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豫年知道,他肯定知道谁做手术了。也不隐瞒:“下个星期。”
李劭忱跟着她往里走,冯豫年问:“你干嘛?”
李劭忱有点无赖:“问你个事。”
冯豫年站住脚,瞪他一眼,“有事说事。”
李劭忱问:“你怕我干什么?”
冯豫年想骂他不要脸,但是又刚从医院回来,对他还心存感谢,有点矛盾,就骂不出口了。
李劭忱跟着她进电梯,冯豫年还在想卢姨说的事。
她其实有点怕冯明蕊来闹。
李劭忱问:“听说你妈也病了?”
冯豫年听的一僵,呛他:“你一天日理万机,听说的可真不少。”
他失笑:“那可不,今天送老爷子,家里阿姨说去看你妈了。刚出院回来,我听了一耳朵。”
冯豫年沮丧的问:“你说,我是不是命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怎么这几年连二接三的出事?”
李劭忱听的又好笑又心疼。
但见她炯炯有神的盯着他时,他才说:“不要相信鬼神之说。”
冯豫年怀疑的看他一眼。
她的专栏停更在一年前。
她在最后一篇小记里写:「我要从怀念里走出来,从那个满是惆怅的青春期走出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步履,我有我的路,他有他的行程。命运给的礼物,我都收下了。我该走的弯路,一点不少的都会走过去的。等我回归的时候,我还是那个满是少女心的梁园。谢谢你们的一直陪伴。」
他看的怅然若失。
冯豫年开门进去,他跟着进去的时候,冯豫年扭头问:“我说,你尾随进门,未免也太过轻车熟路了。”
李劭忱这才说:“我就住隔壁,钥匙忘在大院了。进不去。”
冯豫年怀疑:“密码锁,根本不需要钥匙。”
李劭忱看她一眼,矜持的站在客厅里,被她说的也不坐了,只说:“就是帮个忙,你紧张什么,我帮忙的时候,也没盘问过你。”
冯豫年现在特别认同李殊逸曾经说的话:别看我弟风光霁月的,他心眼最坏。
她一时竟然觉得自己理亏,没什么有力的反驳的说辞,就进厨房拿水去了。
李劭忱坐在沙发上,随手翻看了一眼她放在茶几上的书。
一本叫《堂吉诃德在北美》,他想了好久,都没想起来这书写的是什么了。
学语言的起初,他的阅读量也非常庞大,但是离开那个行业久了,慢慢就遗忘了。
冯豫年出来见他拿着书,低着头不说话,开玩笑说:“你要是看上这书了,送你。”
李劭忱心笑,问:“我要这个做什么。”
冯豫年不明所以:“这书本来就是你的。”
李劭忱好奇问:“是吗?”
“我也是前段时间整理行李翻出来的。”
他拿起书,又认真看了眼,但是还是没什么印象。
冯豫年见他看的认真,就说:“你当时说这本翻译作者很有名。”
他这才看了眼译者,认同的说:“是很厉害的一位老师。”
他的语言学依旧不错,但是离开一个行业,那一部分知识能力就会自动的慢慢退化
冯豫年见他不动,一时间觉得有些唏嘘。
他本来就是路过这里想进来看看。
冯豫年现在对他有种‘我管你是谁,在我这里一律是老朋友’的固执感。
冯豫年看到和文晴的聊天记录,突然想起,问:“你能让林越文以后多照顾文晴吗?我和她没什么交情,虽然说工作室是几个人的,但是我和文晴什么本事,我们自己知道。”
李劭忱问:“你干什么去?”
“我暂时顾不上。”
“说实话。”
冯豫年瞪他一眼,见他丝毫不为所动。有些来气说:“你……”,说这朝外摆摆手。
李劭忱又问:“碰见李殊逸了?”
