辗转思——八月薇妮
时间:2021-12-03 10:10:52

  星河心里知道,自然是她嫁给了庾约。
  “是什么,也没什么要紧的了,”星河轻声说:“事到如今,我只希望三殿下您把过去的事儿都忘了罢了。我先前说过很多次,世上比我好的女子多不胜数,三殿下若有喜欢的,也可以及早……”
  “你在说什么!”李绝上前,一把握住了星河的手腕。
  他确实是长了不少,十六七岁正是长个子的时候,这手都显然比先前更大了许多,而且仿佛更加有力了。
  星河有些许的恍惚,稍微抽了抽,没抽动,只好说道:“是金玉良言。殿下年纪也不小了,是该为自己的终身大事着想。不过有惠王殿下跟皇上做主,想来必然错不了。”
  “你是听说了什么?”李绝问道。
  “没有。”星河立刻否认。
  靠得太近了,李绝又闻到她身上那股令他魂牵梦萦的香气。
  他真想狠狠地把她抱住,埋首在她身上,贪婪地吸吮每一寸,来安抚他孤冷躁动了两年多的心魂。
  他吞了口唾液:“庾清梦怪罪我,说我为何两年没有回来找你。”
  星河正想怎么才能叫他放开手先,闻言道:“哦……原来四姑娘跟你说什么了?你不用在意。没有人怪罪殿下什么。”
  李绝的眼眶开始发红:“你真的不在意?”
  星河察觉他的手在抖:“殿下……”要去将他的手推开,却突然发现,他的手腕上好大一道疤痕,而细看,手上仿佛也带着大大小小的伤。
  她的眼睛立刻直了,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你不在意,我在意。”李绝低低说了这句,再也按捺不住,他上前一步,张开双臂把星河紧紧地抱住:“姐姐!我在意,我怎么会舍下你!”
  星河没想到他说放肆就真的不顾一切起来:“你、你放手!”
  他身上的熟悉的气息,不似先前那么青松冷泉般清淡好闻,而是多了几许经霜历雪的肃杀似的,侵略性却更重。
  星河浑身战栗,知道挣不开的,竟失声叫了他的名字:“小绝……”
  李绝狠狠地抱着她,身子也禁不住地有些簌簌发抖,像是抱着失而复得的至宝:“姐姐,姐姐……”
  他急促地唤,情难自禁,竟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你别、你怎么还不改!”星河没法儿动,心都乱了,只靠着最后一点理智,“你再不放手,我便叫人了!”
  “你叫吧,”李绝不知是吃定了她不会叫人,还是根本不怕:“我不放开,姐姐是我的,你是我的!”
  他好像觉着不够,低下头在她的发鬓上亲了亲,又深深地嗅那令他着迷的香气。
  似乎那点香,能够治愈他身上跟心上以及魂魄上的伤痕,裂痕。
  但只是这样,却仍是远不能令他餍足。
  李绝微微弓身,低头要去亲一亲她的脸,却冷不防给星河一巴掌打在脸上:“你够了!”
  她的力气并不大,比挠痒痒强不了多少。
  但李绝还是停了下来。
  星河顺势后退,她的呼吸也有些急促,看了眼李绝,又垂了眸子。
  狠狠地一咬唇,星河低低道:“你别再这样了,真的,我不喜欢这样。你若再……除非是想害死我。”
  李绝摸了摸自己的脸:“姐姐打的,一点儿也不疼啊。”
  星河一怔:“你、我就不该跟你见面。”
  她才转身,李绝瞥着那一点纤细的腰肢,人不动,只是探臂过去。
  轻轻地一勾,他一把拦住,轻而易举地将星河揽了回来,裙摆在眼前随之荡起,坐秋千一样。
  “现在说不该跟我见面?”李绝的声音更低沉了几分:“姐姐你知不知道,我也后悔,当时为什么就鬼迷心窍地要回京来找你?”
  星河被他困在游廊的边柱旁,正在慌张地怕他胡来。
  听了这句,疑惑不解:“你说什么?什么回京……找我?”
  李绝微微俯身,是想要靠她更近些。
  这两年他长了不少,她却没怎么长高。
  李绝死死地望着星河的眼睛:“你不是怪我这两年没回来找过你么?”
  “我……”
  没等星河说完,李绝哑声道:“你听好了,我回来过!我回来过!”狠狠地摔出这两句,他的语气却又一变,像是失去了力气似的低语:“但我宁肯我没有……”
  星河惊得打了个哆嗦,站在原地没法儿再动。
  她仰头看向李绝,他这般眈眈俯视的姿态,简直令人没法呼吸,没法正经地想清楚。
  “你到底说什么?你……你什么时候回来过?”她无措,茫然地。
  真的没听错、没想错?他回来过?什么时候?
