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豫年听的苦笑。怎么可能不怕,这一生,最大大牵挂无非就是家人,尤其是关于父母。
李劭忱半夜来了一趟,半夜又走了。
第二天一早,再给冯豫年打电话时,她人已经到了医院,这几天她过的简直心力交瘁。
冯明蕊胆子小,进手术室前,哭得跟个泪人似的,明知道是个小手术,但是还是害怕。
冯豫年哄了又哄,把自己也哄哭了。
三个小时后出来,手术半麻,出来的时候她人还是清醒的。整个人还处在紧张的状态,一动不敢动,说话都不敢大声。
冯豫年也没想到,冯明蕊做完手术会这么娇气,吸管杯里的水,偏热偏冷都不喝,枕头太低不想枕,陈叔没办法回家给她取了家里的枕头。
等麻药散了后,她开始哼哼,一直喊疼,冯豫年如临大敌,吓得隔一个小时就去请一次医生,管床医生是个年轻小伙子,过来看了两趟后委婉的和她解释,病人因为过度紧张,就会放大感官感受。
她这才舒了口气。
这两三天之间,她根本连联系梁登义的精力都没有。
等冯明蕊出院回家的时候,家里有阿姨和陈叔在,她才回家一趟,梁登义确实将店托付给妹妹梁容,和卢一文一起到了北京。冯豫年打电话才知道他们正在火车上,她急急忙忙的从西四院直接坐地铁去接人。
两人出了车站,在外面的快餐店吃东西等着她。
冯豫年一进去,就看到他们了,梁登义穿了件旧的灰色外套,背对着她坐在门口的位置。他身量高,微微偻着肩,看起来让冯豫年没来由的心酸。
她接了行李箱,招呼两个人:“跟我先回去,胃不好不能吃些,咱们先回去吃点别的,明天早上去医院。”
梁登义见她来了,站起来说:“你忙你的,我们自己去医院。”
冯豫年见卢姨有些拘谨,就招呼说:“这个先别吃了,等午饭咱们吃点好消化的。”
她带着两个人在回去的路上,中途的商场里给两人买了身衣服。
梁登义心情好,竟然难得没拒绝,卢姨不好意思,一直拒绝说:“不用花这个钱,我们有衣服,你爸嫌新的衣服穿着不舒服。”
冯豫年笑着哄说:“就当讨个吉利,一人买一件新的。”
事实上她给两人买了两身从内到外换洗的衣服。顺便在商场里吃了午饭。
等回到家,梁登义看了眼窗外的景色,问女儿:“这个位置的房子什么价?”
冯豫年听的笑起来,开玩笑说:“你要给我买吗?那你得好好看病,养好身体,加把劲好好赚钱才行。”
卢一文听的笑起来,转了一圈,知道这房子不得了。这地段可不一般。
两室的房子,收拾的干干净净,一看就很有格调,和普通的装修不一样。
冯豫年把次卧收拾出来,安排两人睡午觉去了。借口出门,给李劭忱打电话,结果电话一直没人接。
陈璨本来不准备回家,结果被陈辉同打电话教育了一通。这才大清早起来,收拾好回家走到半路才想起要带礼物,就半路上进了商场,她没想到会在商场里看到冯豫年。她带着一对夫妻在商场里买衣服。
她直觉那就是冯豫年的爸爸。冯豫年很大部分像她爸爸,因为她身高将近一米七。比冯姨高一截。
冯明蕊因为伤口有些隐隐的疼,虽然手术并没有开刀,但是她还是有些怕。冯豫年又不在身边,心情就很沮丧。
陈辉同端着汤进来劝她:“没有大事,医生说过半个月去复查一次。再隔三个月再去复查一次。”
“年年呢?”
陈辉同顺口就说:“听璨璨说在商场遇见她和她爸了。她也没时间。家里有我和阿姨在,孩子们让她们忙她们自己的事吧。”
这一句彻底惹急了冯明蕊。
她怔怔的看着陈辉同,半晌都没说话。
等老陈出去后,她给冯豫年打电话问:“你在哪呢?”
冯豫年正在等李劭忱,李劭忱正在给她联系医生。
被冯明蕊问的一窒,才问:“您怎么了?哪不舒服吗?”
冯明蕊见她不回答,继续问:“你现在在哪里?和谁在一起?”
冯豫年:“我在等一个朋友。”
冯明蕊觉得她此刻还在撒谎,太过分了,气愤说:“你现在回来。”
冯豫年还要等消息,第二天一早要带梁登义去医院,就哄她:“你哪里不舒服吗?陈叔在家吗?”
