瞅着这个机会,平儿拉拉她:“昨晚上……”
星河忙回头给了她一个眼色。
平儿见状,心下立刻通明,她没再说别的,只有一声半惊半恼的重重叹息从心里冒了出来。
容晓雪见星河没动,便唤道:“三妹妹,呆站着做什么?快来。”
星河只好跟着迈步入内。她本是担心会看到小道士,而容霄仿佛也跟她一样想法,虽看似陪客,目光不住地里外打量,倒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碧桃送了茶上来,晓雾打量着丫鬟,不动声色地起身,走了出去。
星河勉强地吃了杯茶,心里突突地跳,幸而并无任何异样,而容霄也没再左顾右盼,却反而心不在焉起来。
容晓雪看在眼里,略坐片刻,便拉拉星河的袖子,一块儿出来了。
容霄看着星河,欲言又止。
三位姑娘离开了容二爷院中,晓雪便问容晓雾:“姐姐问过碧桃了?”
原来她们姊妹从小一起长大,彼此的行事非常熟悉,晓雪看到晓雾走出门,就知道她是暗中审问那丫头了。
晓雾的脸上浮出一点淡红:“罢了,别说了。”
容晓雪诧异:“到底是怎么蹊跷,姐姐给我一句话,我这金戒子输也输的甘心。”
晓雾看了星河一眼,避开她,手遮着唇,在容晓雪耳畔说了句话。
容晓雪先是惊愕,看了晓雾一眼,忽然明白,顿时脸上也绯红一片:“呸,这个浑小子……真是……”
星河看的稀奇:“是怎么了?”
晓雪欲说又笑:“你还小,别问这些个。”说着又对容晓雾道:“太太不是已经把碧桃给了霄儿了吗,怎么还眼馋肚不饱的,竟然又……”
容晓雾道:“谁知道呢。罢了,别提这些了。怪臊人。”
星河满目疑惑地看着两个姐姐,他们说的每个字她都知道,但偏偏不懂她们说的是什么。
三位姑娘离开后,容霄关了门,跟没头苍蝇似的往里转去:“道兄,道兄?”
叫了两声,就听李绝的声音道:“我在这儿呢。”
他手中拿着一枚酥梨,咔嚓嚓的已经啃了一半。
容霄看见他在这才放心,赶紧上去拉住袖子:“吓我一跳,刚才大姐姐二姐姐跟三妹妹突然就来了,我生怕她们进来。”
“进来也无妨,该看见的会看见,看不见的永不会看见。”李绝却是丝毫不以为意。
容霄听的笑了,抓了抓腮,看他把一枚梨子吃的剩了一个核儿,唇边却沾着些汁液,容霄忙掏出帕子递给他。
李绝抓过来擦了擦,还是一股香气。
容霄犹豫片刻,吞吞吐吐地问道:“道兄,你们出家人,忌荤腥,那……那女色呢?”
李绝愕然,目光转动:“干吗?”
容霄咽了口唾沫:“昨晚上道兄你、你不是……咳!”他看看那新换了的床褥。
李绝原本玉白的脸上莫名地多了一点晕红。
“其实这都是常有的事儿,我没知人事之前也遗过,后来太太把碧桃给了我就好多了,”容霄大胆发言,说到这里突然灵机一动:“道兄是不是没……碰过女子?”
李绝的唇抿了抿,显得不悦,但脸上的红却更重了几分:“你闭嘴。”
他脸上那点羞涩的红像是个信号,也给了容霄胆量:“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道兄要是不忌女色的话,我这里有好几个不错的丫头……你都可以挑……”
“谁要那些!”李绝有些暴躁地。
他喝了容霄一句,心中却动了动。
小道士往旁边走开了一步,突然问:“那种事,怎么样?”
容霄双眼睁大:“道兄果然没经过鱼水之欢?”
