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劭忱却是毫无轻视之意,淡淡说:“你们这行,不容易。”
汪腾笑笑没说话。
男人之间的小心思简直一目了然,这个男人看冯豫年的眼神不一样,他一眼就看出来了。难免就有了比较之意。
叶潮和冯豫年叙完旧,问:“这位是?”
李劭忱眼神放肆的看着冯豫年,等着她介绍。
冯豫年毫不尴尬的说:“这是汪腾。这是叶潮,也是我们一个大院的,比我小两岁。”
她这人说话就是这样,说话总是把五分的交情,说成三分。
叶潮笑说:“哎,小你两岁这就不必特意说了吧,你看你还是青春年少,我都这么沧桑,一听我还小你两岁,这不打我的脸嘛。”
说的几个人都笑起来。
因为叶潮的玩笑,话题也就过去了。
叶潮大概有点猜到汪腾的身份了,问冯豫年:“你们有什么安排?咱们好不容易遇见,凑个局聚一聚。”
冯豫年只想让这顿饭之后,大家各奔东西。
汪腾不好拒绝,说:“准备带她去山里,她没去过。”
没想到李劭忱却说:“她就在山里工作。”
叶潮笑着哎了声,问:“我还没问你现在在哪工作呢?”
冯豫年似笑非笑的说:“在山里扶贫。”
叶潮乍一听到这么新鲜的一个词,服气的缓缓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惹得几个人都笑起来。
冯豫年当作没看见李劭忱别有深意的眼神,
汪腾邀请说:“三山五岳,景色各不相同,可以进秦岭走走。”
李劭忱的秘书给他打电话来,第二天的会议务必不能缺席,前几天无故失踪,董事长亲自招待了客户,之后将李劭忱狠批了一顿。
明天再缺席,搞不好新的合作案也会被截胡。那可是他们辛苦了半年才谈拢的。
李劭忱最后也没去,一个人上楼了。
叶潮爱热闹,又叫了几个朋友跟着一块去了。
玩到下午回来,汪腾送她在酒店门口,她坦诚的说:“很遗憾,要和你说再见了。”
汪腾笑的温柔,说:“很高兴认识你。”,多的话也不合适再多说。
都是性情中人,缘分这种东西,哪是谁都能有的。
汪腾最后说:“来,拥抱一下,革命儿女常分手,下次再聚。”
冯豫年听的笑起来,感谢他的宽容,和他坦然的拥抱时,低声说:“你特别像我一个哥哥。”
汪腾问:“他也是当兵的?”
冯豫年嗯了声。
汪腾了然。
第3章 . 下乡过生日 一年能赔十几万
她晚上的航班,等下了飞机已经是凌晨,就在机场酒店住了一晚。
第二天早上,岩召就打电话来问:“冯技术员,你什么时候回来?技术推广站的人来看葡萄,他们说的药,我也没听过……”
冯豫年当时已经从机场转大巴,再转面包车到了镇上,村里另一个葡萄种植户叫刀杰,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比她还小一岁。刚结婚不久,见冯豫年拉着行李箱从车上下来,热情的拉着她上了他的三轮车。
“岩召说你回北京了,我等着让你帮我看看,这几天葡萄枝条上好像有虫了。”
三轮车上有一些日用品和几个化肥编织袋,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他来镇上买饲料。
冯豫年爬上三轮车里,非常习惯的蹲在前面抓着栏杆,问:“严重吗?”
刀杰利落的将她的行李箱放在她旁边,说:“不严重,我早上发现的,就是怕会传染,冯技术员,你抓紧了。”,说着提腿跨上去,一发动震天响的发动机声音,冯豫年再也听不见他说什么了。
京里那帮人要是看到她现在的样子,怕是要笑死了。
可是她如今,已经习惯这样的苦力活儿了。
等回去已经快中午了,她住在村里的旧房子里,院子里也没有门可以锁,回去收拾了一番,刀杰的老婆来给她送饭,她娘家就是隔壁寨子的,叫阿杏,五官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个典型的少数名族少女。生的十分的漂亮,和刀杰一样在隔壁的寨子里读的小学,初中在镇上读了两年就没有再读。
之后就去城里打工,前两年回来种葡萄。她和刀杰算是青梅竹马,自小一起长大的,感情很好。
冯豫年还在擦洗,见她来笑说:“我其实不饿。”
阿杏笑说:“糯玉米刚长成很香,我煮了一锅。配上凉拌的小菜就凑合吃一顿。”
冯豫年清洗完后,这才坐下,少数名族的小阁楼,屋顶不高,她住在楼上。一楼有一间通铺的大客房,剩下的全是花草,阿杏看着她行李箱里掏出来的书,有些羡慕的笑说:”我就羡慕你们这种学习很好的人,我生的笨,学不进去。”
冯豫年笑说:“每个人擅长的不一样,老话说就是学个吃饭的手艺,算不上什么本事。”
阿杏说:“你的花养的也很好,你送我的那些长的就不如你的。我以为你回去,不来了。”
冯豫年失笑:“我不会无缘无故的就走了。而且等我走了,肯定会有新的技术员来,不用担心。”
阿杏笑起来,说:“你刚回来,先休息吧,那我就先走了。”
冯豫年拧干抹布,问:“刀杰说葡萄树生虫了,等会儿我去看看。”
阿杏爽快的笑说:“下午再说,这会儿太阳正烈,寨子里其他的葡萄树也有了。”
冯豫年收拾完一个人上楼,见师兄打了两个电话,她回过去后,师兄问:“你什么时候回去的?”