  她为何一点儿不知道?
  李绝不想回忆那一幕,如果可以的话他简直想把那记忆从脑子里挖出来扔掉。
  “我当然回来过,我来找过你啊,我……”李绝的眼中,隐痛一涌而出。
  当初在盛州之外的玉城,李绝遽然发难,杀了那辽国右将军萧澍,可惜并没有成功逃出玉城。
  城门已经早早地关闭,他潜藏在城中,寻找出城的法子,恰好耶律鹃因为萧澍的死,也来到了玉城。
  李绝阴差阳错地潜到了耶律鹃的住所,本是要要挟这小公主掩护自己出城,谁知耶律鹃听说是他杀了萧澍,竟丝毫也不惧怕,反而对他感恩戴德,毕竟若不是李绝,她的下场必惨不可言。
  耶律鹃听说李绝想出城,便乖乖地配合,护着李绝出了城。
  但却不是往盛州的方向,毕竟耶律鹃是要返回辽都的。
  路上耽搁了点时间,就在李绝中途要离开的时候,他听说了一个消息。
  原来信王竟然为了他,想跟耶律阿贵和议。
  本来阿贵已经心动了的,谁知李绝杀了萧澍,一时情形大变。
  和议自然作废,连信王都差一点给围困,双方大战一触即发。
  李益都还不知道李绝怎样,见对方翻脸,还以为李绝已经给害,凶多吉少,怒发冲冠。
  而阿贵这边儿,也因为萧澍的死,他没法跟辽都交代,势必要先立功补过。
  两方都是挟怒带忿,竟因此打了起来。
  信王本就有旧伤,在这场战役之中又添了新伤。
  李绝狐疑不信地,费了点周折赶回了边镇。
  信王看到他好好地回来,虽没说什么,但看得出,李益都十分欣慰。
  他一番常态地询问李绝身上的伤如何,有无受苦。
  明明身上还缠着绷带,信王却支撑着起身,假装无事而有些严肃地:“回来了就好,只是听好了,只是以后若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你们再擅自行动!”
  李绝这次去救世子,原来只有王妃知道并允许,她却并没有跟信王说起。
  信王知道李绝等人离开后大惊,立刻带兵出城赶到边镇,准备见机行事。
  正世子李重泰众人逃回,前方哨探报信,当下顺利接应。
  谁知又听说李绝跟戚紫石两个引开了追兵,不到半天,就知道李绝被擒。
  那时候信王只以为李绝凶多吉少,毕竟对方知道李绝的身份。
  所以也顾不得什么,竟一反常态,主动地要跟耶律阿贵议和。
  要知道先前世子李重泰被俘之后,虽说世子的身份没暴露,但信王也始终按兵不动,就仿佛无事发生,百姓们都不知真相。
  信王当时是做足了准备,就算世子死在辽营,他也绝不会对辽人低头,更加不会让世人知道,信王府的世子被俘。
  但对李绝,他竟完全不一样。
  面对信王突如其来的关怀,李绝心里怪异样的。
  李绝分不清,信王是太不在乎自己呢,还是太在乎。
  但他心里自有打算。
  毕竟李绝现在已经实践了承诺,他把世子救了回来,那信王府也没有理由再留他了。
  等信王的伤势稍微稳定下来后,李绝便要启程。
  虽然信王妃竭力挽留,而也李重泰跟李栎叶也相继劝过,李绝仍是不顾一切地离开了盛州。
  他日夜兼程地赶路,在半个多月后,回到了京内。
  他是在靖边侯府门口看见星河的。
  望见那张朝思暮想的脸,李绝狂喜不禁,满身的伤痛、满腹的疑虑都忘了,而着急地想到她身边去
  不料在众人环绕中,星河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
  那是庾约,他小心地握着她的手,一边拢着她的肩头,温情亲昵地陪她下台阶。
  李绝的目光都狂乱了,而在狂乱惊骇之中,他看到了星河显怀的肚子,她抬头看了庾约一眼,脸上盈盈地带着笑。
  那笑,那微微隆起的肚子,那副恩爱相处的情形,简直把李绝从头到脚地毁灭殆尽了。
  在回程的路上,偶尔歇息,他也曾听过路人的闲言碎语。
  说是京城宁国公府庾二爷突然着急地娶了亲,对方还是年纪差了不少的侯府的小姐。
  那些人调笑:“据说那靖边侯府的三姑娘,可比庾军司小差不多一轮,跟国公府的那位四姑娘并称为明珠美玉的,京内数一数二的美人儿竟都在他们府里了……花枝似的女孩儿,也怪道那庾军司竟也为她动了心。”
  也有说:“我京内的一位朋友也说,庾军司甚是宠那位小夫人,百般恩爱,日夜不离,据说如今已经……”
  “这么快?啧啧,庾军司能耐啊……真好福气……”
  李绝统统不相信。
  最初听见这些说闲话调笑的路人,他会按捺不住上去暴打,到后来一旦听见,起身就走。
  李绝本来认定了,谁说他也不信,他只问问星河就好了。
  只要见了她的面,所有流言自然不攻而破。
  但是如今,那残忍至极的场面就在跟前,他看着庾约搂着星河,而星河冲着庾凤臣笑,她的笑本来只属于自己!放在她腰间的那手也只该是他的!
