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敏本来是打算混乱中下黑手的,没想到苏愉这丫头也掺和进来了,注意到门里走出来个男人,苏敏把杜小娟往后一推,对扶住她的男人说:“原来家里有男人在啊,难怪这杜鹃鸟的敢来欺负我妹,这是欺负我妹夫不在家啊?”
“进屋算了,这一窝蛇鼠脏的要死,口不对心的道歉也没必要听了。”苏敏扯着苏愉进屋,把一众看热闹的关在门外。
看两个孩子手里握着豆巾眼花花地盯着自己,苏敏从口袋里摸出两张一毛的票票,“大姨妈来的急,没带吃的东西,这两毛钱你们兄弟俩去买把糖甜甜嘴。”
看俩孩子欢喜的出门了,苏敏拍了苏愉一巴掌,“我给你使眼色你没看到?这都是你要打交道的邻居,打人也是我这个不常来的娘家大姐来,你是要做好人的,脑子是榆木做的?这都不懂?”
“懒得打交道了,一群没原则没同情心的人。”苏愉把杜小娟虐待女童,这巷子邻居装聋作哑的事都给说了,末了叹气:“我太失望了,不想跟这群人打交道,二丫这姑娘挺命苦的。”
苏敏诧异地瞅着小妹,说:“你这是吃了舍利子给嘴皮子开窍了?”
苏愉一腔愤懑就这么憋死在胸口,不确定地问:“大姐,你这不是在夸我吧?”
“还行,还听得懂人话。”苏敏拍了她一巴掌,“你没挨打算是运气好了,你好端端的去管人家的家务事做啥?本来她要举报你作风不正,你只管咬死了这件事就能把她打的灰头土脸,你提什么糟蹋孩子?还举报人家地主婆作风?难怪没人帮你,又不止杜什么的一个把丫头当丫鬟使唤,谁敢让举报这封口打开。”
苏敏叹气,这年纪大了就是不能生孩子,她们姐弟五个,就小妹脑子最愚,还认死理。她说:“谁家丫头不做家务的?这二丫虽然包揽了家里的所有活儿,但好歹没冻着饿着,咱们乡下那生了丫头直接扔尿桶里溺死的又不是没有,她是命不好,遇到了个不心疼她的妈,长大嫁人就好了,你别给我瞎管闲事,自己家的两孩子都折腾不过来,还有闲心去心疼人家孩子。”
“你不懂。”苏愉丧气,她总不能说虐待儿童是犯法的吧,“我跟我的俩孩子都挺好的,好吃好喝的伺候着,现在也都懂事了,没犯浑。”
“我看你是没救了,平安亲妈死了,没人跟你争抢,你就把他给养熟了,养贴心,以后他拿你当亲妈孝顺,小远是你亲儿子,可千万别离心了,你以后就是再生孩子,也好好待小远,这孩子懂事,你可别糟践孩子。”苏敏也不多说,点到为止,改天让家里老娘去唠叨苏愉去,她生的她教。
“你家里还有没有布票?小翠要相亲了,我给她做身新衣裳,手里没布票了。”苏敏说出她来的主要目的。
小翠是苏愉的大外甥女,苏愉说有,她本来想着等这个月工资发了去扯布找裁缝做身新衣裳的,“给,你看够不够尺寸。”
“够了,她还没你高。”苏敏把布票塞进兜里,看了看天色,“你要去上班了吧?我也去供销社去,再晚了好东西都被人挑走了。”
苏愉在送走大姐后进屋看了下钟表,八点了,她不慌不忙的把藕跟土豆都倒进锅里,加了两根木柴,锁上大门去上班。
中午回来下了三碗荞麦,菜就是半温的卤藕卤土豆,她抬头看向许远,“小子,有话就说,你一直瞅着你妈是啥意思。”
“你跟人吵架了。”许远偏头探究的看着他妈。
“嗯,然后呢。”苏愉继续问。
“你都跟人吵架了,那我是不是也能跟人吵架了?要是有人再骂我,我能骂回去吧?”他有些忐忑地问。
“骂呗,难道我还拦着你不让你还嘴了?”
“你忘了?”许远不可思议,“你给我说在外不能惹事的,还说骂人烂嘴角,被骂两句也不会少块儿肉。”
苏愉有印象了,好像是“苏愉”还没改嫁的时候给许远说的,那时她一个要被婆家赶走的寡妇不敢惹事,因为没男人给她撑腰,娘家人也不能天天来给她断官司,也怕会有其他人上门找事,就让许远在外被骂了也忍着。
“我没忘,我只是想考考你记性好不好。”苏愉从兜里掏出两毛钱递给他,“给,这是你的奖励,平安别眼馋,你要是把我的话记在心里,比如说不去堰里洗澡之类的,我也给你奖励。”
平安嘀咕:“我才不眼馋,我有钱。”
苏愉没深究,而是继续向许远解释:“那时候你太小,我怕别人打你,所以嘱咐你别惹事,现在你大了,能分辨好人坏人,有人骂你你就骂回去,有人打你你也打回去,打不过咱就跑,回来了妈给你撑腰,咱们不惹事但也不怕事。”
“平安也是,只要你有理,妈就帮你讨说法。”苏愉认为孩子胆子要大一点,忍让习惯了,身上就散发着一种好欺负的气息,上学工作了会一直吃亏。
上学?苏愉突然想到,家里两个孩子七八岁了竟然没上学!
