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津说没有,说她的工作她自己处理。吃完饭后天已经黑透了,他到老宅的时候,全家人都还在堂屋坐着。
“找我啥事?”他也没进去坐,倚在堂屋门上问。
“你媳妇要卖工作?咋不回来透个气?你大嫂想买,卖给自家人也不吃亏,你回去给她说说,别卖别人了。”宁满仓开口。
他这理所当然的话把宁津气笑了,“爹,我之前跟你说的话不是开玩笑也不是赌气,索性你们都在,我再说一遍。”他瞟了两眼大哥大嫂,“我家里有事的时候你们一个个都装聋作哑,夜里有人翻墙偷孩子、下班时间我媳妇跟娃被人堵在屋里骂,大门都不敢开,需要你们的时候你们屁都不放一个,这要我们帮忙了嘴倒张的大,想买工作还端着架子,坐屋里等着我来了通知我。”
他对屋里装模作样的人大呸一口,“我家是屋里泼大粪了脏了你们鞋底?还是苏愉她是臭狗屎,跟她说话脏了你们嘴了?看不上她这个人倒是看上了人家的工作?脸皮是用浆糊糊的?比千层底还厚。”他把屋里骂了个遍,心里才算痛快。
“小五你咋说话呢?这我们跟你说不还是因为你是一家之主,她能有现在的工作不还是之前你给她买的……”
“得得得,老大你别装腔作势,装什么好人,谁不知道谁?这么会说,我妻儿家小受人欺负,也没见你出来说过话。”宁津打住他的话,“就这样,工作已经有主了,你们也别打主意,这么不爱登我家的门,以后除了爹妈养老的事,其他的别找我。”
“你这是想跟家里断绝关系?”宁老大捏着拳头站起来,一副他敢点头就要教训他的样子。
宁津怵都不怵他,反问他:“不是早就断绝关系了?你们之前分家,我的那份家业呢?你娶媳妇跟老二娶媳妇,你们两个媳妇的工作哪个不是指望这两个老的?把我的补给我,平安妈的那份我就不要了,就娶苏愉跟给她买工作,再加上之前你们分家,我也不要多了,八百块钱给我拿来,拿来了我们再谈其他事。”
满屋子人都不吭气了,宁满仓叹了口气,“没给你是因为你爷奶房子给你了,你孩子又少,你工资又高……”
“就之前那老房子,最多就值两百,翻修我花了都不止两百,你要这么说就把两百砍掉,你再给我拿六百,拿了我们再谈其他的。”宁津咬死了钱不松口。
宁老头脸僵了又青,瞪着门口的软骨头,骂道:“给我滚,老子就当把你送去入赘了。”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谁入赘了还能给你带个姓宁的孙子回来?偏心就偏心,别倒打一耙。”宁津麻溜的滚了出去,他发现这样扯破脸皮后不需要再忍的时候,吵架也能让心情格外愉快。
到家了他就催苏愉明天赶紧把工作卖出去,越拖麻烦事越多。
“你老爹喊你回去也为这事?”苏愉问。
“嗯,拽的像个皇帝老子,懒得理他,我也给拒了。”宁津把之前跟老头吵架和今晚又吵一架的事说了,“以后他们应该不会来找茬了,平安姥那边也不见动静,不过她也搞不出啥乱子就是了,两边都平静了,以后我们一家好好过日子。”
头枕她腹部,掰着她手指,沉默了一会儿说:“这下我可没爹妈兄弟了。”
“我爹妈分给你。”
“不过之前也没有就是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开口,话音同时落地。
男人听了她的话好气又好笑,扑棱起来压住她,揪她耳朵说:“忽悠我给老丈人养老呢?”
