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是小女生的私密空间,温馨又简单。
她刚换好衣服,站在那里,仿佛有些拿他没办法,皱着眉看他。
李劭忱走近,用肩膀和她身体触碰,但是并不动手,问:“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冯豫年烦躁的问:“你究竟想干什么?”
他叹气故意问:“你暂时忘了你把我睡了,又甩了的事,简单和我说一说你过得怎么样?”
冯豫年皱眉问:“什么叫我把你睡了又甩了?”
李劭忱挑眉问:“不是吗?”
这么说好像也对。
冯豫年体谅他是客人,远道而来,忍了忍说:“累了就去隔壁休息吧。”
李劭忱问:“我晚上住哪?”
冯豫年睁大眼睛,故意说:“自然是住老乡家里。”
李劭忱轻叹了声说:“我快二十四小时没合眼了。”
听这意思,想在这儿睡觉。
冯豫年拒绝:“我的房间不收留外人。”
李劭忱嗤笑了声,问:“我的房间都是随便给你睡的,你的床给我睡一觉都不肯吗?”
他们自重逢,这才是第二次遇见,冯豫年很不习惯他这样。他这样的亲密自如。
仿佛真如别人说的,一旦和一个人亲密接触后,就很难再产生距离感。
她被说的哑口无言,问:“所以,你追到这里,是和我翻旧账来了吗?”
李劭忱坐在床沿上,扭头看着窗外的景色,问:“这几年一直都在这里吗?”
冯豫年拒绝和他谈这些。
“你到底睡不睡?”
李劭忱仿佛不在意她的坏脾气,她和从前比起来,几乎像变了个人。
大院里的冯豫年活得像个被调好的闹钟,礼貌、温和,见人就笑,真的少了生气。
李劭忱靠在她的床靠背上,冯豫年也很想睡午觉,催说:“你下楼去睡,楼下也有床。”
等她把楼下的通铺的凉席铺好,再上楼,李劭忱像是真的累了,靠在她的床上,已经睡着了。
她简直看的头疼,真是难搞的男人。
自己只好去窗外的栏杆边露台的躺椅上休息,还没等她睡着,就听见院子里几个人回来的声音,她起身探头看了眼。回头看床上的人纹丝不动,赶紧起身毫不客气的将人摇醒,催道:“快起来,他们回来了。”
李劭忱其实醒来了,被她粗暴的拉起来,眼睛里有些泛红,熬夜太久的后果。
他揶揄道:“我们又不是偷.情,你紧张什么?”
冯豫年瞪他一眼,扭头先下去了。
李劭忱觉得有趣,懒洋洋的起身,床上有股淡淡的柠檬的香味。
他心里叹息,他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和她这样亲近了。
他骨子里依旧是不太爱表达的人,还是那个年少持重的人。
可是爱过的人,始终是不一样的,不管过多久,一眼看见她,依旧还是会心动。
这就是人,男人劣根性。
他鄙视自己的企图心。
冯豫年下楼,见杨渊手里又提着一条鱼,叶潮手里拿着一支荷花,一手提着一枝荔枝。兴奋的和她说:“真是个好地方,晚上咱们继续烤鱼吧。李劭忱呢?”
冯豫年指指说:“累了,在睡觉。”
沈南贺拿着几颗柠檬和百香果,又好奇问:“这个季节这么多水果啊?”
冯豫年:“都是应季水果。”
叶潮也不嫌弃,在院子掬水洗了把脸说:“睡一觉就行,有睡觉的地方吗?”
糙的时候,确实很糙。
冯豫年指指一楼左边的房间说:“这里面是通铺,铺的是棕榈垫和竹编的凉席,我都准备好了。”
她又上楼拿了几块夏天盖的空调被,李劭忱就那么跟着她下楼。
等她安顿好几个人,叶潮躺在大通铺的凉席上舒服的说:“你别说,还挺舒服的啊。”
冯豫年听的笑起来,退出来,站在廊檐下琢磨晚上吃什么。
下午她还要去葡萄地里看看,农业技术推广站给的新药她也不了解,还是要看看效果。
李劭忱跟出来,问:“你不睡一会儿吗?”
冯豫年呛声:“和你一起睡吗?”