第17章 017 打架
卤汁熬煮不容易,卤藕卤土豆卤吃不完半天就会坏,苏愉上班前把锅里的没吃完的卤藕和土豆都分给俩孩子当零嘴吃,没想到还惹出几个孩子打了一架。
苏愉下班回来做饭的时候俩孩子不在家,她刚把粥煮上,正在扯苞谷上的须须,就听大门开了,堂屋门口卧的小黑也甩着尾巴迎出去,她就知道是孩子回来了,她蹲屋里问了一声:“是小远跟平安回来了?”
“嗯,是我们。”小远探头探脑的往厨房瞅,看他妈没有要出来的意思,拽着平安就要往屋里冲。
平安不乐意但也没甩开他的手,大摇大摆进了两人的卧房后才甩开许远,舔了下嘴角,像看傻子一般瞥了他一眼,说:“有什么好躲的,待会儿吃饭你妈又不是看不到,再说了,是大宝二宝先抢我们东西的,就该揍死他们。”
屋里没镜子,许远偷摸摸的去他妈屋里拿了个小镜子过来,镜子里面的人左脸擦伤已经起血痂了,他撸起袖子看了一眼,胳膊上也被抠了几个血印子,很不安地说:“我妈不让我打架的,我又惹事了,你说大宝妈会不会找到家里来?”
“她今天中午还说只要我们有理就能打回去呢。”平安不理解许远的慌乱,他爸没有拦过他不许跟人打架,就是在姥姥家跟表哥表弟打架了,也没人会找他爸告状。
许远听了稍微冷静一点,但还是钻在屋里不愿意出去,与他相反,平安拉开房门就去厨房巡视,“妈,晚上吃什么饭?”
“苞谷稀饭,小葱拌豆腐。”苏愉正在抠苞谷粒,手指上净是苞谷嫩浆水。傍晚天色将黑未黑,苏愉在厨房不动刀也就没开灯,平安蹲她身边帮忙抠苞谷,她都没看到他嘴角的青淤。
一直到饭好了,苏愉也没看到小远的人影,朝屋里喊一声问:“小远,你这是在屋里睡着了?”
“没有。”
“没有就出来吃饭。”苏愉把堂屋的灯扯亮,三碗稀饭端上桌了才见小远慢吞吞的出来,坐椅子上了也低着头。
“你是不是发烧了?有没有不舒服?”苏愉走过去摸他的头,但她刚做完饭,手心的温度比小远额头的温度还高,家里又没有体温计,她抬起他的头,打算额头对额头试试,额头还没贴上去,就看见了他脸上的半指长的血痂。
“这是怎么了?”难道是这个原因他才一直低着头?但还是不放心的额头对额头,额温正常才坐了回去。
“我打架了,被按在地上蹭的。”许远小声解释。
平安看他那小鸡崽样儿,按下心底的羡慕,站出来说:“是大宝二宝要抢我们的卤藕,我们才跟他们打的。”
苏愉一听是杜小娟的儿子就下意识的拧眉,瞟到许远那一副给她添麻烦的无措面孔,她笑着问:“那打赢了没?”
一说这平安可来劲了,手舞足蹈道:“那哪能输,肯定打赢了。”
“我记得大宝二宝比你俩胖很多啊。”苏愉怀疑平安在吹牛。
“嘿嘿,我们有帮手……”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了隔壁杜小娟的骂声,接着苏愉家的大门就被拍的咚咚响,小黑惊得站在院子里对着门汪汪叫。苏愉等了一会儿,听外面有邻居的声音了才去开门,家里除了她就两个小的,杜小娟男人还在家,她怕有人不讲武德进屋打人。
“你家王八羔子呢?给我喊出来,你看把我俩儿子打的。”杜小娟想扒拉开苏愉往屋里冲。
“王八羔子叫谁呢?嘴上积点德。”苏愉掂着门栓拦住她,“这是想入室抢劫?这横耙耙的,祖上是属土匪的?”
“苏愉,我不跟你瞎扯,你也别张嘴闭嘴就给我扣帽子,你看你家孩子把我大宝二宝打的。”杜小娟指着俩孩子的脸,还把俩孩子的衣裳脱了,但这乌漆麻黑的,苏愉也没看到是什么样。
“孩子打架嘛,我家平安嘴角青肿,小远脸上半指长的血痂,我还没找你屋里去呢,你倒是先来了。我先来给你说说,我儿子说是你家孩子抢他们的卤藕才打起来的,小小年纪就拦路抢劫,都说三岁看到老,这长大了还得了?”
“屁话。”杜小娟冷笑,“我自己就是供销社的,还会缺我家孩子东西吃?藕就是跟肉一起炖我们都不稀罕,还会抢什么鬼卤藕?”