“你不是缺爹妈疼嘛,我是好意把我爹妈让给你。”苏愉也笑。
“晚了,你爹妈要是二十九年前把我抱回去养大,把你从小许给我,那我才给他们养老送终。”宁津半真半假的说。
苏愉呸他做梦,两人沉默一会儿,苏愉开口:“别看我哥不成器,老两口还是稀罕这个儿子。我爹好面子好名声,脾气也犟,来姑娘家住几天就怕人说闲话,除非以后他瘫在床上了把他强行抬走,不然他不会来咱家养老。老太太更别提了,儿子是她的根,儿子在哪她在哪儿,她过来住一段时间就要念叨回家,而且还有孙子孙女,我大侄子出生的时候,我爹高兴地喝了半斤酒。”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自己做了选择,是苦果子也硬是笑着往进咽,苏愉拉不回来也就不拉了,从旁照顾两个老人吃喝跟以后生病的事也就行了。
苏愉拍男人的脸,“可怜的娃,不是亲生的儿,你想捡现成的爹妈养老都没人肯干,也就只有我这个憨包陪你到老了。”
她这话转的太快,宁津都没跟上她的意思,愣了一会儿才搂着她说:“我也是个憨包。”
第二天中午,苏敏跟她男人过来了,李卫国主动说:“小妹,你的意思你大姐都给我说了,你考虑的对,工作是该给你大姐,这儿媳妇还没影,谁敢说好赖,工作还是捏在自己手里最牢靠。”他怕娶个跟娃舅母一样的儿媳妇回来,到时候小两口都有工作,住在镇上不回去,他们两个老家伙把家底给掏干净了,下面还有几个孩子要养,求着儿子媳妇要钱,只是想想都没脸。
“至于爹妈那里我也没意见,你们工作忙,我们离得近,我跟你大姐时不时去看看,掏个锅底灰、洗个棉被啥的,你俩安心奔工作,好好干。”李卫国笑着对苏愉说:“老幺,你继续折腾,到时候你再卖工作,大哥再给买下来。”
“你还上瘾了。”苏敏拍他。
“行,到时候我要再卖工作优先考虑大哥。”苏愉也玩笑着同意。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下午苏愉去供销社买一斤奶糖,就带她大姐去厂里办手续,之后把平时要做的事交代清楚,糖分给办公室里的人甜甜嘴,剩下的都给了王小霞,托她带她大姐两天。
六百块钱收到手,第二天苏愉就骑自行车去果园办入职,顺带把宁津捎去露个面。
第47章 047 奔向新的工作
“时间还没到吧?怎么这个时候来了?”邱富力问。
“来办入职啊, 罐头厂的工作我已经给辞了,现在一心为果园,邱经理该不会要反悔吧?”
“那倒不会, 我们果园不至于养一个闲人都养不起了。”
宁津看向苏愉, 听这意思不像苏愉说的那么乐观啊, 闲人?他是不是该准备过段时间接她回家准备生娃了?
“那我就证明给你看我不是个占着茅坑不拉屎的闲人。”苏愉催他带她去办手续,今天来了就不打算立即回去。
邱富力说中午吃饭的时候再给她办,招人过来带她去找俞远安。
“先等等, 我去看看那个山包上的橘树,之后我自己去找俞技员给他打下手。”苏愉拒绝邱富力的安排, 跟俞远安相比,树满坡能教她的也不少。
“随你, 那片橘树就划给你管了。”邱富力说完跟宁津点了点头示意,也转身走了。
宁津跟苏愉一起往酸橘子树的山包走, 打趣她:“苏技员, 你不会被赶回家吧?”
“臭嘴, 盼我点好。”苏愉领他转了一圈就赶他回去,一路就听他问“树要是养死了不要你赔钱吧?”、“这树上长虫了, 苏技员,该用什么药治?”、“这树生病了比人还严重, 它又不会说话,你还是趁没办手续跟我回去算了”……
“回家给你两个儿子做饭去, 别在这儿叨叨我。”烦死了,没想到第一个给她放气儿的就是这狗,她偏要干出点东西打他狗脸。
“真不跟我回去?”男人又问了一遍。
“不回,你再问我晚上都不回去了,就睡在果园里就着月光捉虫。”苏愉白眼翻他。
“小气鬼。”宁津嘀咕, “那我先回去了,车给你留下,晚上记得回家。”他半蹲着作怪问她。
“再看吧。”苏愉憋笑,捋头发端起了架子。
“还来劲了?”男人掐她腮帮子,趁她没来得及还手,转身就跑。
“幼稚。”苏愉笑骂。
待他下山走了,苏愉往其他山包的橘子树走去,站在橘子树林里不觉得,这走出来就觉得晒了,她给树满坡说:“明天记得提醒我戴帽子戴丝巾。”她还要缝两双手套备着。
“刘技员,你在照看这些橘子树?”苏愉蹿上第二个山包,碰上了每月七十三块钱工资的刘技员。
刘泉嗯了一声,问这个初中毕业的女人:“你怎么来这儿了?俞哥不在这儿。”
苏愉扒拉了两棵橘子树,说:“我大概跟你来这儿的原因一样,我在酸橘子树上发现了象鼻虫,来这边瞅瞅有没有,结果是有的,个头还挺大了,我上次来就还没有。”要是有,树满坡该提醒了。
刘泉没想到这女人脑子里有点东西,竟然还知道象鼻虫,暂时放下了轻视情绪,说:“这玩意儿长的快,卵又多,不容易发现。”
苏愉问他往年是怎么办的,这时俞远安跟邱富力听到人声也走过来了,“小苏,你也发现了虫子?”
“对,往年有没有过这事?都是人工抓虫?”
“不然呢?又没有农药。”邱富力看了看俞远安,问苏愉:“你有没有其他办法?”
“我只能说是我试试,不管成不成功,希望邱经理别再态度多变的怀疑我,我辞了后勤的工作可不是为了风吹日晒的吃闲饭来的。”苏愉把他噎她的话还回去,又笑说:“从今天中午过后,我也是果园的一份子,咱们心往一处使,日常干活的也就我们几个人,没必要阴阳怪气窝里哄对吧?”