“我昨晚回来。”
那边的杨渊叹气:“咱们两怕是刚错过,我也是昨晚回来。我那边完工了,我和老师一起回来。”
冯豫年问:“你们不用再过去了吗?”
杨渊笑说:“要不要我来看看你?你说你一个学花卉的,硬是被放下去种葡萄去了。”
她开了桌前的窗笑说;“谁知道呢,不过我现在种葡萄的心得很不错的。”
杨渊最后才说正事:“我这次回来,到时候会去南边的农林技术试验所,你呢?有计划吗?”
冯豫年琢磨了片刻才说:“没有,我和你差了那么大一截,你这次回来就能领项目了,我的资历远远不够。”
“那就回花卉行业,女孩子干这个总归辛苦。”
冯豫年笑笑,没接话。
没过两天,杨渊果真来看她了,等他从机场一路辗转到寨子里后,见到戴着草帽站在葡萄园里的冯豫年,服气的说:“这比南疆的路难走多了。连找都不好找。”
冯豫年正在给岩召讲解兑农药的比例,等说完,岩召才说:“中午在我家里吃饭,都准备好了。”
冯豫年笑说:“那再加个人,这是我师兄,专程来看我了。”
岩召和村里人背着农药壶正在喷药,爽快说:“没问题。”
冯豫年带着杨渊,沿着路爬到半山腰,五月天,枇杷正好。这里靠近赤道,地理天然优势,除了容易晒黑,剩下的好处真是说不完,四季花卉、热带水果,没有养不好的。
她摘了几颗枇杷,边走边剥,说:“这批葡萄苗到今年就进入成熟期了。”
杨渊看着整个山谷里几十亩的葡萄地。
难以想象,她一个京城大院里的姑娘,这几年都窝在这个山坳里,也不知道图什么。
冯豫年这几天大概是适合接待客人。杨渊还没有走,就接到叶潮的电话。
开门见山喊:“冯豫年,我在大理,今天想过来看你!”
冯豫年此时站在岩召的院子里,看着杨渊和他们喝酒,服气的说:“叶少,我在山里搞扶贫,不是在洱海边上做旅游业。你离我十万八千里,而且我也不知道我去大理的路在哪一边。”
叶潮正在洱海边的酒店露台上晒太阳,李劭忱过生日,他和沈南贺两个也没什么能送他的,几个人一合计,正好李劭忱在隔壁省出差,顺带把人带到这边,他又想起冯豫年也在云南,人多热闹,聚一聚也好。
听见冯豫年说了几次搞扶贫,搞得他也有点兴趣了,问:“那你给我发个定位,我肯定能找着你。”
冯豫年也没当真,他一个遵纪守法的二世祖,除了爱花钱,也没什么其他毛病。
她没想到,他这次这么认真,还真的来了。
第二天一早,县里组织的农业技术养植人员组团巡回参观学习,二十几号人涌进刀杰的葡萄地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养植培育方法,见刀杰的葡萄已经套袋。
其中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长得跟瘦猴似的,说话刺刺的,见葡萄套袋后,皱眉问:“你们这是听谁的?这会儿就套袋?”
起初十几个人看着,谁也不说话,过了片刻也有人附和说自家也套袋了……
嘈嘈切切声一片。
不远处阿杏领着叶潮和李劭忱,还有沈南贺,跟着人群凑了过来。
人群里的岩召下意识的看冯豫年,瘦猴见岩召看她,就问:“你的主意?”
冯豫年问;“有什么问题吗?”