  她的所有都是他的!
  不知为何鞭炮声响起,烟尘滚滚,好像是无数人都在欢声笑语,只有李绝心碎如尘,简直不知身在何处。
  大概无间地狱不过如此。
  望着星河上了车,望着庾约一路相随,李绝的胸口血气翻涌:“姐姐……”他哑声地叫,“姐姐……”
  那个人却已经不是他的姐姐,而是别人怀中的。
  她甚至听不到他的声音。
  李绝是极度的悲恸,也极度的愤恨:“星河,容星河,”他声嘶力竭地,喉头一口血冲上来:“你这个骗子,你……负我,你负我!”
  李绝痛不欲生,就好像自己追随和珍视的东西被毁了。
  他甚至有种想要毁天灭地之感。
  脑中一片混沌,只有恨极妒极怒极的火焰,不可一世地燃烧。
  在这种失去理智的焰火之中,李绝想着索性大闹一场,他要冲去国公府,当面质问她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嫁给庾约,如果她真的变心,那就杀了她,再自杀,他不要再活着了!
  李绝擦去唇角的鲜血,脚步踉跄地追过去。
 
 
第129章 .二更君思卿故如狂
  李绝正欲追上星河问个清楚明白,不料,正被出了侯府大门的容元英看见。
  靖边侯一怔,急忙撇下众人走上前来:“是、三殿下!你……您何时回京的?”
  若是别人,李绝会毫不犹豫地将他踹开,但竟然是靖边侯。
  他倒是来的正好。
  李绝冷冷地盯着容元英:“你……为什么她会嫁给庾凤臣!”
  “三殿下……”靖边侯突然看到他唇边的血渍,又看他脸色惨白,气息不稳,忙伸手扶着:“你受伤了?”
  “少假惺惺的!”李绝一把打开靖边侯的手,他心里的怒火翻腾,已经在失控的边缘,自然也有些语无伦次:“当日在冀南我救你的时候,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意,你居然……”
  容元英的脸上掠过一丝无奈,他明白李绝的意思。
  “三殿下,我当初其实、真的……”靖边侯叹气,“谁知你在盛州那边儿,说是出了事,而庾凤臣又突然要求娶,我只能……我也是没有办法。”
  当然他没有办法,毕竟庾约逼得急。
  李绝的耳畔一阵阵的鼓噪,靖边侯说的话他都听见了,可只觉着毫无道理,都是些胡言乱语,他冷笑:“你以为我死了?”
  看着靖边侯有些愧疚的脸色,李绝非常的后悔,早知道会这样,他为什么费心费力九死一生地去救容元英,到头来辛辛苦苦地,竟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还不如让靖边侯死在冀南,那样星河安静守孝,也不至于就会嫁给庾约了!
  “你让开!”李绝不想再跟容元英废话:“我不跟你说,我亲自去问她,为什么要嫁给庾凤臣!为什么……”
  一想到星河方才跟庾约对视时候那“甜蜜”的笑,一想到她的肚子,李绝心如刀绞,几乎又喷一口血出来。
  靖边侯又是愧疚又是惊心,察觉他的情形不妙:“三殿下,你、你稍安勿躁……”
  “稍安勿躁?”李绝已经是疯了,盯着容元英道:“你夫人要是去偷人,怀了狗男人的野种,你能不能稍安勿躁。”
  靖边侯给他啐的呆若木鸡,又听他的话说的如此不堪……此刻唯一庆幸的是方才他没叫府里的下人跟过来。
  给容元英这么一耽搁,事情又出了意外。
  戚紫石从后追上来,跟李绝说了一个北关信使才送来的消息。
  ——信王伤重垂危,世子写了亲笔信,催李绝尽快返回。
  李绝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之后,辽军因为右将军之死,大肆疯狂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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