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鸽吻乌鸦——顾青姿
时间:2021-12-03 10:02:15

  冯豫年握着花,他手上虎口靠近食指的位置有道疤,浅浅的。那是他给她做饭切的。
  冯豫年用力挣扎开,起身坐在他旁边的藤椅上,问:“我用得着躲着你吗?”
  李劭忱笑笑,并不争辩。
  只问她:“什么时候回去?”
  冯豫年不喜欢他的态度,这句话太笼统了。有些事早已经不是当初的模样了。
  他来这里后,从头到尾的态度都是势在必得,在他眼里,她在这里不过是,躲了几年。她早晚会回北京。
  她其实不喜欢。连同对他这个人都觉得陌生。
  她扭头看着李劭忱,问:“我在你眼里,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劭忱淡淡说:“不好说。”
  冯豫年笑笑,说:“或者说,我就是那个,老陈的老婆带进来闺女。挺好命的,白白得了户口,得了个好出身……”
  李劭忱皱起眉,问:“谁说的?”
  冯豫年笑笑,“大院里人,不都这么说嘛。”
  李劭忱从没有听过。
  冯豫年起身说:“跟你们相处,有时候很难。行了,我又不是知心姐姐,还要负责陪你聊天。”
  她起身绕过回廊进了厨房,李劭忱看了眼助理的消息,回了个电话。
  叶潮点名要吃烤鱼,她准备出去买点牛肉,晚上烧烤。
  李劭忱再没为难她,下午她一个人出去,路上碰见岩召,岩召骑着摩托震天响,停下问:“你干嘛去?”
  冯豫年提着篮子,说:“我去前面看看有没有什么肉,晚上给他们烧烤。”
  岩召亮着一口白牙,非常利落:“上来!”
  冯豫年笑着坐上他摩托,他在村里的路上都能开得飞起来,风吹的她眼睛都睁不开,到村口的小市场,结果什么都没了,岩召凶凶的说:“我就说这会儿肯定设么都没了,你跟我去家里,我给你准备。走。”
  冯豫年无奈的笑,答应道:“那行吧。”
  他住的离她隔一段路程,岩召家里特殊,他有个哥哥没了,留下嫂子和两个侄子还小,父母年迈,他就养活一家人。非常热忱的一个小伙子。
  到家后,冯豫年不好意思的和岩召的母亲说:“我又来打搅了,有朋友来看我,我来讨些肉。”
  岩召的母亲听的笑起来,眼睛都眯起来,笑呵呵的说:“不碍事不碍事,让岩召给你准备。”
  岩召宰了只鸡,冯豫年看着血腥劝说:“还是别了吧。”
  岩召那被晒得发亮的脸也看不出来那么多情绪,只说:”你等等,我马上就好。”
  果真一会儿,他把宰好的鸡、火腿、牛小肠、五花肉,全给她装好,连同烧烤炉都给她带着,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真是雷厉风行。
  冯豫年不好意思的说:“我把你们家打劫干净了吧。”
  岩召却说:“今天那个朗瑞,你别理会他,他那个人坏的很。”
  少数名族的小伙子,真是可爱哦。
  冯豫年听的笑起来,说:“我都没当没听见,那种事我遇见的多了,再说了,我这个人脸皮厚。根本不会当回事。优选优育的条件很高,咱们是最初级的种植户,只能走丰收的保本路线。”
  岩召听的笑起来。她说什么都对。
  他的炸街摩托车,一路直接骑进她院子里。
  廊檐下四个男人看着她利落的从摩托上跳下来,手里还提着一篮子肉,叶潮问:“你上哪搞的?”
  冯豫年指指岩召:“我把他打劫了。”
  岩召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他这个人做得多说得少,淳朴的很,二话不说,将烧烤炉给她装在院子里,连木炭给她装好了,冯豫年忙说:“等等,我还没准备好,先让我串好肉,你再点火。”
  杨渊和沈南贺来帮忙,李劭忱跟大爷似的,自始自终都没说话,坐在那里,看着她忙忙碌碌。
  李劭忱几乎想不起,她从前是不是也这样开朗的笑过。
  她和从前,简直天差地别。
  大院里的那个安静的冯豫年,仿佛是他的错觉。
  阿杏提着菜篮子又来给她送菜,知道她家里有客人。见人多,就留下来帮忙,冯豫年让她去叫刀杰,烧烤人多也热闹。
  等两个人再来,刀杰提着一袋鸡翅,笑说:“刚好我前几天去镇上买的。”
  一顿烧烤,非常丰富,加上两条烤鱼,冯豫年把家里的藏酒都翻出来。
  有酒就容易起兴,叶潮和刀杰非要拼酒,阿杏特别善良的劝叶潮:“你别和他喝,我还没见他醉过。”
  叶潮不信邪,像平时一样吹道:“你听过我的名声吗?一夜不倒。”
  沈南贺听的忍不住笑起来,回头和李劭忱说:“咱们大院的代表要和寨子里的兄弟拼酒了,你来见证一下。看看咱们院里一夜不倒,究竟有没有水分。”
  李劭忱看着冯豫年和岩召低头商量什么,她说到一半开心的笑起来,根本没在看拼酒的人。
  他则像看二百五似的看着了眼叶潮,笑笑没说话。
  冯豫年觉得她的牛小肠没烤熟,岩召尝了口说:“熟了,只是你没撒盐。”
  冯豫年这才反应过来,失笑不已。
  等她回头,叶潮和刀杰已经喝上了,她才惊呼:“你别和刀杰喝酒!”