“这话没错,都是为国家干活的,没必要谁看不起谁,小苏也别喊我俞技员了,听着怪难听的,就喊俞哥,小刘二十五,你比他大,但他比你来的时间长,相互喊名字吧。”俞远安豪爽挥手缓和气氛,紧接着追问她有什么办法。
树满坡说可以用昆虫的汁液浸泡纸晒干后做诱卵毯,但这哪是她一个菜鸟能知道的,老工作者都不知道的知识她哪敢拿出来充面子。苏愉说她见过象鼻虫的介绍,虫卵冬季在土壤里越冬,春天孵化后往树上爬,吸食树汁和啃食叶子长大,成虫到了繁育期又会在树根里、土壤下、树叶上产卵,所以现在除了人工逮成虫,还要消灭土里的虫卵和阻止幼虫上树。
邱富力去找村民来逮虫,刘泉去实验怎么把土里的虫卵给弄死,苏愉去找阻止幼虫上树的东西,而俞远安任务发下去后去巡视桃园和葡萄树去了。
这要是在现代还有塑料薄膜可以把树干给包起来,但现在连张纸都金贵,苏愉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东西,中午跟他们回村里去吃饭,她问一上午不怎么吭声的树满坡:“说吧,有什么要求?”
没要求,树满坡今天上午给她介绍象鼻虫和防治的办法要求她种二十棵小树已经满足了,它说:“你们这年代要农药,没有;要塑料薄膜,还没有,我没有乡下治虫的土方子,你自己摸索吧,实在不行你也上手逮虫。”
嘿,它一个系统还有阶级观念,还乡下的土方子,没乡下的土方子演变能开发出它?
苏愉揣着她的入职手续,其实就是一句话跟一个印章,她跟在俞哥后面溜达一下午,问他有没有什么虫子排斥的味道。
“我真不知道,书上写的什么酯什么乳油,哪有这些东西,就连最熟悉的敌敌畏也不是说有就有的,这么多橘子树,用敌敌畏杀虫能把整个镇一年的敌敌畏用量给顶了,哪儿拿的到?往年也是人手捉的,就是耗时几个月罢了。”俞远安摊手,表示他真的不知道。
泥巴糊树根?不行,虫卵在土壤里能孵化。油漆?没有。石灰,对,石灰,“俞哥,我们可以用石灰刷树干,可以杀菌。”
“那能不能阻止幼虫往树上爬?”俞远安问,他让苏愉去找邱富力先买一包回来,她先找几棵树试试,有用了再说。
树上长虫这种事他见多了,也就没苏愉那么激动,一惊一乍的,真是年轻,有奔劲儿。
石灰没那么快弄回来,苏愉找人帮她从农家掏了两筐的锅洞里的余灰,提上她管辖的山头,草木灰拌水她给刷在树干上,一直把草木灰用光她才罢手,停手的时候已经直不起腰了。
“娘哎,我真是来当劳力的。”她站在山包的顶部,迎着夕阳捶腰,遥看四周含羞待放的花苞,深吸一口带有橘花清香的空气,又觉得这活儿也不算累,伺候树可比伺候人轻松,它们是好是歹身体不会撒谎,不像人,有张会说话的嘴。
“邱哥,俞哥,刘泉,我回家了啊,明天见。”她跨上自行车,踏板一蹬,人已经在两三米开外了。
“真有精神,还是年轻好。”邱富力勾着老腰,拍旁边的刘泉,“你也学学,一个大男人天天闷不吭声,难怪娶不到媳妇。”眼光高又长了个锯葫芦嘴,他看得上的姑娘看不上他,说他是个闷瓜。
“她这是在争表现呢,我才来的时候也殷勤。”刘泉不满,就因为苏愉的烂法子他忙了一天,在地里抓了一下午的土,又是水泡又是火烧的。
“走,我们也下班。”俞远安率先离开。
“苏技员回来了?让我好等,我差点都急着要去接你了。”宁津接过自行车,他骑上带苏愉回家。
苏愉没理会他的怪腔怪调,问:“你怎么跑这儿来了?真怕媳妇跑了?”他在镇外面她回来的路口等着,离远了没认出是谁还把她吓得半死,以为有坏人要堵她呢。
“我怕媳妇丢了还倒赔个自行车,哎,疼疼疼,松手。”他呲牙咧嘴地叫唤,“等睡的时候肯定又青了,下手真狠。”
“自找的。”苏愉扶着他腰给揉了揉,向他诉苦说今天有多累,巴拉巴拉的,骗得了半个小时按摩的承诺。
到家后她就不提工作了,洗手吃饭,问男人明天什么时候走,得知是七点,她惊讶:“这次怎么这么早?”
“短途的,货不多,我下午去看货已经上一半了。”宁津夹一筷子炒鸡蛋放她碗里,对平安说:“中午你跟小远在家吃饭,别去你爷奶家。”
“为啥?我也有不想做饭的时候。”
苏愉挑眉,这句话是她推他爸去做饭常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