冯豫年听的一僵。
他继续说:“李殊逸说你看起来不太好。”
冯豫年反驳:“那是你姐。”
李劭忱笑起来:“没说她不是。娱乐新闻不还说我是她男友吗?我也没见她吱一声。”
冯豫年听着他抱怨笑起来,“你活该。”
他最近真的太忙了,有点没功夫盯着她,直到十一点了,他才自觉起身说:“那我先走了。”
出门前突然又想起,说:“张弛昨天还问你。”
冯豫年不在意,张弛常年在部队,忙得脚不沾地,等他休假的时候再请他吃饭。
冯明蕊果真消停了,只是打电话问了声梁登义什么时候手术。
冯豫年知道,她肯定等着老梁手术后,会二十四小时盯着她考试的。
老梁手术的那天,她前一夜没睡,大清早到医院。
老梁拉着她的手,眼泪流得毫无征兆,沉声说:“年年,别为爸爸担心。你只管做好你的事。爸爸对不起你,你别怪我。”
冯豫年紧紧握着他的手,忍着不肯哭,鼓励他:“爸爸,做完手术,你在北京待一段时间,就当是陪我。等养好了,我陪你去香山看红叶。我们学校就在那边。顺便带你去看看我读大学的地方看一看。”
那时候研究生毕业典礼,邀请家长出席。她当时给梁登义打电话了,但是冯明蕊强硬的表态,如果梁登义去,她就不去了。所以梁登义最后也没有来。
卢一文看这父女俩,联想到自己坎坷的命运,也哭成个泪人。
送梁登义进手术室后,她坐在外面大厅的椅子上,一时间脑子里空白一片,过了二十分钟护士在门口叫:“梁登义家属在不在?”
连着叫了几声,她都没反应,还是出去接女儿的卢一文峥回来听见了,喊了她一声。
她才进去签了字。
等出来,卢一文给她介绍:“静静你见过的,她刚请了假赶过来。”
卢姨的大女儿看着和她年纪差不多,比她之前见的胖了一点,和卢姨很像,看起来很温柔。
钟静先伸手不好意思的说:“我只在我妈和梁叔结婚的时候见过你一次,当时匆匆忙忙,都没来的及和你说话。”
她也不好意思的说:“请假不好请,我爸这里有我在,没事的。”
钟静和气的说:“之前有个同事休了产假,要不然我能早一个星期过来。正好快中秋节了,之后就是长假,现在不忙了。”
冯豫年是个心软的人,尤其是别人对她温柔,她就会更温柔。
安排钟静说:“你带卢姨回去休息休息吧,估计昨晚都没怎么睡。我在这儿等着就行了。”
卢一文拒绝:“我一整天也就是坐在这里。什么也不用我做。”
冯豫年知道这段时间在医院里,其实她没那么累。
李劭忱让助理给她们把能办的都办好了,连餐厅的饭卡都办出来了。
她连饭都不用送。老梁的饭都是外面定好的,三餐准时送来。
李劭忱对她,说得上是无微不至。
三个人坐在外面闲聊,卢一文自从和梁登义结婚后,过得很平静,再也不惧怕已逝的丈夫家里的那些泼皮亲戚的骚扰。她也是厚道人,为梁登义花钱她是真心舍得的。
她女儿也知道,自从妈妈和梁叔结婚后,妈妈的生活好过了很多。
三个聊的挺好的。一直到下午,梁登义才出来。
冯豫年看到移动推床上的昏迷的梁登义,登时脸色煞白。
即便知道他人没事,她还是忍不住红了眼。
等人送到病房里,梁登义还在密切观察期。
她站在床边心里慌得要命,突然意识到,她长这么大,也只有在爸爸面前,才打心里觉得理直气壮。即便快三十岁了,收他发的红包依旧心安理得。
他不是一个好父亲,让她年少窘迫,但是他性格疏朗,即便三言两语,总能让她开心。她从亲以为那是因为他是她爸爸,那是他该做的,后来才明白,那是因为,他其实算是个还不错的人。
未必是妈妈嘴里说的那个可恶至极的人。
钟静见她红着眼,悄悄拉着母亲出去了。
李劭忱来的时候,就见她握着昏睡的梁登义的手,贴在她脸上,一个人自言自语的哭着说:“爸,等你好了,你带我去看海吧,你不是和我说你是海里长大的吗……”
她哭的说话断断续续的,李劭忱听了很久,等钟静和卢一文再回来的时候,冯豫年才才看到李劭忱。
钟静见她哭的眼睛通红,俯身抱抱她,安慰她:“梁叔手术很成功,肯定会没事的。咱们都好好的。”
她迟疑了稍许,才同样伸手抱了抱她的继姐钟静。
第20章 . 张弛 只有你好了,他才能好。
冯豫年平复了心情才出门, 问李劭忱:“你怎么来了?”