  叶潮:“迟了,我代表京城派,单挑寨里的扛把子。你就等着我旗开得胜吧。”
  冯豫年听的哭笑不得,“你们都不拦着他吗?”
  沈南贺起哄:“他的酒量这两年练的可以了,劭忱胃不好不能喝。我酒量也不行,只有他能拿得出手了。”
  冯豫年看了眼李劭忱,没做他想。
  叶潮不负众望,没过三轮,就起身说:“不行了,我有点像蘑菇中毒了。眼睛里开始冒星星了。”
  刀杰也不欺负他,大家又开始吃肉聊天。
  叶潮喝多了,话也就多了,大着舌头问冯豫年:“你好好的北京不呆了,你跑这里来,你图什么呀?大晚上这也太寂寞了,连个响动都听不见。自己听自己的回声啊?”
  他的夜生活可太丰富了,这里白天还行,晚上静悄悄的,根本不符合他的生活习惯。
  一群人坐在一起,冯豫年和他离得太近,他面对面的盯着她,等着她回答。
  她倒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叶潮问的太突然,让她梗住了。
  又想想也没什么,就自嘲说:“能图什么,北京呆不下去了呗。大家不都逃离北上广嘛。”
  叶潮有些半醒半醉的说:“一北京姑娘逃什么逃,你这是打我们脸呢,我知道你为什么……是不是陈璨又……欺负你了?”
  这个‘又’字用的可真耐人寻味。
  冯豫年否认:“怎么可能,我一个学农业的不就是要下基层……”
  还没等她说完,叶潮就说:“甭跟我讲这些场面话,你不说我也知道,你高考那会儿,要不然也不会去……”
  “叶潮。”冯豫年喊了声他的名字,打断他的酒话。
  场面一下就静了。
  沈南贺诧异的看她一眼,李劭忱却低声问:“要不然怎么样?他为什么不能说?”
  冯豫年闭了闭眼,调整了情绪,笑起来说:“别盯着我那点私事。大院里谁不知道我走了运。”
  李劭忱突然讨厌她这个样子,好像别人戳伤她,她都不知道疼一样,笑笑就过去了。
  他了解的,老实说大院里碎嘴的人也多,但是更多的是热心人,从小到大,遇上谁没吃饭,上别人家吃饭是常事,他是大院里长大的,和她不一样。
  她十四岁,才来的大院。
 
 
第6章 .  吴城是家乡   家人零落几处
  话题从北京又回到了寨子里,刀杰和岩召说起葡萄地里的事,也讨论隔壁镇种植花卉的收益。
  冯豫年也跟着说:“这是我第一次下乡,第一次指导种葡萄,你们也知道,我本来是学花卉的。”
  岩召说:“我知道,你是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来我们这里屈才了。”
  李劭忱温柔的看着她,见她笑笑的,心情好像不错。
  冯豫年喜欢这里的原因,很难说,有很大部分是她自己的个人原因。至于究竟是因为什么,她不想细究。
  晚上聊到很晚,杨渊送了几个人走后,回来帮她收拾东西,低声问:“真不想回去吗?老师那里有个助教的活儿,我帮你留着。”
  冯豫年笑笑说:“我的任期还没满。”
  杨渊戳穿她:“这都五月了,不到七月就到期了。你别说你又续上了。咱们做的是农业技术顾问。他们本地有农业局的人。咱们是农林科技研究所的人,和人家本地人不一样。一没津贴,二没职位。其实和实习也没差别,但是比实习要负担大的多的责任。”
  冯豫年:“对啊,我是搞扶贫的嘛。这一批葡萄树确实长起来了。”
  杨渊趁机说:“职位我给你留着了,老师暂时也不招助教。九月开学之前,你务必考虑好。我主要是不放心你,一个女孩子千里迢迢的在这里的乡下。北京毕竟熟悉,亲朋好友也多。”
  冯豫年笑笑:“谢谢。”
  杨渊又教育她:“你是女孩子,我其实还是建议你回你的本专业。”
  冯豫年叹气:“其实很难,毕竟对口的就那么几个地方,而且这两年都不招人。”
  主要是收入太低了。
  杨渊:“我替你看着,有合适的工作通知你。”
  冯豫年见他操心,催说:“快去休息吧,明天跟着他们一起回去。”
  杨渊收拾起东西,问:“他们是和你一起长大的?”
