些事,用完午膳,看着月娘在炕钱的落地罩上挂起绣帘,就忍不住歪到炕上。
开炉节点火盆,烧炕,样样都不能少,卫窈窈穿着小袄面颊贴着坐褥,依偎在真正的暖炉上,舒服地眯起眼睛。
“娘子别睡着了,再过半个时辰老太太就该从宗祠回来了。”月娘提醒她。
卫窈窈从炕上被她召唤起来,念念不舍。
月娘柔声说:“陈嬷嬷说暖阁内的地炕要烧一整日,您回来后还能继续躺。”
卫窈窈眼睛微亮,精神抖擞起来,拉着月娘吩咐她准备晚上暖炉会的食材。
“早上宛平庄子上送来了一头刚死的小牛,厨房的管事说给您留了一份肉,是牛前腿上部分的肉。”月娘想起了一件事。
镇国公府的田庄除了有一小部分子大兴,剩下的全在宛平,每日国公府厨房用的新鲜食材全是宛平农庄送上来的。
卫窈窈忙说:“那你回头取了腌上,等我们回来自己炙烤着吃。”
想到滋滋冒着油花的烤肉,卫窈窈舔了舔唇。
月娘应诺,扶她起来替她更衣。
白绫袄,蓝缎裙,时下庙会灯会最受欢迎的装扮,卫窈窈自然也免不了凑一回热闹,奇怪的是衣裳越素净,反而越衬得她容色鲜妍明媚。
月娘细心地帮她挽了一个简洁的发髻。
卫窈窈担心地问:“不会看到后面的头皮吧?”
“您放心,不信您可以起来跳一跳,这都不会散乱的。”月娘难得自信地开口。
卫窈窈自然不会真傻乎乎地在卧房里跳,她收拾打扮好,便带着月娘去往松延堂等老太太回来。
而另一边景碤快马加鞭进了京师大门。
从天津到京师,他连夜赶路,未曾住驿站休息,到京后着急忙慌地回了自己的私宅,将自己整理干净才换上新的曳撒出门,往镇国公府去拜见孟纾丞。
孟纾丞今日休沐,上午祭完祖,便带着几个人去了在宛平的孟氏族学,孟氏默认族学由承袭镇国公爵位一脉出资,如今的族学靠的是孟纾丞捐给族里的学田运转。
孟氏族学在宛平甚至北直隶一带很有名气,孟纾丞此番前去,是为了考校学子们的功课。
孟纾丞在宛平待到下午,回城时已是傍晚。
回府更衣再去相国寺,却先在沉楹堂见到了景碤。
第57章 一更
天色灰白暗沉, 仿佛蒙了一层厚重的阴霾,风止树静,整个沉楹堂都笼罩在一片肃静之中。
孟纾丞穿着身靛蓝织金仙鹤方补锦袍步入庭院, 身后一众护卫留在院门外,只景硕拿着他的披风随侍左右。
孟纾丞脚下从容,一副俊朗清隽的容貌却只让人注意到他那双沉静内敛的乌眸。
正当年的时候, 即使本性并不张扬,但出身贵胄, 年少得志, 仕途顺遂, 一生未尝过求而不得的滋味, 难免透出几分意气奋发的风姿。
景碤心事重重地候在廊芜下, 见到孟纾丞,迟疑地往前迈了一小步, 犹豫片刻,阔步走下台阶, 迎了上去,躬身作揖:“三老爷。”
孟纾丞微微颔首:“一路辛苦。”
景碤连忙道:“这是属下的职责。”
孟纾丞沿着回廊往书房走, 跨过门槛, 衬里暗纹若隐若现,语气平和:“有消息了?”
景碤身形顿住, 心脏猛地往下坠落,踌躇之态清晰明朗。
孟纾丞侧目看他, 景碤垂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本就安静的沉楹堂更加寂然。
景硕退出书房,掩上隔扇门,扇门腰板上干净优雅的浮雕透意外的透出股冷硬,他收回目光, 转身看着庭院,院中鸦雀无声,只有落叶轻轻飘落。
孟纾丞端坐在书案后,眸色平静地注视着景碤。
景碤上前低声道:“属下已经查到娘子的身世,并找到了她的家人。”
若仅是如此,景碤不会露出犹豫不决的神色,孟纾丞没有说话,微抬下颚,示意他继续。
景碤道:“娘子原姓卫,闺名卫祎,卫家在江阴当地是小有名望的言情书网,父亲卫明贞是永平二十六年的进士,也曾在朝为官,只是授官半年后因妻子逝世而心情悲痛辞官回乡,卫明贞于两年前去世,娘子是二人独女。”
“不过卫明贞在娘子年幼时收了三名学生作娘子的玩伴,实际目的是为娘子从中挑选赘婿。”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卫明贞膝下只有娘子一独女,考量至此,正常人都能理解,要真只是这般,也无妨,总归还没有成亲,只可惜……
景碤心中苦笑:“其中两位,您曾在乌鸣山见过,发现赃款洞穴的那两名郁淼书院的学子正是娘子的两位师兄名叫陈宁柏和梁实满,还有一个师兄……”
景碤咽了一下喉咙才继续道:“还有一个师兄正是二爷,收养二爷的那个读书人正是卫明贞,属下还打听到,娘子与二爷青梅竹马,互生情愫,卫明贞去世前为他们定下了婚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