“就是大宝二宝抢平安跟小远的卤藕。”外面一个小男孩突然蹦出了这句话。
场面安静了一瞬,杜小娟看了俩儿子一眼,暗中掐了把大宝胳膊,问:“小栓说的是真的?”
“不是,我们没有抢。”大宝立马领会了他妈的意思,支吾了几声说:“我跟二宝在路上玩,平安跟许远就跑过来打我们。”
“呵,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苏愉厌恶的看了眼这胖小子,扯过他手里的上衣扔到杜小娟脸上,“这衣服上还有我家卤藕的味儿,好好闻闻,一家的谎话精,滚,别上我家的门,脏了我家的地。”
苏愉发现跟杜小娟一家没什么道理可讲,从大到小都是没脸皮的货,她推了没防备的杜小娟一把,门从里面杠上,讥讽道:“你家的娃比偷油的老鼠还胖,谁知道是不是偷别人家东西被人打了又诬陷到我家孩子身上,我家孩子瘦巴巴的可打不赢。”
苏愉索性也不承认,咬死了平安跟小远没跟人打架,甚至今天都没出门,任杜小娟在门外跳脚,她跟俩孩子在屋里吃饭。
“你们怎么打赢他们的?”她问。
“请人帮忙,谁帮忙打大宝二宝,卤藕卤土豆就给谁吃。”平安自得的说。
“这是谁的主意?”苏愉继续问。
“你儿子的。”平安收了笑,端起碗喝了口粥。
“我哪个儿子?你不也是我儿子。”
“你亲儿子。”平安强抿着嘴,不让嘴角上扬。
“不错,我亲儿子有勇有谋,干的漂亮。”苏愉竖起大拇指轻轻印在小远脸上的血痂上,继续说:“大宝兄弟俩先惹你们的,必须打回去,妈妈不怪你,还要表扬你,你保护了你自己没有受别人的欺负,谢谢你保护了我儿子。”
许远两滴眼泪掉在了碗里,他没擦,而是大吸一口粥,噎下了嗓子里的呜咽声。
打架不是好事,但对许远来说,却是把用叮嘱恳求和忍让搓成的束缚了他手脚的线给解开了,苏愉在这天晚上没有指责他一句。
苏愉晚上坐在床上翻她淘回来的书,在树满坡的指点下已经看了不少了,她把书合拢卷成卷敲打着掌心,出声跟树满坡唠叨:“我过来还没满一个月,分明没生过孩子,自称妈妈倒是越来越熟练了,这俩孩子只要不犯浑我还挺喜欢的。”
“刚刚书上说的剪枝,你要注意……”
“这杜小娟一家太烦人了,做人没下限,我怕我不在家的时候她家男人去打平安跟小远。”苏愉继续念叨。
树满坡打岔失败,干脆闭嘴静默,它能感受到青山绿树的生机,现在这个年代不像它诞生的时代,没有水土流失和冰川融化的危机,它一个工作系统也快变成养老系统了,跟这个宿主一样,随波逐流。
之后两天,苏愉每次出门都嘱咐俩孩子到人多的地方玩,别落了单。日子平静下来,她又开始去逛黑市,这天她看到有个男人在卖猪肉,一块二一斤,不要票,她立马去抢了两斤的肥肉和一斤瘦肉,又把四个猪蹄也给买走了。
怕肉坏了,苏愉让平安去给她请半天的假,她在屋里把肥肉炼油,两只猪蹄剁了炖在炉子上,提了另外两只猪蹄跟半罐还烫手的猪油打算去娘家看爹妈。
“小远你去不去你姥家?”她问。
许远看了眼炉子上炖的猪蹄,拒绝道:“我在家看火,我不去,过几天我再去。”
苏愉到娘家的时候她妈正在晒布壳子,就是做鞋面用的,一层布一层浆糊,晾干了压床底,压平整了拿出来晒晒再糊一层浆糊一层布。
“妈,我爹不在家?”苏愉把篮子拿进厨房,猪蹄剁成块儿泡在水里,免得她老娘剁不动。
“刚出门,不知道去哪儿唠嗑去了。”余安秀问丫头:“你这从那儿买的?有钱多买肉,这猪蹄净骨头,吃着不过瘾。”
“我去买的时候只剩猪蹄了,罐子里是猪油,我加盐了的,不容易坏。”苏愉含糊两声,摸着板凳上晾着的硬布壳,想起她里面穿的没支撑力度的小背心,进屋摸来剪子,说:“妈,我剪两块儿巴掌大的布壳子啊。”
“还没糊好,等糊好了我给你剪一半去,你给你一家人做鞋子。”
“这个硬度刚刚好,再硬就要把我肉给磨破了。”就这苏愉也没把握做成胸罩,只能想着试试,她受不了衣服里面自由摇摆的触感,跑都不敢跑,动作幅度也不敢太大。
回去的时候她篮子里的猪蹄换成了晒干的茄子干,老太太送她出门的时候还叮嘱苏愉:“小远在家都干啥呢?让他没事来家里玩。”
苏愉看她那神神秘秘的样子,猜道:“我大姐二姐三姐哪个又来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