  冯豫年诚实的说:“算是吧,都是一个院子里的另据,比我小一点。”
  结果第二天一早起来,有点下毛毛雨,李劭忱一晚上都没睡,开着电脑工作。等天蒙蒙亮的时候听见外面的似有若无的雨声,才起身,他用手机照明上楼,楼上的空间只是虚隔着,并没有门。
  他开了楼梯口的灯,冯豫年被他上楼的声音吵醒来。
  迷迷糊糊的问:“谁?”
  他低声说:“我上来在躺椅上休息一下。”
  他被酒醉打呼的叶潮,吵得睡不着。
  冯豫年在氤氲的灯光里,看他像是特别精神,问:“你一夜没睡吗?”
  他笑笑,没说话。
  冯豫年:“这么日理万机,你们干嘛跑这里来遭罪?回北京舒舒服服多好。”
  他看着她睡意朦胧的脸,问:“你是不是一点都不喜欢北京?”
  冯豫年睡意正浓,根本不想谈人生,催:“别磨叽了,你在我这儿凑合一会儿吧,等会儿天就亮了。”
  曾经肌肤相亲的人,如今,打心里依旧觉得她不是外人。
  看她吃苦,觉得心疼。看她过得不好,心里不是滋味。
  更何况,到如今,他心里还没有过去。
  冯豫年从床对面的柜子里拿了毯子扔床上,在另一侧翻身上床,给他腾开一半,她还属于半迷蒙的状态,人都不太清醒。关了灯,留了一盏小夜灯,之后整个人缩起来,自顾自的继续睡了。
  李劭忱站在床边,伸手关了灯,看着她,并不上床。
  冯豫年才不管他,倒头就睡着了。
  等她再醒来,听见窗外还有雨声,李劭忱早不在房间里了。她看了眼好像人根本就没上床睡觉。
  等她下楼,几个人也都不在,她进厨房看了眼,也不知道人去哪了。
  厨房里有个小陶炉,她经常只用那个煮米线,她平时不太用柴火灶,主要是她点不着火。
  她蹲在地上点火点到一半,就见李劭忱站在门口看着她,她回头问:“你们去哪了?雨还不小,等等吃了早饭再出发吧。”
  李劭忱也不进来,就看着她蹲在那里点火,冯豫年已经习惯了在乡下的生活,干活虎虎生风,边倒水边说:“五个人,米线,然后把剩下的牛肉炒一下就可以了。”
  李劭忱搬了张椅子坐在门口,问:“扶贫工作好做吗?”
  冯豫年问:“米线的汤有点辣,你们吃不吃辣?”
  反正就是不想和他深聊。
  李劭忱问不出来,最后说:“冯豫年,回北京去吧。读博也好,留校也好,别窝在这儿。你读了六七年的大学,难道就为了呆在这个村子里吗?”
  冯豫年停下手里的动作,问:”那不然呢?像你们一样,指点江山,挥斥方裘?”
  李劭忱深深的看她一眼,问:“为什么非要和我唱反调,就算咱们没能走到最后,但是也不用这样。我希望你好好的,过的万事不愁。”
  两个人分手的时候,其实闹得很大。
  那时候的李劭忱怕是恨不得杀了她。
  冯豫年听的笑笑,说:“我的扶贫工作有年限。到期了我自然就回去了。”
  李劭忱笑起来,又说:“你若是觉得不好找工作,那就换个行业,不用非要在这行耗着。”
  冯豫年将汤里用的配菜切好,笑问:“你成熟了很多,我以为咱两就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命了。没想到还能这么聊天。”
  神色里都是释然。
  李劭忱收起注视的目光,看着雨 ,说:“你也不是大院里的冯豫年了。”
  冯豫年笑问:“哪不像?”
  李劭忱不说话。
  哪里都不像,劲劲儿的说话会呛人,会动不动发脾气。脾气还挺硬的。
  大院里的冯豫年可不是这样的。
  杨渊带着叶潮去看蘑菇了,等回来,冯豫年的米线正好出锅。
  叶潮尝了口,舒服的长舒了口气说:“真是山珍海味都没这一口来的舒服。雨天吃这个真的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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