辗转思——八月薇妮
时间:2021-12-03 10:10:52

  三人面面相觑,拿铁锹的一个瘦子瞅了瞅他身后的平儿,笑道:“果然不愧是高公子,财大气粗啊。这样吧,我们也不多要你的,一百两,怎么样?”
  “什么?你们也太能狮子大开口了!”平儿脸色都变了,按捺不住。
  一百两,省着点的话,竟够他们家里用个三五年的了。
  高佑堂也没想到他们要的这么多,略一犹豫,那拿铁锹的瘦子看着平儿:“高公子若是为难,把这小丫头给了我们,就可以省五十两。”
  话音未落,那拿锄头的喝道:“老三。”
  高佑堂挡住平儿:“各位,我身上并没带这么多银子。是不是通融些。”
  受伤的那个道:“高公子有多少?”
  高佑堂有点为难:“现下身上只有五六两。”其实若要赔偿,这五六两银子也足够了,而且那人明显的是没受伤,这伙人摆明便是讹诈。
  但高佑堂今日出门只带了一个小厮,一个赶车的,并没别人,他只想息事宁人。
  拿铁锹的瘦子叫道:“打发叫花子呢?”贼心不死地在平儿脸上扫过,突然发现平儿好像护着马车,他便道:“这车内是什么宝贝?让开。”
  故意地走过去,把平儿一把拽开,猛然将车帘一掀!
  星河在车中一直听着他们在外头的话,知道这伙人怕是来势不善。
  这条路已经走了无数次,向来太平,如今光天化日,这伙人却摆出了抢劫的架势。
  而且先前高佑堂并没表明身份,但其中一人却张口就叫出了“高公子”,而且一点也没惊讶之意。
  显然,这是有预谋的。他们估计就是冲着高佑堂来的。
  正思忖,耳畔听到高佑堂叫道:“喂!”平儿叫道:“干什么?住手!”
  车帘给掀起,猝不及防的,她看到一张颧骨高耸腮上微凹的瘦脸,那双淫/邪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
  “大、大哥……”那瘦子话都说不利索了,看着车中的星河:“真是、真是绝世的宝贝……”
  身后那两人以为他真的找到什么宝贝,推开高佑堂上前。
  拿锄头戴着斗笠蒙着脸的,便是他们之中的“大哥”,他抬头看到车中的星河,眼中也掠过讶异之色。
  那之前装着腿瘸的顿时也不瘸,竟也失声道:“好个美人!”
  拉开车帘的那瘦子口角流涎:“大哥,只要……让我碰一碰这个美人儿,什么宝贝我都不要了。”
  平儿听得心惊胆战,听了这话便将那瘦子一把推开:“滚开,别对我们姑娘无礼!”她挡在马车边上,护主之心把恐惧之情都压下去了。
  那瘦子只顾贪看星河,猝不及防,竟给推了个跟头:“臭丫头,你敢动手……”
  他回身一把抓住平儿,竟又在她脸上摸了把。
  就在这时,那“大哥”锄头抡起,只听一声闷哼,原来是那车夫见势不妙,正要趁乱逃走,却给这大哥看见,顿时将那车夫打晕在地。
  那受伤的则制住了高佑堂的小厮。
  可正因为这个,高佑堂身后的那车夫看出不妙,他本要靠前的,见状便往后逃走。
  大哥见事不宜迟,喝止瘦子:“不要节外生枝!”
  瘦子抓着平儿并不放手,笑嘻嘻地求:“大哥……这、好歹给我一个,先解解馋再说。”
  原本他见平儿貌美,就已经动了念,谁知马车中活脱脱一个月里嫦娥,顿时觉着平儿并不如何了,可现在好歹得先要一个。
  高佑堂心惊:“三位,要多少钱我家里都会给,千万别伤人!”
  “大哥”道:“高公子既然只有五两,那怎么交差?可不能就这么叫你走了。”
  “那三位要如何?”
  “大哥”若有所思道:“这车内是你什么人?”
  高佑堂有点犹豫,却就在这时,车中的声音响起:“阁下为什么不直接来问我。”
  “大哥”一愣:“哦,小娘子若能自己回答更好了。”
  那声音固然是极动听的,不疾不徐,一点惊慌之意都没有:“我跟高公子非亲非故,我乃京城靖边侯容元英之女,靖边侯是何人,料想你们都该知道。”
  “大哥”的手微微一颤:“你是容侯爷之女?那……怎么会在这穷乡僻壤。”
  “各家有本难念的经,也不必跟你们说。不过我想几位只是为了谋财,并不想节外生枝,高公子又愿意付钱,光天化日,人来人往,何不尽快结束此事。”
  这话却说中了大哥的心事,他看向瘦子:“放了她。”
  瘦子因抱着平儿,早就兽//性大发,哪里按捺得住:“大哥,里头那个我碰不得,一个丫头也碰不得?”