没想到,瘦猴慷慨激昂道:“一看你们就是那种书读多了的大学生,啥啥不懂,啥啥都看书。看书能养成葡萄吗?看书能当农民吗?产量大,卖不上价钱,丰收了也没用,肯定要优选,剪掉一半以上,留下来的才是精华,那才是甜度糖分最好的,才能卖到最高价。”
冯豫年许久不见这种神经病了,一个散养户都这么猖狂了?
她问:“这是谁说的?”
瘦猴的话还没说完被冯豫年打断了,顿了顿接着说:“你知道普通的,追求高产贱卖,和优选优育后的收入差多大吗?这个道理,你们只会读书的大学生是真的不懂。”
镇上养植户们都知道无花寨有个扶贫的女大学生,他就是故意来找冯豫年论高下的。
冯豫年听出来了,不打算理他了。
李劭忱起初觉得好奇,就那么听着,听到最后,都笑了。
慢条斯理的问:“那你给我讲讲,要是大丰收贱卖了,到底要损失多少钱?”
人群里的人都回头看他。
说话寸是真的寸,和人挑衅一点都不含糊。
冯豫年听见这声音,如遭雷击。
彼时她戴着草帽,脸晒得通红,穿着运动裤和衬衫,正被人怼的无话可说,一回头就见李劭忱一身清爽的站在那里,微微笑看着她。
叶潮和沈南贺廷听的,也都笑起来。
几个人精神气和气质在人群中,简直鹤立鸡群。
瘦猴不满意的问:“你们干嘛的?”
沈南贺胡诈:“买葡萄的啊。”
瘦猴看了眼冯豫年,特不要脸的说:“怎么也得损失十来万。”
叶潮听的直乐,问冯豫年:“你一年起早贪黑的,就跟这十来万较劲呢?这地方都快出国界了,我差点找不着。”
又转头和那瘦猴仁兄戏谑的说:“十几万也不是大事,你看他那手表,够赔十几年葡萄钱的。”,说着指指李劭忱。
李劭忱只是淡淡笑着,并不说话。
瘦猴看不出他们的深浅,输了底气,和冯豫年说:“你们城里人有钱,但真不能坑我们这些农村人。”
看得出来他应该是镇上比较有钱的人了,浑身都是掩都掩不住的自豪感。
冯豫年还没来得及说话,李劭忱收起笑,冷冷的说:“你种你的葡萄发你的财,少管她的事。”
人群一下静悄悄的。
刀杰领着人从前面走了,又从前面穿过来,见人群围在一起,问:“别停在这儿,你们往里走啊!”
围观的人群这才散开了,朝山谷里走了,瘦猴也不敢再多嘴,跟着人群走了。
冯豫年手里提着药壶,只觉得啼笑皆非。
倒是平时最话少的沈南贺问冯豫年:“你手里拿的什么?”
“农药。”
“是防虫的吗?”
冯豫年:“对。人喝了也中毒。”
三个人:“……”
那边还有人回头来看他们。
李劭忱本来没时间,叶潮非说兄弟二十几年了,给个机会趁着他生日好放松一场,连哄带骗。
大院里的小子们,从小到大都养的糙,没哪个敢当着长辈的面,排场的贺生日,没这个规矩。
他到成年了,都是回大院陪长辈吃碗面,或陪家里人吃一顿饭。
至于私下怎么贺,那是私下的事。
他到如今对过生日这回事,还是没什么大讲究,但是叶潮这人爱热闹,凡是生日都要贺三天。
可今天,没想到他生日这天,能来看冯豫年。
在洱海边上的时候,叶潮非说他在这儿圈了块地,让他贺沈南贺帮他看看。
他看了眼地图,这地方都快到国境线上了,偏僻成这样,除了种香蕉,还能种什么?又不是东北土质好,还能种水稻。
总之,心情愉悦。
刀杰见几个人来找她的,忙说:“冯技术员,你先招待朋友,我先领着他们去那边了。岩召那边还有水田。”
杨渊一早上起来去隔壁岩召的水塘里看他种的藕去了……
李劭忱看着她脸晒的发红,想起从前在一起的时候。她皮肤白,夏天经不起晒,一晒太阳脸就通红,皮肤很容易晒伤,他那时候拿驾照没多久,舍不得她受一点委屈,开车绕过后海送她回学校……
来者是客,都送到她眼前了,她也不能不接收。
惊讶过后,也不是不能接受。都是熟人,老朋友来,总归是件开心的事。
她放下药壶,招呼说:“那走吧,跟我回去吧,这会儿太阳太毒了。”
李劭忱从头到尾看着,都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