李劭忱:“我就是来看看。”
冯豫年这次是领他的情。他帮助她良多。
李劭忱见她哭的眼睛发红,就安慰说:“手术很顺利,你不要太焦心。”
冯豫年笑笑, 算是久违的放松了片刻。
李劭忱还有事,走之前说:“这几天应该还有人来。”
等第三天她才知道, 叶潮、沈南贺,连张弛都来了。几个大男人还领着李殊逸的小助理。
病房里全是男的, 小姑娘一直好奇的看她。
梁登义已经到普通病房了,虚弱地看着病房里的几个小伙子,看起来心情很好。
卢一文一时间也拿不准该怎么招待他们。
张弛身量最高, 一脸正气, 站床边和梁登义说:“梁叔, 不好意思, 第一次见面, 我们都是和冯豫年一起长大的朋友。她前段时间还藏着不肯和我们说,我今天休假才知道您住院了。”
叶潮刚准备接茬,张弛报告完, 转头和叶潮说:“你就别说了, 梁叔刚做手术,就让他休息吧。”
说完又和卢一文和钟静说:“阿姨,不好意思, 我们人多,打扰到病人休息了。我们和冯豫年出去说。”
冯豫年站在门外, 问:“谁的主意?怎么都知道了?”
叶潮憋了这一会儿,早忍不住了,问:“你说你,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之前问你, 你还撒谎?”
张弛瞧他一眼,挑挑眉,没吱声。
沈南贺也开玩笑说:“你这也太见外了,咱们可是有一起下乡过生日的交情。”
冯豫年也不好多问,说:“那等等,我请你们吃个饭吧,正好遇上了。谁也不许拒绝。”
她进去和卢姨母女交代了两句,拿着外套出来,张弛和她走在一起。
张弛问;“手术怎么样?殊逸的姑姑就在这里面,你要是不放心,我在隔壁空军医院里有个表姐。”
冯豫年见他认真,忙说:“挺好的,李劭忱帮忙安排的,算是早期。我阿姨细心,所以发现的早。医生的态度也比较乐观。”
张弛这才点头。
等下楼,隔壁街上有一家粤菜。叶潮提议去那里。
一行人的几辆车都足够拉风。等他们到了不久,李劭忱也到了。
小助理跟着一帮男人,竟然全程一句话没说上,等到了饭桌上,才说:“殊逸姐让我务必来一趟。”
张弛随口问:“李殊逸最近忙什么呢?”
助理有点怵张弛,他身上的军人气太重了,人还看起来有点严肃,忙说:“殊逸姐今天有活动,而且她也不太方便出来。”
叶潮开玩笑说:“她又不是女团第一名,哪来那么多疯狂粉丝。再说了有她妈和李劭忱给她保驾护航,什么事摆不平。”
李劭忱在身后接了一句:“我可没那么大本事。”
叶潮年回头惊喜说:“你说你,就不能早点来。”
李劭忱进来,就坐在冯豫年旁边,冯豫年的另一边坐的是李殊逸的助理。
冯豫年问:“你要不要加个菜?”
李劭忱不解的看她一眼,张弛看他一眼,了然解释:“今天冯豫年请客。”
李劭忱哦了声,顺便就说:“那就加一个吧。”
冯豫年想说,你怎么这么不客气。
一桌菜小几千,她还是舍得的。他们真的帮她良多。
小助理叫乔冰冰,低声问她:“你和殊逸姐是同学吗?”
冯豫年愣了下,问:“你殊逸姐没和你说?”
助理摇摇头。
张弛和李劭忱在说干休所的事。
张弛问:“老爷子又回家了?”
李劭忱捋起袖子,说:“这几天李殊逸在家,他回来快半个月了。”
张弛这才解释:“我中午去八音寺给张政委送文件,他问起老爷子,还问起你了。”
李劭忱想了几秒才想起张政委,叶潮凑过来问:“是不是把孙女介绍给你那个?”
李劭忱:“……”
沈南贺开玩笑说:“他跟他爷爷出去溜一圈,遇上十个老爷子,八个都想招他做孙女婿。”
冯豫年也听的笑起来。
饭桌上难得的开怀,他们说话开玩笑也就图个乐,冯豫年听着他们开玩笑,也不插嘴。李劭忱则由着张弛讲他的糗事,直到末了,才淡淡笑说:“别尽给我胡说八道,坏我名声。”
冯豫年毕竟要回医院,一顿饭吃的也快,等最后冯豫年结账的时候,服务生和她说:“已经结过了。”
冯豫年问:“谁结的?”
服务生也茫然了,特意回去问了声,说:“结账的先生交代说,让你不要管。”
她一听这话就是李劭忱说的。
张弛和她同路,捎她回医院,车上问:“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