李绝脸上的红快润到了颈间了,他在容霄面前处处占先,少年的自尊让他没法儿在口头服软:“我当然……有过。”
不算撒谎,在梦里而已。
第40章 .二更君进门打岳父
小道士昨儿晚上解开了心结,又讨了点甜头,虽然最后给星河冷着脸驱赶了出来,但也算是心满意足。
李绝以为晚上一定会做好梦,果然如他所想……
只是,好的有点太过。
他是童子之身,纯阳之体,原本无所欲,向来相安无事。
谁知竟被星河撩动尘心,居然一再情难自禁。
幸而他从小吃素,不近荤腥,又念经修道,自有一套凝神调息的心法,不然的话真恐入了邪道或者闹出病来。
但就算如此,李绝也知道这样不对。
不见星河倒也罢了,一看到她,就总是会干出些超乎他自己预计的事情。
做了也就做了,却偏又能在梦中继续。
小道士简直觉着他心头那人,或许是什么功法高超的妖精,才逗引的他欲罢不能。
容霄见过他的本钱,加上又信了李绝比自己年长,所以并没有觉着他在胡吹大气。
反而觉着是理所当然的。
容霄自言自语道:“果然是我蠢笨,竟问这种问题。”他笑看着李绝,倾慕又赞叹地:“道兄的器物那般雄伟,自然大有可为。小弟就自愧不如多了。”
李绝头皮一紧,不知要说什么好,便去桌上摸了一个梨子咬了口。
正在这时,外头又有丫鬟叫道:“二爷,二爷!”
容霄这才赶紧跑出去拦着:“什么事?”
碧桃道:“老爷那边叫你快去呢。”
容霄疑惑:“不是让我禁足么?怎么又传我?”
“我们也不知道,”碧桃一想,又安抚:“不过二爷这两天也没做别的,想来不是坏事。”
容霄赶紧先回来跟李绝知会了声,只说去去就来,叫他安心等候。
又忙换了衣裳,前去靖边侯的书房。
李绝却巴不得这容二爷赶紧走开。
虽然容霄盛情,但小道士觉着容霄真真的有些怪,太过热络了吧,居然还满怀赞叹地公然点评他的……
咳,总之容二爷这自来熟不管如何便往上扑的性子,要是跟星河互换一下,岂不美哉。
见容霄出了门,李绝便也悄悄地从后门而出。
他的武功高强身法如风,要避开那些小丫头们,简直易如反掌。
出了容霄院中,他轻车熟路地就要去找星河。
不过想到昨儿晚上她最后有些恼羞,一时竟忐忑的不知该不该这么快露面。
万一惹她不高兴呢?
其实刚才星河进了容霄房中的时候,他就已经按捺不住,只是星河始终跟容晓雪等在一起,倒也没有机会照面。
李绝隐着身形,且走且想,不多时,竟到了昨儿的香栀园。
脚步一顿,想到昨日跟星河在此处相处,小道士心里嗵嗵跳了两下,便想进去“故地重游”,摘两朵花儿也好。
正一只脚迈了半步,院子里,却隐隐地有人声传来。
声音极低,听不清说什么。
但李绝一下子便听出,是星河。
他顿时来了劲头。
昨儿在院中的时候,他已经把整个院落看的极为仔细,这会儿倒退回来,只轻轻地纵身一跃,整个人悄无声息地就上了院墙,动作比那猫儿还要轻巧。
目光所及,却见星河正在院中的游廊之下,她歪着身子坐在美人靠上,一手搭在栏杆上,一边转着头看向栏杆外正盛开的栀子花,娴静之中带着些许忧愁似的。
李绝一看这幅情态,简直似是高手描绘出来的古典美人图,恨不得立刻跳下去。
但星河不是一个人。
在她面前的却是平儿,丫头正好像俯身在对她说什么。
栀园内静的很,隐隐能听见风摇动花枝发出的簌簌声。
有栀子的清香,随风飘散,沁人心脾。
李绝嗅着花香凝神听了听,仍是不真切。
当下脚下无声,又是一跃,人已经落在了之前的那抄手游廊之上。
有一处爬藤蔓延上来,在檐顶上开了几朵红灿灿的花儿,正迎风摇摆。
李绝便坐在旁边,双眼微微闭起,总算能听见了。
——“我说的话,姑娘到底听见了没有?”
平儿的声音,像是被火烤着似的透着滋滋地焦灼。
顷刻,星河轻声地:“听见了。”
“光是听见又有什么用,你到底听进心里去啊。”平儿搓着手,又不敢高声,又想把话尽量撕撸的明白些:“怎么转了这么一大圈,姑娘还是要栽在他手里不成?”
星河默默地垂了头:“谁栽在他手里了。”
游廊顶上,李绝听到“栽在他手里”,心头一动,不由笑了。
平儿俯身:“姑娘还嘴硬?耳垂上是什么?真的是睡觉时候压出来的?”
星河举手捂住耳朵,脸上依然红了一团。
她能在老太太众人跟前巧言遮掩,却没法儿对着平儿空口说白话。
平儿看她的模样,恨铁不成钢,俏脸上却多了怒色:“是不是那魔王强迫姑娘的?”