冯明蕊听的眼泪都出来了,哭着说:“我算是白生你了,你不想回来以后都别回来了。”,说完就挂了电话。
冯豫年吓得给陈辉同打电话问:“我妈怎么了?”
陈辉同还不知道,愣愣说:“没怎么啊,她好好的。中午的汤也喝了,你别担心,家里有我和阿姨,你忙你的,别操心家里。”
李劭忱给她联系的很详细,打电话的时候已经在来接她的路上了,下午就带他们过去看看。
李劭忱的助理姓赵,比他大两岁,人很细心。
开车来的路上,李劭忱交代:我下午有个会,你陪他们先去,等我开完会给你打电话。
冯豫年站在马路上,等人来了,她就先说:“我怎么联系医生?”
赵助理见她满脸倦色,安慰说:“李董这几天一直在工厂,下午有个会要主持,不能缺席。我带你们直接去。大夫就在办公室里,你带着片子和检查结果就可以了。”
冯豫年松了口气,点点头说:“那麻烦你了,我下午再联系李劭忱。”
等医院出来,她的情绪已经绷不住了。
医生只看了眼片子和检查结果,甚至都没有开其他的检查项目。
就直接确诊,胃癌,尽快安排住院,其他项目等住院后再进一步检查。
她当时一个人站在消防通道门口闭着眼,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手里握着单据,手一直都忍不住的发抖。
小赵执着的不肯先走,一定要送他们到家。
直到晚上,李劭忱的电话都没来,他在微信上通知她:「我今晚走不开了,我明天过来。」
冯豫年看着消息,突然觉得这个情景好熟悉,和几年前很像。。
可惜,谁也不能依靠着谁。人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心存侥幸。
她回复「你忙你的吧,没什么大事,虚惊一场。」
李劭忱再没回复。
第18章 . 李劭忱?这谁啊? 劭忱很忙,他和我不……
医院暂时没有床位, 梁登义其实自己知道自己什么病,他原本计划把店里的事都安排好,就在吴城做手术。也不惊动家里人, 结果卢一文先告诉了年年。
女儿不允许,卢一文也劝他, 做手术还是在北京做,咱们后期复查可以在吴城。
冯豫年已经在联系床位, 给他办理住院手续。
大概还是李劭忱安排的人打了招呼,等下午就通知他办理住院手续,等下午她把检查结果取了, 签了告知书, 带着两人回家了。
晚上她还要赶回大院一趟。
梁登义用别人的话说, 是个性情中人, 性格大开大合, 年轻的时候浪荡恣意。如今年过半百,终于也知道家的重要性了,出入之间, 对卢姨非常细心。
冯豫年安顿好两人才出发, 等回到大院已经晚上九点了,冯明蕊心情不好,哭了一场, 在房间里关了灯要睡了。
陈辉同在客厅里陪着陈尧写作业。
阿姨在厨房里炖汤,见她回来, 努努嘴,悄声说:“她今天哭了很久。”
冯豫年一头雾水。
陈尧看她回来,惊喜的问:“姐姐,你今晚不走吧?”
她迟疑的笑笑, 点点头。
轻轻敲门,见里面的人不应声,她就轻推门进去。
床头壁灯亮着,冯明蕊背对着门躺着,她绕过去见她醒着。轻声问:“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冯明蕊理都不理她。
冯豫年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着她,两个人静悄悄的,谁也不说话。
冯豫年叹气,想了很久措辞,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劝她。
又问:“陈叔和阿姨都很担心你。你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
冯明蕊冷淡的问:“对,他们担心我,我生的就不知道担心我。”
“我当然也担心你,晚上我陪你好不好?”
冯明蕊淡淡的说:“你们梁家的人,都一样没良心。我养你十几年,到头来还是比不上梁登义那个狗东西?”
冯豫年这才知道,她知道梁登义在她那里了。
她忍了忍,解释“我爸病了,来北京检查身体。”
冯明蕊翻身坐起,盯和她:“他病了,你就撇下我去陪他?我病着你怎么不陪我?你是不是想说,我要是拦着你不让你给他看病,他要是死了,你是不是都不认我了?”
冯豫年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刻薄。
怔怔的看着她。
冯明蕊还有满腔委屈发泄不出来,她躺在床上还爬不起来,女儿就去撇下她去看那么狼心狗肺的爸去了。
“他但凡有点当老子的自觉,就不该拖累你!我拉扯着你这么多年容易吗?到头来,他来当现成老子来了?”