李劭忱要笑不笑的说:“也不是没睡过。这地方呆两年也不错,但是差不多就得了,收拾收拾铺盖趁早回家。”
话里还是一如既往地亲近,却已经变成了成年男人的霸道。
冯豫年想,当年也真是昏了头,才会和他谈恋爱厮混。
她虽然比他大两岁,但是远不及他聪明狡诈,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第5章 . 烧烤续起来 喝酒谈心话就多
她原本是不应该和他认识的。
她是海边长大的,爸爸梁登义是吴城的一个普通的买卖人,经营一家海产店,是大街上一抓一大把的普通人,街坊所有认识他的人都说他本事不凡,他人勤快,性格开朗,能说会道,又会赚钱。人豪爽浑身江湖气。可以说她小时候过的很幸福。
但是她爸爸花钱的本事,同样也不小。
辛辛苦苦赚几年钱,刚刚小有家资,出去赌几场,输得精光。
唯一的好处是输光了,就停手。然后回来继续埋头苦干,还了债,赚了钱,又去赌,输光了,乐此不疲……
两人没休止的争吵,最后妈妈受不了他这种赌徒,受不了这种只有指望的日子。
终于在她十二岁的那年和他离了婚。
因为梁登义是明显的过错方,她被判给了妈妈。爸妈离婚后那两年,冯明蕊没有工作,也养活不了她,她一直跟着奶奶,直到妈妈安顿好生活,才来接的她。
在去北京的路上,冯明蕊和她说,从今往后,咱们再也不用过那种担惊受怕的日子了。你陈叔是个军人,性格很好,安安稳稳,咱们再也不用担心朝不保夕了。
所以十四岁那年,她跟着妈妈,从吴城到了北京,住进了西四院,成了大院里的人口中的那个,老陈媳妇带来的那闺女。
十四岁那年开始,她有了一个继妹,叫陈璨。第二年妈妈生了弟弟,叫陈尧。
她的人生,仿佛从十四岁开始,走进了完全陌生的路……
她至今都记得,和妈妈进大院那天,天气很热,她穿的长袖,典型的乡下小孩进城,梧桐大道上去一帮小孩在玩,不知谁喊了声:“陈璨,你后妈带那个女孩来了!”
一帮小孩都停住扭头看着她,那个叫陈璨的小姑娘穿着花色连衣裙,皱着眉看着她们,扭头说:“我问我爸去!”,理直气壮又愤怒。
冯明蕊跟着陈叔派的司机来的,司机也有些拘谨。冯明蕊回头和她说:“别怕,有妈妈在。”
她的忐忑在见到那帮小孩后,终于落了地,也终于认命,她要开始寄人篱下了。
她是个自小就很认命的人。从不会有那种不切实际的想法。
从进大院那天开始她就知道,她不属于这里。她来自吴城,不属于北京。
冯明蕊像只护崽的母鸡,生怕院子里这帮有钱人家的小孩们欺负了她,从来都不准她出去玩,会因为谁家小孩笑话她,而气赳赳的追上门去找到人家里去和人理论。但同样又时时刻刻提醒她,她比陈璨大一岁,要让着她一些……
听起来又感动又窒息。
可能所有结局,从一开始就奠定了基调。所以,她和陈璨从见第一面开始,就互相不喜欢。
她闯进了陈璨的生活,但也被陈璨联合着大院的孩子们排挤。
十几岁小孩的世界里,爱憎分明,听起来似乎很公平。
而她整个青春期都过的很孤独。
十四岁的冯豫年站在路边的梧桐树下,不知往哪里走,仰着头一脸茫然。
十七岁的文峥像一颗小白杨一样,路过的时候,闯进了她的世界。
他车骑的飞快,路过她身边时,竟然急刹车站的稳稳当当,问她:“你呆这儿干嘛呢?”