星河眉峰皱蹙,红晕满脸:“你、什么魔王……不是。”
“不是魔王,还是……不是强迫?”
星河给她逼得没法儿再退,声音柔的像是流水,轻的像是微风:“都不是……”
平儿却恨不得她说是,那样自己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加倍痛恨李绝。
“他不是魔王,也没有强迫,那难道还是姑娘主动?”平儿磨着牙。
星河的羞耻心发作,眼泪都逼出来,急忙说:“我没有!”
平儿咬住唇,知道自己话说狠了。
星河的眼中,泪已经在颤动,她把脸转开,仍是面对那一院落的白栀子。
半晌,平儿叹了口气,她慢慢跪在了地上,垂头说道:“我说错话了,姑娘……别恼,你该知道我不是对你怎么样。”
星河深吸了一口气,把眼中的泪弹开:“你起来,我也没有怪你。”
平儿仍是跪着没动,语重心长的:“我还是那句话,我就是怕姑娘吃亏……姑娘自个儿跟我说过他不是我们能招惹的,怎么还……他一个出家人,这么不顾体统来招惹你,如果真的在他手里吃了亏,他一走了之,姑娘怎么活?现在又跟在冯家不一样,这可是在侯府里!”
平儿吸了吸鼻子,心里酸痛,泪早就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何况眼下这难关还没彻底过了呢,万一府里仍是意思不改,仍要姑娘嫁给兵部那个老头子侍郎,这不是前有狼,后有虎吗?我的心都要为姑娘操碎了,姑娘只不知道,兴许还嫌弃我多事……若是如此,我何必跟着进京,留在冯家就是了。”
她说不下去,抬手捣着嘴,不想叫自己哽咽出声。
星河眼中也蕴着泪,听平儿说到最后,便俯身拉住平儿的胳膊:“谁嫌弃你多事了?早在外公家里我就说过了,咱们不管怎么都要在一起的。”
平儿慢慢地抬头,四只泪眼相对:“姑娘……”
星河道:“我知道你不管做什么说什么,都是一颗真心地为了我好,我不回答,只因为我心里……不知怎么回答,我会怪自己,却绝没有一丝一毫怪你的意思。”
平儿的眼中透出百感交集的欣慰:“姑娘若真这么想,我就算立刻死了也……”
星河急忙捂住她的嘴:“不许说那个字。”
手上微微用力,把平儿拽着站了起来。
主仆两个各自拭了泪,星河握着帕子,咬着唇说:“我也不知怎么了,大概就是你说的,有些不知廉耻了吧,我总是想着他的那些好处……”
平儿心一紧:“不不!不是……那小道士他、当然有好处,他为老太太疗伤,教姑娘写字,我也知道他有好处。但是他……”
叹了声,平儿道:“以前,是觉着他是出家人,不是姑娘的终身倚靠,后来进了府里,知道府里竟想把姑娘送给那老头子,我倒宁肯姑娘是跟了他的。可谁知道,他还杀过人……这如何了得呢?”
星河犹豫要不要把李绝告诉她的那些隐衷也告诉平儿,但就算她解释了,也没法儿改变李绝确实手捏人命的事实。而且显得她在为他辩解。
不料平儿接着说道:“我其实也是想要去信他的品行的,毕竟那些日子他夜间去找姑娘,明明大有作乱的机会,却也没见他很不规矩。也许……他杀了那两个人是有缘故的。”
星河却是意外起来,没想到平儿如此聪明。
平儿迎着她的目光:“可不管怎么样,就算那两个真的是十恶不赦的坏人,也不能他说杀就杀,官府的明文,杀人者死,除非是什么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才不理会这王法呢。姑娘可以嫁给一个道士,可不能嫁给一个会随意杀人的匪贼啊?那还不如嫁给兵部的老头子呢。”
这真是,逻辑清晰,条理分明。一点错儿都没有。
简直比星河自己想的都明白。
不料就在这时候,头顶上有人冷冷地说道:“什么兵部的老头子,我去杀了他就完事了!”
话音未落,只听“嗖”地一声响动。
星河震惊地抬头,却见一道影子从廊上跃下,竟轻飘飘地从墙头上闪了过去!
“小绝!”星河大惊失色,本能地叫起来。
可外头只传来细微的脚步声,疏忽间已经远去!
平儿听音回身之时,只看到一道暗蓝的影子在头顶一闪而过
顿时呆若木鸡:“姑娘,那……”
星河早已经站了起来,不等平儿说完便跑到院子门口往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