冯豫年见她激动,长舒了口气,慢慢措辞说:“他身体不好,你的身体也不好,至于从前那些恩怨,我们暂时不说了。”
冯明蕊拉着她的手,可能一时间没想到反驳的话,也知道见好就收。
她躺在床上,又开始求她:“年年,你别听他的,他那个人不着调,只会把你拖进沼泽里。他已经结婚了,自然有他老婆管着他。你听妈妈的话,认真考试,安安稳稳上班。女孩子好高骛远没有好结果的,嫁一个安稳的人。才会幸福的。”
冯豫年握着她的手,心里说不出来的难过。
等冯明蕊睡着后,她才出来,给文晴回了个电话,文晴问:“阿姨怎么样了?我明天过来看看。”
冯豫年站在阳台上,轻声说:“别来,你明天早上给我打电话,就说找我有事,在七点给我打电话。其他的明天再说。”
文晴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一两句也说不出晴,她叹气:“没事,明天和你细说。”
挂了电话,陈尧还在做作业,她打了声招呼,出门去了。
已经晚上十点多了,梧桐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她习惯一个人晚上在这里走一走。
她站在树下,仰头看着郁郁葱葱的暗影,旁边有人问:“你看什么呢?”
冯豫年转头看了眼,没想到会是李殊逸。
李殊逸很久很久都没见冯豫年了。她看起来比十几岁的时候还要孤独。
李殊逸因为她和弟弟劭忱的事,气恨了她很久。
要知道,李劭忱当年,大病的时候,医生说他没有求生的欲望,她当时吓得嚎啕大哭。
外公膝下就只有舅舅和劭忱两根独苗,舅舅已经没了,劭忱怎么能再出事。
就这样,两人不约而同就这么失联了几年。
此刻遇见,也没有重逢喜悦一说,两个人静悄悄的站着,谁也不说话。
李殊逸先问:“还走吗?”
冯豫年脑子都在放空,茫然问:“走哪?”
李殊逸看她整个人笼罩在路灯的橘色的柔光里,但就是让人看着难过。
问:“这几年过的怎么样?”
冯豫年温柔的笑起来,和第一次遇见对她笑时一样。
“挺好的,你呢?怎么想起去做演员了?”
李殊逸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有点娇气的说:“我不想按部就班的工作,就做比较轻松的工作。”
冯豫年点点头。李殊逸就该是这样恣意。
李殊逸见她好像不忙,问:“就住在这里?”
冯豫年摇头。
李殊逸又问:“一起喝一杯?”
冯豫年有些心累的说:“我明天早上还有事,不能喝酒。等下次吧。”
李殊逸的提议本就突兀,被拒绝又觉得有点不自在。冯豫年先说:“能加你微信吗?”
李殊逸掏了手机笑说:“可以啊。”
她微信头像是只可爱的猫。朋友圈里有很多活动的照片,冯豫年看了眼,笑笑说:“非常上镜,比其他的小明星漂亮一大截。”
李殊逸笑的毫不自愧说:“那是。”
年少的情谊,还是不一样,记忆总是偏心。虽然生疏的有点无所适从。但是还是固执的觉得她还是记忆里最好的朋友。
冯豫年看了眼时间,抱歉地说:“我该回去了,等过了这一阵,我们再聚。”
李殊逸看着她匆匆进了巷子,才想起哪里奇怪,九月底已经变天的初秋,晚上已经有些冷了,她只穿了件衬衫,看起来还是那么瘦。
匆匆茫茫,眼睛里总有说不出来的愁。
李劭忱这几天被分公司一起事故现场拖住了,汇康股份前身是汇康制造。后来兼并其他企业后,整合成汇康股份。李劭忱负责的是下属分公司的精密制造。工厂里因为机器维修导致的电路事故,造成一名员工死亡一名重伤。
这几天关于安全、制度,等等的会议一个接着一个,关于事故责任报告也要从他这里签发,他要一场一场的安排妥当,对已逝员工的抚恤和受伤员工的慰问。
所有的后续工作都要由他来主持。
温玉联系不上他,就去找小姑子,李岩虽然执掌汇康这些年,但说话一直文文静静,一点都看不出来强势。
接了温玉的电话,温和的说:“他估计在下面工厂,有的工厂在下属乡镇里,信号差也是有的。”
温玉明知道她信口一说,来气说:“他一个分公司的小经理,哪有那么多事整天日理万机,我见他一面都难。”
李岩并不理会他们母子之间的官司。只是安慰:“企业和体制单位毕竟不一样,要想出成绩,就要吃苦,忙些也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