她当时还不认识这个神采飞扬的少年,只是被他的笑感染,随口道:“晒太阳啊。”
文峥大概被逗乐了,停下车,仰头看了眼,头顶遮天蔽日的绿荫,一个劲儿的笑。
冯豫年也跟着笑。
他说:“挺有意思的一个小孩嘛,耷拉什么呢。别辜负了这么好的太阳。”
就因为他的一句话,她也心里一叹,就是,多大点事。不就是大院里的小孩不和她玩嘛,大院外面有的是同学,她才不稀罕这帮破小孩。
从此,她就真再也没和大院里的小孩们打过交道。
所以她的初中三年,因为户口没有转过来,借读在西区,读离家很远的寄宿学校,每周末才回来一次寒暑假都是回吴城陪奶奶过。从来不和大院里的小孩玩耍。
直到高中她的户口才转到了妈妈名下,高一才能到大院隔壁的高中读书。
冯明蕊和邻居们说起她,总会不以为然的笑着说,她天生不是吃读书这碗饭的料,只是胜在机灵。
冯豫年能听出来她言语里想炫耀,又装作不经意的样子。
毕竟隔壁的高中是全市数一数二的重点高中,她是凭本事考进去的。
高一的时候,她才摆脱了那帮小屁孩,因为和陈璨一伙的那帮孩子,人家大都去上国际学校去了,为将来出国留学作准备。
而她老老实实的在准备高中三年考大学。
当然这个事情,她看得很开,因为当时年少,并不太懂,生命怎么会有那么多选择。
她第一次认识李劭忱,是因为她和李劭忱的姐姐李殊逸在一个班。
中考和高考是两道坎,可以筛选出不同类型的的人,中考把大院里几个小孩筛选走了,但是选进来新的一批小孩。
像李殊逸就是因为隔壁高中比较好,才搬回大院住了。跟着她回来的还有她的弟弟,据说之前在国外读书,转回来了。
姐弟两是两个极端。
李殊逸就是那种天生的,让人觉得美好的人。她每天的烦恼就是,中午的日料不好吃,周末的英语外教有点凶,今年生日我妈妈不知道会不会带我去滑雪……
不同于她,看起来万事不愁,心里却计较着那一点点的青春少女不曾被爱护的少女心事。
她读高一的时候,文峥已经读大学了,意料中的军校,像他爸爸一样。西四院里有好些军人。
大院里的小孩每一个年纪,有每一个年纪的乐趣。李劭忱和张弛这帮小孩比她小,却声势浩大。
高一开学第一个星期,李殊逸因为认识她而欣喜说说:“我终于有伴了,果然住在外公这里最舒服。”
她身上都是不谙世事的可爱,因为她可爱,所以她看什么也都觉得可爱,即便被人嘲笑成绩差,不聪明,也不以为然。
大院里的男孩子,是真的皮,原本去国际学校的那几个,因为李劭忱几个人玩的热闹,因为张弛和李劭忱的结伴,也都追随而来。
大院子弟,毕竟骨子里都是热忱,一起结伴骑车登山,一起使坏打赌,输了的人去要女生的联系方式……
每一个团体,总有那么一两个领头人。张弛和李劭忱就是那帮小子们的头人。
李殊逸是这么说的:“我弟你别看他长得好看,成绩好,看着好像不调皮,但是他心眼坏,他都是出坏主意让别人去犯事的。你别小看他。”
冯豫年从不和他们打交道,几乎都不熟悉,所以对李殊逸的话并不评价。
李殊逸总说:“年年,你真的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孩子,学习好,话少,长得漂亮,真是哪哪都好。”
冯豫年后来想,她的青春期,因为有李殊逸真的是莫大的荣幸。
两个人静悄悄的。
她先问:“你姐姐现在怎么样?”
李劭忱收起隐隐的笑意,看着她有些意兴阑珊,但是最后还是说:“挺好的。”
冯豫年提着喷壶给绣球浇水,初夏的绣球品种繁多,她这几年养起来了很多,廊檐下就是一个小花园。
李劭忱看着她浇花,随口问:“这是什么?”
“这边的全是绣球,至于具体是什么品种,说了你也不懂。”
他听的笑起来,端的是一派的矜贵,回头问:“那这个呢?”
“那边的种类比较多,你左手拿的那个是海芋,右手的是月季。”
月季的花朵繁复浓郁饱满,且色彩斑斓,他过去坐在花簇中间的椅子上,看着悠哉悠哉的,典型的富家公子哥。
冯豫年边剪枝边问:“上次还没来得及问你,为什么从外交部辞职了?”
李劭忱并不避讳,只说:“不想干了,就辞了。”
他不肯好好说话的时候,冯豫年就不再问了。
其实这里面的原因很多,李劭忱不想回忆。
里面几个人已经睡着了,此时此刻这里都是清净,他很久没有这么闲情逸致的坐着和人聊天了。
就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他们两一直都这么好。
冯豫年自觉改了很多坏习惯,比起年少,健谈了很多。
剪了几枝绣球握在手里,又问:“殊逸怎么想起去演戏了?”
李劭忱靠在藤椅背上,闭着眼轻声说:“你自己问她。说了也不听,非要去。”
他脑子里还在想西南公司的事,
这就是成年人的可爱之处,起码分手的情人不会搞要死要活的那套。
冯豫年是单纯觉得,闹起来没意思。
见他闭着眼,她也不再说话,弯腰给月季剪花苞,李劭忱睁开眼,就看见她背对着他,弯着的腰露出一截细白的腰,他一瞬间想起的全是那腰的软……
冯豫年等抬头,就见他盯着她,冯豫年缓了一瞬,问:“你看我干什么?”
李劭忱伸手,她一手拿着铰剪,一手拿着花,看着他不说话。
李劭忱认真的看着她,手握着她握花的手,冯豫年一躲,他用力握着,固执的看着她,却轻声说:“冯豫年,你要是心虚,就和我说说话,不用躲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