  这“大哥”还没开口,马车中掷地有声地:“你就是碰不得!”
  瘦子一惊。
  帘子掀起,却是星河自己走了出来。
  高佑堂本能地上前扶着她下车。
  原先隔着车帘看不到容貌,如今美人在前,这般慑人绝色,竟叫在场的人都忍不住屏住呼吸,仿佛喘气大了点都是冒犯。
  星河毫不避忌,目光冷冷地扫过那瘦子,那装负伤的人,最后看向戴毡笠的“大哥”。
  “阁下既然知道我父亲的名头,自然该知道靖边侯府的规矩,”星河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双毡笠下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她是丫头,也是我的丫头,是靖边侯家里的人,你们倘若为了这一时的痛快铸下大错,我保证,你们从此以后都别想再痛快了!”
  玫瑰花瓣似的娇软的唇,却吐出了金石一样的字句,天人之姿,含威不露,没有人敢回话,也没有人敢质疑。
  要是星河痛哭流涕缩成一团,美人落难,更叫人心痒,那瘦子只怕连她都会抓到手,尽情折辱。
  但这绝色美人偏偏一点畏惧之意都没有,反而这般玉骨天生,傲然自若。
  “大哥”目光闪烁。
  明明是美玉珍珠似的人物,此刻竟透出几分宝剑似的锋芒,宝石似的双眼,远山般的黛眉,处处光华浅淡,叫人不敢直视。
  他败下阵来:“老三,把人放开!”
  瘦子又惊又恼地松了手。
  平儿踉跄回到星河身旁,却又强忍着不出声,因知道不能给自家姑娘添乱。
  星河淡淡道:“高公子,世道艰难,这几位爷要什么,尽量满足他们。别叫人白走了一趟。”
  高佑堂只有连声答应的份:“是,星河妹妹。”
  其他两人都看着那戴毡笠的,“大哥”看着星河,蒙面巾子下的唇动了动,终于道:“靖边侯鼎鼎大名,我们当然知道,我们纵然是江湖草泽上的人,可对侯爷也甚是敬仰。今儿一场误会,大小姐莫怪。”
  星河端然不语。
  大哥说完之后,转身道:“走。”
  那两人显然唯他马首是瞻,听他说要走,只得跟上,只有那瘦子走了数步又回头,看看星河又看看平儿,眼神贪婪而怨毒不舍。
  直到见那三人的身影消失在小林子边,平儿才敢出声:“姑娘!”声音里带了几分哭腔。
  她的衣裳有点凌乱,星河握住她的手,却吩咐高佑堂:“请高公子看看这车夫如何,将他救醒……我们要尽快离开此处。”
  高佑堂完全没主意,星河说一句他答应一句。
  星河见他显然是没经过这些,吓得有些傻了,便刻意温声道:“高公子,贼人虽去,难保他们改变主意回来,咱们可要快些离开这是非之地。叫你的人也尽快收拾。”
  高佑堂给她温声笑语的,心里大为宽慰,又听这话,这才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是!是……”
  “我跟平儿先回车,剩下的就靠公子了。”星河向着他一笑。
  高佑堂浑身血热,之前的惊悸荡然无存,即刻回头吩咐已经惊呆了小厮:“快,把他救醒!”
  平儿扶着星河上马车,握着她的手之时,才察觉星河的手正微微发抖,几乎连上车的力气都没了。
  两人互相扶着进了车中,星河问她:“没受伤?”
  “没有。”平儿眼中噙着泪,只差一点自己就活不了了:“姑娘……”
  星河的脸如雪色:“没事就好,回头……还要叮嘱高公子、还有那车夫别把今日的事泄露出去。”
  平儿点头:“我会的,姑娘放心。”
  星河胸口如涌,很是难受,闭上双眼忍了回去。
  方才她镇定自若的,仿佛浑然不怕,但究竟如何只有她自己心里最清楚。
  她毕竟也没经历过这些,但她知道害怕是没用的,坐以待毙,下场只怕更惨。
  从那贼徒的三言两语,她看出那领头之人跟其他两人所图不一样,所以索性豁出去孤注一掷。
  侥幸功成。
  马车一路飞奔不停,直到进了镇子,星河才松了口气。
  高佑堂过来询问,平儿趁机叮嘱了几句,高公子还想看看星河,但她不露面,高公子不敢怎么,只能先行自去。
  星河跟平儿回了家,只字不提先前的事。
  不过当天晚上,星河便病倒了。
  本以为只是寻常发热,谁知第二天竟不能起身。
  她病的糊里糊涂的,做了好些可怕的噩梦,时而是跟那小道士斗嘴,被他讥笑,时而是高佑堂看穿了她的心思,翻脸而去,突然间又是那些拦路的劫匪撕扯着她跟平儿。
  连三岁时候被迫离开侯府的旧事都翻了出来。
  中间清醒的时候还不忘强打精神,安抚平儿跟外祖母:“没事儿……躺一躺就好了,别担心。”
  星河不想她们为了自己流泪。
  这家里只有她了。
  无论如何她得撑着。
  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中,唇好像给什么轻轻蹭过。
  一股仿佛是檀香、又像是松木或者甘泉的清冽气息在鼻端萦绕。
  有只颇有力道的手,轻轻地掐着她的下颌,把她的嘴唇捏开了些。
  一样东西从唇间滑了进来。
 
 
第6章 人约黄昏后
  星河醒来,已经是事发后的第三天了,她足足卧病了两日不起。
  室内很安静,安静的让她有些害怕:“娘……”
  本能地叫了这声,她忙又改口:“平儿?”
  身边有一点响动,星河定了定神看去,她看到了一个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那个在吕祖殿里的小道士李绝,不知为何竟坐在炕边的一把竹椅子上,他坐的很舒服的样子,弓着腰窝在椅子里,手中却握着几枚落花生,正不紧不慢地在剥壳。
  刚才星河听见的那细微响声,正是他捏碎花生壳发出的噼噼啪啪,红红的花生米捏出来,扔进嘴里。
  他正盯着她。
  就仿佛在吕祖殿他拿着那枚果子斜倚着门口一样的神态。
  星河本以为这是自己因病出现的幻觉,但幻觉自然不可能这么“活灵活现”。
  目光相对,李绝嚼着花生米,唇角慢慢地舒展,那是一个说不清什么意义的笑。
  就在星河出声之前,他捏着一颗花生米对她晃了晃:“吃吗?”
  星河的嘴刚张开,正不知要惊呼还是斥问,突然给他问了这句,她怔了怔:“不……”
  正在这时,门帘被掀起,是平儿的声音:“我怎么听见……姑娘!你真的醒了!”
  平儿惊喜交加,扑了过来。
  星河茫然无措,任凭平儿抢到跟前,她还是想问那小道士怎么在家里,可还没来得及,外头的杨老太太跟冯老爷子也听见了平儿的叫嚷。
  老太太脚步踉跄地走了进来:“星河儿,醒了?”
  老爷子跟在她身后,凝重的脸上也透出一点和悦。
  三个人围着星河,把她的视线遮住,她一时竟看不见李绝了。
  老太太挪到炕沿上,把星河抱入怀中,揉着她的肩,又是后怕又是喜欢地念叨:“我的乖,还好祖师爷保佑。”
  冯老爷子也喜欢地:“她才醒,这两天没正经吃东西,还不弄点吃的去?”
  平儿擦擦泪,答应着正要去,老爷子竟道:“罢了,你们在这儿看着,我去吧。”
  正转身忽然道:“那小道长呢?走了?”
  平儿吃了一惊:“刚才还在这儿呢?我去看看!”她急忙奔出房间往外跑去:“小仙童,小道长?”连叫了两声,无人应答。
  星河缓了神:“外婆,那个,道士怎么会……”
  杨老太太把她脸上的乱发往后抹了抹:“好孩子,多亏了那小道长呢。要不是他,我们真不知怎么办好了。”
  院中是关门的响声,平儿退了回来:“他好像走了,哎呀,真失礼。”
  倒了一杯水,平儿捧到炕边,星河喝了半杯,整个人清醒了好些。
  冯老爷子在厨下忙了会儿,捧了一碗米粥跟两个荷包蛋进来:“来,快喂孩子趁热吃了。”
  老爷子从来不做这些事的,可见确实也为她担心狠了。
  星河眼圈一红,只是不便说什么,只垂了眼皮。
  吃了半碗粥一个荷包蛋,星河觉着身上越发的轻快了。
  又见老太太的脸色带着憔悴,便忙叫她且去歇着。
  杨老太太叮嘱了平儿几句,便出去了。
  星河这才低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李绝怎么会在家里?”
  “李绝?”平儿疑惑,旋即道:“啊,姑娘说的是那小仙童啊。可见姑娘是有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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